卫伤来到郑老鬼家,慈眉善目的郑妈妈好一阵念叨,说他乱花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埋怨他好久没有来了,也瘦了,快三十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唠叨了半天,最后被老鬼支走做饭,卫伤才算解脱。
郑妈妈做了六个卫伤最爱吃的菜,让他过足了嘴瘾,陪着郑老鬼喝掉一瓶五粮液,感到头开始发晕。这几天太累,明显不胜酒力。
饭后,爷两个躲在小书房聊天。卫伤将这几天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郑老鬼,听得他眉头紧皱。
“法律上的事我不懂,但是那三十八个退赃的人,终归是个隐患。”沉思了半晌,他点上一支烟,“很有可能会被人利用,从而大做文章,你要小心吃官司。”
“有严老鬼盯着,我倒是不怕这个。”卫伤叹口气,“只是陈武安的自杀,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控制。”
“据我所知,在这一代陈氏子弟中,陈武安是最不成器的一个。”郑老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变成一个川字。“晋中陈氏家族的四杰三凤,可不是浪得虚名,你千万要小心。”
“四杰三凤?”
“陈武安的两个亲哥哥,陈武平、陈武林,族兄陈武道、陈武俊,这四个人为陈氏四杰。他的大姐陈怡珊、族姐妹陈亭涵、族妹陈寻薇,这三人为陈氏三凤。”
卫伤不以为然,嗤笑道,“要是改为四龙三凤,就更像三流武侠电视剧了。”
郑老鬼敲了敲他的脑袋,“别以为这个世界上你就最聪明。告诉你,这七个人是陈氏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俊杰,都在国外深造过,个个真才实学,可不是豪门的花花公子和花瓶。如果陈氏铁了心要报复你,随便出来一个就够你喝上一壶的,如果派出两三个人来对付你,我劝你收拾收拾东西移民吧。”
“陈家的势力不是不在京城?”卫伤摸着脑袋,“至于那么紧张么。”
“白痴,陈家的势力不在北京,不代表陈家在北京没有势力。”
卫伤晃晃头,闷声闷气地说:“除非陈家走暗门,否则有什么招数我接着就是,再说了,严老鬼的实力也不弱。”
郑老鬼语重心长地说:“你好自为之,不要轻视对手,否则会吃大亏的。”
“嗯,我又不是狂妄自大的人,放心就是。”卫伤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不行,我得回去睡觉了,有点抗不住。”
“回去吧,元旦要是没什么事,过来吃饭。”
“没问题。”
卫伤走出小书房,和郑妈妈告别,在老人家的唠叨声中落荒而逃。
离开郑老鬼的家,卫伤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初冬的夜晚,已经很冷了,空气中充斥着尘土的味道,来自蒙古的冷气流,又给京城带来了数以吨计的沙尘。京城的气候特点就是春冬两季风沙大,每年冬季的时候,只要一起风,天空便黄蒙蒙的一片,密封再好的房间,也要落上一层黄尘。
在这种环境下散步,无疑是个愚蠢的选择。卫伤觉得鼻腔很干燥,尘土的腥味也让他难受,快步离开小区,站在路边等候出租车。
等了五分钟,一辆空出租车也没有路过,就在他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一辆奔驰车忽然自他身前滑过,在六七米的路边停下,过了几秒钟,那辆车又倒了回来,停在他身前。
卫伤正在纳闷,奔驰车司机开门走了过来,向卫伤微一鞠躬,发音生涩地说道:“卫先生,您好。”
哦,这个人不就是林羽美的司机么?上次送吴澜去医院的时候,就是他开的车。
“你是林小姐的司机吧?”卫伤不知道他的名字。
“是的,我是林小姐的专职司机,金志勇。”这个中年男人毕恭毕敬说道,“刚才觉得像是您,就停下车来确认一下。请问,您在等车吗?”
卫伤点点头,透过车窗看了看,车内似乎没有人。“是的,在等出租车。”
金志勇客气地说道:“那么,如不嫌弃,请让我送您回家吧。”说着转身打开了后车门。
盛情难却,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卫伤点点头,说道:“那么就有劳了。”钻进了空车中。
金志勇知道卫伤家的地址,开车向华鸣小区驶去。
“林小姐这几天很忙吧?”坐了几分钟,卫伤觉得有些沉闷,随口问起林羽美的情况。
金志勇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理解这句汉语的意思,用古怪的发音说:“嗯,情况很不好。”
“到了年底,公司的事情肯定很多。”
“是呀。”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天,很快来到了华鸣小区,车子在楼下停好,卫伤客气地说道:“金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哦……您不用客气。”
卫伤觉得金志勇有点怪怪的,却也说不上来哪里怪,也许是他生涩的汉语罢。推开车门说道:“那么,我走了。”
“您慢走。”
卫伤下车走进楼梯口,却听到金志勇在身后叫道:“卫先生!”
他转过身,看见金志勇推开车门走过来,神情很复杂,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道。
金志勇一咬牙,猛地向卫伤深深鞠躬,声音些哽咽,“卫先生,请您帮助我家小姐吧!恳求您了!”
卫伤油然升起不详的预感,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林小姐怎么了?”
“我家小姐,受了重伤……”
“什么?”卫伤惊讶万分,急忙问道,“车祸还是意外?”
金志勇慢慢直起上身,神色痛苦地说道:“是被打伤的。”
“你开玩笑。”卫伤脱口而出,“林羽美能干掉十个专业保镖,谁能把她打成重伤?”
“和您一样的人。”金志勇的脸庞扭曲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人是林氏的死对头,日本真泉馆的真泉莉香,一个野兽般残忍的女人。”
靠,那你把前面那句话去掉好不好?经你这么一句,好像我和那个“野兽般残忍的女人”是一样的人了。算了,不和他计较,这家伙不是中国人,说话不利索。
“你详细说一遍。”他有点郁闷地说道。
金志勇便结结巴巴地说起来。
日本真泉馆,不但在生意上与韩国宇光集团是死对头,在武技较量上更是对战不休,两家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1904年日俄分赃不均开战,十几万日军占领了朝鲜全境。1906年起,林氏家族的先人们散尽庞大的家产,在朝鲜全境活动,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抗日“义兵”运动,几年间杀伤数千日军,而当年负责正压朝鲜“义兵”运动的将领,正是日本真泉馆的第三代家长真泉正毅。
林氏家族和真泉家族在前后四年的较量中,各自损失了不少子弟和亲人,结下了不可化解的国仇家恨。1908年末,因为叛徒的出卖,在一次召开秘密会议的时候,真泉正毅亲自带兵包围了会场,将包括家主在内的三十四人全部抓捕住,林家只有三人因为途中有事耽误,未能及时参加会议,因此有幸逃出生天。
五天后,林家三十四名主要成员被公开斩首分尸,首级悬挂在朝鲜个个城市的城门口示众,抗日“义兵”运动遭到重大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义兵”失败后,林家幸存的三个成员召集了一批志士,以暗杀的方式,陆续杀死了百多名日本军政人员,真泉馆在朝鲜的直系弟子死伤殆尽。1909年10月26日,经过林家严密的计划和组织,林勇崔爷爷的手下头号勇士安重根,在哈尔滨车站击毙了日本侵略朝鲜的罪魁祸首伊藤博文,并趁乱将真泉正毅也就地击毙。
1910年8月22日,日本以军队包围汉城皇宫,强迫韩国皇帝李坧认可《日韩合并条约》,从此朝鲜完全被日吞并,沦为殖民地。
“唔……安重根在哈尔滨火车站击毙伊藤博文这个历史事件,我倒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和林羽美的先人有关联。”卫伤掐灭烟头,有点不耐烦了,“重点,说重点。”
金志勇也觉得自己扯得有点远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赶紧把林羽美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天中午,林羽美与卫伤、林丝雨吃过午饭后,回到公司处理完当天的事物,下午在一家私人会馆健身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来京考察的真泉馆六代传人真泉莉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位大小姐唇枪舌剑地交锋几个回合,随后开始真人pk。
真泉莉香精通空手道、柔道、剑道、合气道及少林拳法,力道与速度比起迅猛龙转世的林羽美毫不逊色,二人在擂台上真刀实枪地打斗了十几分钟,林羽美因为旧伤未愈,被真泉莉香钻了空子,挨了一记连环拳,随即被一脚踢飞,当场吐血昏迷。
林羽美被卫伤打伤后,伤势刚刚有所好转,再次遭到重创,伤势雪上加霜,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方抢救过来。苏醒后的林羽美性情大变,时而沮丧萎靡不振,时而狂躁不安,时而黯然神伤。
金志勇和几个保镖商量了一下,打算将这事告诉林勇崔,让总裁派人来照顾她,或是接回韩国养伤,没想到林羽美勃然大怒,恶狠狠地骂了了他们一顿,警告他们不许将此事告诉父亲,特别警告他们,绝对不能让卫伤知道。
金志勇在林氏家族服务了二十多年,是看着林羽美长大的,对这位大小姐敬爱有加,眼看着她变成这个样子,心里非常痛苦,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找卫伤,却又担心适得其反。今天从医院回来,碰巧遇到了卫伤,这个念头便再也按不下去了。
卫伤听完金志勇的讲述,再次摸出一支烟,望着漆黑深沉的夜空,默默地吸着烟。金志勇满怀期待,不敢打搅他,毕恭毕敬地在一边站着。
林羽美啊林羽美,你这个丫头果然是欠揍。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上次我刚刚教训过你,还以为你知道反省和收敛,这伤疤还没好呢,你就忘了疼,伤势未愈就敢逞强斗勇,真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
这件事,管还是不管呢?牵涉到日韩两个古老家族的百年恩怨,我一个中国人凑什么热闹,两家大小姐打架斗殴,关我鸟事?两个馒头踩一脚,没他妈的一个好饼。
不管……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白衣飘飘的少女静静站立的身影,苍白消瘦的脸庞,清澈如水的眼眸,执着的眼神,毫不做神作书吧毕恭毕敬的问候请安,静默的跟随,还有跳舞时,那一闪即逝的少女顽皮天性……
卫伤心下很矛盾,始终拿不定主意,抽完一支烟后,有些烦躁地掐灭烟头,开口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助她?把真泉莉香也揍进医院,还是想要我收她为徒?实话告诉你,不可能。”
“不不。”金志勇急忙摆摆手,“卫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请您去开导一下小姐,她现在非常的沮丧,败在您的手下,小姐心服口服,甚至认为您是除了家长外,最值得敬重的人。但是这次败在真泉莉香手下,小姐觉得自己很没用,情绪非常不稳定,甚至开始自暴自弃。”
卫伤考虑了片刻,觉得金志勇的请求倒是可以接受,问道:“她的伤势如何?”
金志勇神色一暗,腮帮子的肌肉剧烈抖动几次,苦涩地说道:“很不好。断了三根肋骨,左臂骨裂,心肺受损内出血,还有不轻的脑震荡。”
可怜的孩子,贵为总裁千金、总经理,在中国不到两个月,竟然挨了两次狠揍,每次都受伤不轻。你说你一个青春美少女,舒舒服服地做千金小姐多好,没事学什么武技,整天打架斗殴的,这不是瞎折腾么。
卫伤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说道:“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你到建外大街天远大厦来接我。”
“啊,太好了,感谢您!”金志勇大喜过望,再次向卫伤深深鞠躬。
卫伤头疼地摆摆手,“行了,别没事就鞠躬,中国现在不兴这个礼节。”
“那么,就不打搅您休息了。”金志勇似乎没有听见卫伤的话,仍旧鞠了一躬,“先生晚安。”
“唔,晚安。你回去吧。”
金志勇点点头,转身开车而去,望着车子的尾灯消失不见,想到今天虽然摆平了秦可蕊,可白痴唐婉还没解决呢,林羽美那边又捅了娄子。该死的,这几个女人是不是串通一气商量好的?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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