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赵子曰

第十五

    “李顺”赵子曰由戏园唱完义务戏回来,已是夜间一点多钟。

    “嗻”李顺从梦凄凄惨惨的答应一声,跟着又不言语了。

    “李顺”

    “嗻”李顺揉着眼睛,把大衣披上走出来。

    “你愿意挣五角钱不李顺”

    “钱”李顺听了这个字,象喝了一口凉水似的,身上一抖,完全醒过来:“什么先生钱”

    “钱五角”赵子曰大声的说:“你赶紧快跑,到后门里贴戏报子的地方,把那张有我的名字的报子揭下来红纸金字有我的名字,明白不明白不要鼓楼前贴着的那张,那张字少;别揭破了,带着底下的纸揭,就不至于撕破了办得了办不了”

    “行,先生这就去”李顺问。

    “可不这就去,快去”

    “五ao钱”

    “没错儿,快去”

    李顺把衣钮扣好,抖了抖肩膀,夜游大仙似的跑出去。赵子曰把刚才唱完的王佐断臂的余韵还挂在嘴边,一边哼唧着,一边想那绕着戏馆子大梁的那些余音,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散尽。哼唧到得意之际,想到刚才台前叫好喝彩的光景,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赵子曰会这么抖”他自己说“真他mm的没想到”他合上眼追想戏园的经过:千百个脑袋,一个上安着两只眼睛,全看着谁我赵子曰“好”千百张嘴,每张两p红嘴唇,都说道谁喝谁的彩我赵铁牛“好”那“抢背”摔的,嘿真他m的脆包厢里那些姨太太们,台根底下那个戴着玳瑁眼镜的老头儿“好吗”“好”他想着,念道着,笑着,忽然推开门跳出去。到了院,看看南屋黑洞洞的,欧y天风还没有回来。“傻小子,穷忙台下忙十天,也跟不上台上露一出哇也别说,欧y也怪可怜的,把小脚鸭都跑酸了”

    他在院来回走了半天,李顺“邦”的一声把街门推开,瞪着眼,张着嘴,呼哧呼哧的直喘。双把那张红戏报子递给赵子曰。

    “来进来”赵子曰把李顺领到屋里去:“慢慢的拉着,别使劲”两人提心吊胆的象看唐代名画似的把那张戏报展开。赵子曰把脑袋一前一后的伸缩着念:“初次登台,谭派须生,赵子曰。烦演:八大锤,王佐断臂,车轮大战,巧说龙,五彩电灯,真刀真枪,西法割臂,改良说书。”他念完一遍,又念了一遍,然后,又念了一遍。跟着又蹲下去看看戏报的反面,没看见别的,只有些g浆糊p子和各se碎纸块。

    “李顺”赵子曰抿着嘴,半闭着眼,两个鼻孔微微的张着,要笑又不好意思的,要说话又想不起说什么好:“李顺啊”

    “先生你算真有本事就结了”李顺点着头儿说:“八大锤可不容易唱啊十年前,那时候我还不象这么穷,听过一回那真叫好:武带打,有唱有念喝大花脸出来,二花脸进去,还有个花脸光着脊梁一气打了十多个旋风脚喝白胡子的,黑胡子的,还出来一个红胡子的简直的说,真他m的好”

    “你听的那出,王佐的纱帽上可有电灯”赵子曰撇着嘴问。

    “没有”

    “完了,咱有”

    “我还没说完哪,我正要说那一出要是帽子上有了电灯可就小车子不拉,推好了就是差个电灯”“慢慢卷起来”赵子曰命令着李顺:“慢着,别撕了明天你上廊房头条松雅斋去裱,要苏裱明白什么叫苏裱呀”“明白”李顺恭而敬之的慢慢往起卷那张戏报子:“就是不明白,我一说苏裱,裱画匠还不明白吗先生”“裱好了,”赵子曰很费思索的说:“我再求陆军次长写副对子。一齐挂在这小屋子里,李顺,你看抖不抖”“抖先生谁敢说不抖,我都得跟他拚命”李顺说。“好啦你睡觉去吧明天想看上松雅斋”

    “嗻忘不了”李顺规规矩矩走出去,走到门外,回头看了看赵子曰,偷偷的要而又不敢,捂着嘴到了他自己的屋里才笑出来。

    赵子曰本想等着欧y天风和武端回家,再畅谈一回。可是戏台上的牺牲过大,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于是决定了暂把一肚的话埋那么一夜,明天再怠

    他倒在床上颠来倒去的梦着:八大锤,锤八大,大八锤,整整捶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李顺把脸水拿进来,看见赵子曰在地上睡的正香。大概是梦里摔“抢背”由床上掉下来。“先生,我说赵先生,热水您哪”李顺叫。

    “李顺”赵子曰楞眼瓜哒的坐起来说:“把水放下,拿那张戏报子去裱”

    “嗻我先把先生们的脸水伺候完,先生就去,误不了。”

    果然不出武端所料:唱过义务戏以后,赵子曰又j了许多新朋友。票友儿,伶人们全不短到天台公寓来,王大个儿的斩h袍也不敢在白天唱了。票友儿与伶人们都称呼他为“赵老板”,有劝他组织票房的,有劝他拜王又宸为师的。赵子曰不但同意了他们的建议,而且请他们到饭馆足吃足喝一阵。

    专唱扫边老生的票友李五自荐给赵子曰说戏。唱二花脸的张连寿见面就说:“赵老板成了名角的时候,可别忘了咱傻张啊”于是在一个礼拜内李五和张连寿居然吃了赵子曰十顿金来凤羊r馆。他们越把赵老板叫得响,赵老板越劝他们点菜。菜越上来的多,他们越把赵老板叫得响。直到他们吃得把赵老板个字都叫不出来了,赵老板才满意了自己的善于j际。

    拉胡琴的小辫儿吴情愿天天早晨给赵子曰吊嗓子,纯是j情,不取分。赵子曰心老大不过意,吴是坚决不要钱。过了j天,吴和赵子曰要了五块钱,说:给赵子曰买一把蛇p胡琴,赵子曰的心舒f多了。

    闹腾的快到五月节了,这群新朋友除吃喝赵老板以外,还没有一位给赵老板打主意谋事的。赵子曰心有些打鼓。“我说,老武戏也唱了,新朋友也j上啦,可是事情还一点苗头看不出来呀”

    “别忙啊”武端稳稳当当显出足智多谋的样子说:“那能刚唱一出就马上抖起来呢”

    “可是我已经花了不少”

    “不花钱还成呀你猜”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