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一个浑身罩在黑袍里,头顶还带着个斗笠的汉子坐在树枝上,树林中无风,这汉子便隐在了黑暗中。
只一只手探在黑袍之外,手中,还握着一柄同样漆黑的长剑。
不一会儿,树下走来个人,各个胸前鼓囊囊的,显然是藏了兵刃。
其中一个长须老者先停住脚步,又招呼着众人停下,先回过头望了望,这才开了口。
“先歇会儿,等会儿再走几里,到前头村子歇一晚上,彭家还远,咱们走的早,不急。”
树上藏匿着的黑袍人“嗯”了一声,又忙止住声音,万幸树下几人都劳途疲惫,并未发现树上有人探视。
刚才黑袍人忍不住出声,身形也跟着晃动了一下,正把斗笠下的脸露出片刻。
这张脸年轻俊朗,不见疲态,两眼炯炯有神,显然是内力精湛之辈,就是嘴边,有一圈青茬,看着倒颇有些老成。
正是杜世闲。
原来,杜世闲前日间酒醒之后,便起了离意,说干就干,只顿饭功夫,便收拢了一岛的枯枝,全围在了藏经阁下。
待到杜世闲用一魄的僧袍包裹了一堆野果之后,便运使内力,阳光下内力奔腾,一下便激燃了枯枝,藏经阁登时立于火焰之中。
看着眼前起了光明,杜世闲心下自衬道,这岛边无岸,也无人知晓此间失火,这一楼的武功秘籍,从此便只有我才知了,也无人会知晓,我杀了禹家老汉和大海寺僧!
虽说事态的发展和杜世闲所想有些出入,但总归殊途同归,还是应上了杜世闲的念想。
杜世闲却不管这些,烧灼了藏经阁之后,便顺着地道离去,出了地道,又几步腾挪离开大海寺,正要辨别方向远离此地,谁知刚站在大海寺后门之外,便看见了眼前的算命摊子。
桌前一张椅子,桌后摊主正捻着手中的算命签子发呆,摊子后面,脏兮兮的“知君生平”旗帜正迎风飘扬。
在这里,哪会有人算命?明明就是等我,却还摆出架子,真是闲的。
杜世闲腹诽了几句,却不敢面露丝毫不快,忙几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冲着摊主鞠了个躬。
“多亏您指点,救命之恩,世闲莫不敢忘。”
摊主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手指下意识地用上了力,一下折断了手中签子,惹得摊主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你出来啦!别光说,来搭把手。”
摊主忙乱地收拾桌子,却把桌子收拾地更乱了些,算命签桶被摊主碰倒,签子铺满了整张桌子。
杜世闲见摊主招呼,忙踏步上来,帮着摊主收拢起签子来。
摊主见杜世闲帮手,竟毫不见外地向椅背上一靠,也不动手,只看着杜世闲忙活,嘴里却带着笑意问道“救命之恩,你准备如何报答啊?”
杜世闲不急回话,慢慢归置整齐了签桶,才拈起桌子上最后一支签子,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拿着签子晃荡地说道“救命之恩在这,十年前不管发生了什么,咱们都两清了,可好?”
摊主哑然失笑道“你这人,竟连救命之恩都能赖掉。”
杜世闲还未回话,摊主就像是生怕杜世闲再反悔似的,忙转移话题道“你可知道,自己多久未见世人了?”
杜世闲自以为刚才二人“报恩”的言论,只是在开玩笑,见摊主正色出言,也不再深究刚才的话题,想了想,便开口道。
“应是得有两三个月了。”
摊主笑道“哈哈,两三个月,可练不出这万家招法。”
这老汉,明明自己的内力增进更多,他却不说真气,只说招法,定是知晓自家内功的神妙之处!
一念及此,杜世闲正要发作,忙又按耐住心绪,心内失笑道,他算命之术通玄,知晓这些,也是应该的。
摊主见杜世闲欲要发作又强忍住,竟像是颇为高兴一般,笑着说道“你啊,已有半年未入世了。”
楼中无岁月,世上已半年。
杜世闲讶异道“竟有这么久了吗?”
摊主却不回话,只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此次入世,是想让世人先见见天字军的杜千户呢?还是先见到花间会的惜花郎?”
天字军,杜千户。
花间会,惜花郎。
彭家。
禹无羊。
杜世闲沉吟片刻,却又摇了摇头,摊主见状,一伸手抓过杜世闲手中的签子来。
“金蟒衔玉兔,银蟾自明光。”
摊主念叨着签子上的卦文,又抬起头对杜世闲说道“你向西去吧。”
杜世闲早已知晓大海寺位置,这西边,最向是目的地的,也就是百里村了。
彭家!
杜世闲皱起眉头,正要答话,摊主却笑道“这次我就不设法离去了,我想歇会儿,你走吧。”
这老汉,倒也是个妙人。
杜世闲心内对这算命老人半是尊敬,半是有莫名的害怕,听见老人送客之言,也不敢强留,忙告辞离去。
可杜世闲走了一整天,身上的野果便吃了个干净,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钱财早已丢失得无影无踪。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杜世闲饿着肚子行进了大半日,纵是耐不住了,在这荒无人烟的树林子中,陡然升起了拦路劫财的念头。
可此地虽因荒无人烟,而便于抢劫,却也因荒无人烟,难以见到多少人。
一下午的时间,杜世闲才劫了一队从周边村子里逃窜出来的盗贼,那些盗贼手艺不精,只让杜世闲劫到了一身衣裳,却不能饱腹。
杜世闲又饿了半晌,才终于又等到了这几个人,谁知自己还未行凶,地下的几人竟谈及了彭家。
杜世闲忙收拢心绪,仔细听着树下几人的商谈,还未等到树下之人的回话,却先听见了远方一声尖细的长啸。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杜世闲不禁失笑道,这地方,还真是拦路抢劫的风水宝地。
杜世闲忙搭眼瞧去,话音刚停,已有一个身高九尺有余,脑袋同样藏在斗笠之下的汉子站在当场。
这汉子刚一落地,还未再次出言,树下本来的人中先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精瘦少年来。
这少年白衣飘飘,端得是丰神俊朗。
少年始一出列,便拱着手说道“我等并非富商,身上也并无行李,诸位好汉,却是找错人了。”
话音刚落,四周已有二三十人围来,各个虎视眈眈地看着少年几人。
杜世闲本不欲多事,只想先寻口饭吃,正要起身离去,却见这少年虽然年幼,但出言老道不由得又起了暗中窥察之意。
对面的高个汉子听见这话,赫然怒道“无耻娃娃,你们去彭家贺喜,难道不备些礼品吗?”
彭家有什么喜?
杜世闲还在想着,白衣少年又开口道“彭家的贺礼,诸位敢取吗?”
那高个汉子朗声笑道“彭家而已,有何不敢?”
谁知这充场面的一句话竟惹恼了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再不回话,大喝一声,竟从腰间抽出支弹弓来。
弹弓勾花,正像是十四五岁少年爱玩的把式。
可这弹弓便不似玩具,始一拿出,白衣少年便从怀中取出一把铁弹来,一勾一松,一颗铁弹从弹弓上飞射出去,登时便将左手便一个强人打得头颅破裂,血流一地。
杜世闲一愣,正疑惑着,那白衣少年又动了起来,手影纷飞,一时弹如雨下,只一波攻势,便打得四周数人负伤。
杜世闲这才惊讶起来,这人的弹弓手法,明显脱胎于彭家《满天飞羽》的暗器招法,一念及此,再看着白衣少年,竟和雕神有着几分相似。
这人难道是自己的兄弟?
彭轻鸿身值壮年,又手握彭家,威势无两,一生喜爱姬妾,直至这四十多岁时,光杜世闲知晓的,便有十个儿女,只是彭家子弟彼此各成小圈子,除却一些搏出名头的之外,大部分都并未见过。
那高个汉子不知是何来路,竟也能看出白衣少年的武功路数,长笑一声说道“彭家弃子?”
那白衣少年被点破身份,一甩手,竟把弹弓当做暗器,直直冲着高个汉子的面门而来!
那高个汉子随意地一伸手,好整以暇地拿住弹弓,又开口笑道“你叫什么?”
白衣少年恨恨地说道“小爷魏闻鹏!”
高个汉子笑道“闻鹏?你这名字,改的可有些奴才样了,你在彭家叫什么?”
魏闻鹏却不再开口,冷哼一声便欺身而上,双掌翻动,竟是彭家的精湛掌法。
高个汉子也不慌乱,直直一拳对上,自己纹丝不动,却打得魏闻鹏后翻几步,趔趄着才堪堪站定。
高个汉子一击得手,竟慢悠悠地上前一步,还未开口,魏闻鹏已是背生冷汗。
高个汉子刚才站立的地方,两只脚印陷地半尺有余!
好强的内力。
高个汉子显露了一手本领,却不强攻,只笑着开口道“娃娃,你若有和人动手的本事,也不会成弃子,你不知道吗?”
一句话又惹得魏闻鹏欺身而上,一只手翻转着扣向高个汉子胸口。
那高个汉子身形不动,只伸出只手,三根手指有规律地震颤着,看着竟似一门高深的擒拿手法。
谁知魏闻鹏不慌不忙,挺着手待高个汉子拿住,手腕在高个汉子手中一转,一股药香随之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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