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的海流被刀气分开,转眼间又被逃窜的海水填满。
前面逃窜的东方杰心有所感,回身就是一剑刺出,淡蓝色的内力在剑身鼓荡,劲力顺着海水传出,顿时不知多少不同寻常的海底建筑分崩离析。
无数海族死去。
水域被鲜血染红。
世界寂静的可怕。
这一剑是难以想象的强,可仍是在水流下受了些微影响,乃至于剑气一偏了一分,竟是没有完全挡住那一刀。
东方杰脸色一沉,他的判断出错了,习惯使他仍像在陆地上用异样的手法使剑,完全没有考虑水流的影响。
这一刀直切入了他的肩膀,却没有贯穿,直嵌入了他的肩胛骨中。李绝仙的手已经松开了刀柄,他仿佛游鱼一般,在水中竟也不需要换气,左手中长枪再次刺向东方杰拿剑的手腕儿。
东方杰的脸色变了。
真的生死相搏到最后,他和李绝仙的实力其实在伯仲之间,只是这些天的搏杀,他的虚实已经被李绝仙摸了个清楚,而李绝仙对他来说,仍像是无底的深渊,这一段时间,李绝仙至少使用了十种完全不同的兵器,十种完全不同的功法,底牌层出不穷。
而他只有手中的一把剑,若是平时,提起这件事,他的脸上几乎只剩下骄傲,可是现在,却是有些无奈。
刀嵌入到了他的骨头里,伤口根本愈合不了,而相比于这把刀的强横,李绝仙左手中枪的威力也极其可怕。
他该怎么办呢?
他只能靠着手中的剑。
他的剑在空中发出一连串的颤鸣,这颤鸣极其的细微,肉眼根本看不见,荡起的波纹传出百丈之外力量才扩散开,触及到的一切,无论是海族还是游鱼,亦或是坚硬的岩石和巨大的海怪,一瞬间就变成了粉末。
他的精气神完全灌注在了这一剑上,刺向了李绝仙的喉咙,他有自信这一剑不会刺空,因为李绝仙绝不可能躲得掉,只能收枪防守。
可是这一枪也是倾尽全力,李绝仙真的能做到收放自如?
李绝仙自信能够收住这一枪,虽说无比困难,但是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而且他根本没有收枪,他也没有去躲东方杰那刺向喉咙的一剑。
因为这一剑根本刺不中他。
他一枪递出,就是先东方杰一步,洞穿了他的胸口。东方杰双眼暴突,再也无法聚气凝神,气泡从他的口鼻中散出。
他的生命力无比的强悍,即便是如此强大的一枪仍然没有杀死他,真正杀死他的是水。
水顺着伤口灌入了他的内脏,挤出了他腹腔中所有的空气和内脏,这下子,即便是天人体魄,在几千万吨的海水面前,也死的彻彻底底。
李绝仙飞身后退,看了一眼惊恐的海族,冷哼一声,便是如同一道利箭一般像着海面升去。
速度比之游鱼还要快得多。
……
上官羽曾否认过,说剑道最高的境界并不是人剑合一,可李文硕有些反对,因为他现在就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一个剑客如何能没有一把剑?
没有剑的剑客能叫剑客吗?
李文硕冷冷的看着屠夫,寂灭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让人忍不住就想退避。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力量仍在提升。
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剑,这一点连他也很奇怪,因为他分明记得,碎牙是同自己一起跌落山谷的。
可是到了现在,他仍然没有感受到碎牙究竟掉到了哪里,这很不可思议,难道说屠夫的那一刀已经完全切断了他和碎牙的联系?
李文硕想到自己仍有些闭塞的识念,也是释然,他现在也在处于一种奇妙的境界,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真正的无剑境界。
因他他自己就是剑,剑就是他本身,他的手指,他的手臂,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可当做剑锋,他的剑气由内向外发出。
他只要一伸手,便拔出了自己的剑,江湖上,有的剑客不轻易拔剑,拔剑就要杀人,回鞘不见血的剑被认为是不祥的。
与此同时,屠夫也摸出了自己的刀。
两个人真正开打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在乎天劫如何,这欺天大阵,再也不能起到分毫作用。
李文硕伸手点向屠夫的手腕儿,很明显这是一式剑招,因为那手上的剑气太强,即便在山下的武人,看到这一剑都悚然动容。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锋芒和速度,没有人能想象,也没有人能闪避。即便屠夫也一样。
他的刀法已经被李文硕看破,可他却没有看破李文硕的剑招。
因为这一招太过平平无奇。
只是快,快到让人根本躲不开。
屠夫眉头紧皱,直到这一剑切断他的手腕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法?
如果天上真住着仙人,也必定会因为这一剑而失色动容。
没有剑光,剑一出,鲜血便炸开,连雷霆都失去了颜色,没有人能招架闪避。
只有屠夫才知道,这看似简单快速的一剑,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最起码有了七十二种变化,每种变化中又蕴含了数十种变化,小变化中还有变化。
这变化堪称无穷无尽,让他在那一瞬间,为了算这一剑,几乎费尽心神。否则的话,单是快剑又如何打败他呢?
在别人看来,这一战和方才相比,既不愿,虽说他觉得自己最终仍要回到草原,毕竟只有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而且他现在也终于确认,无论是境界还是实力,李文硕已经完完全全在他之上了,这让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个坎,用道家的话来说,叫心魔。
而张远之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那么就是他了。他昔日能跟上官羽过招,靠的也是真正的实力。
如果他不强的话,上官羽又怎么会总寻着他试剑呢?
张远之很佩服上官羽,但与此同时,他又不认同上官羽的观点,只是跟他打架一直输,连说话都没有多少底气。
如今看到上官羽自己的徒弟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竟然也达到了这种境界,以后说不定还会更强,他竟然很高兴。
人老了,总是喜欢一些有本事,有活力的年轻人,无论是屠夫,还是李文硕,张远之都觉得他们很好,他是世外人。
所以这一战他不准备出手。
……
天色越来越暗了,不知不觉中,观战的人肚子都开始叫了起来,但是根本无人有心吃饭,这种自天儿降的威压,就连不会武功的凡人都感受的清清楚楚,害怕的躲在屋子里发抖。
小院儿里的大汉很不高兴,他不认识李文硕,也不认识什么杀猪的屠夫,只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被吓到了,所以他觉得这两位打架的活神仙都不怎么样,为什么剑仙老大还不来收拾他们呢,剑仙这么厉害,肯定一下子就能把他们都打趴下。
他听过剑仙,却不知道剑仙就是李文硕,那个先前住在他院子里的年轻人。
他也很害怕,双腿发软几乎都要跪在地上,可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是个爷们儿,虽然没读过书,没练过武,只是个庄稼汉。
但是他好歹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所以他没有跪下,他抬头看向了天空,肆虐的狂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狰狞的闪电将昏暗的天地照的雪亮,大雨落下,打湿了他的衣服,顺着他额前的头发往下流,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在这样下去,今年的庄稼是别再想有什么好收成了,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所以他对着老天,大喊了一声:“别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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