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6-25
非故杀,亦非斗殴杀,更非谋杀,反倒是被害者造意谋杀在先,被告属于自卫时的误杀。而被害者之所以要杀被告,根源在于被告强奸被害者之长女。
崔氏心中痛恶之极,却不得不忍辱负重为女儿闲闲的名誉和未来着想,供词中称凶徒施暴“未遂”。
祢青笑了。
强奸?未遂?
奸是奸了,只是并非用“强”。何止遂了,他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是在何时何地有过几次缠绵。然而在这公堂上,他什么意见也没有,只是点头、承认。
张芹谨慎,命人传唤岳闲闲对质。
崔氏哭道:“家中就剩下她一个人,守着她爹的尸。我们孤儿寡母来,只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
张芹暗叹,既然这妇人的长女守孝不能来,原告言之凿凿,被告又已认罪,还能有什么差池?本官当体恤寡妇弱女。
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崔氏一心为女儿着想,无意中也减轻了祢青的罪行。
杖一百,流放辽东,这就是祢青得到的判决。
他很意外自己不是会被斩或绞,听到“流放”,他心底没有感到喜悦或悲伤。无论如何,闲闲是不可能与他结为夫妻了……
王素很满意这个结果。左如画也稍稍放了心,只是担心一百杖他能否承受得了。她在自己的书画坊中又开始作画。桌前垂着一道幕布隔断开来,她不喜欢有人看她作画。王素便站在幕布前。
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她心里在想一百杖会不会要了人的命。但她相信祢青挨得过。其实,她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在他伤后去狱中探望他。
纵然他是个杀过人的人,也不见得是个好人。
王素隔着翠色的幕布看她作画。
其实能看到什么呢,不过是暗暗的一个人影在微微地动,他却专注于此了好一会儿。
左如画不曾察觉。
有客人来挑选字画,都由忠叔招呼。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仆人,看不出竟然对书法和丹青还懂得几分。王素心生敬意,在他对客人词穷之机,竟插嘴补上了说辞。继而温文尔雅、天花乱坠地品鉴了一番那画,又说要买,说要买,毫不犹豫就掏钱。那客人见了直翻白眼:“先生,这可是我先挑中的。”于是王素捶胸顿足,不迭地懊悔自己没有早看见此画。那客人也是个文人样子,诧异地看着的是个美人,哪里有不肯应承的道理?
“呵呵,姑娘太客气了……”
“姑娘你是洛神街上书画坊的那位才女?”
左如画笑道:“小女子贱名如画。”
“哦,原来是如画姑娘!”那衙役不料竟会在这里见到此女,甚是得意。
“恩人,你受苦了。”左如画看着祢青,却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
祢青于这种境地里受到一个女子的关怀,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悲哀,他漫不经心地一笑:“你,看起来很好,也不很好啊。”
“小女子病了几日。”她含笑望着他,因为一些话不便当着官差的面说,而用眼神告诉他,她现在生活得很好。
祢青点点头:“祝愿你得个好夫婿。”
“嘿,你这顽徒,少在人家姑娘面前油嘴滑舌!”一个官差抱起了不平,“那就走吧,走吧走吧!”祢青倒也没有丝毫留恋,抬起脚继续走。
左如画道:“恩人,一路保重。”
祢青大声笑道:“记住,不要让男人随便碰你!哈哈哈……”
左如画不禁背过身去,这话令她感到寒冷。那晚的情景又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觉得耻辱……
流刑,真不知是对犯人的惩处,还是对官差的责罚。
一行三人,走走歇歇好几天,遇上了大风雪天气,也只好扛下。
两个官差很辛苦,因为他们一方面要赶路,一方面还要留神犯人的状态和举动。他们小心戒备着,这个家伙是会武功的主儿,性子又劣,十之心里盘算着逃跑,一不留神恐怕会被他卸了枷锁或者直接把他们打伤然后逃走。
犯人祢青表现得很平静,情绪平静,言语举止也很平静。三个人心情都不错的时候,还能一起说说笑笑,颇不寂寞。
十多天后,他们到了辽左。
小城过后,一片崇山。莽莽苍苍,巍峨入云。
一个官差感慨起大明江山多娇,另个官差则骂地形险恶,恐行路难。
祢青发笑:“正是,这样的鬼地方,路还真不好走。倘若我在这山间逃了绕上一会儿,你们恐怕很难找到我。”
官差不管他是不是说笑,只当他是说笑,心想,我们倍加留心,你将如何逃脱?
“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江山一局棋。古来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土泥……”
一个樵夫骑着驴从前方山脚下走出来,他唱的这歌儿,令三个人都留神听着。山野老翁的嘴里竟也能有这样豪迈超脱的字句,真是山水不同人也不同么?
白发白须的樵夫看着他们,拍拍身后那捆柴,说道:“官爷,我唱得好?哈哈,花崖人人都说我唱得好……”
祢青问:“这地方叫做花崖?”
樵夫手指着这些山,笑道:“这片山,叫做云山,山中有座极美的崖,叫做花崖。云山人常常把云山不提,只说花崖。”
花崖,花崖,是悬崖吧?
祢青极目向高远处眺望,不知道那一团团雾里都有什么样的山头,什么样的风景。
转眼,那老樵夫就骑着驴转过了一个弯,那歌声远了,却是越发苍凉动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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