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蟒直视唐安蜀的时候,唐安蜀也感觉到了,他下意识就转头看过去,这一人一蟒目光立即对上,那蛟蟒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而盯着蛟蟒双目的唐安蜀却感觉自己背上爬满了上百只毛毛虫一样。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渗人。
那蛟蟒的双眼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能将人定在原地,那吐出来的蛇信也似乎在人的面部上下滑动着,预告着下一步你就会被那蛟蟒活吞入肚。
“别盯着蛟蟒的眼睛看!”安息香知道不好,赶紧伸手掐了下唐安蜀的手臂。
疼痛让唐安蜀回过神来后,他立即移开目光,转向一侧,喘了口气,又抬眼看着头顶道:“大家小心上面那蓝贝落下的粘液,或许会……”
唐安蜀话没说完,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与此同时,他手中一支火把也被上面瞬间落下的大量粘液浇熄。
“糟了!中计!”唐安蜀沉声道,“我们中了它们的圈套!”
众人闻声都是一愣,不明白唐安蜀所说的“它们”指的是谁?
手提长刀的古风在前方用较为平缓的声音问:“什么意思?”
“大家散开!不要聚拢,保持距离,不要让蓝贝的粘液把火把浇熄了!”唐安蜀说完,转身看着后方那些遍布的地洞,“如果我没猜错,那些鱼刃,头顶上的蓝贝,还有堵住通道的那个蛟蟒,都是一伙儿的。”
安息香听完,为难地笑了下:“唐安蜀,你开什么玩笑?”
唐安蜀小心翼翼移动着手中的火把:“不然你以为先前那些鱼刃为何不攻击我们?因为我们火把太集中,它们有所顾忌,所以干脆放行,让我们来到这里,那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让洞穴顶端的这些蓝贝落下粘液浇熄我们手中的火把。”
安息香立即明白:“第三步就是等火把熄灭,鱼刃就可以肆无忌弹地攻击我们了?”
“不,这里距离那些地洞还有一段距离,鱼刃要飞过来估计吃力,就算能飞这么远,也会因为失去最佳速度而大大降低杀伤力,所以……”唐安蜀说到这,深呼吸了两口,又看着远处那条蛟蟒,“第三步应该是那条蛟蟒会冲过来,将我们赶回地洞周围,与鱼刃一起剿杀我们!”
众人听唐安蜀这么一说,都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些深海里的怪物会这么聪明吗?
古风持刀慢慢靠近了那条蛟蟒:“唐安蜀,你可别瞎说,这些玩意儿有这么聪明吗?”
唐安蜀道:“我估计聪明的是这条蛟蟒,也许它才是这里的老大,鱼刃也好,蓝贝也好,都只是服从它的命令。”
古风咬牙:“现在该怎么办?”
“等蛟蟒来攻的时候,千万不要往地洞方向跑!在通道附近与它周旋或许还有一线生……”唐安蜀那个“机”字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和其他人却看到那条蛟蟒又多了一个脑袋。
双头蛟蟒?众人大惊!不过,很快众人便发现,那蛟蟒并不是有两个头,而是又多了一条从通道内游走出来的蛟蟒。
持刀的古风吓得后退,呼吸都屏住了,一条他也许还能想办法拼一拼,两条自己除了跑之外,别无他法。
“张伯烈!”古风沉声道,“我数一二三,你就赶紧跑开!”
古风说完,唐安蜀立即道:“不要动!大家准备武器!”
古风哪儿顾得了这些,已经开始数数:“一……”
周围的人都扔掉一个火把,提起挎在腰旁的武器,对准了蛟蟒的位置。
最前方,距离蛟蟒最近的张伯烈已是满脸汗水,他慢慢伸手摸向腰间,抠起了手榴弹尾端的保险盖。
“长官。”张伯烈低声道,同时慢慢扭头看向古风。
古风看着张伯烈脸上竟然带着笑,他瞬间便明白张伯烈要做什么了。
古风怒道:“张伯烈,你他妈敢违背我的命令,我就毙了你!”
张伯烈脸上的笑容都在颤动:“长官,家中妻子和孩子就拜托了。”
说着,张伯烈扭头慢慢抬头,看向头顶上那条蛟蟒的脑袋,接着数数:“二……”
“张伯烈!”古风咬牙,浑身都在颤抖,“你别做傻事!你必须服从老子的命令!你是我的兵!”
“退!”刘顾治知道已经无法说服张伯烈了,只得低声对其他人说了这样一个字。
李兆年、王庆云和汤化龙三人虽然不忍,但也深知张伯烈的脾气,知道无法挽回,只得慢慢向后退着。
此时,张伯烈终于将那个“三”字从口中吐出来,同时拉动手榴弹拉线:“来呀!爷爷在这呢!”
张伯烈说话间,举枪就朝着那蛟蟒的头部扣动了扳机,可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举枪的瞬间,上方的蛟蟒立即察觉,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朝着张伯烈咬下,一口就咬住了张伯烈的上半身!
浑身颤动的张伯烈扣动扳机,花机关的枪口火焰喷射着,子弹朝着蛟蟒的身躯喷射着。
“跑!”古风转身跑了两步,扑倒在地上,其他人也下意识向自己周围扑倒。
手榴弹也在那瞬间爆炸,一颗手雷爆炸引爆了张伯烈腰间的其他手榴弹,瞬时间巨大连续的火光包裹了两条蛟蟒,爆炸的冲击波呈半圆撞出。
许久,爆炸停止,众人缓缓爬起来,看着洞口腾起的烟雾,还有周遭落下的张伯烈的残肢,还有一些似乎是蛟蟒皮肤上的黑色鳞甲。
众人谁也不敢上前,站在那手持武器,盯着逐渐散开的烟雾。
“肯定死了。”刘顾治举起武器,喘着气道,“六颗手榴弹,什么东西都活不了!”
刘顾治话音刚落,那烟雾中突然间冲出一个黑影,直接朝着他袭去。
刘顾治瞪大双眼,扣动扳机,枪响的瞬间,其他人也立即朝着那黑影密集射击。
数支自动武器倾斜出的大量子弹击退了即将冲出来的那条蛟蟒,蛟蟒口中发出怪异的叫声,将身体盘起,将头部藏在其中,但同时也在蠕动着身躯缓慢前进。
刘顾治一边扫射一边后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六颗手榴弹都炸不死!”
烟雾在此时散尽,安息香借着散落在周围火光的余光,发现有一条蛟蟒已死在当场,半个脑袋都被炸飞,即便如此,那怪物的身躯却依然死死堵在通道口。
唐安蜀手持双枪,朝着那蛟蟒微微露出的头部点射着,不断后退,不断提醒周围的人与那蛟蟒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可同时,他也觉得那聪明的蛟蟒这样做似乎有什么目的,并不是单纯地想拉近距离。
突然间,唐安蜀脑子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答案,他立即扭头喊道:“跑开!快!跑远点!”
众人一愣,并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就在此时,原本盘踞在一起的蛟蟒身体突然旋转着展开,尾部也因此快速旋转而弹出,朝着众人直接横扫了过去。
刘顾治因为躲避不及,被尾巴扫中,直接撞到十来米开外,落在了一个地洞的旁边。
其他人也立即散开,躲避着快速蠕动前进的蛟蟒。
地洞旁的刘顾治用枪撑着地面缓缓爬起来,喉头一甜,涌出一口鲜血来。
嘴边挂着鲜血的刘顾治吃力地更换着弹夹,狠狠地盯着远处那条蛟蟒,脑袋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他,却看到唐安蜀正冲着他挥手叫喊着什么。
“什么?”刘顾治吃力地站起来,却还是听不清唐安蜀在说什么。
“离开地洞!快——”唐安蜀嘶声在那喊着,可为时已晚,刘顾治身旁的地洞中突然间涌出无数的鱼刃,那些鱼刃从地洞中喷射而出,就如同是一团黑色的龙卷风一样,瞬时间便包裹住了刘顾治。
刘顾治举枪胡乱扫射着,但枪声很快被他的惨叫声淹没,随后那支花机关落地,鱼群也飞向半空,紧接着朝着地洞之中快速冲去。
几秒后,地面上除了那支花机关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与刘顾治有关的东西。
其他人正在吃力地躲避着那蛟蟒的攻击,根本无法组成任何有效的反攻。
唐安蜀快速看着四下,心一横,拿出两颗手榴弹,朝着其中一个地洞跑去,在距离地洞还有几米的时候,唐安蜀拉开手榴弹,直接朝着里面扔进去,随后扑倒在地上。
一、二、三。唐安蜀默数完三秒后,地洞中腾起火焰,无数鱼刃的尸体被炸了出来,炸上半空,随后又散落出来。
“再坚持一会儿!”唐安蜀说着又朝着下面如法炮制扔了两颗,这次的爆炸并未炸起太多的鱼刃来,唐安蜀抬头看了看,扭头道,“快点过来!跳下去!快点!快快快!”
其他人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得按照唐安蜀指示行事,也顾不上开枪,都朝着地洞跑去,古风领头跳下,紧接着便是李兆年、王庆云和汤化龙。
唐安蜀站在那,手持双枪朝着那蛟蟒的头部点射着,减缓着那怪物前进的速度。
安息香走到地洞口,迟疑了下,问:“下面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唐安蜀吼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快点下去!”
安息香一咬牙直接跳了进去,唐安蜀子弹打光,拿出一颗手榴弹,打开保险盖,拉开保险绳,站在那,等了一秒后,转身朝着地洞跳下,同时往后方抛出了那颗手榴弹。
手榴弹在空中旋转着,在飞到蛟蟒头部的时候炸开,蛟蟒发出惨叫,痛苦地在原地胡乱摆动着身躯,与此同时,周围地洞中的鱼刃也全部飞出,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后,突然间聚拢,朝着刚刚缓过来并昂起头来的蛟蟒射去。
蛟蟒瞪圆自己剩下的那只眼睛,瞳孔中倒映着无数飞来如同箭矢般的鱼刃。
在大自然中,人与动物其实都一样,弱肉强食四个字说明了一切,前一刻大家还在共同狩猎,而后一刻,你就可能成为盟友的口中食。
●
甬城南城城门下,一座四方高台在早晨刚刚搭好,高台四周还立起了兽纹香炉,香炉的四面都贴着写满古怪咒文的幡旗。
幡旗和香炉中的青烟随风舞动,吸引着下方无数好奇百姓的目光。
高台四周站满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铸起人墙,将那些想要上前看个究竟的百姓挡在外面。
“这是要干什么呀?求雨呐?”
“听说是傅大帅请了高人来驱魔。”
“驱魔?”
“城中瘟疫四起,就是妖魔作祟呀。”
“对对对!海神教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
“不是有海神教了吗?傅大帅干嘛也要驱魔呀?”
“谁知道呢?待会儿看看吧。”
百姓纷纷议论的同时,高台后方的城墙上,穿着郎中服饰,服饰上还写满各种怪异咒文的蔡千青站在那冷眼看着。
裘谷波疾步从远处走来:“蔡先生,您吩咐的第一步我都准备妥当了。”
“台子搭得不错,其他三面的高台大小高矮都与这个一样吧?”蔡千青也不回头,“大帅驱魔的言论也散播出去了吗?”
裘谷波点头道:“东、西、北三处的高台与这个几乎没有偏差,言论也已经散播出去了,就连新港的洋人居住区我都派人去了,现在全城基本上都知道大帅要驱魔这件事。”
蔡千青终于转身:“现在就等第二步的分身术了。”
裘谷波抬头看了一眼过道另外一端,掏出怀表来:“还得等等,辛广运还没到,这件事,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做不了。”
刚说完,辛广运就出现在过道尽头,身后领着三个穿着斗篷的蒙面男子。
“来了!”裘谷波松了一口气,“总算在预定时间内赶到了。”
辛广运背着手笑道:“只要我答应的事,一定办到,蔡先生,裘副官,请看,是否满意?”
辛广运说完做了个手势,那三人立即拉下面罩,露出三张与蔡千青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来。
蔡千青从三人跟前慢慢走过,随后站定:“很好,基本上毫无破绽。”
辛广运挑眉,看了一眼裘谷波,笑着问:“基本上?”
蔡千青看着辛广运:“易容术最大的破绽在于形与声,只要他们牢牢记住我所教的步伐,不要正常说话,就不会被人识破。现在,你们马上派人护送他们三人去东、西、北城楼之下,藏于高台下方的机关之中,切记不要让人看到,然后以南城楼的狼烟为号,狼烟起,便按计划让他们腾云而现。”
裘谷波点头:“明白。”
说完,裘谷波朝着远处等待中的那队士兵挥手,士兵立即小跑上前,护送那三个“分身”快速离开。
辛广运背手而站,看着楼下的高台:“没想到蔡先生不仅会守城,还会装神弄鬼。”
“古往今来,但凡有民乱,就必定有人在暗地装神弄鬼。辅世兵法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克邪。”蔡千青的语气冰冷,“邪教蛊惑人心,操控思想,远比瘟疫恶疾可怕。瘟疫要人命,祸害最多十年,而邪教摄人心,可乱世百年,不除朝纲不稳,天下不定!”
辛广运在旁边笑着点头:“若要直接除之,恐怕适得其反,所以先生干脆将计就计,以邪制邪。”
蔡千青道:“民智一日不开,邪教就无法断根。”
辛广运却不赞同:“就算有朝一日人人识字,饱读诗书,邪教也断不了根,因为立邪者,掌握的是人的**,只要是人,就必定会有**。”
蔡千青问:“辛秘书,依你之见,真有那一天,又该如何应对?”
辛广运微笑道:“宗教无法消失,普罗大众需要信仰。听闻西域某些国家实行政教合一,而我中华土地辽阔,民族众多,这样做无疑于自我分裂,只能以国家之力把控宗教发展,限制新兴宗教崛起,一旦暗地立邪,广招信徒,需立即斩草除根,否则就如先生所说,将会祸害百年。”
蔡千青不语,辛广运却依然冲着他笑着。
沉默许久,蔡千青终于道:“辛秘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假?脸上的笑容都比不上那些街头骗子?”
辛广运依然在笑:“笑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才说的先生是否认同。”
“如果你真的是辛广运,你的论点我赞同。”蔡千青转身离开,“可惜你不是,你只是个会模仿他人,连自己原本是谁都忘记了的细作。还有,你最好不要笑,因为一笑就露底了。”
辛广运看着蔡千青远去的背影,脸上那种笑容逐渐消失,不过仅仅只是消失了数秒,笑容又重新爬回了他的脸上,这次的笑容却变得无比沉重。
“我若不笑,先生就该哭了。”辛广运看着城下自语道,随后笑出声来。
这次,他真的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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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突然风起,站在北面城楼上的千里光看着高台上被风吹得翻滚的幡旗,微微皱起眉头,低语道:“神了,午时真的有风。”
同时,守在西城楼和东城楼的苦参和雄黄也惊讶地站在风中,满脸的不可思议。
南城楼之上,裘谷波盖上怀表,深吸一口气:“蔡千青竟懂天象,奇人。”
“古时,人对自然的认识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对万物的认识局限于双眼双耳,四柱撑天、女娲补天这些传说深入人心,直到有一天科学二字的出现,让部分人知道了宇宙,明白了太阳并不是围绕着地球在转。”盐孙杵着拐杖慢慢走上前,“有人知天理气象,却用来立邪,以私利制造假象蒙骗他人,被识破后却口称为了大众的精神安宁。”
裘谷波对盐孙的话有些不解,只是站在那安静地听着。
盐孙看着下方又道:“历史是真假并存的过去痕迹,历史也会因为要抹灭某些痕迹而刻意创造,所以历史才需要研究,矛盾的是万物有规则,而历史却没有规则,就如战场一般,兵不厌诈,兵法是没有规律可循,所以,历史才会催生地相的产生。”
裘谷波微微摇头:“我不太懂。”
盐孙看着下方缓缓登台的蔡千青:“地相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为自己?还是为天下?就如政客一样,人们厌恶满嘴谎言的他们,但却又离不开他们,不过政客可以永存于世,而地相也许有一天会被历史的潮流淹没,就因为传说中,他们可逆天数,改生死,他们的能力越大,给自己挖掘的坟墓就越深。”
裘谷波终于明白盐孙要表达的是什么:“您多虑了吧。”
盐孙却淡淡道:“你还是太年轻,功高盖主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裘谷波没有任何表示。
盐孙又道:“那么兔死狗烹呢?”
裘谷波微微一笑:“如果要这样来形容,那咱们都是狗呀。”
盐孙仰头,感受着吹来的狂风:“对,迎风而立,不知死活的狗。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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