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转亮,辛苦了一夜的人群终于得到了回报,荣威镖局宿舍楼的大火在一桶接一桶的凉水中被扑灭。但大火的炙烤,已经让这幢昔日热闹的楼房变成了断桓残壁,没有被烧透的顶梁,在废墟中散发着青色的烟气。已经没有人能认出这幢楼的本来面目。刚刚获知消息的员工家属从荣威镖局的大门外匆匆赶来,远远地便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哭叫,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家人瞬间的离去。多名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家属直接昏厥在荣威镖局大门口。
天齐哭完后就一直呆呆地坐在宿舍楼旁边的地上。也不管那灼热的气浪蒸发着他身上不多的水分。黑青的头发由于长时间的炙烤已经变得像枯草一样发黄,卷曲,但天齐没有任何反应。双眼空洞地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一个刚失去男人的寡妇半癫痫状地跑到天齐身旁,拼命地撕扯着他的衣服,边哭边喊。“你为什么不去救我丈夫。你为什么不去救我丈夫,你让我家才一岁的小孩怎么办!”天齐没有任何反应,任由寡妇拉扯着他的衣服,将他拉的摇来摆去。旁边的荣威镖局安保看到此情况。赶紧将寡妇拉开。一边劝说着一边将她推到另一侧,一路上。寡妇仍然一边哭一边尖叫,“杀千刀的!你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们娘俩咋活啊!杀千刀的!你走了,我也跟着你去罢!”拉扯的镖局安保一不注意,寡妇就将挂在他腰间的随身钢刀夺走,幸亏旁边另外一名安保眼尖手快,起手夺下,寡妇一阵大哭,坐到了地上,怎么拉怎么劝都不起来。一个满头白发伛偻着背的老太婆,趁现场混乱,拄着拐杖亦步亦趋地走到天齐身旁,伸手死死拉住天齐卷曲的黄发,一边高声呼叫着,“儿啊,娘为你报仇了!”说着就一拐杖朝着天齐的脑袋砸下,天齐没有任何闪避,任由拐杖落在头顶,虽然老太婆没力气,拐杖头却擦破了天齐的头,一道鲜血顺着头皮留下,敢情这老太太还以为是天齐放火烧了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老太婆拿着拐杖敲了天齐几下,就被看到此情况的镖局安保拉开,临走前,老太婆还抓了一把天齐的头发做纪念。
天齐虽然双眼空洞,神思涣散,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却十分清楚,他知道寡妇扭曲着脸庞走向他,拉扯他的衣服,他没有反应;他知道老太婆蹒跚地走向他,抓住他的头发,拿拐杖敲他的头,他没有闪避。因为他更知道,在这么一场大火中,所有的人都得到了永生,而他却依然完好无损,这不能说是一场奇迹,只能说是一种诡异,而且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诡异,如果寡妇和老太婆的所作所为能让作为逝者家属的她们感到哪怕一丝欣慰,他都愿意,他感觉自己在赎罪,他知道这发生的一切,冥冥中都是因他而起,如果能用他的一条命换取那么多的生命,他肯定会感谢上天的仁慈。
辛苦了一更天的时间,终于将大火扑灭,赵航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看到了不远处魂不守舍的天齐,慢慢地踱过去,拍了拍天齐的肩膀,此次火灾的唯一幸存者,赵航看向天齐的目光中同样带着一丝不解和奇异,“杨兄弟,起来走了,我们到会议室去。”
没有任何的反抗,天齐麻木地站了起来,跟在赵航的身后。
“这黑布包是你的么?”无意中,赵航顺着微亮的光线看到天齐身旁不远处的“百战”。
天齐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动作,赵航见此情况,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将黑布包捡起,摸了摸。
“刀?”
天齐再次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赵航见天齐这种状态,也不再多问,拿着黑布包带着天齐向镖局会议室走去。
此时的镖局会议室内,通州刑事鉴定专家正在给在座的各位通州领导和荣威镖局领导作此次的案情汇报。
“很明显,此次的火灾是人为纵火形成,从现场痕迹可以看出,大约有五到六个犯罪嫌疑人,在荣威镖局的员工宿舍楼周围堆满柴火,并浇上易燃液体对员工宿舍楼进行焚烧,初步鉴定是镖局外人员所为,目前动机不明,但其中的一种可能性就是毁尸灭迹,各位请看,”专家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助手,助手赶忙将已经烧成两截的碳状物抬上高高的试验桌,整个会议室内顿时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臭。“这是我们从现场发现的烧焦尸体,很明显,该尸体在烧焦前就已经送命,致命伤是上身与脑袋之间的脖颈,凶手显然是会家子里的高手,这一刀切的很平整,没有一定功底的人是切不了这么平整的伤口的,根据伤口的情况反映,凶手所使用的凶器应该是匕首,根据到目前为止现场挖出的尸体来判断,均是先被一刀割断脖颈,然后再放火烧毁…”在场的各位领导不管懂或不懂,均听的点头称是,荣威镖局的局长杨有为则狠狠地盯着镖局安保主任蔡康永,蔡康永低着头,一声不吭。
“吱呀…”会议室的门适时打开,赵航进来后跟各位领导打过招呼,带着没有灵魂的天齐在后面的位子坐下。
专家却没有放过已经接近痴呆傻的天齐,天齐刚一落座,一直盯牢的目光就紧跟着他起伏。专家对着身旁的助手一阵耳语后,助手跑到荣威镖局局长杨有为的身旁,俯身对着杨有为咬起了耳朵。显然助手的话很有作用,杨有为转头看向后座的天齐,用指头点了点,“那谁…”赵航看到天齐没有任何反应,赶忙说,“他叫仲天齐…”
“对,仲天齐,你到讲台这边来一下,这位专家有些问题想询问你一下。”
天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赵航看着杨有为的脸色不对,赶紧扶着天齐上到讲台。
专家看着神情呆滞的天齐,慢慢地说道:“天齐是吗?这次的事情你是唯一的幸存者,能告诉我你看到的么?”
天齐眼前仍然是一片火海,“桀桀”的笑声依然在耳边回荡,冷不丁地,一张厉鬼面具在眼前出现,“鬼,鬼,鬼啊…”天齐尖叫一声,满脸都是惊恐之色,一路撞倒凳椅,跌跌撞撞地从会议室大门冲出,赵航向各位领导告罪一声,叹了口气,追着天齐的方向而去。专家看着会议室大门的方向,许久,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赵航追出大门,看见天齐趴在外面的草地上,上下嘴唇已经被咬出血,双目瞪地通红。天齐又何尝不知道事情是人为的,但那汹涌的火焰,无声的鬼屋,让他发狂,让他陷入了臆癫状态,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只有在阳光下,他才能安静。赵航踱过去,蹲下来拍了拍天齐的肩头,这种情况下,赵航实在想不出安慰的话,也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安慰。
东面的天空,太阳刚刚升起,半空的云霞,镀着一层金色的光芒。
天大亮后,赵航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将天齐扶上前往白沙镇的马车,随侍同行。本来天齐这种精神状态根本就不能出行,镖局局长杨有为接到通州市委指示,务必将天齐送回白沙镇,赵航出于天齐是他一手带来,也要安全带回的原则,带着两个徒弟陪着天齐一起坐上了回白沙镇的马车。路途中,天齐仍然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不吃不喝,时不时地尖叫几声,看得赵航连连摇头,此去长路漫漫,不知道天齐这种状态能不能安全抵达白沙镇。
不经意间,时光总是过的如此飞快,夕阳的余辉已经洒下,前往白沙镇的马车,在官道上一路飞驰。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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