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上已经被刻得满满当当,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我捡了块碎石,把那些骂人的话刮磨干净,用手抹去石屑,终于有了一块可供我发挥的空地。然后扔掉碎石,在四周晃荡起来。
冷婉坐在石头上发呆了许久,才抬头问我:“你不是要刻到此一游吗?”
“不,我要作诗。”
“不会吧,这山上可不能过夜。”
我没答话,我正殚精竭虑酝酿我的诗,美人当前,怎么样也得附庸风雅一回,不能让她小瞧喽。
我就不信,一首小诗能难得倒我这个中文系的大才子,呃柴渣滓。哪怕是打油诗,也要作出一首来。
那谁谁谁,不也写过‘你是臭老九,我是臭老九,两个臭老九,天长又地久’的诗吗,他还是个名诗人呢。
臧昆仑师兄不也是浣大中文系的吗,他能成诗人,我为何不能?而且我也没觉得,他刻在宿舍墙上的那首朦胧诗有多好。
俗话说‘文无第一’,诗歌这玩意儿,还不是见仁见智,只要你脸皮够厚,就能作出来。
我目光深邃地走在山道上,一会儿抬头望望天空,一会儿低头看看脚趾头。
真是功夫不负厚脸皮的人,就在快吐血的时候,一首小诗终于在我胸中酝酿成熟。
我眼里闪着精妙的光芒,急切地走到大石边,掏出身上的钥匙,伏在石头上刻起来。
这石头石质较疏松,加上我指力浑厚,倒也不难。
考虑到有可能流芳百代,我还给这首诗取了个题目,题目就叫《无题》。
原谅我的偷工减料,构思这首诗已经累死了我太多脑细胞,如果还要为诗题费神,那我真的要歪着脖子、斜着眼睛、流着口水下山了。
我刻好了,看到诗歌下面还有一点空地儿。为了防止有人在那里刻上‘楼上是傻逼’,我决定再刻点什么,把它挤满来。
就刻‘冷婉楚欢到此一游’吧,我是个雅俗共赏的人,身兼‘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两种气质。
但是那个‘欢’字的左右两半分得太开了,怎么看都像‘楚又欠到此一游’。
不过我很快释然,天地本就残缺,我又何苦追求完美。
冷婉小声地把我的诗念了出来。
美人弄风舞春山
桃花凝眸带醉看
它年再寻神隐处
长空流云应了凡
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像不像诗?有没有太白遗风?”
她捏着自己的下巴,接连念了三遍,然后点点头说:“嗯,好像是诗,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还很押韵。呃,其实我不怎么懂,但从意境上来看,末两句似乎悲了点。”
这妮子谦虚,读诗都读出意境来了,还说不懂。既然她说意境有点悲,那么就是说,这诗不符合我们现在的心境。
“那,我还是把它擦了吧。”
我有点颓丧说实在的,这毕竟是我问世的第一篇作品,冷婉是它的第一个读者,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最后一个。
“别。”冷婉拉着我的手:“就放这儿吧,你作得那么辛苦,你看你,胡子都变白了,头发也快掉光了。”
我认为,她这句话抛开夸张成分不说,也基本属实。
下山时,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这路比上山时的路要险峻些。不过冷婉不是纤弱的人,所以没用多久,我们便下到一处山坳里,见到了冷婉所说的尼姑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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