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下路》
长辞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云麓寺的藏书塔几乎包囊天下藏书,他当年为了那件东西在藏书塔的天工阁整整呆了两天两夜,都未曾查到与之相关的记载,想来这也只是李姑娘为了隐藏她穿越者身份的一个借口罢了。更新最快┏m.read8.net┛
“这的确是件好东西。”长辞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玄一大师年事已高,曾不止一次对他感叹到,若是能再回到来处,该有多么好。而这李梨姑娘说不定和玄一大师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倘若他能将这位李姑娘请至云麓寺与玄一大师一叙,也能了了大师的一桩心事。随后又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如今已成这副模样,又陷入这般处境,已然是自身难保,怎还有心思去闲管它事。
李梨虽在回答哥哥一些关于轮椅使用的问题,余光却一直未曾离开长辞,这会儿察觉出了长辞脸上的落寞与悲伤,便猜得他必是看见这轮椅,想到日后自己无法再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余生只能在这小小的轮椅上度过,从天之骄子沦为残疾人,心中有着巨大的落差,再乐观豁达的人也不免失意悲戚。
李梨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便只有将哥哥拉了出去,给温公子一个安静的环境,留他一人独处。
长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在帝京,有两个地方最为出名,但其所代表的地位却有着云泥之别,一个是浪荡子们趋之若鹜、纸醉金迷的风月场,秦淮河旁夜夜笙歌,花灯流转。一个是天下寒士敬仰尊崇的清贵世族聚集之地,一入上安街,便能感受到厚重历史沉淀的气息,那里住着的都是流传百年的清贵世族大家,代表着整个苍越国最顶端的权势与荣耀。
而在这上安街中,更是以天下清流之首的温家最为耀眼。帝京温家,谁谈到不说一句:真不愧是苍越国的开国世家,顶顶的清贵无双。当年温家先祖倾全族之力助苍越国太祖皇帝打下一片江山,稳坐三卿之位,高居天下清流之首,也在太祖皇帝以各种名义一一除掉那些看似功高盖主的开国元老时,主动避其锋芒,保全了整个家族,一跃成为了帝京最顶端的世族。
而长辞就出生在这个被外人看作最为清贵的世族里,他的祖父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更是陛下的老师,连陛下见了,都要恭敬地称一声“老师”,他的母亲是帝京第一贵女,太后的亲侄女,陛下亲封的婧安郡主,尊贵荣华。他的父亲也在朝中担任着重要的职位。而他身为温家的嫡长孙,含着金汤匙出生,身上凝聚着祖父对他的殷殷期盼,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研习百家经典,这一生本该鲜衣怒马,荣华加身,但这一切在他五岁那年都被毁了个干干净净。
云和十年帝京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内阁首辅大臣兼帝师温佐远过世;另一件是温佐远之子温近庭与婧安郡主和离。祖父是在那一年三月因病去世的,圣上亲自为祖父吊唁,举国上下为之哀悼。同年六月,父亲将一女子领回家中,在他的怀里,还有一名不足一岁的男孩。那名女子生的极为美貌,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万种、柔媚动人,是一只魅惑人心的妖精,与母亲的端庄高贵,清华优雅完全不同。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早已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早在三年前,那个男人就迷上了秦淮河名妓慕思思,为她赎了身,还在外面为她置办了宅院,这三年来,一直将她养在外面,还同她生了一个孩子,祖父一去世,便迫不及待地将那母子迎了回来。
母亲只是看着那个男人,神色平静,仿佛毫无波动。他却知道,母亲的手一定紧握着,在微微颤抖,被遮盖在华服下。那是身为皇家郡主的尊严,她先是婧安郡主,然后才是温府的少夫人,她可以不是温府的少夫人,却不能不是婧安郡主,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尊严。后来,他们签了和离书。母亲走了,没了温府少夫人的位子,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品郡主,她坐着那代表她郡主身份的马车,回了郡主府,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整整八年的府邸,却把他遗留在了那儿。
不过没多久,他也离开了那儿,那个男人以嫡长孙为祖父祈福的名义将他送到了云麓寺。他知道,或许这辈子,他都回不来了。多么可笑,他的父母在迫不及待地甩掉他这个包袱,当他们相爱时,他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受尽宠爱;当他们互相厌弃时,他便成了可笑的包袱,人人弃之。他的父亲,不在需要这个所谓的嫡长子,已经有了一个和心爱女子孕育的孩子,他的母亲也不再需要他来博得公公的夸赞,和离后,她能够凭借着高贵的郡主身份和背后所代表的权势再嫁得高门子弟,可是不能有这个孩子。
于是,曾经众人艳羡的温小公子,就这样被送进了云麓寺,开始了长达十六年的清修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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