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着来的腰牌和送上来的“御笔亲书”可能是假货,但江长河带来胡家的兵马货真价实却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的。
本来手上带伤还与灵翟缠斗的神机营指挥使杜林当即罢手，主动下了城墙跪迎赵铎,一点不含糊的请罪。
“是臣固执，误会陛下了。”杜林先认错,然后毫不留情的指责起赵铎,“陛下，千金之子戒垂堂,您出宫不带几个侍卫倒把嫔妃侍女全使上了,若是真遇上乱臣贼子,谁能保护得住陛下龙体”
赵铎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怒声大骂“好你个杜林,朕整日快活,只有你个不分好歹的拦着朕的去路，还派兵与禁卫生事。朕看你才是那个乱臣贼子。”
“臣只是尽忠职守。”杜林分毫不让,“陛下自己看看，算上宫婢,一行只有三驾马车，百十来个人，还没那走江湖赚吆喝的镖师队伍人多,让臣如何相信城门下锁之后,是陛下归朝，而非那等偷拿着令牌的纨绔子弟狡诏蒙混。”
只带这么几个人出来,确实是轻率了,但杜林一直没对赵铎服软,看不出到底是上皇的人还是不想掺合上皇、今上父子夺权纷争的朝臣，赵铎难得抓住了杜林的错处，又如何肯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将杜林收押，严查他他是不是与匪患勾结。”
赵铎一点不客气，直接给杜林扣上大帽子。杜林纵横朝堂数十载，哪里会不清楚赵铎把这种话说出去，饶是最后自己没得着罪名，一身伤也足够她“告老还乡”。
顿时，这行为把大半夜没回家休息，跑出来亲自督守城门的杜林气得恨声直骂“昏君，为了争权夺利残害直臣，你会遭报应的。”
江长河带来人的士兵可不管杜林喊什么，他们早就被江长河训练得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了，得到江长河一句“把人待下去看押起来”的命令后，直接捆了杜林，把人硬绑下去。
士兵心思糙，抓着杜林离开的时候也没记得捂嘴，于是，杜林中气十足的骂声远扬，哪怕被所在囚笼中，还是能让赵铎听到。
看着赵铎面色发青，朱鸾轻声道“爹爹，让人堵了指挥使的嘴吧。这么喊着，有损陛下龙威。”
她柔声细气的补充，“万一查证的此事确实是指挥使的无心之失，也免得他叫骂得太起劲儿，陛下不得不处置他，让陛下为难。”
虽然杜林无礼，但要不是有他胡闹，朕还没机会看清贵妃的从会体贴呢。
赵铎被朱鸾几句话哄得心里舒坦，缓下面色，笑着看向朱鸾称赞，“爱妃说得在理。朕乏了，先回宫去，审问杜林的事情劳累太尉处置了。”
“杜指挥使说话虽然难听，可他说陛下带得侍卫太少了却是实话，臣也不放心，陛下将臣训练出来士兵都带回去吧，免得再出意外。”
一样的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味道是不一样的。
杜林拦了赵铎的车驾，伤了赵铎的脸面，杜林说什么都让赵铎觉得他是故意找茬；但江长河不止一次给赵铎帮忙，同样的内容，江长河来说，那就是关心龙体、替赵铎考虑了。
“爱妃与朕同乘。”这一回，无论朱鸾说什么，赵铎都死死拉着她的手腕不放了。
朱鸾一个劲儿的挣脱赵铎的手掌，急声说“陛下，让人看了，妾身轻狂的名声就”
“有什么关系，朕难道还宠爱不了喜欢的女人吗当初形势所逼，朕不能许你后位，现在哪怕没有后位，朕也要让人清楚，朕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赵铎非但不放手，反而一把揽住朱鸾的腰，强行把她按进怀中，深情款款的表白心迹。
你还把我放在心尖上你要是把我放在心尖上，那被你一套情话骗进宫吃苦受罪的孟清算什么旧爱么你的感情未免也太廉价了。
朱鸾脸埋在赵铎胸口，眼中闪过冷光，贝齿咬住嘴唇，强忍住将他推开的冲动，一动不动的伏在赵铎怀里。
想到孟清的遭遇，朱鸾心头忽然浮现出应付赵铎的点子，马上说“陛下，妾身不耐后宫争夺宠爱，只想清静度日。陛下若是真的怜惜妾身，还是不要让人知道陛下真正的心思为好，多少红颜便是因为命里承受不住天下的恩宠早早去了，妾身还想与陛下共度此生呢。”
“爱妃也这么认为”赵铎惊喜的扶住朱鸾的手臂，细细观察朱鸾脸上的神色。
朱鸾垂眸浅笑，柔声细语，“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陛下，妾身求得不是一时宠爱，也不是宠冠后宫。只要陛下心里有妾身，妾身在人群里坐几年冷板凳又有什么委屈的。”
“原来爱妃才是真正懂朕心的人。”赵铎感动不已，分外亲昵的为朱鸾理了理鬓角，总算放在她，主动说，“那朕就先放过你，等朕摆平了朝堂，一定让你和清儿过最尊荣的日子。”
朱鸾逃回自己的车里，顿时没了笑，随着车队回宫后，借口“出门一趟满面风沙”，居然大半夜的烧水沐浴了一场，把赵铎碰过的头发都狠狠清洗一遍后，才终于睡下。
江长河是太尉，而不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人，赵铎把神机营指挥使丢到江长河手里，让他审讯，摆明了告诉江长河“别客气，尽管用私刑，这人朕不想留了”，可江长河是个不通律法的直性子。
他压根没看懂赵铎的意思，直接照着军中询问奸细的方式查起杜林来。
上刑是需要上刑的，但这种上刑的方式比起大牢里面花样百出的内容简单粗暴得多，边打便问，过一会再打再问，来来回回问同样的问题和细节，回答有出入的问题略过，一样的反而要多挨打几遍被来来回回的问。
因为真实的答案肯定会随着上刑出现偏差，但虚假的答案然而因为是背诵答案而毫无区别。
杜林挨了三回刑仗，给出的答案都是整体一致、细节略有不同的，江长河看过行刑官记录的内容，直接给杜林松绑，然后让军医给他治伤去了，自己带着整理出来的内容入宫去找赵铎。
赵铎兴冲冲的问“查出来是何人要害朕了”
江长河摇头，耿直的回答“以臣这么多年拷问奸细的经验看，杜林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把陛下的车队误认成那群拿着禁卫腰牌胆大妄为的纨绔子弟了。”
所以
赵铎尴尬的面色乍青乍红。
他强行解释“即便如此，杜林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江长河摇头，“陛下，臣觉得杜指挥使尽忠职守。皇帝祭祀、游猎、出入都有一定的规则。陛下大清早出宫，深夜还没赶回去，杜林又不知道陛下出宫的事情。半夜遇上这种事情，他担心有人图谋不轨，冒充圣驾想要混进内城也是理所当然的前些日子宫里才出国那种事儿，您非但不该责罚他，倒应该赏赐一番。”
“那种事儿”自然是上皇和今上在内宫争斗胡闹的事情。
赵铎胡话可说，只好把真相说了，“朕觉得杜林是上皇的人，不想让他继续掌管神机营了。”
他灵机一动，忽然说“朕给他升职如何明升暗降，把人换到不碍事的位置上就好了。”
江长河日常很是粗心鲁直，但赵铎的做法却让他充满了熟悉感，想想自己从带兵几十万的实权“大将军”变成了朝廷的“三公”，他只能无言的看着赵铎。
他心里虽然不装着事情，但坑过自己的办法，再当着自己的面说一次，赵铎的脑子没问题吧
江长河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直接，让赵铎装作没看到都不行，他干巴巴的解释“朕给太尉升职，绝对没有明升暗降的意思。是想着太尉知天命的年岁了，让太尉过几天轻省日子。”
“臣明白。”
明白你不安好心，否则为什么现在还让我接手禁军，而不是去“过几天轻省日子”啊。
赵铎赶忙把话题扯回来，不继续刚刚危险的试探，“杜林现在人呢”
“臣让军医给他治伤，吃药之后还在京郊大营里头昏睡呢。”
“那对外就说是杜林护驾杀敌有功而受伤的吧，正好他养伤，没法子管神机营了。这指挥使的位置腾出来也好，朕安排了自己的人过去接手。”赵铎心心念念不望把心腹安插到重要位置上。
江长河顺势推荐，“江侍卫很不错，陛下不如给他个历练的机会。”
“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对朕忠心，可是他的年纪难以服众呐。”赵铎动心了。
“杜林救驾受伤的，由杜林亲自举荐便是了，谁还能否了功臣推举的人选。”江长河道。
军中“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是不是说着玩玩的，出色的军士大多是家传，所以当爹的死了，儿子们接手位置，大哥死了，弟弟继续任职的事情十分常见，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何难处。
可赵铎却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发自法子，他顿时惊得站起身，连声称赞“好好好，太尉提的办法太好了替朕解决了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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