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鼠猫]镜城

第25节

    [鼠猫]镜城 作者:ai笔妖

    第25节

    “姐姐,对不起。”徐语棋崩溃一般地抱着徐书言哭泣,渴求着亲人的温暖,“我只希望你在,我们都在啊……”

    抚摸着徐语棋的头发,徐书言看着陈穆,浅浅一笑,“你回去吧,你不是他……”

    “我是他……”陈穆摇摇头,在看了那么多的回忆,在经历了这些,让他如何放下两人。陈穆焦急着,却无法把自己的心里话传达给这对姐妹。

    徐书言看穿了一般摇头,“你不是,你是陈穆,不是我们的青梅竹马。你有你的人生,你有你的未来,你已经为了我们在这个小镇被困了两年,不要为了不属于你的愧疚在这里赔上你的一生。”

    徐语棋也停止了哭泣,与徐书言并排而立,牵着手看着他。在两人的眼底,陈穆看到了相同的眷恋和不舍,还有决绝。

    徐书言素手一挥,衣袖拂过,空气中泛开波纹,榕树外,公孙策三人等待的模样落入陈穆眼中。陈穆有些激动,抱歉,无话可说。

    “他们还在等你,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徐书言走向陈穆,陈穆注视着徐书言,他不想走,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他只是后退了一步,就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徐书言伸手扶住他,凝视着站在陈穆背后的徐语棋,看了一眼她还在颤抖的右手,轻声道,“谢谢你。”

    “我们走吧。”徐语棋也扶住陈穆,帮徐书言分担部分的负担,在三人的身后,整个世界不断的笑容,朝着三人所站的地方围聚而来。

    徐书言和徐语棋迈开脚步,一起走入了杏树之中。带着陈穆回到了现实。

    在听到陈穆无意识的哼声时,展昭他们都吃惊地看向倒在草地上的陈穆。公孙策看得到,陈穆脖子上的银丝线消失了。他回来了。

    三人激动地朝着杏树看去,杏树下,徐语棋和徐书言一同站在那里,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他们。徐书言一袭素衣,而徐语棋穿着那条襦裙,三人抬头一看,那条裙子也已经不见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回望着她们。他们知道,徐书言和徐语棋要走了。“他会好好的,对吗?”徐语棋不舍地看着陈穆。

    不会好的,若是醒来发现你们不在了。公孙策很想就这么告诉她们,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逞强的笑容,“这家伙我知道,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以后肯定也是喝酒玩乐,乐呵呵地,能有什么事。”

    任谁都知道,这是谎言,偏偏那两个女子笑得那么心酸,那么高兴,声音发颤,“如此……就好。”

    “你们舍得吗?”在两人要离开的时候,展昭忽然冒出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陈穆回来了,他们应该心安,应该感激。

    但是在这些情绪过后,展昭却又在想,她们会舍得吗?在那个虚假的世界,虽然假,但是有陈穆,有她们的希望。

    放弃了陈穆,离开了陈穆,她们就不知道该为何而活了。她们真的舍得吗?虽然对不起陈穆,但是无关他的生死,展昭却不得不想她们的心情。

    徐书言和徐语棋,她们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不管是谁。

    “舍得不舍得啊……”回忆过去,徐书言平静的声音里是感慨,“能见到陈穆,我很高兴。但是……我们都错过了,是过了啊……就算他知道过去,他不是那个人,他应该有新的生活。”

    “这次……”一直沉默的徐语棋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开了口,“是真的放手了。”

    他不是那个人。那么强行留下他又有什么用呢。徐书言和徐语棋都闭上了眼睛,和杏树融为了一提,消失在了三人的眼前。

    两人最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树枝在晚风中窸窸窣窣地摇晃着,白色的杏花花瓣又飘落了下来。

    花瓣自眼前划过,飘过,擦过眼睫,自眼睫顶端传来细微的瘙痒感,展昭有些不舒服地眨眨眼。

    白玉堂站在展昭的身边,忽然抬起了头,落向展昭的头发,移开了展昭头上的白色花瓣。展昭抬起头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却移开了视线,握紧了拳,手中的花瓣碾碎,花汁顺着指缝而下。

    ☆、第080章

    展昭他们都猜想过,陈穆醒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会伤心吧……那一晚陈穆又睡了好几个小时,才揉着脑袋,嚷着头疼地爬了起来,抱怨着后背痛。

    这样的反应三人是始料未及,展昭和白玉堂都没有上前问,倒是公孙策走上前踹了陈穆一脚,一如平常,告诉他,“喂,她们走了。”

    “啊。”陈穆的笑容停了一下,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弧度,“我的后背好疼啊。公孙,展昭,白玉堂,外面这么冷,该看的东西都看完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睡吧。”

    说着,陈穆就把石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催促着几人离开,“回去吧回去吧。”他快速地走过三个人,背对着他们朝着房子里走去,还说着,“展昭,白玉堂,我记得你们来是想请我帮忙。哎呀为了我的事情耽搁你们了,我明天就帮你们看看,困死我了。”

    “不会回来了。”公孙策看着他的背影,用着最平常的语调,仿佛在诉说着最平淡不过的一件事情。就这样,把这件事情摆在陈穆的面前,让他无处可逃。

    陈穆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只是一下,若不是他们三人都执着地注视着他,或许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哦。”

    陈穆平淡地应了一句,就走了进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孤单,却又兀自强撑着。公孙策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死撑。”

    然而公孙策这句话却没有了他平时的犀利,展昭奇怪地看向公孙策,发现他正疲倦地叹气,眉宇间是展昭鲜少见过的萧索。

    “公孙……”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忽然冒了上来,展昭觉得公孙策是想起了包拯。他自然是不会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问出这样的话。

    被展昭的声音惊动,公孙策收敛了情绪,“我有点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去问陈穆‘阴樨镇’的事情。”

    和公孙策道了晚安,展昭和白玉堂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沉浸在徐语棋和徐书言消失的惶惑里,两个人只是简单地洗了洗脸就躺在了床上。

    但是那个晚上他们都睡得不安稳。展昭迷迷糊糊了好一会儿就惊醒了,低头一看,自己正被白玉堂紧紧地抱在怀里。

    白玉堂睡得并不比他安稳,展昭费力地抬起头,正看到白玉堂的眉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刻痕,在睡梦中还紧皱着眉。

    展昭本想抬起手抚平他眉间的刻痕,但手腕只是一动,耳廓就感觉到白玉堂的吐息发生了变化,似乎受到了惊动。

    眼看着白玉堂可能会惊醒,展昭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放轻。就这样,白玉堂总算是没有惊醒,只是把展昭往自己的方向搂了搂。

    他把自己抱得那么紧,好像是生怕自己消失了那般。展昭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想要凑上去告诉白玉堂,他不会消失的。

    但是他不敢动,生怕吵醒了白玉堂。再次入睡之前,展昭凝视着白玉堂的面庞,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反复地说“我不会走”,直到再次入睡。

    也不知白玉堂是不是感受到了展昭心底的话,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了一些,一个黑夜,三个房间,四个人,各有心思,各自入眠。

    也是因为睡前大家的情绪都不是特别好,所以第二天大家都醒得有些早,但都是懒洋洋的,直到中午才聚在了陈穆的书房。

    展昭和白玉堂是来得最迟的,走进书房的时候展昭特地观察了一下,陈穆和公孙策的神色都不是那么轻松,两人的眼角都有些发红,一看昨晚就没有休息好。

    下意识地往身边一看,白玉堂的眼角也是红红的。原本心里的调侃一下子就被打散了,展昭叹了口气,看来四个人应该都是一样的。

    展昭正感慨着,白玉堂忽然抬起手,指腹划过展昭的眼角。白玉堂的力道很轻,只是有些痒。展昭看向白玉堂,白玉堂收回了手,“眼角红了。”

    “你不也是一样。”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的手,调侃地看着白玉堂同样有些红的眼睛。

    “咳咳,两位,谈情说爱有的是时间,我们先来讲讲你们那什么‘阴樨镇’的鬼。”陈穆还是那样大喇喇的,一下子就打破了两人的对视。

    展昭移开视线,倒是白玉堂扫了陈穆一眼,哼了一声,拉着展昭在公孙策旁边坐下。

    陈穆丝毫没有因为白玉堂的气势而退缩,反而是不怕死地继续挑衅,“哎哟,有人心情不是特别好呢。”

    “好过死撑笑脸。”白玉堂本来对陈穆这种大喇喇的话是不作什么反应的,但是偏偏这次他呛了回去,而且呛得还不是一般得狠。

    陈穆被白玉堂说的笑容都僵了,好不容易才想起了自己的手还能动。既然脸部表情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恢复,陈穆只好用手拍了拍脸,总算是让脸部的表情变得正常点了。

    不过也是这样,陈穆悻悻地默默鼻子,然后明智地选择不去挑衅白玉堂了,白玉堂这厮看得出来是个脾气不好的主,而且今天心情还相当差。

    不光是陈穆,展昭和公孙策也注意到了。公孙策朝展昭挑了挑眉——白玉堂是吃呛药了?

    展昭也是摇摇头。白玉堂今天的心情有些反常,应该不是因为没有睡饱而导致的。他是怎么了?

    展昭的目光引起了白玉堂的反应,他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展昭的手背,垂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陈穆干咳了一句,“还是来说说你们的‘阴樨镇’吧。昨天晚上我找过了,这里没有一个镇在以前是叫做‘阴樨镇’的。”

    听陈穆这么说,三人眼底都是闪过失望的黯然。陈穆连忙补充,“但是这不代表没结果。”

    听陈穆这么一说,三人都抬起了头。果然,在陈穆的脸上又看到了那让人忍不住想揍他的笑容。

    陈穆连忙伸直了手制止公孙策,把剩下的话一次说完以保住自己的命,“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什么镇的别名。你们也知道,地方志对于一些比较偏的别名是不会特地记下来的。”

    在桌上摊开一幅地图,陈穆拿着红笔在一个地方打了个圈,“我去找了找,结果发现隔壁镇在以前,会被一些老人家称为是‘阴樨镇’,因为那个小镇一年四季会有一股桂花香,却找不到来源,所以他们认为这股花香是从地下来的,所以被称为‘阴樨镇’。”

    “桂花香……”被陈穆这么一说,展昭也想起了记忆边角的一些东西,“我想起来了,我闻到过。”

    “闻过?什么时候?”白玉堂奇怪地问,他和展昭一直都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闻到过桂花香的?

    展昭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摆摆手,解释道,“就是我和玉堂刚来那会儿,公孙你不是拉着我们找陈穆吗?在找到他之前,我曾经闻到过,很淡,我还以为自己是闻错了。”

    原来是那个时候啊……白玉堂回忆了一下,当时展昭的确是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自己还感觉有些奇怪。

    “诶,原来这个说法是真的啊?”陈穆摸摸下巴,有些惭愧,他在这个小镇住了两年,却没有踏足过隔壁镇,也没有闻到过展昭说的桂花香。

    恐怕是因为这股味道太淡了吧。陈穆抓抓头发,把自己的本子递给他们,“总之这个小镇我是找到了,这个地址我查过了,是有的。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弄来这个地址的,前面后面的地址都是正常的,偏偏在中间的镇名上面做文章。”

    听陈穆这么说,展昭和白玉堂放心了许多。话说完之后,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四个人面面相觑,忽然想起陈穆帮完这个忙,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也就了结了。

    也就是说他们是要走了。展昭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和陈穆说这个……就在他欲言又止的时候,陈穆一拍手,“唉,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白玉堂问道,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好歹还是比较平静的。

    陈穆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我还是挺喜欢你们的,真可惜,你们就要走了,本来还想和你们聊天喝酒,不过你们看来是有急事要走的对吧?”

    三个人都点点头。有时候坦白是最好的,也是不好的。陈穆笑了起来,抬起手臂横在眼上,“走吧走吧,有机会再来看看吧,总归着我是要在这里一直喝酒的。”

    陈穆说的轻巧,展昭他们看着他却是欲言又止。他们能明白陈穆话里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他不是不在意。

    公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地说道,“下次我再来。”

    也是为了给陈穆留下一个独自喘息的空间,三个人都离开了书房。展昭是走在最后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展昭忽然走回了桌边,把那本小册子放在了桌上。

    陈穆听到了声音,但是没有把手拿下来。展昭知道他在听自己说话,“那道墙的后面,是徐语棋的小院。”

    陈穆平缓的呼吸忽然乱了,展昭看到陈穆的手指似乎颤动了一下。展昭把小册子推向了陈穆,“这本册子,是徐语棋写的,是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我想,你可能会想留下。”

    “在那个小屋里,徐语棋还画了一些画,我想……你会喜欢的。”说完最后一句,展昭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陈穆总算是把手拿了下来,“展昭,展昭……这么聪明做什么。”他向那本小册子伸出了手,却在微末之隔的时候停下,指尖颤抖着,来回游移许久,最终是鼓起勇气拿起了它。

    明明是那么轻薄,却如同千钧直下,陈穆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害怕着,自己无法捧住这小小的册子,也无法护住自己的世界。

    说到走,展昭他们收拾行李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收拾好行李在大门口集合了。陈嫂对三人都很舍不得,非说要他们留下吃一顿晚餐,还是被陈穆劝着才放他们走的。

    三个人拿着行李聚在门口,陈穆还没说话,公孙策忽然说道,“展昭,这次你和白玉堂去吧,我不跟你们去了。”

    “咦!”展昭惊讶地喊了一声,两眼乌溜溜地转着,心里想着糟糕了糟糕了,公孙要和他们分开走,这是要怎么和包拯交代啊。好不容易才把人给逮着的,要是跑了包拯非发飙整死他们不可。

    看出展昭的顾虑,公孙策勾起嘴角,双手抱胸无奈道,“你放心。我是回学校。”公孙策这么一说,展昭惊喜地抬起头,两眼睁得比之前大了许多,而且还在发光,看上去让人格外受不了。

    “公孙,你不躲包大哥了啊!”展昭就差抹一把辛酸泪了,这两人一直僵硬着,展昭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原本他以为会是包拯追过来,结果竟然是公孙策先回去。

    “嗯……”公孙策不怎么自在地别过脸,“回去再说,我和包拯总是有办法的。你和白玉堂小心一点,也不知道‘阴樨镇’里面你们会遇到什么。”

    展昭重重地点头,白玉堂也是。毕竟两人都很稳重,是会照顾好自己的。公孙策回程的车票定得挺早的,必须赶过去。

    虽然交代了两人,公孙策还是有些担心的,不是对展昭,而是对白玉堂,昨天发生的事情,恐怕不止是对自己产生了影响吧。

    想想,公孙策摇了摇头,这两人之间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自己又能掺和什么?这么想,公孙策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目送公孙策离开,展昭和白玉堂也转身对陈穆道别。展昭一回头,就有些在意陈穆有没有拿着那本小册子,但是又看不出来。

    简单地和陈穆道了别,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并肩走远。展昭还是歪着头思考。他歪着头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可爱,白玉堂微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展昭的脖子,“想什么,脖子不疼?”

    被白玉堂一提醒,展昭立刻回正了脑袋,结果左边的脖颈就是一痛,疼得展昭捂着脖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跳了起来。

    白玉堂好笑地看着展昭,想要抬手帮他揉一下,但是微出位的手又收了回来。注意到白玉堂这个细微的动作,展昭眼神一暗,不过他马上恢复了平常,放下了手,用松了一口气的语调说道,“总算是活过来了,脖子差点断掉。”

    “我在想,公孙怎么突然转变心意了。”两人拐过了巷尾,因为脖子实在疼,展昭和白玉堂也就没有继续走,白玉堂总算是伸出手帮展昭揉着脖子发疼的地方。

    揉着展昭的脖子,对于展昭的问题白玉堂连眼睛都没有抬,“想明白了呗。”

    “想明白什么了?”白玉堂的手很大,就这样轻轻地搭在展昭的脖间,展昭仰起头,眼中倒映着蔚蓝的天空,不解地追问。

    “徐书言的话,错过了,是过了啊。所以,应该是不想错过吧。”白玉堂说出自己的猜测,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公孙策回去的理由。

    展昭对这个答案接受度很好,他继续看着天,感受着脖颈上的疼痛一点点地缓解,忽然灵光一闪,“那你呢?”

    “……什么?”按在脖间的手指忽然一停,然后极快地恢复了动作,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我是问你啊,公孙有感触,你又知道公孙的感触,那你有没有什么感触?”狡黠的光芒在展昭眼底闪过,白玉堂没有看到。他料定了白玉堂心里肯定有什么。

    “说完了。”感觉手下展昭的脖颈没有再绷紧,白玉堂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是感触,只是看公孙策的样子感觉出来的,别说你看不出来。”

    “嗯,看不出来啊。”展昭毫不在意地点头承认,却不怎么信任地继续盯着白玉堂看,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白玉堂还有话没说。

    白玉堂也直视他。望进白玉堂的眼,展昭看到的只有深沉,如深渊一般,会沦陷,无法自拔。展昭挫败地移开了视线,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

    正纠结着怎么总在一些重要的地方败给白玉堂,展昭忽然感觉到白玉堂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展昭仰起头,不解地看着白玉堂。白玉堂只是指了指他的身后,展昭回过头,看到了陈穆。陈穆手里拿着那本小册子,走到了那棵杏树下坐下,翻阅了起来。

    果然还是放不下啊。展昭微笑着摇头。

    “你给他的?”白玉堂站在展昭的身后问道。

    展昭点点头,“嗯,还有那个小院其他的东西,也告诉他了。我觉得他会需要的。”

    “这样好吗?”白玉堂问。

    “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放不下,何必强求,而且你看……”展昭指着那儿,满是笑意,“这样子也挺好的。”

    视线自陈穆顺着树干逐渐上移,在杏树上坐着两名女子,面容如此相似,两人都低着头,看着树下的男人,温柔的目光如出一辙。偶尔会有杏花花瓣落下,代替两人轻抚她们无法触及的男人。

    对啊……也没什么不好的。世事无常,怎会均圆满。

    ☆、第081章

    有了陈穆的帮忙,展昭和白玉堂找到那个地址的过程丝毫不费力。非常顺利,可以说是顺利过了头。

    稍稍落后白玉堂半步,展昭凝视着白玉堂的背影,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在这不长不短的过程里,唯一不算顺利的就是白玉堂了。

    白玉堂让人摸不清的态度一直梗在展昭的心里,让他不得不在意。若是平时,展昭稍微落后他一点,白玉堂都会察觉到,然后停下脚步回头找他。而现在,白玉堂明显不在状态。

    倒不是说是苛求白玉堂时时刻刻都在管住自己,这也太矫情了,展昭自认为自己没那么矫情,但是白玉堂这反常的样子让他不能不在意。

    只是白玉堂不说,展昭也不好逼问,只是在白玉堂不注意的时候一直偷偷看他。两个人靠着一路问路,总算是找到了那个地址。

    但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的。他们是找到了那个地址没有错,但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徒留下一片空地,长着杂草,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站在这片空地的前面,格外萧索。

    “额……”心中所有的心思都在看到这片空地的瞬间被冲得一干二净了,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心思太复杂,清空之后竟然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展昭就这样站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将展昭茫然的目光收入眼底,白玉堂说,“你在这儿等等,我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说完,就走了。

    展昭也不跟上去,就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了,双手压着自己的脸,一直盯着白玉堂离开的方向。这地方也有点偏,等到白玉堂回来已经是过了一会儿的事情了。

    白玉堂回来的时候买了两瓶水,递给了展昭一瓶。展昭喝了一口,问道,“怎么样了?”

    白玉堂也喝了口水,刚才问了一些人,他又急着赶回来,的确是有点口渴了,“问过了,好像是很久之前就荒废着了,都已经不知道主人家是谁了,地方有点偏,也就没有再买下这块地。”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却一下子断了线,对之后的行动,展昭和白玉堂都不知道了。来这里,本身就是一个临时的决定,只是抱着可能有线索的想法。

    而现在路断了,身体却固执地想要留在这个地方,直觉叫嚣着这里有他们要的东西,理智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于是,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展昭仰起头,正好对上白玉堂低头的视线。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过了一会儿,展昭忽然笑了起来,在这有些荒凉之处生出暖。

    白玉堂深深地凝视展昭的眼,忽然在展昭的目光中慌乱了起来,狼狈地移开视线,却依旧舍不得展昭的笑容,凝望着展昭含笑的嘴角。

    “坐这里。”展昭的声音又想起。白玉堂没有反应过来,眨眨眼——你刚刚说什么?

    见这人茫然地如同孩子一般,展昭拉住了白玉堂的手指,往下拉了拉,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喏,坐这里。”见白玉堂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展昭直接以行动带动白玉堂坐下。

    两人坐得很进,任谁稍微动一下,肩膀就会蹭过彼此。展昭忽然往后仰去,白玉堂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发现展昭双手撑在后方,双目带着狡黠的笑意。

    这猫……白玉堂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自己也是的,坐在石头上,他能掉到什么地方去呢?怎么这么紧张。

    “好玩吗?”白玉堂压低了声音问,他打定主意,如果展昭敢点头,他就扑上去咬一下他的鼻尖。

    而展昭的直觉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在白玉堂眼底光芒的作用下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挑衅,而是讨好地说道,“有没有闻到?”

    话题一引开,白玉堂一愣,不过也没有继续追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学着展昭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展昭说的,就是这个“阴樨镇”的桂花香。一到这个小镇,桂花香就扑鼻而来。不是近在咫尺的浓烈,而是远远随风飘来的浅淡,若有似无,静悄悄。

    问了小镇的人,他们都说,从他们出生到现在,小镇始终是桂香萦绕,飘渺不绝。这桂香,是他们生活的陪伴。春来暖融,夏至浓郁,秋归浅切,冬去静谧,春去冬来,这股香气温情地停留在每个角落,从未离开。

    生活在小镇的人们早已习以为常,提起桂香,脸上挂着如见亲人的温柔;

    初来小镇的人们却如醉如痴,走遍小镇的每个角落却抓不住桂香缕缕,探不到它从何而来,又往何去。

    闻着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香气,纷乱的心思仿佛也在一瞬间被安抚了下来,平静了许多,白玉堂侧过头去看展昭,而展昭不在。

    听到手边有声音,白玉堂跳下石头,就看到展昭蹲在石头边,专注地看着地面。

    “地上没吃的。”调侃的话脱口而出,白玉堂以为展昭会跳起来反驳,但是展昭没给他任何过激的回应,反而抓起了一抔土,低下头去。

    “猫……”展昭这是做什么?担心他碰到灰,白玉堂伸手就去拉展昭。展昭忽然就在这个时候把手伸到白玉堂的面前。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大眼瞪大眼,谁都没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争辩,“你闻闻。”展昭对着手中的土灰努了努嘴。

    白玉堂不疑有他地低下头闻闻,除了泥土的味道什么都没有啊。展昭要他闻什么?白玉堂疑惑地抬眼望着展昭。

    有机会!展昭故意往前一靠,沾了土灰的手就这么碰上了白玉堂的鼻子。一得手,展昭就立刻收回手,后退了一步,恶作剧地笑了起来。

    白玉堂抹了下自己的鼻子,果然都是土色。甩给展昭一个“等下你死定了”的眼神,白玉堂无奈地拿湿巾把鼻子上的土灰擦掉。

    展昭蹭到他身边,手肘撞了撞白玉堂的手臂,讨好地榨眼,眼中是“大侠饶命”四个大字。白玉堂一下子就没招了。

    算了算了,随便他。确定没脏东西了,白玉堂才问,“让我闻什么?”

    “桂花香啊,没有吧?”展昭很有兴致地说道,白玉堂挑眉,这不是自然的吗?泥土上哪来的桂花香,真以为这个镇叫“阴樨镇”,桂香就是从地里出来的?

    接受到了白玉堂的视线,展昭也不好继续玩了,只能投降地把手里的土都洒掉,接过白玉堂递上来的湿巾擦手,说,“也是说啊,不是从地里出来的,总会有个源头。”

    白玉堂好奇了起来,展昭不是会说废话的人,说不定是对这源头知道些什么。一看展昭笑吟吟的模样,得,肯定有戏。

    白玉堂双手抱胸,正了正色,“展小猫,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解释清楚。”

    展昭正要回答,一阵风吹了起来。展昭停了下来,有些感慨,这还真是老天爷都帮他节省口水费吗?

    风起,展昭变化的表情让白玉堂意识到了答案的到临。所以他集中的注意力,竟然发现这风里的桂花香,似乎浓了那么一点。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白玉堂摸了摸鼻子,但是那种香味还没有散去,不断地提醒着他这是事实。

    “这桂花的香味好像浓了一点。”白玉堂不怎么确定地说,而展昭则是点了点头。这股花香不像是之前闻到的那样,似有若无,飘散在每个角落。

    这股浓烈,在浅淡中独开一条道路,直驱而来,一条明显的来路就这样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展昭看向白玉堂,跃跃欲试地问,“去不去?”

    “去。”当然去,原本的目的暂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至少稍微看看这个桂花香的来头吧。说不定能够找到些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说罢,展昭和白玉堂追寻着花香的痕迹走去,这花香竟然领着两人往小镇的边缘走,最终,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桂香,失去了一开始的浓郁,隐蔽一般地散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隐藏起自己的痕迹。展昭和白玉堂看着这杂草丛生的山,心想着从里面找到一条路,恐怕不容易。

    白玉堂率先走了上去,没走开几步,又忽然回过头朝着展昭伸出手。“玉堂,走山路我很有经验,你不用……”看着白玉堂的手,展昭摇摇头,他不需要白玉堂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但偏偏白玉堂是打定了主意,手固执地悬在半空中,丝毫不退让。展昭疑惑地看着白玉堂,而白玉堂只是深沉地看着展昭,眼神中是期待,是催促,还有展昭分不清的复杂。

    最终展昭败下阵来,握住了白玉堂的手,借着白玉堂的力气往前跨出了一大步,两个人在杂草丛中寻找着要踩的路。

    好在的是,两人走了一会儿,竟然发现在这山上虽然杂草丛生,但是却有一条小路。一开始他们以为这不是路,但是却发现它蜿蜒向上,狭窄,却又鲜明。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顺着那条小路向上。突然在山间出现了一条小路,更加让展昭和白玉堂觉得这山上有什么。

    果然,顺着山路往上走,遮挡视线的枝叶渐渐变少,虽然不算是豁然开朗,但是却让展昭和白玉堂觉得清明了不少。

    拨开头顶的树枝,展昭和白玉堂总算是走到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爬了那么久,两个人也都累了,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撑着膝盖喘气。

    鼻息之间,原本已经习惯的桂花香竟然又浓郁了起来。这股花香和之前习惯的清淡不同,浓烈得展昭打了个喷嚏,却硬是分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白玉堂四处看的时候,展昭弯下腰,循着味道的来源到处寻找。可能是之前在山下在地上找过一次,展昭抓起泥土闻了闻,竟然发现这里的泥土有着山下泥土没有的桂花香。

    展昭正想回过头告诉白玉堂,毛骨悚然的感觉却不期然地撞了上来。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脚下就是一空。

    白玉堂反应过来的时候,展昭已经往下坠去。白玉堂只记得耳朵里嗡的一声,他已经往前冲去,握住了展昭的手腕,却因为展昭的下坠力实在太强而一起掉了下去。

    白玉堂只来得及把展昭拉到怀里,抱着他。展昭这才睁开眼,暂时还无法适应黑暗,展昭看不到白玉堂,却能听到白玉堂的闷哼声。

    展昭猛然明白过来,两个人现在是在下滑,这条道竟然是被修成了滑道般,两人就这么顺着滑了下去。

    白玉堂就这样垫在他的下面,这样子滑下去后背肯定会受伤的。“玉堂!”展昭摸索着搭上白玉堂的肩膀,却被白玉堂紧紧地抓住手,硬是不肯换位置。

    而且这里很狭小,也不方便他们换位置。展昭心里急得不得了,但是却什么都不能做。好在,滑道不是很长,两个人很快就被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展昭只觉得全身发疼,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是看不见,看不见白玉堂在哪里,“玉堂,你在哪?”

    展昭惊慌地在地上摸索着,触碰到了白玉堂温热的指尖。展昭不假思索地握住,朝着白玉堂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玉堂?”

    展昭能够感受到白玉堂的指尖在颤抖,展昭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也感觉到了白玉堂的回握,白玉堂不说话,他会等。

    将温暖握于掌心,白玉堂觉得自己原先停跳的心总算是苟且恢复了跳动的能力。他不是不回答展昭的话,而是疼得没有缓过劲来,说不了话。

    刚才他一直垫在展昭的下面,从滑道滑下,后背火辣辣地疼,刚才被抛出,又是后背着地,真的很疼。

    不过还好,听展昭的声音他好像没什么事。这样就好了。两人在黑暗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白玉堂总算是恢复了力气,拍了拍展昭的手,“我没事。”

    白玉堂想要坐起身子,展昭不假思索地上手帮忙,手臂刚好碰到白玉堂的后背,白玉堂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你受伤了?”展昭的声音更加着急了,现在这里黑漆漆的一片,又不知道是在哪里,他们身上又什么都没带,手机,现在联系谁去?

    着急上火,但是苦于看不到,担心随便碰他会让白玉堂的伤更重,展昭把手缩了回来。白玉堂倒是对这里的黑暗适应了点,能够看到轮廓,所以他握住展昭正往后缩的手。

    白玉堂握得很用力,硬是让展昭忘记了如何反应,就这样被他紧紧握住。白玉堂的手还在颤,展昭更加愧疚了,“对不起……”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白玉堂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把展昭用力地拉向自己。展昭没有挣扎,就这样撞上了白玉堂,撞得生疼,但是展昭还是没有挣扎。

    白玉堂把头埋入展昭的肩窝,压低了声音说道,“知道错了,就不要再这么做……”他停顿了一下,“刚才我以为自己拉不住你……还好。”

    背后火辣辣的疼痛不断提醒白玉堂,还好,他抓住了展昭的手,否则展昭也会和自己一样了。

    白玉堂的话说的展昭鼻头一酸,在白玉堂的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忘记自己比他大四岁的事实,因为白玉堂太懂得他,太会顾着他。

    展昭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白玉堂的头发,他有些感激黑暗,能够掩去他的表情不让白玉堂看见,却又痛恨这暗色,让他和白玉堂不知道去向哪里。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白玉堂忽然往后按住了展昭的手,“猫。”白玉堂摇摇头阻止了展昭的动作。

    展昭着急了,“我就检查一下你伤得怎么样!”

    “没事。”偏偏白玉堂死撑着不肯让展昭检查,展昭隐约觉得,白玉堂伤得挺严重的。但是他又不能强来。

    白玉堂偏偏在这些事情上执拗地让展昭头疼,不明白他为什么死撑,气闷,却又因为这是自己害的而愧疚,展昭也上火了,既是对着白玉堂,又是对着自己的。

    眼下还不能行动,展昭干脆就强迫白玉堂坐在地上休息,又因为心里不舒服摸索着走到了另外一边。

    白玉堂一直盯着展昭的方向,渐渐的展昭的轮廓变浅了,他连忙喊,“猫儿!”

    “嗯。”展昭的声音绷得有点紧,但是好歹也回答了,白玉堂放心了一点。

    渐渐地,展昭的轮廓也看不到了,只能听到展昭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你去哪里?”白玉堂蓦地站了起来,一时分不清方向。

    但是展昭依旧在回答,“我不走远,只是摸摸路怎么走,会听着你的声音回来的。”

    展昭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白玉堂告诉自己,但还是不断地叫他。而每次展昭都会有回答,这也是让白玉堂心安的唯一理由。

    而唯一,就意味着失去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当白五爷又呼唤了一次展昭却没有收到回答时,白玉堂慌了。

    ☆、第082章

    展昭被忽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他抬起手横在眼前,借着划过手臂的些许光芒适应了光亮。

    放下手,展昭震惊地看着这油灯长明的地方。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原先他所在的地方。下意识地后退,展昭发现自己已经是靠在墙上了。

    展昭没有回过头,而是先摸了摸,这触感倒是他熟悉的。展昭努力回想了一下,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一片黑暗的地方摸索着方向,确定往哪儿走的。

    黑暗实在是太有迷幻力,任凭展昭再怎么努力,也有些迷糊,白玉堂那里不断传来的呼唤是维系他的坚持的唯一力量。

    不过他还是有点恍惚了的,所以他贴着墙,继续摸索着,好像按下了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阵的头晕眼花,还有炫目的光芒。

    然后,他就到了这个地方。脑中快速地风暴着,展昭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释就是他被旋转到了墙壁的另一面。

    脑中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白玉堂还在外面。听不到自己的回答,白玉堂会急疯的。一想到这里,肩窝上几分钟被白玉堂考过的地方灼热了起来,火辣辣地提醒展昭刚才答应白玉堂的事情。

    这里和那条黑暗的小道应该是完全隔离的,这个灯火通明的路又不知道会把他引到什么地方去。既然他在外面能找到机关把他转进来,那么这里也可以找到机关把他旋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鬼知道那条路会通向什么地方。展昭着急地在墙上摸索起来,要快,一定要快。

    而白玉堂正如展昭所想的那样,急疯了。顾不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白玉堂扶着墙往外走。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他走得并不快。

    他每走一步,就会仔细地辨认,想要在漆黑一片中找到展昭的轮廓。他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能乱,可能展昭遇到了什么,伤了,失去意识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发不出声音,他必须慢慢来,才能发现他。

    手掌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摸索,坚硬的石块,吐出的棱角在掌心划过,痒中带着痛,让本就骚动不安的情绪四处冲撞。

    视线所及之处,完全没有展昭。白玉堂走了几分钟,在心里计算着路程。早在不久前,他已经走过了展昭不再回答的地方。

    再往里……理智告诉他展昭没有往里面走。展昭说过一旦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就会往回走,再往里,是找不到他的。

    找不到他的,白玉堂知道……知道有个什么用!白玉堂愤怒地抬手重击墙壁,墙上石块的棱角刺破手掌,疼痛却不曾入了心。

    用力地按着额头,明知后背很疼却依旧不在乎地靠在了墙上,滑坐在了地上,仿佛这个时候只有疼痛才能支持他。

    展昭去哪了?这五个字让他无法呼吸,本就不清明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在一片黑暗中竟然生生地看到了一片血红。

    他竟然把展昭弄丢了?白玉堂不敢置信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明明这只手之前还抓住了展昭,用自己背后的伤换来了展昭的安全,现在又算什么?之前只能算个前戏吗?

    越想,白玉堂就越是明白自己耽误不得。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找到展昭。白玉堂扶着墙站了起来,正打算往外走去,脚步却再也移不开了。

    只因为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了展昭的声音,展昭在呼喊自己的名字。那一刻,白玉堂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转过身,不需要看到什么,不需要看清什么,他早已朝着声音的来源飞奔而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本就不远的距离更是在白玉堂的急奔下被迅速拉到了零。然后,将那个人拉到怀里,抱紧。

    展昭没有猜错,他只是站在原位置不动,在周围的墙上摸索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一处机关,只是按了一下他就又一次被转了出去。

    从灯火通明的地方又一次进入了黑暗之地,展昭这下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看不到,展昭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听觉上,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白玉堂的声音,展昭试探着喊了一声,“玉堂!”但是没有回音。“玉堂!”展昭放大了声音又喊了一遍,还是安静的。

    展昭这下肯定白玉堂肯定是去找自己了。他心知不好,正打算往外走,却在同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展昭的动作一下子就凝固了。

    白玉堂正在朝着自己跑过来。这个念头冒出,展昭都没有来得及脱口而出让白玉堂小心一点,他就已经落入了白玉堂高热的怀抱。

    耳畔是白玉堂带着痛苦的急促呼吸声,背上腰间是白玉堂紧箍的力量。展昭眼睛用力地闭了闭,想要抬起手拥抱白玉堂。

    然后,手还没有抬起,他就被白玉堂按住肩膀,猛地推开撞上了石墙。后背毫无防备就这么撞上坚硬的石墙,展昭疼地闷哼了一声。

    本来是想问白玉堂做什么,但是一想到白玉堂背上的伤比自己更疼,自己又让白玉堂这样担心,展昭更加愧疚了,安静地任由白玉堂把自己按在墙上。

    很奇怪,在黑暗中展昭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白玉堂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牢牢地凝固在自己的身上,而当中燃烧的怒火几乎将展昭焚烧为烬。

    “……”展昭试图和白玉堂解释,但是白玉堂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不断加力的指尖告诉暗示着白玉堂即将爆发的心情。

    “你到底去哪了!”白玉堂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是谁说的,不会乱跑,答应了不乱跑,谁准你往外走的!万一我找不到你呢,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呢……”

    注意到展昭的手动了一下,白玉堂按住了他的手,“你敢再动一下试试!”白玉堂用力地把展昭拉向自己。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着彼此的呼吸,而展昭感觉到,白玉堂的呼吸,是冰冷的。如果说,之前的那些只是展昭的猜测,那么现在他能确定,白玉堂的情况不对,而且是很不对。

    担心白玉堂的情况,展昭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觉察到展昭的挣扎,白玉堂把他抓得更紧了,现在他的眼前还是血红一片,除了抓住眼前这个人,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怎么都挣不脱白玉堂,而且感觉到白玉堂的情绪随着自己的动作又变得不稳了起来,展昭也就放弃了挣扎,“玉堂,我在这里。”

    展昭的声音恍若一滴清水,就这样滴落在那一片血红的深潭中。噗咚,噗咚,清澈的水底坠入潭中,却没有被血红染上色彩,而是划开了那浓烈的焰色。

    咕咚,咕咚,连绵不断的气泡自水底升腾而起,带走了眼前那猩红的色彩,一切都变得清明了起来,眼前所看见的,不是血红,而是展昭那写满担忧的大眼。

    凝滞在胸口的浊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展昭的气味顺着空气流入身体,抚过每一个角落,让骚动不安的身体顿时平静了下来。

    抬起按在展昭肩上的手,白玉堂的指尖轻颤着触碰着展昭的面颊。刚开始,那种感觉是软绵绵的,除了软,什么感觉都没有。

    接触了一会儿,冰冷的指尖与展昭温暖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相处,中间却好像有了一道明确的分界墙,冷与热僵持着。

    然后,分界墙消融在了呼吸之间,些许的暖意顺着食指指尖缓缓而上,分开无数条细流顺着冰冷的皮肤浸染到每一寸的皮肤,然后,暖了起来,有了实感。

    畏缩的手终是在勇气下落在了展昭的脸上,温暖的感觉变得更明显真实了起来,手掌往上移,抚过展昭的眼睫,眉毛,复又滑下,是展昭平缓的呼吸。

    白玉堂忽然注意到自己还握着展昭的手,全身的力气被抽空,白玉堂靠向展昭,抱住展昭。

    白玉堂总算是恢复了冷静,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玉堂……”这句本该是由自己说的台词突然从那个最不该道歉的人口中说出,展昭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白玉堂不知道展昭内心的翻腾,只是抽出手再一次握住展昭的手腕,大拇指轻抚着之前被自己握上的地方,嗫喏道,“疼吗?”

    “玉堂……”展昭反手握住白玉堂冰凉的手掌,这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注意到白玉堂呼吸一停,展昭连忙握紧白玉堂那有逃脱倾向的手,严肃地看着白玉堂,“别瞒着我,今天早上起你就很奇怪。”

    白玉堂只是抱着展昭,不说话。展昭却固执地凝视着白玉堂,得不到答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沉默中展昭忽然问,“是因为徐书言她们吗?”他想起,白玉堂对公孙回去的理由,想想自己也是迟钝,白玉堂能感觉到公孙策回去的理由,又怎么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徐语棋走之前说过什么?过去了,不是那个人了。白玉堂在意的难道是这个?展昭把白玉堂推远了一点,让自己能看到他的眼睛,“你在怕?”

    果然,白玉堂的眼底是没人会错过的动摇。

    知道自己的沉默无济于事,白玉堂点了点头,总算是说出了自己在意的事情,“我怕你消失。”

    徐书言离开的时候,只不过说了那么几句话。他本来是不该在意的,但偏偏,陈穆他们的遭遇让他想起了自己。

    陈穆和那两姐妹注定错过了,当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还好,他和展昭没有错过了。抓住彼此了。

    而徐书言的最后一句话,却引起了白玉堂内心世界的天翻地覆。“就算他知道过去,他不是那个人,他应该有新的生活。”

    他能看出,徐书言爱着陈穆,不光是过去,也是现在。知道了过去的陈穆,却还是不能被当做是同一个人,因为舍不得。

    这句话也恰好适合用在自己和展昭的身上。仔细想想,他们现在在一起不也是托了“展昭”带来的一个梦吗?

    在两人之间,最先开始的人是自己,展昭是被自己带进这件事情的。他们在梦境里知道过去,然后在现实里一点点地走入彼此的世界。

    “别躲了。”是那晚自己对展昭说的。他还记得展昭手足无措地烧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却在自己靠近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们是在一起的。白玉堂知道,白玉堂肯定,自己是离不开展昭的,只要他在,自己的世界就是一片清明。

    那么展昭呢?会不会忽然有一天,展昭会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自己对他的那般,只是看到了过去的记忆,受了那人的影响而放不下现在活着的白玉堂。

    可是自己不是那个白玉堂,不是那个身死冲霄的人。白玉堂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展昭的相处有多么和谐,宛若一体,但是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那边是无休止的纠缠。

    如果真的像自己担心的那样,怎么办?如果自己像陈穆一样铁了心,而展昭却有了徐书言她们一样的念头,怎么办?

    那么展昭,会不会突然消失?白玉堂自问是做不到陈穆那样死撑,他只会找,把那个人找回来。但是如果找不到呢?

    那么一开始看好了那个人,不要让他有机会消失掉,那就可以了吧?这是白玉堂思考了一路,周而复始得到的答案。

    所以有了之后的举动,有了之后的话,让展昭不要离开自己。但偏偏,自己害怕什么,什么就越来。

    “玉堂……”听了这些,展昭心疼了,真的很心疼。白玉堂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竟然想了这么多,是自己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对那三人的分离,他遗憾,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陈穆安好。没有把他们的故事摆在自己的身上,和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在他看来,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了。他从来都不是会轻言喜欢的人,白玉堂也不是。所以他们靠着行动,留在彼此的身边,这样便够了。

    没想到,这竟然隐隐的是一道坎。不明显,不严重,却能被挑动着迅速裂开,那样,会受伤的。

    明明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惶惑,忍不住迷茫。

    “这不是我认识的白玉堂。”展昭轻轻地抚摸着白玉堂的脸庞,“我认识的那个白玉堂,脾气坏得要死,心思沉得要命,轻而易举就把我变得不像自己。”

    “会在见面第一天因为刚睡醒心情不好装病不见人。”

    “刚见面就会我帮整理资料,助人为乐。”

    “明明不习惯还跟着我一起去农家乐吃东西,在我差点摔下水的时候把我拉回来。”

    “还和我抢吃的,看我吃多了会教训我,却还是撑不住我的要求又去帮我买吃的,偏偏吊着我不给我吃……”

    “会和我一起蹲在小路上逗猫,喂猫。”

    “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躺在那里当我的模特,陪我度过一个下午。”

    “……”

    展昭一件件,一件件地细数白玉堂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没说一件,白玉堂眼底的光芒就更加明亮一些,到最后,成了展昭眼中最耀眼的星辰。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不久前,但是却细小得在记忆的木格中占不到一点空间,而如今,却一件件地被眼前这个人细数。

    这些事情,零零散散的小事,是他们从刚“相识”开始就有的默契。不必刻意去追寻,不必刻意去铭记,因为它在意积淀在生活的每个角落,只看一眼,就会唤起当时的记忆。温柔的色调,安静的那么美好。

    原来,他都是记得的,和自己一样,一刻都没有忘记。原来,自己在他眼里是这样一个人啊,脾气坏,心思重,还很自我,动不动就把工作推给哥哥们,自己偷跑出来逗猫。

    原来,自己在展昭眼底,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白玉堂目光灼灼地看着展昭,没有说话。展昭说了一会儿,安静了下来,自己都说了那么多,这个人怎么还是不说话。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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