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作者:priest
第22节
魏谦说:“到床上去吧,我帮你。”
魏之远强健的心脏再一次卡带了,他只记得自己被魏谦轻轻推了一把,就立刻像毫无重量一样地“飘”回到了床上,革命气节早不知道死到什么地方去了,魏谦冰凉的手刚伸进他的裤子,还没碰到哪,他已经先整个人一哆嗦,叫出了声来。
他这副德行,魏谦反而放松了下来,甚至本性难移地随口损了他一句:“叫唤什么?台词念早了——我说您别一惊一乍地行吗?闹猫呢?”
魏之远的理智早就碎成了渣渣,尽管魏谦的手法潦草又粗暴,但在日思夜想的人手里,细枝末节的技术问题算个屁。
魏之远胡乱地叫着他,一会是“哥”一会又是他的名字,神魂颠倒。
肯定没有多舒服,魏谦很清楚这一点,他打发自己的时候就一直很木然,感觉还不如按摩店盲人大哥给按颈椎时候来得爽,纯是解决需要……可是一个人真会为了另一个人神魂颠倒吗?
魏谦习惯了别人对他的依赖和服从,一直以来,他都尽力让自己变得更可靠,这几乎是对他而言最为亲密的感情互动了。
但是魏之远不一样,他走得实在是太近了。
魏谦忍不住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有那么好吗?小远的执着都是从哪来的?
他连人生中最理所当然、最没有理由的父母之爱都没有得到过,从未建立起对世界起码的信任,遑论是虚无缥缈的……
爱情。
然而他在魏之远熠熠生辉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极端亲密的联系,好像在他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偷偷摸摸地安在了心里。
魏谦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像是有人用羽毛轻轻地搔过,连同他的动作也不由得放得更轻柔……尽管轻柔得依然很不得要领。
直到魏谦擦干净手,魏之远依然赖在他的床上不肯起来。
魏之远:“哥。”
魏谦把纸巾扔进纸篓:“什么事?”
魏之远又叫:“谦儿……”
魏谦把开了大半宿的窗户关上:“嗯?”
魏之远没事,就是想叫他。
青年在柔软的床铺间闭上眼睛,呓语似的又叫了一声:“谦儿。”
这回魏谦终于不耐烦了:“干什么?有完没完了?”
魏之远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低低地说:“死都值了。”
这句话真心诚意到谁都听得出来,魏谦胸口狠狠地窒了一下,但他无从表达,只是走过去,在魏之远腿上打了一巴掌:“起来,床单都让你滚成咸菜皮了。”
魏之远顺从地爬起来,站在一边,看着他把乱七八糟窝成一团的床单拉好,又把已经团成一卷蜷缩在墙角的被子拽回来。
“哥,我可以……”魏之远顿了顿,“唔,算了,没什么,我还是回自己屋里吧。”
魏谦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过了一秒钟后,魏谦淡淡地开口说:“橱子里还有个备用的枕头,去拿过来。”
魏之远猛地抬起头:“小宝还在家呢,你……”
魏谦打断他:“没事。”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告诉小宝了,也并不是没节操到立刻就适应这种诡异的关系、立刻就能全盘接受兄弟爬上了他的床这种事实,魏之远看得出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觉得难堪而已。
说不定方才的走火,他也都觉得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所以打算闷不做声地一个人担了。
魏之远轻轻地把枕头放下,钻进了被子,试探性地伸出手,抱住了已经躺好闭上眼,似乎光速入睡了的魏谦。
魏谦没有动,没有睁眼,他不想在那小崽子面前表现出害羞之类的情绪,只好紧张兮兮地端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架子,假装从容。
不过十分钟以后,魏谦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扒开了魏之远的手:“你别跟个探照灯似的死盯着我行不行?”
魏之远连忙从善如流地眯起了眼盯着。
得,这回成显微镜了。
他把魏谦拖回被子里,轻声说:“你先睡,我还在做今天的功课。”
魏谦:“什么功课?”
“反省。”魏之远闭上眼睛,用耳语的声音对魏谦说,“从早晨开始。接到照片的时候,我有一瞬间是高兴的,甚至不受控制地偷偷看了那些照片好几眼。”
魏谦:“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自己都没感觉出来。”魏之远说,“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所以才要事后一点一点抽茧拔丝地回忆。我记得你桌上的茶杯垫图案——我在你办公室好长时间了,都没注意过你用什么杯垫,唯独今天注意到了,因为靠墙的那张照片当时就放在杯子旁边,我一定是多瞟了好几眼,才会印象深刻。”
魏谦震惊了,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人像福尔摩斯验尸一样研究自己。
这都谁教他的?
绝不可能是老熊,老熊要是有这么高的悟性,早就成真仙了,还用得着每天装模作样地假仙?
“我分析这个窃喜有两个原因吧,”魏之远接着说,“一个是我对你的心见不得光已经很久了,我当然希望它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但是那可能会伤到你,伤到很多人,所以这回通过别人的手传出来……别管真的假的,我都有种自己在‘无辜’的情况下得偿所愿的错觉。”
他顿了顿,继续说:“当然,还有一个更深一点的原因,就是我还是想折磨你……刚才不小心秃噜出实话了。我虽然心里决定为你修行,但还是忍不住恨你不回应我,我还没法完全坦然。如果因为我而让你痛苦,我会有种自己在你心里有分量的错觉……这样我可以假装自己对你很重要,算是……刷存在感吧。”
“不是,你等等。”魏谦撑起上半身,“你每天临睡前就这么……这么……血淋淋的一通?”
魏之远睁开眼,坦诚地说:“是啊,还有呢。我刚才说过,死也值了,当时真那么想的,可是现在回过神来,又开始不满意了,抱着你的时候,我又有了一个念头,想着刚才要是能做全套就好了——贪心不足……唉,一点欲望得到满足了,很快就会又有新的不满。”
魏谦:“……”
他不知道魏之远当着自己这个被妄想的当时人面,究竟是怎么大喇喇地说出这番话的。
魏之远冲他笑了笑:“我发誓,真的就是一个念头,还没到它放大的时候呢——你盖好,别冻着。”
那天临睡前,魏之远在魏谦耳边说:“这不是血淋淋的,人心隔肚皮,可是何必对自己也隔肚皮呢?好多事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藏起来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藏得多了,人就容易软弱,对自己越是坦诚,就越是能得到无坚不摧的力量。”
第二天,魏谦一起来就有一点感冒,可能是前半夜吹的,也可能是后半夜他一直担心单人被太小,总把被子往魏之远那边推,结果着凉了的缘故。
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早晨最兵荒马乱的事,是宋小宝早起戴着耳机压腿,刚压完一轮准备放松一下做第二轮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小哥哥从大哥屋里出来,还亲密地冲屋里的人问:“哥,早晨想吃点什么?”
直到魏谦出屋,小宝那能塞进一个鸭蛋的嘴也没合上。
魏谦看了她一眼,没解释什么,尽可能表现自然地收拾洗漱,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叫她过来吃饭……只不过一早晨没和她对视过。
而后他以上班为借口,落荒而逃了……比平时足足早了二十分钟。
会议室里还没有人,魏之远倒了杯茶,打开电脑,对魏谦说:“昨天晚上忘了跟你说了,我们用了一点非法的技术手段,黑进了王栋梁身边几个人的电脑,拼凑出了一点信息,他们有一本阴阳账,可惜是手录的,只有几页扫描版泄露出来,信息不全,但是涉及到的几个账户往来,我们都已经在追踪了,给你看看。”
魏谦沉默了片刻:“我不希望你沾上这种事。”
“你希望我怎么样?”魏之远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笑盈盈地问他,“三好学生一样地默默写我的程序,赚几个零用钱回来向你讨要奖赏吗?”
他捡起一根签字笔,在手指间转了几圈,叹气说:“你是多缺乏安全感啊,只肯对自己豢养的东西有感情。”
魏谦面无表情地说:“豢养谁?你?我有病啊,养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整天找气生,你怎么越大越不要脸?”
魏之远好像很爱听他数落自己,一个字也不反驳,嬉皮笑脸地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到他面前,立刻堵住了魏谦的嘴。
半个小时以后,管理团队的人到齐了。
“当地政府刚刚换届,一把手是个外地空降来的。”三胖说,“这就是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王栋梁急着要重新疏通关系的原因。市政那帮人现在态度很模棱两可,一来新领导刚到任,没来得及摸清楚这地头蛇的水有多深,二来这大领导也是快退休了,准备无功无过地收个尾,不想在自己任期闹出什么事来晚节不保。”
“闹不闹出事来,由不得他,也由不得王栋梁。”魏谦说。
马春明翻看着内部秘密传阅的一些东西,正人君子地举手准备发表高论:“我们可以向司法机关举报,这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闭嘴。”魏谦用两个字就简短地结束了他的发言。
马春明直肠子,在他认为要紧的立场上,从来不吝于和大老板叫板的,立刻跳起来:“我反对使用不正当的手段!”
“没人说要使用不正当的手段。”三胖把他按回座位上,“博士,你不懂就先听着吧,正当的手段也不是只有你那种直眉楞眼的。”
“他就是把柄再多,这个事,也得让当地政府去做。”魏谦点了根烟,“我们出面成什么了?那是狗咬狗。”
马春明:“可谈总刚才不是说……”
“行,过两天我过去一趟,打个前战。”三胖越过他,接过了魏谦的话音。
马春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三胖平时不管业务,马春明平时不管公关,俩人在一起基本上是鸡同鸭讲。
三胖叹了口气,只好耐着性子,给这个在某些方面榆木脑袋一样的博士解释。
“我可以通过以前的几个朋友请到当地公安的几个人,纪检那头也联系到了,再来几个作陪的,”三胖掐指算了算,“连带市政的几个人,凑一桌席。”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就得请投资部尽快把项目建议书做好了。”
投资部经理笑了笑:“我跟小远一见如故,有他帮忙,肯定快。”
尽管每个人说话都语焉不详,可马春明到底聪明,呆了片刻以后,还是反应了过来,他喃喃地说:“这……太……”
“内部资料注意保密,散会吧。”魏谦没解释,拍了拍马春明的肩膀。
“太险恶了。”马春明说。
“你见过几个坏人,就敢腆着脸说世道险恶了?”魏谦看着他笑了笑,“我都还觉得挺安乐的呢。”
第六十二章
每一个项目做下来,都是一场对人脉和市场精准度把握的考验。
粗放型的发展,撞大运式的经营,很快就会被行业的大浪淘去,这是当年魏谦之所以留下马春明这只大猴子的原因——即使马博士是个榆木疙瘩,他也是个思路极其清晰的榆木疙瘩。
马博士虽然不大抛头露面,但也多少了解魏谦他们的处事方式,所以当场一听就明白了。
三胖所谓的“打前战”是第一次暗示,尽管他过去也只是吃吃喝喝扯个淡,但暗示了他们在当地的关系网是通畅的,要做得足够隐晦,也要给足对方面子,省得让人以为他们是在逼宫,然后投资部所谓的“项目建议书”里,当然会有夹带,夹带多少,就是展示他们能掌握多少东西了。
这就像一棵大树,露出树根的一角给别人看,让对方有个冰山一角的猜测。
所以说要魏之远帮忙。
“然后你打算怎么办呢?”马春明追到魏谦的办公室问。
魏谦叫狗一样地冲他勾勾手指,把马春明叫进了屋里,递给他一块u盘:“去打印出来。”
那是一份将近一百页的项目策划书,马春明用再生纸打出来,厚厚的一打,订都订不上,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魏谦一眼:“你做的?你怎么有时间弄这个?”
魏谦侧头打了个喷嚏,有些瓮声瓮气地说:“那你就别管了。”
一直在旁边不怎么吭声的魏之远走过去,弯下腰摸了摸他的额头,接了一杯滚烫的热水放在魏谦面前,交代说:“喝了,我现在出去给你买药。”
说完,他就真的穿上外衣出去了。
马春明奇怪地抬头看了魏之远一眼——尽管他作为独生子,没法理解兄弟姐妹爱,但是凭借他的生活经验和贫瘠的想象力,怎么都觉得“弟弟”这种生物就是熊孩子的代名词,从没见过魏之远这样的……殷勤周到得跟男朋友似的。
但是马春明的目光落到他们鬼见愁老大身上,立刻就不由得风花雪月全碎,打了个寒冬腊月里喝了一壶冰水的哆嗦。
“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他想。
马春明阅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据他自己吹,还能过目不忘。
看完,博士收敛了自己惊悚而猥琐的小心思,皱了皱眉:“产业园的概念确实非常有噱头,如果真的能培植起来,税收,乃至于产生的就业都非常有吸引力,但是恐怕没那么容易做成吧?”
魏谦在一片热水冒出的白气后开口说:“不容易,但是事在人为。”
“我觉得产业园这个东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当然,a市那个地方,从自然和人文环境上来说是有可行性的,可你不觉得不够吗?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定位太高了吗?以‘文化和高新技术’为核心,这样的产业园大多是自发聚集,或者由政府通过减免税收、设立奖项扶植出来的——政府那边肯定不干,我认为那边没有成熟的土壤。”
魏谦说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国外游戏品牌,问马春明:“听说过吗?”
马春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远他们参与制作的。”魏谦说。
马春明想了想,又问:“所以你打算利用他的关系引来知名品牌?你给人家提供什么,吸引他们来?”
“政府没有减免税收政策,我就减免租金。我给他们最棒的工作环境,最廉价的费用,优秀的企业可以用技术股来入股物业。我还要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先开出一片专家公寓,精装修,照着高端度假公寓的品质,怎么漂亮怎么来,找最好的物业团队来经营,作为配套,刚开始可以免费,等园区成熟了,再把成本摊进办公区的租金里。”魏谦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知名品牌进驻,政府第一时间就有政绩和税收,而且靠他们还能吸引上下游的服务商,短时间构造出完整的产业链。”
工作狂马春明听他简单一说,心里立刻就能估算出大概的投入。
这个项目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和巨额的资金成本,而前几年,可以预见的,几乎不会有收入。
他们所有的、全国各地的大小项目所得的利润,可能全部都要搭进来养这一个地方,而就像某个软件公司用其所有的业务收入支撑一个办公软件团队一样,最后很可能证明这个倾所有人之力苦苦支撑的东西就是没有出路的。
数十个亿的投资,漫长的回收期,每天的融资成本可能高达上百万。
有可能中途烂尾,也有可能走到最后,发现是死局。
马春明怔怔地在那坐了一会,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地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为什么?”
马春明知道,魏谦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用这么大一笔资金,就为了跟王栋梁斗气。
更重要的是,魏谦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人弄出这样详尽的策划书,当中大量的、涉及多个省市的调研以及宏微观各种层面上的深度的分析,没有几年的工夫,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光这一份策划书,拿出去卖,马春明都能估量出其不菲的价值……问题是有多少人敢真的动手做?
a市政府绝对很难找到第二个人肯给他们做这样的项目,相比起来,他们原本的税收大户王栋梁,就真成了个只能惹是生非造成社会不稳定的纯流氓——何况他还涉嫌偷税漏税。
“十年前,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一段话——这个人我一直很佩服他,除了在老婆面前昏头看不清脚底下的路之外,我觉得他有种能穿透时代的目光。”魏谦缓缓地说,“他当时告诉我,劳动力的时代已经过去,当时我们即将迎来的,是资本的十年,而技术的春天紧随其后。现在十年已经过去了,他说对了,我赌他下一个十年也是对的。”
马春明当然听得出这个人是谁,他的眼睛随即亮了起来。
魏谦嗓音有点哑,咳嗽了几声,继续说:“总有一天,盖了房子就卖的时代会结束,政策性或者市场性崩盘在我们国家的背景下,出现的可能性或许很小,但地区之间不平等的发展,会造成优质地块逐渐消失,而价格会相应地变得非常高。也有可能,由于经济出现泡沫,我们现在这种过剩的融资渠道被掐断,高额的利息导致利润空间被进一步压缩,行业走到那种衰朽的地步,再想掉头就晚了……”
魏谦说到这,嗓子更痒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感冒好像比早晨还要严重一些。
马春明似乎是为了表示关心,随口说:“啊,你感冒啦?要多喝点水。”
然后他极不长眼地忽略了魏谦已经空了半天的杯子,急切地往前挪了挪椅子,催着他说:“然后呢?”
他用口头语言和肢体语言同时表达着:我刚才就是客气客气,你还是自己管自己吧。
魏谦:“……”
他忽然间就明白为什么这货会被老婆甩,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魏谦只好自己拖着有点发沉的腿站起来,重新倒了杯热水,接着说:“那时行业中会有无数的中小企业死在长期的动荡里,能健康长久、而不是苟延残喘地活下来的,两根支柱中间必须有一根——产业型的物业,或者全球畅通无阻的资产证券化。”
马春明听到这里,整个人已经和打了鸡血一样蹦了起来:“我知道了!要么自己变成造血干细胞,要么变成流动的血液中的一部分!”
魏谦靠在墙上,好像对他的反应敏捷很满意,点头说:“我的大概意思都在这里了,这件事成功与否,就看你的了,你可以从每个驻外地项目公司里挑自己的人,组成一个临时团队,专门做这件事。”
马春明一拍桌子:“只要这份策划书能说服当地市政府,我两个月之内给你一个切实可行的操作方案。”
他说完,大马猴似的来了精气神,好像打算一头扎进去就不出来了。
这时,魏谦却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老马,耍手段这种事,你不会、看不过去,都正常,有的是人能做,连几岁的小孩都会为了争宠偷奸耍滑,别说那些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的大小狐狸们了。但那些终究只是细枝末节的辅助工具。有的人手段高超地耍了一辈子,他们也就混成这样了,真正能走得远的关键,是有你这样的人。”
马春明愣了一下,而后,他的脸突然飞快地涨红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魏、魏董……”
他跟了这个非常难伺候的男人已经有五六年了,魏谦给了他一份工作,一个机会,甚至是一重尊严,马春明一直是心怀感激的,可直到这一刻,他才骤然从心而生出了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马春明眼眶飞快地一酸,几乎热泪盈眶,张了张嘴,却再一次口拙地词穷了。
魏谦懒得看他感激涕零,像打发狗一样挥了挥手,颇有几分怨念地说:“要不然我能容忍你这傻逼这么长时间?滚吧,看见你就觉得碍眼……连给衣食父母倒杯水的眼力劲儿都没有,要你有什么用?看耍猴吗?”
马春明欢天喜地地被他恶损了一顿,走出老板的办公室,就在这时,魏之远回来了。
魏之远冲他客客气气地点了个头,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去,马春明想了想,脚步又转回来,决定观摩一下“有眼力劲儿”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好多学两招,便于以后结草衔环用。
他看见魏之远呵了口气,搓了搓手,把双手弄暖和了,才走进去,替魏谦拿出了小药片,看着魏谦吃下去,然后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了魏谦一下。
“有点发烧。”他听见魏之远轻声地、用商量的口气说,“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马春明幸灾乐祸地想:这回马屁准得拍到马腿上,死变态从来轻伤不下火线,顶多变本加厉地折磨手下的人,才不会中途翘班呢。
谁知魏谦只是皱了一下眉,竟然没说什么,任由魏之远取下他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又拎走了他的车钥匙和包。
马春明:“……”
两秒钟之后,他回过神来,连忙在魏谦发现之前溜下了楼,躲进了楼下拐角处的公厕,偷米的耗子似的鬼鬼祟祟探出头,看着魏谦被魏之远带走了。
“他怎么就能没挨打也没挨骂呢?”马春明喃喃地说,最后百思不得其解,“这不科学!”
第二天,来自北方的寒流就侵袭了整个城市,魏谦好像天气预报一样,开始他每年初冬例行的咳嗽……他的止咳方式就是抽烟。
魏之远趁他不注意,把他家里和办公室的烟卷成了一包,缩进了柜子里,钥匙随身带好,只在外面给他剩了一盒,不由分说地宣布:“硬改变生活习惯对身体不好,我不会强制你硬戒,不过从今开始,实行配给制度,这是三天的量,你自己看着分配,早抽完早没。”
魏谦:“……”
他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蹬鼻子上脸啊?”
魏之远笑容可掬地看着他,颇有暗示意味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意思是:你亲也亲过,摸也摸过了,打算不认账吗?我当然有权利管。
魏谦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别闹,你小时候怎么没那么难伺候?钥匙给我。”
魏之远:“我那时候拿你当男神仰慕,别说烟味,你身上十天不洗澡的味我都爱闻,现在不一样,你以后是我的,我想让我的人多活几年,有什么不对?”
“放屁。”魏谦站起来,打算动手收拾他。
魏之远连忙退到墙角,双手扯住自己的领口:“别过来!过来我脱衣服了!”
魏谦:“……”
魏之远露出小虎牙一笑:“我室友是个黑人暴露狂,跟他学的。”
“你他妈去国外那么多年,就跟洋鬼子学会了脱衣舞?”魏谦青筋暴跳,“有本事你脱!”
谁知魏之远竟然真的有本事,说到做到地一把将自己的衬衫从毛衣里拉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一溜扣子,并且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带上:“脱了,你还想看我脱裤子吗?”
就在这时,陪着alex逛完本地景点的宋小宝推开了大门。
她看见此情此景,再一次当场化作一块表情惊惧的门板,保持着可笑的姿势僵立在了那。
alex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眼珠一转,口无遮拦地说:“哇!强奸!太劲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场呢!”
他观赏钱塘江大潮般的游客口吻终于让魏谦恼羞成怒,但是此时既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过去踩魏之远一顿,也不便当面数落小宝的客人,只好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屋,把门摔得山响。
魏谦重重地往床上一躺,心想:“这两个混账讨债鬼。”
魏之远在外面不慌不忙地系好扣子,看了他们俩一眼,体贴地没去打扰宋小宝。
自从那天早晨,她撞见他夜宿魏谦的房间之后,宋小宝就以“带假洋鬼子游玩本地著名景点”的名义,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起来。
魏之远知道她还是难以接受——其实换谁都难以接受吧?她没像当年三胖一样搞破坏已经很给面子了。
一分钟以后,宋小宝默不作声地进了门,神色木然地在alex身后把自家门带上关好,然后她站在窄小的玄关处,连鞋也没换,突然毫无征兆地“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那可是真正的嚎啕大哭,把alex和魏之远都吓了一跳,连已经回屋的魏谦都给惊动了,但魏谦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出来,只是站在门口,把卧室的门拨开一条门缝,有些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alex不知所措地轻轻拍了拍她:“离离?这是干什么?哎……别哭了,脸都花了。”
宋小宝充耳不闻,她自顾自地哭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累得不行了,就慢慢地靠着鞋柜子蹲了下去,抓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魏之远的裤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她剧烈的哭嗝才略微平息了一点,魏之远听清了她断断续续的话:“我……我把哥哥让给你了,你以后别、别气他。”
魏之远蹲下来,伸手按了按她的头顶,轻柔地反问:“我什么时候气过他?”
“也……也是啊。”宋小宝吸溜了一下快要流出来的鼻涕,随后,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那以后没人疼我了吗?”
魏之远笑了起来:“胡说。”
宋小宝想了想,也是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难受,从小到大,周围的痛苦和纠结总是和她隔着点什么,她一直忽略它们的存在,而现在,她似乎终于像晚熟的身体一样,长成了晚熟的精神世界,隐约触碰到了一点,就立刻吓坏了一样地无所适从起来。
她于是不说话了,干脆痛痛快快地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场,心想,权当是排毒养颜了。
气温很快急转直下,魏谦的感冒简直像好不利索了,无论是吃药还是魏之远无微不至的小心照顾,那病毒都好像打定主意要在他身上逗留七七四十九天。
魏谦也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因为a市那边进展顺利,可疑的人很快都鸟兽散了,王栋梁那头接连被捅出了好几起够得上刑事犯罪的案子,快要捉襟见肘,所有人都感觉十分喜闻乐见。
而马春明的团队也以极快的效率运转了起来,策划书送到a市政府那头,市长亲自请了逗留在那边的三胖吃了顿饭,态度十分亲切,好像一夜之前和三胖成了忘年交。
那天下了场大雪,魏谦下班走的时候,看见马春明还在那加班,他提醒了一句路上小心,就竖起衣领回去了。
雪越下越大,天气预报已经开始了极端天气预警,临到晚上十点钟时,魏谦突然接到了马春明的电话。
非公事马春明很少打扰他,主要他们俩也没什么话好说,这一回,马春明带着哭腔在那头说:“老大,救命。”
魏谦吓了一跳,还以为公司出什么事了。
马春明下一句话说:“我掉下水道里了。”
魏谦:“……啊?”
马春明真掉进下水道里了,不是闹着玩的。
魏之远死活不让魏谦出门,两人争斗了一番之后,魏之远用了个贱着,把他反锁在家里了,自己开车出去救那只见鬼的大猴子。
他找到马春明的时候,那家伙已经被围观路人给送到医院了。
大雪埋了整个城市,厚的地方能没过人的脚脖子,马春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路边走的时候,一不留神踩进了一个掀起来的井盖里。
好在他命大,在剧烈的扑腾中只掉进去了半个人,把腿摔骨折了,没有直接消失在城市下水系统中。
他的包掉下去找不着了,身无分文,魏之远只好替他垫付了住院费用。
马春明一脸心如死灰地躺在病床上,魏之远跟他不熟,也没好多问,只好先回去,等第二天白天,魏谦才到医院看了他一眼,问明了情况。
“我车昨天送修了,本想直接坐地铁回家。”马春明语无伦次地说,“但是她……就是我前妻,给我打电话说……说她病了,快到新年了,我……”
“你就顶着大雪出去,然后掉下去了。”魏谦说。
马春明挤出一张要死要活的忧郁微笑。
魏谦在厚重的围巾里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该。”
马春明往后一靠,用力地躺在了床上,喃喃地说:“我把我所有能给她的都给她了,从今以后,我的爱情就死了。”
魏谦毫无同情心地说:“你也跟着一起贱死得了。”
马春明把病床上的枕头拿起来,大逆不道地向他的老板砸去,迁怒地说:“我看出来了,你这种没心没肺薄情寡义的变态就和她一样,你们生来就是为了辜负别人的!”
魏谦接住他砸过来的枕头,没来得及收拾胆敢以下犯上的马春明,先反射性地看了魏之远一眼。
魏之远仿佛在等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对他一笑。
那天之后,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魏之远偶尔也只会开几句口头上的玩笑,一直规规矩矩,没做出任何逼他的事。
而此时,魏谦骤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那种期盼的等待。
第六十三章
“我真的……一直在辜负你吗?”魏谦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除了那天晚上魏之远被他弄急了流露出了一零星的愤怒之外,魏谦不记得他表达过一点负面情绪。
魏之远把魏谦接住的枕头抽走,转身放回到马春明的病床上,轻描淡写地说:“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马春明和魏谦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知道?”
魏谦说完就后悔了,狠狠地瞪了不明所以的马春明一眼。
魏之远就笑了笑:“薄情寡义的人带相,不讨人喜欢。”
由于马春明性情没溜,眼大漏光,他完全没能观察到魏谦听完这句话以后耳朵都红了,依然很傻很天真地追问魏之远:“真的吗?”
说完,他仔细回忆起自己老婆的长相,只是觉得她长得挺漂亮的,尽管一想就伤心,但还是没看出她哪里带了“不讨人喜欢”的相。
马春明非常认真地问魏之远:“你会看相吗?能给我看一眼吗?我是不是这辈子都妻运不旺?”
魏之远却瞥见了魏谦的神色,笑意更浓,诚恳地忽悠……不,安慰马博士说:“不,你只是运道来得晚,之前操之过急,所以遇到的是烂桃花,红鸾星还没运行到正宫。”
“什么?”马春明难以置信地说,“我都三十多奔四的人了,还没到正宫?那什么星的公转速度也太慢了吧。”
魏谦凉凉地插嘴说:“都是你画乌龟画的。”
马春明听了,如临大敌地挺直了腰杆,随后他以他人生中仅有的几次机智,做出了仅有的几次靠谱回复:“有道理,你也爱画乌龟,你还光棍呢。”
魏谦:“……”
他真心想丧心病狂地把马博士灭口,可惜没来得及付诸实践,病房就又有新访客了——小菲跟马春明的助理代表同事们来看他。
马春明的助理是个刚入职不到两年的小女孩,都叫她梦梦,大眼睛齐刘海,一笑俩酒窝,也是个小奇葩,整天带着个破笔记本,跟起居录小太监似的,让她做会议记录,连开完会几个人互相磕牙打屁的话她也能给一字不落地速记下来。
小小的会议记录本上,可谓是布满了公司高管们大大小小的黑历史……
俩姑娘还大包小包地带了礼物。
魏之远赶紧出去帮她们搬了进来,把一大箱子牛奶放在了马春明床头,上面罗着新鲜水果和零食,活像来医院野餐的。
梦梦乖巧地说:“这个牛奶我们挑了高钙的,对马总的腿有好处。”
小菲大姐接着补充:“对,还有助于成年人尽快断奶。”
魏谦知道梦梦他们这帮新来的小孩都有点怕自己,于是也不久待,转身招呼魏之远走,他们俩离开了住院部,下了楼,到门槛处,魏谦自然而然地托了一下魏之远的腰,用这种亲昵的方式提醒他注意脚下。
魏之远猛地刹住车,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魏谦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好像自己在他眼里,从可以随便拎着后脖颈子往泥里摔,也摔不死的变形金刚,变成了一个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抑郁而终的林妹妹。
每次魏之远触碰魏谦的时候,都觉得他哥像一个坐在水银杆炸弹旁边的准烈士——浑身紧张,但大义凛然地忍着不逃。
魏谦见他回头,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魏之远一秒钟也不想浪费,一把拉起他的手,拽着他跑进了停车场,然后把他塞进了车里。
魏谦被他生拖硬拽,噎了一肚子凉风,这也就算了,关键俩人在医院门口一路狂奔的模样,实在很像刚从精神科逃出来的。
他咳嗽了几声,有些气喘地质问:“车里有地方投胎吗?”
魏之远用刚中了五百万、做梦一样的语气说:“你……你刚才是搂了我一下吗?”
魏谦:“……”
他真没那个意思,只是当一个人的注意力开始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又竭力想拐弯抹角地表达一些温柔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做出那些动作。
然而魏谦听得出魏之远话音里的雀跃和激动,当然也心照不宣地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回想,自己像魏之远一样大的时候,能像他一样,做到为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件事这样宠辱不惊、还执迷不悔吗?
魏谦觉得自己不能。
所以他放任了魏之远把这个小小的误会保持了下去,没有解释,只是大爷一样地把座位往后微调了一下,斜眼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干嘛,搂一下你还要收钱啊?门口买葡萄干的还让试吃俩呢。”
魏之远用高温烤箱一样灼灼的目光盯着他:“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魏谦始终认为自己从骨子里不算什么正经人,因为物以类聚,看他身边这帮货就知道,可他总是招架不住魏之远,这一套一套的——如果调戏良家妇女也有段位,这小子到万恶的海外旧社会纸醉金迷一圈回来,显然已经到了专业九段的程度。
随即,他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有把他哥当良家妇女调戏的道理吗?”魏谦匪夷所思地想,“他妈的,含辛茹苦养出了这么一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书都读到什么玩意肚子里去了?”
由于魏之远一路上不停地用赤裸裸的视线骚扰他,魏谦只好在每次等红绿灯的时候,都手动把他的脸按到另一边去。
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开回了家,魏谦才没好气地说:“以后再这样,你就给我滚到后面坐着去,小学生都知道为了交通安全不打扰驾驶员……”
魏之远委屈地说:“可我连句话都没说,就看看也不行吗?”
魏谦无言以对了片刻,而后叹了口气,抬手蹭了蹭魏之远的下巴,用他最温和的声音说:“让我先试试,好吗?”
颠簸半生,他还从未试着爱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又该遵循怎么个轻重缓急。
魏之远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果有一百步,有你这句话,剩下的九十九步我就是爬也要爬过去……哥,其实我比马博士贱多了。”
魏谦忽然收敛了之前的种种神色,目光沉下来,他像很多年以前,问那时才到他腰间高的小远那样,再次问出了那个同样的问题:“哥是不是对你不好?”
而时隔多年,只会摇头的小男孩长大了,会说话了。
这一次,魏之远摩挲着他的指腹,轻声说:“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么疼我了。”
魏谦脸上并无喜怒,只是听了这句话,静静地反问他:“那我疼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犯贱的吗?”
他说完,径自抽回自己的手,屈指一扣,重重地弹了魏之远的脑门一下,对一声闷闷的轻响做出评价:“西瓜熟大发了。”
而后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魏之远愣了许久,才转过了这句千回百转的话里的弯弯绕绕,蓦地就忍不住鼻子一酸。
晚饭弄起来很快,alex要去外地工作了,小宝本来说好了陪他出去吃,谁知新闻联播刚开始,她就推门进来了。
魏之远给她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随口问:“怎么把你朋友一个人丢下了?”
小宝气哼哼地说:“经过酒吧街门口,还没进去呢,就被一个说话听不懂的洋鬼子汉子给勾搭走了。”
一边的魏谦颇为意外地放下茶杯:“什么?我看你们俩走得挺近的,还以为他是你交的男朋友。”
小宝一蹦三尺高:“抗议!哥,你这是对我人格和智商的极大侮辱!”
“得了吧,这俩玩意你有哪个?”魏谦先白了她一眼,而后松了口气,嘀咕了一句,“不是就太好了,我本来也觉得那年轻人吊儿郎当不像靠得住的。”
“何止靠不住,他简直……”宋小宝话还没说完,电话来了。
alex在那边微微有点醉醺醺地问:“离离,我是不是在你包里落了东西?”
他出门不带包,一般钱和手机就装兜里,如果还有其他的东西,就会往小宝包里塞。
宋小宝一边去够自己扔在沙发上的包,一边问:“什么呀?”
alex语焉不详地说:“啊……那什么,反正你给我看看吧。”
当时魏谦的注意力原本已经转移到了电视上,突然,耳边炸雷一样地响起一声高分贝的尖叫,他就听见小宝“嗷”一嗓子,冲着电话那头的人咆哮说:“贱a你个臭不要脸的,我操你大爷,你居然敢把套子和润滑剂塞我包里!”
魏谦一口热水毫无征兆地呛了进去,开始了一轮撕心裂肺的咳嗽。
宋小宝这才意识到她在大哥的耳根底下叫唤了一句什么,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二百五了,只好气冲冲地匆匆结束了这通没节操的对话:“自己再买一套去,我不给你送,你经纪人到底是怎么忍受你的,要是我,早把你削皮煮了。”
她挂断电话前,魏谦还从电话里听见了alex嚣张的大笑,其中夹杂着一句:“我可以改行去给猫粮厂当会计,上次那猫粮厂老板还联系我呢!”
宋小宝羞愤欲死地想在两个哥哥眼皮底下把某些东西处理掉,魏之远却一直在旁边盯着那没来得及拆包的小盒和小瓶子出神,在她一把抓起来想往垃圾箱扔之前,心神不在家的魏之远忍不住出声:“哎,那个……”
话音没落,他就回过神来,顿时后悔了,在桌子底下的手把腕子上的串珠转得陀螺一样,几乎成了一片残影,愧疚于色欲竟然这么轻易就打败了他。
而更尴尬的是,小宝听见后,仿佛“明白”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她又缓缓地把准备扔的东西放回了桌上,然后她抿抿嘴,小心翼翼地往魏之远面前推了推。
宋小宝端起粥碗,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以武松“三碗不过岗”的架势,两口把瘦肉粥灌下去了,好悬没噎死,她贴着墙边到厨房,四脚翻飞地冲洗了碗筷,又贴着墙边小碎步地回来,头也没敢抬地默默回自己屋里去了。
她以一系列的肢体语言,此时无声胜有声地说:“你们自便,当我不存在吧。”
剩下魏之远和魏谦面面相觑,中间的桌子上摆着这两小件存在感十足的东西,电视里,天气预报的片头曲悠然响起……
好一会,魏谦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认真地研究起晚报上数独和谜语的那一页,甚至好像突然对弱智无比的推理小游戏感兴趣起来。
魏之远经过了一系列严酷的思想斗争,转成了螺旋桨的串珠也没能打住他思绪一路朝着龌龊的方向狂奔而去,于是他人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装进兜里。
魏谦在客厅里实在如坐针毡,没过多久,他就找了个借口,回自己房间了。
他在书桌前正襟危坐地打开电脑,然后面色凝重地打开了浏览器,迟疑了一下,最后,在百度搜索栏里一本正经地搜索起“怎么找到同性恋色情片”这种囧囧有神的问题。
而后,魏谦好像做市场调研一样,开始分析各种庞杂的信息,但是搜到的在线地址大部分早就被屏蔽了,明显的黄色网站或者不明下载地址他总觉得里面会有病毒,不大敢随便进去。
原本不知道想干点什么“坏事”的魏谦就这样,就这个问题严肃地跟各大搜索引擎较了一晚上的劲。
谁知还没弄出个结果来,忽然,他的门被人从外面拧开了。
魏谦手一哆嗦,连忙试图关上搜索页面,谁知也不知道一不小心点进了什么东西,一阵奇怪的声音立刻从音箱里传了出来,他汗毛都炸了起来。
魏之远站在门口,木然地举起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我就是想问问你吃不吃……”
魏谦:“……”
当然,他觉得最冤枉的是,屏幕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刚才那动静就是那缺德网站打开时的背景音!
魏之远在门口戳了几秒,思考自己是做圣人还是做凡人,眨眼的工夫,拉锯的“圣人小人”就被“凡人小人”殴打成了一堆渣渣——他果断的把水果刀和苹果都丢下了,侧身闪进魏谦的房间,并且回手锁上了门。
“咔哒”一声,屋里好像崩起了一根随时会断的弦,紧张得近乎窒息。
但随即,窒息的弦松了——魏之远瞥见了魏谦满屏的搜索结果和那张脸上百口莫辩的憋屈,他顿时忍不住了,直接从桌子上笑到桌子底下,最后被魏谦一脚踹了出来:“笑屁啊笑。”
魏之远靠着他的桌脚,坐在地上,揉了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哥,我移动硬盘里有两个g,密码是你名字的全拼,你要吗?都拷给你。”
这一句话总共没几个字,但魏谦觉得自己竟然能从中找到好几个收拾魏之远一顿的理由,可当这些理由全都堆砌在一起时,又好像产生了坑爹的“负负得正”结果,魏谦脑子里难以自抑地浮现了一个画面,魏之远独自一个人坐在屋里,敲下他名字的全拼,然后……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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