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出书版] 作者:阿堵
第25节
第〇七六章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下午,方思慎跟着洪鑫垚再次来到黄帕斜街甲二条十三号,周围环境的巨大变化令他吃惊不已。这地方距京师大学不过咫尺,但因为回家不路过这边,自从去年被拉着过来吃了顿饭,之后便再没来过。如今果如洪大少当初预言,主干道足有六个车道宽,近处几个楼盘已经完工,一栋栋闪亮气派的高楼拔地而起,衣冠楚楚的白领精英在写字楼出入,商业区宝马雕车,衣香鬓影,再也无法想象昔日面貌。
远处,钢铁高架正逐步侵入更高的天空。
就在大片水泥森林中间,有个精巧的公园。面积并不大,但设计很见心思,人工湖和假山,加上高低错落的林木,最大限度地增加了视野空间层次,把四合院别墅区跟主干道商业区阻隔开来,颇得别有洞天之趣。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又是正当开发的热门地段,更兼此处历来文脉昌盛,贤达汇聚,这一爿闹中取静,尽显俗世高标、红尘风雅的平房四合院卖什么价钱,一般人问都不敢问。
应门的还是秋嫂,她还认得方思慎。称一声“方少”,在后者的坚持下,改叫小方。见他转头打量,便介绍道:“院子里没大动,中间弄来些花里胡哨的摆设,太新太闹,最近都撤走了。那重瓣刺枚开春才移过来,担心伤筋动骨呢,谁知开得挺好。”
一人多高的刺枚树,开满了黄艳艳的花,花型小巧姣美,浓香浮动,许多蜂蝶被吸引过来,绕着花枝上下翻飞,叫人顿觉春意盎然。
方思慎不由得驻足:“真好看。”
洪鑫垚道:“这花就是拆迁那会儿一户人家院子里种的,当时都快死了,施工队的顺手浇了点水,又活了。那边刚弄好没人长待,干脆让他们挖到这边来种着。据说品种还挺稀罕。”
秋嫂道:“可不是,没开花的时候也看不出来呀。其实留着这树花,将来那院子更能卖上价。”
洪鑫垚不以为然:“开得正好没人看,多浪费,回头种点别的在那边。对了,秋嫂,趁着势头正旺,那院子有人要就赶紧出手吧,我等钱用。”
在推销四合院的过程中,洪大少发现,凡是来这样板间溜达过,跟秋嫂聊过的人,兴趣总会提高不少,其间更有许多懒得讲价的老外。干脆正式聘了她兼职项目营销总监,经管十三号院日常事务之余,也负责卖其他院子。
秋嫂不问他为什么等钱用,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洪少说话总这么有意思。”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传来,方思慎循声望去,青翠欲滴的葫芦架下挂了只细竹鸟笼。
“这黄莺儿可不好养,都半年了才算养熟。我说养几只鸽子,才真的应景,洪少嫌脏,非不让。”秋嫂笑盈盈地说着,抱怨在她嘴里也成了情趣。
方思慎过去看看,小黄鸟儿叫得正欢,一点也没有金笼锁雀的忧郁气质。
“素素老想上来抓它,害我成天提心吊胆。”
那大白猫听见主人叫它名字,高贵慵懒地“喵”了一声。
“小方你喜欢养什么?要是家里不方便,可以寄放在这儿。”
此情此景,没法不轻松悠闲下来。方思慎微笑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小时候养过鸡,还养过狗。养鸡是为了吃,养狗是为了看家,都不是什么宠物。”
秋嫂微微颔首:“这么说起来,这院子生活气息是不够浓,少了点人间烟火。不过要讲风雅,养鸡养狗到底不搭。你说我穿个百褶裙,跟刺枚花底下踩满脚鸡粪,成什么样子呢?”
她这里温温柔柔说着无厘头的假设,把两个年轻帅哥逗得哈哈乐。借口准备晚饭,秋嫂提溜着裙子袅袅娜娜去了厨房,让洪少自己领人接着参观。
院子里露天的部分变化不大,内部装修设计却跟从前大不相同。原先南边是客厅和餐厅,专用于接待一些地位较高又需要保持私密性的客人,东西厢都是客房,走高档豪华风格,弄得金碧辉煌的。现在那些五彩地毯、锦绣挂壁、金玉摆设基本都不见了,几幅名人字画倒还在。
方思慎上次来,没闲心细看,只留了个粗浅的印象。上回只吃了个饭,心里便把这地方定义为了餐馆,以为这回还是来吃饭。至于饭后会去哪里,下意识地不去多想。
跟着洪鑫垚走到东边,但见整个东厢差不多全部打通,做了个极大的书房,黄花梨的书柜顶天立地,规模堪比一座微型图书馆。
洪鑫垚解释道:“只拆了墙砖,那墙原本也是去年新砌的,没什么价值。房梁柱子都没动,还是当初的原装正版。书柜照着柱子宽窄定做的,这么往里头一摆,是不是,嘿,那啥,浑然一体?”
方思慎点点头。这么设计,梁柱不显突兀,空间又宽敞许多。
屋子当中一张楠木大案,两把高背扶手椅,还有两把竹骨软藤摇椅。一边端庄厚重,一边舒适自在。案旁另有两个小巧些的多宝格书架,以便放置随手文玩及临时用的书籍等物。
书柜、书架跟桌面都是空的,洪鑫垚问:“你说摆什么好?”
方思慎道:“这得看主人的趣味吧……”心想黄花梨木珍贵是珍贵,放书籍却不如用樟木,天然防虫。当然,有钱人更看重装点价值,也可以理解。
洪鑫垚笑:“主人可不就在这儿么。”
方思慎愣了愣:“这屋子……你自己用?”以这位少爷如今越发喜好附庸风雅的习气,还真合情合理。
“我用?”洪鑫垚打个哈哈,“那可糟糕,岂不正应了那句啥来着,牡丹花喂牛?”
“是牛嚼牡丹。”
“没错,你也觉着是牛嚼牡丹吧?我哪里用得上,给你用的。”
“给、给我……”
方思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洪鑫垚拉着手走到侧门,只见隔壁厢耳房改造成了一间极其现代化的学习工作室,桌上摆着成套的最新电子办公设备。屋子虽小,镂雕花窗却比别的房间都大,图案简洁而古典,通透明亮,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室外一丛修竹绿影摇摇。
“我觉着这屋子你肯定喜欢,用起来多方便啊。设计师一个劲儿跟我矫情,说两边反差太大,不古不今,不夏不洋的,这么弄肯定没人要。切,他懂什么,咱要的就是古今一体,东西合璧……”
方思慎这时缓过来不少,还有点晕晕的,问:“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个?”
“一直就有改动的打算。这院子肯定是不卖的,之前因为是项目样板间,又有些应酬要用它,所以等到去年年底才动手。正好专门拿来应酬的那座院子完工,这个就彻底收回自用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开学前才开始布置,差不多一个月,大体上总算弄好了。”
握住他的手,轻轻道:“就等你来验收。”
除去至亲那里,方思慎这辈子收到礼物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份厚礼砸下来,完全不知所措:“这,这怎么成……你……我……”
“反正屋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帮忙添点儿书香人气呗。”
“可是……”
“又不是强迫你来住,在学校累了腻歪了,上这歇会儿呗。”
“不行……”
“为什么不行?有什么不行?”洪鑫垚有点起急,问:“你是不是觉得花钱太多,所以不能接受?”
方思慎摇摇头,又点点头。平心而论,要是座微缩建筑模型,肯定二话不说就收了。这份礼实在是大到超出他的日常认知,完全不必找理由,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不能接受。
洪鑫垚郑重地望着他:“钱多钱少,是相对而言的,你同意吧?在我看来,这真没多少钱。”
“我知道,你有钱,但……”
“你听我说完。这年头,烧钱的勾当多了去了。就这点钱,拿去赌马赛车、打针嗑药,不过几分钟的事。包明星,拍电影,养球队,连个响儿都听不着。我就正正经经布置几间屋子,算得了什么?”
方思慎反驳不出来。
“你不喜欢?”
“怎么会……”
“你肯要我的人,不肯住我的房子,这是什么道理?”
方思慎顾不上分辨他这话有多暧昧,叹气道:“于我而言,总觉得……太奢侈了,没法安心。”
洪鑫垚听他这么说,终于也叹了口气:“那我请你来坐坐,总可以吧?”
“这……”
不等他说话,拉着手拖到内院当中:“西厢是餐厅和客房,秋嫂也住那边,南面正房隔出了客厅和卧室。”见秋嫂在对面招手示意,道,“等吃了饭,我带你去看。”
秋嫂照例摆好碗碟就消失了。菜是新厨师的手艺,秉承了江南菜肴一惯的简约精致,吃得十分舒服。说起来,方思慎跟洪鑫垚一起吃饭的次数,当真多到数不胜数,早就吃出了惯性和默契。细嚼慢咽,轻言微语,比之前随意许多,那点不自在慢慢不见了。
“这个鱼汤很好喝,一点也不腥。”
洪大少喜欢吃香辣口味的鱼,听他这么说,道:“真的吗?我尝尝。”
方思慎便给他舀了一点在碗里:“你少喝点试试。”
“唔,是还不错。”伸手又添了两大勺,抄起桌边盛醋的小壶,倒进去半壶,“这样就更爽了。”
见方思慎笑着看自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吃醋……”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对,笑了,别有用心地重复,“是真的啊,你别不当回事。”
“那又怎样?”方思慎说完,马上低头吃饭,所幸灯光不亮,掩去了无言的羞赧。
“其实上星期五是我生日。”
“啊?”方思慎意外中有些疑惑,“你是这个时候过生日?”
“以前那次,骗你的。那时候还差一个月十八岁,怕你不让我开车。”
洪鑫垚放下筷子,直视着对面的人:“我二十岁了。我爷爷二十岁已经带着几千号兵。我爸二十岁在高句丽打了两年洋鬼子。在我们老家过去,二十岁就该正式娶媳妇,分出去单过,自己挣钱养家。”
方思慎被他看得有些恍惚。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可懵懂幼稚得多了,完全不能比。不过,他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就听洪大少道:“我的意思是,你别嫌我小。我知道自己从前不大靠谱,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愿意我花钱,可我愿意为你花。能花钱做到的事,终归是容易的。花钱买不来的,才真正叫人稀罕。比如说你——你肯陪我坐在这里吃饭、说话,就是花钱买不来的,是我拿真心一点点换来的。所以,方思慎,你要相信我,我会努力对你好。现在我家里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但以后,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我要做不到,那就是自己操自己的蛋。你要明白,为你花钱也好,帮你做事也好,都是我应该的,我乐意,我高兴,我心甘情愿。你有什么事,记得都要跟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这年头没几只好鸟,我得替你多防着点儿。”
方思慎呆呆地听着,眼睛和鼻子止不住地发酸。他想,这大概是世上最直白最粗鲁的求爱了吧?为什么,自己听得这样难受?
洪鑫垚冷不丁问:“你吃饱了吗?”
“饱、饱了。”
洪大少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跑。穿过院子的时候,忿忿啐了一口:“靠,餐厅跟卧室隔这么远,谁他妈出的这馊主意?”
这时天色已暗,隔着南边雕花门板,能看见室内一片魅惑朦胧的红色。方思慎被动地跟着他穿过好几张门,头晕眼花之际,只勉强看清头顶蒙了红纱的四角宫灯,在黄昏中亮着柔柔一团小小的红晕,说不出的暧昧羞涩甜蜜忧伤。
踉踉跄跄又跨进一道门,前面那人猛然回身,只觉手腕一紧,整个身子往前跌倒,撞到他怀里。
“你……”
“别说话。”
嘴唇被轻轻含住,身体被慢慢拢住。势头那般猛烈,真正动作却无比温柔。如同沾衣密雨,拂面春风,涓涓细流,煦煦暖阳,缠绵而持久。心里越来越热,那一点不安也随之越来越强烈。无法自控的恐慌让人恨不能立刻远远逃离,身体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能挪动分毫。
方思慎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明明心里早已做出了决定,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期待,为何临到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躲起来?
洪鑫垚忽然把他松开些:“方思慎,你睁开眼睛。”
一只手圈住腰,一只手绕过脖子,用拥抱孩子的姿势把他整个搂在胸前。他知道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大。天真又倔犟,单纯又柔软,总是被人伤害,却永远不愿伤害别人,就像个不肯长大的孩子。他知道上一次实在太糟糕,因此仔仔细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不过这时候洪大少还不知道,方思慎这方面有限的全部经历,统统糟糕透了……
“别怕。我爱你。我只想让你舒服,让你高兴,相信我。”
觉得他慢慢平静了,小声问:“一起去洗澡,好不好?”
不料居然得到一个干脆的回答:“好。”
大喜过望,一把横抱起来,抬脚踢开浴室的门。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我喜欢抱着。”
“可是我不喜欢……”
“已经到了。”
“哗啦”一声水响,两个人都掉在浴池里。
“喂!衣服……”
“反正要洗的,就这么脱算了。”
被他这一惊一吓一闹,方思慎再顾不上紧张。刚入四月,还穿着薄毛衫,浸了水贴在身上,立刻沉甸甸黏糊糊地难受。好不容易剥下来,就觉腰下一松,裤子被他扯到了膝盖。不由得一哆嗦就往后退:“你别……”
洪鑫垚一点不带磨蹭,按住他两条腿,直接把下半身全部扒光:“别扑腾,小心着凉。”
自己却站起身跨到浴池外,三两下脱了湿衣服,重新进来。
见方思慎红着脸偏过头不看自己,径直过去把他拖到怀里坐下:“我说你都过了二十七了,别把自己弄得跟个和尚似的。”
“什么和尚似的……”
洪鑫垚从后边探手,准确无误地摸到中心地带,极其技巧地轻轻搓揉两下,听见他倒吸一口气,笑:“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让它痛快过?”
就在方思慎昏头涨脑之际,压根没来得及做任何心理建设,就被洪鑫垚逼着迅捷有效地痛快了一回。这经验于他实在太过陌生,然而年轻而又成熟的身体显然立刻食髓知味,仿佛早已翘首企盼等待多时,无法言喻的舒爽快乐弥漫到四肢百骸,让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四合院是典型的大夏传统建筑,唯独浴室参考了东瀛风格,四方小浴池比一般的浴缸宽敞得多,舒适又方便。洪鑫垚搂着没什么力气的方思慎认真洗完澡,换了一池子水,一面懒洋洋泡着,一面给他按摩。确实是正经认真的按摩,手法还颇专业。
“咝,轻点。”
“你老敲键盘写字,要特别注意颈椎和肩膀。”
“嗯,我有注意。”
“以后每星期按摩一次。”
方思慎丝毫没把他这话往歪处想,扭头道:“刚才就想问你,水里有股药味,是放了什么药材吗?”水汽蒸腾下,浑身都透着粉色,修长美丽,是令人想不到的惊艳。一双眼睛润泽迷蒙,更是平日绝对看不见的风情。
“嗯,放了一点安神的东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来,趴我身上,我给你摁摁后背。”不等他同意,伸手翻过来,按在自己身上。把水位降低些,刚好没过上腰。
两人紧贴在一起,方思慎立刻感觉出,硌在小腹上的那根烙红的铁棒是什么温度和硬度了。试着把手伸过去,却被洪鑫垚挡住:“不着急。”
感觉他手指力度适中,沿着脊椎两侧反复推揉,一点点往下挪移。先是又酸又胀,后来慢慢变成又酥又麻,竟至浑身酸软无力,全靠对方支撑,像是舒服,又像是难受,忍不住轻哼出声。当手指来到最下边最私密处,一声长吟颤抖着从鼻腔漏出来,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只要准备充分,不会疼的,我保证。”
洪鑫垚低下头,在他后背细碎亲吻,时而恰到好处地咬一口。忽然将他翻了个身,手指在后边耐心揉按,唇齿在前边轻轻舔舐。隐约的快感如暗潮累积,随着温暖水流的冲刷,好似没有尽头般在体内攀升,令方思慎思绪凌乱而破碎。
这样被动而又浓烈的欢爱,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渴望,也是被珍视的;被觊觎,也是被怜惜的;被禁锢,也是被保护的;被征服,也是被膜拜的……归根到底,他想,应该是被爱着的吧……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见他说:“好了,我们到床上去。”
第〇七七章
方思慎的生物钟一向极其规律,除去生病,从来没有睡懒觉的时候。可是今天,心里明明知道该起了,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他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着急地想动一动,可怎么都动不了。终于,坚强的意志战胜了懒惰,闭着眼努力翻了个身。然而身体立刻如同一滩稀泥般,啪一声陷在被褥里,软塌塌再也无法挪动。
“睡……乖……”一个声音在头顶喃喃响起。软绵绵的什么东西裹上身,紧接着沉甸甸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疲惫困乏到极点的肉体终究打败了意志,昏天黑地接着睡过去。
最后完全是被双重生理需求给逼醒的。胃里咕噜叫唤可以不管,但别的问题却不能不管。眼睛还眯着,挣扎着要起床。
“起来做什么?再睡会儿吧。”
“上厕所……”嗓子干疼,多说一个字都费劲。撑着胳膊想下床,谁知这一觉睡得太沉,几乎没动弹过,骨头僵硬肌肉发麻,根本不听使唤。
身体忽地腾空转了个向:“我送你去。”
听见门响,方思慎眼前还白蒙蒙的,脑子总算有些清醒了。
“你出去。”
“我扶着你。”
“出去。”
“我怕你摔倒。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都……”
方思慎一手撑着墙,一手撑着洗漱台:“出去!”
“好,我出去……”
洪鑫垚小心翼翼松开他,边往后退边盯着不放,看他确实像是站稳了,才虚掩上门立在外边。
方思慎处理完个人问题,连带洗漱一番,最后放了盆凉水,整张脸扑进去冰一把,终于元神归位。拉开门,冷不丁对上一双满是紧张的眸子,吓了一跳:“你干什……”
看见对方身上一丝不扌圭,声音戛然而止。旋即意识到自己也什么都没穿,顿时失了气势,好像突然一下子想起来发生过什么,脸上烧得通红,连耳朵脖子都跟着变了颜色。
见他作势要抱自己,赶忙甩手迈步:“我能走。”这一步迈得又猛又急,膝盖一软就向前扑倒,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拦腰接住,稳稳当当抱回了床上,趴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感觉他的手往某个地方摸,全身一凛:“洪歆尧!”
“我看看。”洪鑫垚手臂压住他后腰,防止他乱动,“别紧张,我就看看。”
清醒的状态下做这样亲密又羞耻的接触,简直是对身心的残酷折磨。方思慎连带着想起了昨夜不够清醒状态下的种种片段,脸上红得简直要滴出血。他承认爱与性,情和欲,对于彼此认可的成年人来说,是正常的,也是美好的。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心理上和身体上本能的羞涩反应。他一边自我安慰:应该只是不习惯而已,一边在对方温柔的抚弄下止不住地颤抖。
洪鑫垚以为他是难受的,停下动作:“很疼吗?”
“不……不怎么疼。”
“昨天没出血,洗完有一点肿,现在好多了。这个药膏效果不错,忍一下,马上就好。”又想他就是真的疼也未必肯说,低下头细细地看,一边抹药一边轻轻吹气。
“啊……别……”
“怎么了?”
实在是无法明言的难堪别扭,只好颤着声音道:“别……这样,痒……”
洪鑫垚被那点不经意的哀求委屈弄得心里一片酸楚。原本压着许多调笑,这时统统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无限怜惜。
盖上被子,侧躺到他身边:“真的不疼?”
方思慎忽然红着脸瞪他一眼:“怎么不疼?腰疼、背疼、腿疼,哪里都疼!”
“那……昨天舒不舒服?”
方思慎噎住。
那一个挑起一丝坏笑:“不说话,那就是舒服了?”
脸皮的厚度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方思慎闭上眼睛不搭理他。
“浑身疼是吧?我给你揉揉。”
温暖厚实的手掌不轻不重落到背上,方思慎不由自主“嗯”了一声。太久没有这样纯粹而又彻底地消耗过体力,被他这一揉,连最末端的脚趾都好像是酸的,完全感觉不到筋骨的存在。
揉了一会儿,心绪慢慢恢复正常,低低地抱怨:“一点都不知道节制,又不是有了上顿没……”到底说不出口。
那一个一本正经道:“我就想让你试试哪个姿势最爽。”
如此无耻又无语的回答。
“告诉我吧,哪个姿势最爽?”
洪鑫垚见他故计重施,又不理自己,继续坏笑:“不说话,那就是都爽咯?”一面说,一面整个人粘上去。
方思慎只觉一股热气贴着耳廓吹到耳孔里,听见他问:“我好不好?”
明明再没有第三个人,那低得诡异又甜得起腻的声音,硬是把气氛搅到隐秘暧昧无比
“我觉得你好极了,真的,简直跟飞起来一样。你觉得我好不好?说嘛,我好不好?”
越是这样不依不饶,方思慎越是开不了口,臊得没处躲没处藏。他还记得最开始缓慢细致的研磨,钻木取火般弄得心里渐渐冒烟。等真正烧起来之后,整个人都是颠倒破碎的,既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时间。当最后一道白光从脑中闪过,后边发生的一切再也没有印象。
洪鑫垚看他那副为难样子,恐怕真是问不出来。扳过肩膀,无奈道:“我不要你说了,点头摇头总会吧?喏,我好不好,给点表示,嗯?”
双目灼灼,殷殷企盼。
终于看见他上下动了动脑袋,微不可闻漏出一个字:“好。”
“我就知道!”捧住他的头,在嘴唇上响亮地亲一下,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肚子一阵叫唤,方思慎终于有借口摆脱他无休止的纠缠:“我饿了。”
“啊,我把这个给忘了。饭就在外边,只等你吃。”
方思慎任由他磨磨蹭蹭帮忙穿好衣服,等下地的时候,死活不肯让他抱,自己慢慢走出去。卧室外边套着一个小厅,摆着几件仿古风格的现代家具,兼顾舒适性和观赏性。他这时才有空观察环境,目光掠过墙角精巧的四角宫灯,微微一滞,上边蒙着的红纱不知什么时候摘掉了。仔细想来,客厅卧室的摆设布置,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仅仅只是灯光颜色的变化,就营造出完全不同的观感。他不愿意去想,偏又忍不住去想,昨夜的灯光,是一种多么深沉而又妩媚的暗喻。
听见洪鑫垚忽道:“你等一下。”折回去进了卧室。
正愣着,他又出来了,把羊毛毯铺在高背沙发上:“好了,坐吧。”
有点不舒服,但并不明显,更多的是浑身无力的懒散。饭菜都在托盘里,底下燃着酒精灯保温。洪鑫垚盛了一碗青菜丸子汤递过来。看见这个觉得很舒服,方思慎拿起勺子便吃。他以往的生活过于规律,从未有过如此放纵散漫的时刻,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吃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人也只盛了一碗汤,问:“你怎么就吃这点?”
“我都吃过一顿了,这是陪你再吃两口,就当是下午茶好了。”
听到“下午茶”三个字,方思慎顿了一下。抬头看见墙上挂钟,勺子当啷落到碗里:“怎么会……这么晚了?”
“不算晚,我也是中午才起来。”
方思慎不敢问他什么时候睡的,低头又吃了一个丸子,惊呼一声:“遭了,我约了他们几个面谈……”
“韩彬江彩云他们是吧?已经打过电话来,我替你接的,说你病了,让他们先自己弄着。”
“啊,是吗?谢……”这声谢谢根本就是习惯,谢到一半想起缘由,咽了回去。
他跟父亲请了假,这个周末不回家。因为向来条理分明,不肯浪费时间,觉得把周五晚上跟周六上午留出来已经足够,于是约了几个课题组成员周六下午面谈,压根儿没想到一场忄青事会累成这样,居然睡到三点多才醒。
他模模糊糊地想,即使是那一次,虽然难受了几天,但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没耽误,这回怎么就这样了……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不是这回不舒服,而是……好像舒服过头了。所谓纵欲,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没意识到,这同时也是坚强与脆弱,无所依与有所恃的区别。
一碗汤见底,洪鑫垚把熬得浓浓的黑糯赤豆粥跟清蒸鳜鱼端过来,然后坐在边上专职挑鱼刺。
方思慎吃了好几口,才发觉哪里不对劲。
停下来:“你别这样。”
“怎么了?”
指指他盘子里的鱼刺:“你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吃过了啊。反正有空,再说我想你多吃点嘛。”
“你没有别的事做?”
“有啊。不过别的事没有这件事重要。”
逻辑完全对接不上。方思慎只好默默吃饭。过了一会儿,下定决定,再次开口:“洪歆尧,我想……”
那一个停下来专心致志听他说话:“你想什么。”
“我想,以后……别这么……这么……”纵欲两个字,终究说不出口。
“这么什么?”
方思慎知道,如果今天不说清楚,往后恐怕再也没法说清楚。
“我想,以后,别这么……没有节制。实在是……”其他理由均难以出口,最后道,“太浪费时间了。”
“嗯,我会注意,不能让你太累。”洪鑫垚一脸正经地点头,然后一脸正经地反问,“但是这事儿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呢?圣人不是都说过,什么也大不过吃饭上床。要连这个都舍不出时间来做,活着还有啥意思?”
方思慎心道圣人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然后想起了那句“食色性也”。
没力气给他纠错:“我的意思是,别……太放纵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昨天做太多了,以后要少做点。”
这话简直比昨晚的事实还要赤裸裸,方思慎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埋首吃饭。
“其实吧,你知道,一般没钱找钱的时候,有两个办法,开源或者节流。”听他忽然用严肃的口吻说起无关话题,方思慎不禁抬头。
“你说的那个,少做,就属于保守的节流。要我说呢,节流不如开源,还得多做。你得多锻炼身体,增强体力,还有多适应……”
方思慎只恨手边除了筷子就是勺子,扔碗砸人又做不出来,低喝一句:“你闭嘴!”
可惜恐吓没有效果,那混蛋兀自喋喋不休:“我说真的呢。我问过那老大夫,说是你这样肺不太好,还讲课,最伤中气,就不应该晚上出去跑步,空气太凉。以后每星期跟我去两次健身馆,看有什么感兴趣又适合的活动。我带你去的地方肯定清静,不用怕打搅。”
方思慎呆呆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细致的关怀照顾,心里竟然只觉得一阵阵发慌。
“怎么傻了?”
“没……”
“吃完了?”
“嗯。”
“上里边歇着,这里有人收拾。”
两人回到卧室,洪鑫垚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问:“还困?”
方思慎摇摇头:“不能再睡了,晚上怎么办?”
“那咱们做什么?”
问做什么,他只会往正道上想:“我电脑不是在你车里?拿过来……”
“我说你好歹歇一天成不成?”洪大少深受打击,无比沮丧,“方思慎,我的地位能比你的电脑稍微高那么一点点么?”
方思慎忍不住笑了:“那还是你说吧。”
“嗯……”洪鑫垚一拍手,“正好我有些东西要看,咱们一起看。你等会儿。”很快捧了一大摞类似画册的厚书过来。
方思慎眼皮跳了跳。跟这位少爷一起买书的经历很难忘,一起看书则十分不可想象。拿过来才发现是几家门户拍卖行今年的春拍手册,确实非常适合一起看。
洪鑫垚坐下,拉着方思慎趴在自己腿上,把春拍图册挨页翻看点评,情义兼顾,公私两便。一边还腾出工夫插空套话:“忘了问了,你周末不回去,跟咱爸怎么说的?”
得,成咱爸了。
方思慎只能随他去,道:“就说来看看你这边的四合院,另外还要给课题组的同学开会。”
一句假话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方思慎又道:“我爸现在对我不像以前管得那么紧了。”
洪鑫垚想起他父子间那团乱麻,问:“为啥?你都跟他摊牌了?”
“嗯。以前是管得太紧了。现在这样,才正常。”
洪鑫垚低头看看他的脸,十分安宁,想来是把当爹的摆平了。
两人对该干的事都认真得很。半工作半娱乐,将所有手册浏览一遍,像模像样地比较讨论,又做了标记和摘录。介绍文字里许多文言,洪鑫垚只负责给图片画圈做标记,方思慎负责摘录,还得负责解释意思。
方思慎不禁问:“平时谁给你解释?”
“有顾问。不过我特地练了笔画输入法,上网查,嘿嘿。一般看看来历说法,估摸下价钱,再去问他们。”
中间吃了一回夜宵,等全部结束,已是晚上十一点钟。
睡觉的时候,洪鑫垚发现方思慎又回到下午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挨着他躺下,轻轻搂住:“好好睡吧,你累了,下星期再说。”
这混账话却没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慢悠悠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慌……洪歆尧,你没有这种感觉么?”
“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来的工夫慌?”
“那我……大概是不习惯吧。”
洪鑫垚亲他一下:“很快就习惯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洪鑫垚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开始迷糊。忽然听见他说:“洪歆尧,我们在一起,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立刻清醒了:“你说。我听着。”
方思慎声音很小,语速很慢,在黑夜里却格外清晰:“只有一件,非常简单,我想你答应我,以后不做坏事。”
洪鑫垚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但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实际上不过几分钟而已。他的直觉告诉他,方思慎提出的这个要求,比起追求方思慎这件事本身,可能更有难度。
他听见自己问:“什么事……算是坏事?”
“你这么聪明,肯定明白的。有些事,不能算好事,但有些事,却一定是坏事。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做坏事?”
洪鑫垚听见自己声音变了调,好像要哭出来一样:“这年头除了你,哪个敢说不做坏事?你明知道,他们都做坏事,我凭什么,凭什么……”怯怯地问:“我要是……做了坏事,你就不要我了吗?”
方思慎很想斩钉截铁地说一声“是”,然而他说不出来。他想起了父亲,想起自己怎样鸵鸟般不去面对某些事实。
“我会难过。”他轻轻地重复,“你要是做了坏事,我会难过。”
洪鑫垚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道:“那好,我答应你,我尽量。”
“嗯。”方思慎翻身抱住他,这个“尽量”,比毫不犹豫的承诺可信度高得多。
“没道理我一个人提要求,你也可以向我提要求。我们,我们是一样的。”
洪大少登时眼睛贼亮:“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也只有一件,非常简单。”
“你说。我听着。”
“就是……在床上,都得听我的。”
“啪!”一声响。
“啪!啪!啪!”连声响。
“喂!你打、打我干什么?哎!疼、疼!”
洪大少张开四肢把他连枕头带被子牢牢困住:“生什么气嘛……逗你呢。”
咬住他耳朵:“刚是开玩笑的,现在来真的了。确实只有一件,非常简单。那就是——我想听你说‘我爱你’。”
这个要求实在不过分。不但不过分,而且合情合理恰如其分,应该充分得到满足。
“我……”方思慎张了张嘴,第二个字停留在口型上。因为他全部的人生经验,他所受过的所有教育,从来没有过把这个字宣之于口的机会。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所深刻浸染的夏国传统文化里,纵有一万种表达爱情的方式,也根本不存在“我爱你”这个洋派的、现代化的、直白到一览无余的宣言。
他忽然抓过洪鑫垚的一只手,用十指相扣的方式握住,然后默默贴在自己胸前。
那一个竟然懂了,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脑袋圈到怀里,叹气:“不用说了,你点点头,让我知道。”感觉脑袋在胸口蹭了蹭,像宣告胜利般大声宣布,“睡觉!”
第〇七八章
周日天气好极,洪鑫垚将两把竹骨软藤摇椅搬出来,两人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葫芦架下黄莺婉转,刺枚花间彩蝶纷飞,那大白猫盘在石桌上懒洋洋陪着,比人还懂得享受。
方思慎也想开了,如此闲适轻松的时刻并不常有,反正干不成别的,索性放下种种牵挂,珍惜眼前美好春光。
天气太好。方思慎忽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去哪里?”洪鑫垚嘴上问着,心下暗忖,他多半又要去看天书一样的展览,说不得,只能舍命陪到底。
方思慎想,最好找个都不至于无聊的去处。在心里盘点一番,道:“北苑河莲花渠岔口那儿有个古玩旧货市场,你去过没有?”
洪大少直接走学院路数入行,这等江湖淘宝场所,还真没接触过。
“我隔段时间会去那里看看旧书,好久没去了。不算远,还可以在河边散散步,怎么样?”
“行,我去取车。”车库设在外院,从侧门进出。
“要不……别开车了,那地方可能不方便停车,但地铁可以直达。而且,我想走一走。”
洪鑫垚心头雀跃,顿时觉得这主意好极了,挑眉笑道:“你的意思,就是咱俩去轧个马路呗?我去跟秋嫂说一声,午饭迟些吃,再拿点吃的喝的带着。”
黄帕斜街地铁站去年才开通,虽然是周末,人也不少。洪大少自从有车之后,再没使用过公共交通工具。幸亏高中那两年没少体验,不至跟平民生活脱节太远。等车的时候,他一心想给方思慎抢个座儿,便站到他前面。列车刚停稳,他动作敏捷,侧过身子贴着车门边就钻了进去,方思慎自然还老老实实排在后面。
凑巧下来一群小孩,戴着统一的小红帽,叽叽喳喳东张西望。方思慎让了让,立刻被挤到最后。一个呆呆傻傻的小胖墩笔直往身上撞,只好伸手捉住。领队老师吹哨集合,小孩们哇啦啦站队,小胖墩推开他就跑。方思慎笑着摇摇头,忽然听见洪鑫垚似乎在喊自己,抬眼一看,车门正在合上,来不及了。
赶紧往前方指指,意思是让他在目的地等自己。前后两趟车也就几分钟差别,没什么关系。
谁知等他到达莲花渠地铁站,四处张望也不见洪鑫垚的影子。正疑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可不正是洪大少来电。赶紧接通,地下信号居然还不错。
“你到了?”
“到了,你在哪儿?”
“站那别动,我马上到。”
“你在哪儿,我过去……”
挂了。
方思慎一心以为他在外边,觉得自己出去找不是更好。接了这个电话,只能乖乖待在原地。没多大会儿,看见洪鑫垚从后面一趟车里出来,不由得愣住。
洪大少破天荒有些尴尬模样:“我怕你迷路,坐了一站下车掉头回去找你……不许笑。哎——都说了不许笑了!”
原来他抢上车占了个座,回头发现方思慎没上来,一下子急得方寸大乱。还没理出个头绪,下一站就到了,立刻冲出去上了对面的车,回头找人。当然,上车他就反应过来这举动有多蠢,偏偏车门合上那一霎,只想着他没跟上来,他被落下了,他不见了……
“还笑!你还笑!”见方思慎笑得眼睛亮晶晶的,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自我开解:“靠!智者千虑,必有一那啥,失蹄。这有什么。”转而迁怒于人,“你也是的,坐个地铁都能被人挤出那么远。要挤高峰的时候,就你这样,还不得压成人干?”
不料方思慎回复道:“说起来,我运气挺好的,从来不用挤高峰。”
将来即使工作,也多半住在校园里,免受朝九晚五奔波之苦。方思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适合竞争社会的人,所幸还有一技之长勉强在大学里安身立命。
“你还得瑟上了……”
方思慎望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担心我,我知道。谢谢。”
洪大少挠头:“谁知道怎么搞的,那一下脑子突然短路了。”
走出一段,方思慎忽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别混着用。”
“我创造性发挥不行吗?”
“再怎么创造性发挥,你也不能把智者发挥到蹄子上去,对吧?嗯,把你蹄子拿开……”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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