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很少养宠物了,因为厌恶死亡,憎恨分离。尤其是,生离,死别。
而现在,她也在向往外面的世界,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他的怀抱了吗?
明明,他对他的宠物那样好。
明明,他对她,不能更好了。
可是他们,怎么都要舍下他呢?真的是他做得不好,真的是他……让他们不快乐了吗?
在他身边,真的,不会快乐吗?
简素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偏殿门前。
天色漆黑,这一夜天上罕见地见不到几颗星星。她茫茫然然地倚在了回廊里的一根石柱上,冰凉的柱身,吻得她浑身发冷。
小手无意识地划着白玉石柱的柱体,不知何时简素呆呆愣愣地坐到了柱子脚下。
颈子因为上仰多时而微微泛了酸,可她,不知因何并不想低下头來。
也许是心里藏了个幼稚的念头吧,认为平视和俯视时,自己看到的是现实的世界,它残缺,不够美好,甚而会莫名地让她觉得悲伤。
可仰望的时候,她能看到的是广袤无垠的天际,不论是闪闪发亮的星斗,还是如泼墨一样纯粹的黑,都能让人心灵安宁,简单。
被冷风吹到大脑清醒那一瞬息,简素摇了摇头,不再伤春悲秋了。
人生还很长,这一世,她只想用很少很少的时间來难过。再要多了,便是霸占了她开心幸福的时长了。
转身那刻,简素瞥见了花坛下站着的一个人。
身子有一刹的僵滞,她惘然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日初见时,他乘着薄光漫步而來。这个如太阳一般耀眼的男子,只一会面,便让人觉其胸中丘壑,山高水长,傲岸河山。明明她读出了他的富有心计,可是,抵抗不了这样的魅力,就因为,他那么像光,拯救世人的光。
而这一刻,他半个身子隐在了黑夜里,有路灯的光彩映照着他的容颜,她依然能察觉到他那一身儒雅温厚的气质,一如初见那刻的惊艳。
可是,不对……
简素克制不住失了神,不对,不对……
及至那人从黑夜里递來那样毫无感情的一眼,她才终于发觉,他给她的感觉,不再像光了。
宗政席提步走了,沒有像往常一样凑上來和简素亲昵,沒有像过去那般,无视她对自己的抗拒。
他是这个国家高高在上的总统阁下。他是三军统帅,军队最高指挥官。他是政府首脑,政治权利核心……他习惯以一副温良的态度面对他的国民,他的党派,可这不代表,他毫无原则,沒有骄傲。
撇除所有光鲜亮丽的光环,他首先还是个男人。他的尊严,他的傲气,他所有的温善退让……这一切,不该成为别人重伤他的筹码。
特别是他平生难能不计回报地对一个人这么好,她是凭什么这么沒心沒肺地说不要和他见面,要和他划清关系?她凭什么呀?
夜,丝丝沥沥地冷。
简素看着那道高大笔挺的身影在她的视界里一点一点地变作了虚无,和远方的黑夜融为一体,莫名其妙的,她竟然很想哭。
多傻!真的,好傻……
是她说了要和他不再见面,如寻常人。是她说了要搬出这里,不再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好意。是她幼稚不懂事,是她叛逆让他头疼,是她,还是她……
还有什么意义呢,都已经这样了啊!
回偏殿的路上,外边下了雨,冷风刮得简素直打颤,她站在回廊下,倒是不会让雨淋到。
尹娜给她煮了热牛奶,简素乖乖喝完了才回房休息。老人家跟了过來,给她讲起了故事。
“娜娜讲得好……”嫩白的手偶尔会和尹娜的手交扣,简素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个小傻子。
已经许久沒听老人家给她讲故事了,记得她刚重生那会,尹娜时常会给她讲z国的风俗故事和童话的。
及至简素睡香甜了,尹娜给她拉好被子,这才熄灯出去了。
前脚刚离开的尹娜,自是不知道简素合紧的双眸上,有一道银亮泪线滑落了。
这一夜,多少人心浮动,几许爱恨情长。
次日午间换上了自己的矮人装,简素从自己房内溜了出去,想着给尹娜和其他佣人一个惊喜。
可惜尹娜这会儿不在偏殿里,简素成功萌翻几个佣人后,沿着一名佣人指给她的路线找过去了。
沒想到会和齐婉晴狭路相逢。
一时之间,简素想掉头跑又觉得小題大做,要和这人打招呼呢,她记得对方很不喜欢她吧?要完全无视她呢,齐婉晴毕竟是总统阁下的未婚妻,她这么针对人家,似乎不太好。
沒等简素想好要拿什么态度來面对这人,齐婉晴已是好奇地踏了步子过來了。
“你是谁?”
戳了戳小矮人的头,齐婉晴的语气照旧尖利着呢。
简素沒回应,对方于是扯了扯她服装上的帽子,“我怎么不知道爱威尔宫里还有这样的小丑存在,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哪路妖魔鬼怪。”
言毕不客气地便开始扒简素的套装了,简素抗拒地推着她,齐婉晴却是更为变本加厉了起來。
哼,除了偏殿那个小疯子,还有谁会这样打扮?
早已猜到里边是什么人了的齐婉晴,此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简素。她可是听说了呢,席对这贱人的关心太过了,她不允许!
“你放开我,走开……”
除了眼睛鼻子,其余部位几乎都隐在了套装里的简素,被折腾了一阵后到底忍不住开口了。
第89章受伤
前一夜沒有睡好,故而今早的例会一解散,宗政席便趴在自己的位置上稍作休息了起來。助理给他拿了条毯子披上后,安静地退离了议政厅。
等宗政席听说齐婉晴去偏殿挑事这一事件,时间距离简素被欺负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匆匆忙忙,甚至忘记了自己昨夜里才发过什么誓的男人,这会儿心底是又怒又急,,那个蠢丫头也不知道伤到哪沒有,该死,她怎么就不安安分分呆在殿内呢,跑出去做什么?
路上碰上了齐婉晴,宗政席不复此前对她的虚与委蛇,这刹眼里冒火地望着她,他二话不说擒住了她的细腕,“你做了什么,说!”
这般心急如燎戾气狂躁的男人,实在不是齐婉晴认识的那个宗政席。
在齐婉晴的印象中,她的未婚夫从來都是温润清浅的,怎么都不会生气。可而今,他非但生气了,还吼了她?
“席,你……”
沒等齐婉晴说完,宗政席已然恶狠狠地切断了她的话,“不要让我知道素素磕到哪了,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好看。”
齐婉晴听他这么说也是來了气。
可恶,那个该死的小疯子有什么好,席他怎么能这么维护她,怎么能……
面上瞬间变得扭曲,然不等齐婉晴把控诉的话说出口,宗政席已然将她甩到了一边,险些要把她推到在地。
等齐婉晴稳住身子再朝宗政席原來所站的位置望去,男人早已跑沒了踪影。
简素用消毒棉签沾了双氧水,涂抹上了自己的伤口。
伤口的范围大约就是三枚硬币的大小,简素消完毒了,便是将药膏拿了出來。
宗政席猛地推开了简素的卧房门时,见到的便是简素正往自己的腿上缠纱带。
被那猝然而來的推门声惊到,简素不由抬眼望向了门口。
有一刹那的功夫两人皆是失措,之后先稳过神來的简素低了头,将绷带封好了。
宗政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太过鲁莽了,可他,终究选择了朝前走去。
才说过了不要同他见面的简素,此间却是在由着宗政席为自己处理手肘上的擦伤。
中午那会因为不慎被齐婉晴撞了一把,简素滑倒在地,险些要擦破脸。幸好,幸好脸上的伤口沒有那么严重,容易恢复。
倒不是简素过于爱惜皮相,只是伤在别处,外人不容易看到,可脸受伤了,少不得要招人议论。她不想让自己成为被人议论和非议的话題。
“好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似有几分恋恋不舍,宗政席说话间还抓着简素的手在左右查看,并不松开她。
简素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顿了顿,道上一声:“阁下,谢谢你帮我上药。不过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
宗政席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不要再去计较她昨晚的话了,可简素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定。看,她又來了……
简素擅自抽回了手,并不看向这精神状况略糟糕的男子,“阁下,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吧。”
说着便要下床了,然未等她事成,宗政席遽然站起了身,“不用了,既然你不想让我插手你的事情,我还是先走了。”
话落宗政席果真沒有半分犹豫便退离了这个房间。简素良久环住了自己的双膝,觉得兜兜转转而來,自己身周只剩一阵寒凉。
可这是她的选择,她不会,也不能改……
齐婉晴是被宗政席直接请出了爱威尔宫的,连带着齐父齐母,宗政席也让自己家里劝说他们两早点回布拉城南部去了。
z国的首都布拉城分南北两地段,南部的种植业畜牧业和花卉市场相对发达,北部则是科技力量和商业水平比较高。
相对之下,更多的年轻人会愿意到布拉城北部开荒拓土,闯荡天下。
简素将自己的矮人装摊到了床上。
这衣服现下多了些瑕疵,她说不上多心疼,可总归,是有几分舍不得和难过的。
小矮人,小矮人……
想起齐婉晴推她时说的“别再妄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你不配”“地球不需要你这样的疯子,火星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回去”“别肖想我的席,不然你会见识到你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小丑就是小丑,永远上不了台面”的话,简素强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屈辱,拿來针线把她的服装缝好了。
不经意间便被银针刺破了指心,简素一吃疼了,脸色反而恢复了几分生动。
将自己食指上的血珠吮去,有一瞬间简素听见自己心底有道声音在问:何苦呢,素素,多依靠别人一点,不好吗?
不好吗?
可是谁能让她肆无忌惮地放心依靠呢?
沒有,沒有这样的人。
多可怜,她都丧失了完全信赖一个人的能力了。
将小矮人服装收了起來,简素颓然倚着自己的衣柜。许久后,她摸上了自己颈子上的项链。
妈妈,素素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素素什么都想自己承担,素素不愿意让别人过多地干涉我的人生,可我把对我那么好的人推之门外了,这样,真的沒有做错吗?
得不到答案。
简素也不能指望谁來给她一个答案。
小脸上一片恍惚之色,连外头有人在敲门了,她居然也沒注意到。
尹娜久敲不开门,索性自己旋开了门把。
门开那刻,一老一少的视线对上,简素忽然感觉到,尹娜所在的那个地方,那样温暖。而她,竟是怯于迈开,哪怕一步。
“我的小姐,你不开心了吗?尹娜听到齐小姐的事情了,小姐别难过,还有尹娜在乎小姐呢。”
老人家以为简素是受了惊,这下赶忙上前來抱住了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简素回抱住了老人家。不知过了多久,她僵硬的小脸上,终于是流露出了几分明媚暖光。
睁眼眨眼,一晃,一天的光阴也便过去了。
今天是周日,晚上有斯坦尼举办的假面舞会。简素在傍晚时直接换上了小矮人的装扮,再是由着尹娜给她多加了些装饰。
第90章噩梦堪临
“给我吧。”
立在落地窗前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的特助开了口,他的声线里沒有一丝半点的温暖流淌,着实让助理有些不习惯。
可总统阁下要怎么变他并无权过问,助理少顷也便走上了前去,恭恭敬敬地将自己抓拍到的几张图片递到了宗政席手里。
宗政席沒有立即去看到手的几张相片。
助理已经识相地退了出去,而他眼看着残阳如血,心头不期然漫过了几分苍凉之意。
回身那刻,他顺手开了房内的灯,再才一一细数起了简素的小矮人装扮。
相片里的她,笑得那么欢乐,那么真实,这是他从來难以看到的。
她对谁都亲近无害,偏偏是对他,如防大敌。
呵,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啊,她怎么就非要对他……另眼相待呢?是因为觉得他危险,还是什么?
他活了二十六年,自问见识过形形色 色的女子,可对她,他从心眼里,无法尽数理解。
她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她來自华夏。
她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后來那个男人背弃了她,和她名义上的妹妹双宿双栖了。
她死于意外,当然,也可能是谋杀。
她死后万里迢迢地附身到了偏殿里的与她同名同姓的小疯子身上,之后,她变成了世人眼里痴痴颠颠的精神病患者,而她,从容且不反抗,很聪明地扮演着这个角色,意图瞒天过海。
她被他设计失身,一场淋漓性事过后的第二天,她直接发起了烧,病怏怏的,却意外地勾起了他的怜惜。
她在他摊牌过后强装坚强,却不知有些伪装,一戳即破。
她说要去住校,立场坚决。然后,她说,我们不要再轻易见面了……
真傻呢,这蠢丫头,谁给她的资格活得那么自我?谁给她的倚仗,让她这样对他弃之如敝屣?
可其实,他心底哪里不明白,她能倚仗的,不过是他的那点宽容,不过是,她对自己的狠。
只是狠心的丫头,连自己都能拿來赌,你说,你该有多可恨?要是,我不纵容你呢?要是,我硬要把你囚禁在身边呢?
夕阳晚照,远方那一轮红日,竟似要滴出血來。
风乍起,寂寞孤寒,噩梦堪临。
“不好,汽车制动派不上用场了……”
“后面有车子一直在跟着我们,该死,还刹不了车吗?”
“小姐小心,现在的状况很危险。”
“对方动手了,不对,前面还有一辆车,到底是哪路人马?”
“叶侍卫长,请你务必负责好简小姐的安全,实在不行就只能跳车……”
“啊……”
‘砰砰砰砰’……枪声不休不止,不过几个吐息的功夫,简素已陷入了极度危险之境。
这里通往斯坦尼学府的最后一段路,平日里这里通行的车辆并不多,而在这个傍晚,更是少之又少。
简素已飞快将自己的脑袋从小矮人服装里解放了出來,一手揣上了自己腰间的枪,她目光凛直地观望了一番车子的情况。
很糟糕,但凡学过点驾车技术的,都知道再不跳车,他们面临的,将很可能是车毁人亡。
而一旦跳车了,他们将要迎接的,是漫天弹雨,敌兵來袭。
更糟的是,简素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车上一共六个人,而除她以往,其余人已迅速得出了结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保住简素。
“不,我不……”
简素‘同意’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叶竞寒已然耿直地对上了她的视线,“小姐,请务必配合我们。作为小姐的护卫队,能为你而战,这是我们的荣耀。”
“我……”
简素连申诉的机会都沒有,因为时机不等人。
一名保镖已冒险打开了一扇车门,随即他整个人滚下了车子。
紧接着是第二个保镖,第三个……
叶竞寒护着简素,尤其是特意用柔软的坐垫围住了简素的脑袋,“小姐,你一定要听我的指示,这是为了最大程度降低伤亡。等等我念到三,你就用力跳,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简素沒有注意到,叶竞寒说出这话时,眼底带有怎样视死如归的疯狂色彩。
他这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从他以囚奴的身份被人从马蹄下救下來那刻开始,那个贵气无可匹敌的男人便告诉他: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有爱心,而是我要你接受我的训练,然后帮我去保护一个人,以你的生命起誓。
他答应了,并且把那份誓言,从他活过來那天开始,背负到了今天。
无数次经受着常人难以忍耐的磨练时,他也曾想过的,想过放弃,想过逃跑。
可他,终究沒有那样做。从最初到最末,这份誓言,早已经成了他生命里最深,最独一无二的烙印。
他说不上喜不喜欢这种为别人而活的日子,而此刻,显然也來不及想了。
简素沒有别的选择,为了不更增添别人的负担,她只有赌一把。
她的小命从來就硬,倘若这回上天真要她把重生了沒几个月的命交代掉,那么她,无话可说。
司机踩不了刹车,就只能拼一把踩油门了,就算要死,他也必要拉上前面那辆车來陪葬。哼,他可不做赔本的买卖,前头那车既然來挡路,那么就叫他们看看什么叫做有去无回吧,哈哈哈……
下一刻,两车相撞,‘嘣’一声,卷起一大团金黄火云。火云的边沿,是乌黑的烟雾。而火焰的热度,哪怕简素和事发地隔了二十几米远,依旧能清楚感受得到。
车上的炸弹是前边一名保镖检查到的,而那些弹药的份量,足以让两车上的人,燃烧成灰烬……
后头的车子慢慢增加成了三辆。四名保镖加上一个简素,五人果决地冲着路边的林子跑去了。
这不是简素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來不及悲伤的感觉,此间所有的感官都麻木了,只有她臂上擦伤出的血还在提醒着……他们正经历着怎样的生死一线。
“小姐,一直往前可以抵达斯坦尼,但还有两千余米的距离,不行,换路……”
第91章不喜欢
追兵來得很快,简素尽全力跟上了叶竞寒的脚步,为了……不要再多连累一个人。
“小姐,你先走,往前再跑一段路就能离开这片树林了,如果可能,请务必拦车离开,如果……”
叶竞寒显然很清楚自己所想的是希望渺茫了,可到这节骨眼了,他唯有尽全力拖住这些人,帮小姐多争取一些时间。
“叶叶,我会射击,我可以留下來。”
出乎意料的,这一回简素沒有再同意走人。
已经牺牲了一条生命了,她不愿,也无法容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人因为她死去。连叶竞寒都要留下了,一个人走,她更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孤独,不喜欢独自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希冀离去,她懦弱,也自私,如果今天注定生机难寻,那么她更愿意留在这片土地上。至少,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她,即便不幸丧生了,她一个人也不会那么害怕。
“小姐,你……”
叶竞寒俊颜上的急色凛然。
该死,沒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解释了,小姐她怎么……
沒等叶竞寒脑中一个念头绕完,简素已是将手枪灵巧地抓到了自己手中,“走吧,叶叶,让你看看我打靶的技术。”
简素说出这话时,脸上从冷静过渡到了漠然,全然不似平时那个痴痴呆呆的小傻子。
叶竞寒有一瞬间的怔忪,下一刻他便见简素目光凛凛,而前头追來的那一片人,在她的枪口下不多时就倒下去了四个。
上回被绑架过后,简素回去沒少模拟练习自己的射击。本來她就专门学过这一行,如今大敌当前,她更是难能可贵地不打抖。
如果真的只有你死或者我死这两种选择的话,简素眼底冰凉,,那还是,他们死吧,她可珍惜小命得很!
陆陆续续追过來的有二十來人,而简素这一边的人边隐藏边打,竟也小创了对手一番。
叶竞寒就在离简素不远的位置蹲点,他必须时时警戒简素周围的状况,避免有人趁机不备藏到了于简素不利的位置。
简素往自己兜里抓了抓,摸出了一排子弹來。飞快地重新上好了子弹,她听着乒乓不绝于耳的枪声,心跳渐渐地不平稳了。
可无论如何,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对方的人数比他们多,己方本就处于弱势。
断后的三名保镖,其中一名拼尽全力后终是倒下了,而后有人斩草除根地朝着他的脑袋和心脏部位各开了一枪,彻底绝了他的生机。
简素是亲眼看着那人在离自己四米不到的地方死去的,就在不久前,这名保镖还在车上给她讲着打豆豆的笑话。
眼里的湿润被强行隐下,简素捏紧了自己的手枪,面上的恨意熊熊燃起。
另外两名断后的人也不同程度地负了伤,任是谁都看得出來,,若无奇迹出现,今天简素这一边的人,不会有任何一个活口。。
叶竞寒扫荡了七八人,可惜只对其中三人造成了致命伤。这些不死不休的人物,如今更在一步步朝着简素的方向逼來。
这片树林里的树木不够粗壮和高大,人藏身其后的效果有限。简素蛰伏在原地,不停地判断着眼前的形势。
慢慢地有沁凉的水珠落到了她的颊上,简素却无心去管这一场……更像是在祭奠亡灵的雨。
叶竞寒一个打滚后到达了简素身后。他的衣服上沾上了一层泥,然他自己则是无心去理会,“小姐,最后听我一次好不好,你先走?与其都交待在这里,不如成全我们几人的忠义,小姐……”
简素的手机上只有一个号码,可惜,她拨过去了,沒占线,却也沒人接。
这一回上天帮简素做了选择,叶竞寒话未完,有好几发子弹冲着他们藏身的大树射來了。
“走。”捞起简素的身子,叶竞寒只能再一次选择跑。
至于另外两名到这会也已重伤了的同伴,活下去,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简素跟着叶竞寒一起跑,边跑边开枪。
风雨中叶竞寒的嘶吼渐渐响彻天地,简素头一回清楚地意识到了,,站在自己身边这个人,他曾是她眼中的邻家少年,而此刻,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视死如归的男子汉。
“砰砰砰……”
一连五发子弹冲着前头后头打去,简素大半个身子被叶竞寒护住了,故她并不清楚,这个关键时刻也是大男子主义得够呛的男子,他承受了怎样的弹雨枪林。
冷风越刮,人的心头越冷。
残阳坠落,地平线的远方,慢慢地沒有了光。
风中嵌满了寒冽的凉意,呜呜风鸣,宛若人世间最后的绝唱。
“小姐,我不能陪……着你了,请你一定……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分钟,也许是一世纪,叶竞寒艰难地说完了这么句话。
之后,一大口热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简素的半边肩头。
简素踉跄一步回过神來,这才看到原來护在她身后的男人,千疮百孔,视线,已涣散。
这样,摇摇欲坠的身影,这样,忧虑苍白的神色。
“叶叶,啊……”
悲惶凄怆的尖叫声,冲破云霄疾驰而去。抱住了那血中少年的女子,半个侧脸上鲜血满载。
长长的发丝沾到了血水,粘附成了一团。冰冷的秋风,吹凉了所有徒余的温热。
是死,是生?
再不重要。
简素自问自己两世加起來,也算见过不少风浪了。
她见过活人,见过死人,也见过活死人。
在当那人 妻子的三年里,她更是无数次重复着同样的遇险,,濒临死亡,,被解救的过程,无数次在死神的手里捡回一条命。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家常便饭的出事,连血液,也渐渐变作了冷。
可直到这一个傍晚,她才知这一生当中,终有这样一幕,她永无法忘怀。
后头追击而來的一群人,目光彼此对上,不知交换了个什么意思。
简素将叶竞寒安放好,染满泥泞的小手,轻轻拭去了他嘴角的血泪。
他的眼角有一滴晶莹落下,呼吸,弥散变为尘埃。
砰砰砰砰砰……
有多深的恨,就有多决绝的心。
雨露冲刷尘土,雷电轰响天际,鲜血,铺向黄泉……
第92章带回去
沒有人预想得到,简素会选择这样决然的方式,不是同归于尽,但至少,拉了五个陪葬品。
可人数终归是硬伤,枪膛中的子弹用完后,那个跪坐在泥泞地上的女子,唯有认命地看着敌方当头的一人举枪向她。
她临去前的表情漠然,安详得仿佛自己只是要去赴一场荼蘼花宴,有鲜花伴随她一路,有清风尾追着她,一步一个烙印。
砰,,
最后一枪落下,正中简素左心口的部位。
一大群人,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倔强的生命在他们身前陨落,各自常年不化的心,突然都不可遏制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自己的手上造了什么罪无可赦的孽,仿佛,染满血腥的他们,再沒有资格去领悟着世间一切的美好盛景。
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是亡命之徒,经年游走在正义与道义的边沿。
简素缓缓滑落在地。她的眼神满是空洞,有万千的记忆在她的大脑里窜來窜去。可这样一些记忆,都是她那样陌生的,不属于她的记忆。
慢慢地,她看到了有个和她小时候长得极为相像的小女孩骑在了爱威尔宫门前的一只石狮子上。小女孩口中兴奋地喊着“驾,驾……”,之后,一个长相严肃的三十岁开头的男人朝她走了过來。
“素素,爱威尔宫是个神圣的地方,以后不准你再在这里骑狮子,成何体统!”
小女孩被训斥过后伤心地瘪嘴哭了起來,而高大男人这才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准哭,素素,哭不能解决问題,也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一滴雨水,溅入了简素的眼底,水珠模糊了她的视线,而她的脑海里相应地翻过了一页。
这一幕里出现的是三个男孩和叫素素的小女孩。
三个男孩看起來要比小女孩大上五六岁的样子,而其中穿白衣的一个男生淘气地捏起了素素的脸,还不忘朝自己的两个哥们说笑,“阿席,希澈,你们看,她的脸好软,好像棉花做的啊。不过我母亲说,雌性生物都是水做的,可是水的组成元素不是氢和氧吗,生物的构成应该更为复杂才对。”
“好了梓鄫,别卖弄你那点常识了,沒看到小丫头的眼眶都红了吗,你还不放开她?”
黑衣温润的少年,相比之下显然要更懂得体贴别人。
白衣男生闻言撇撇嘴,松开了手。少顷他便见小丫头恶狠狠地推了迎上前來的黑衣少年一把,“你滚开啦,我讨厌死你们了。”
“哈哈哈,得了吧阿席,你当老好人有什么用?人家小朋友说你什么來着,讨厌,哈哈哈……”
除了边上一脸冷漠的小少年,另外两人显然都对小丫头颇为关注。
“呜呜呜,我要去告诉爸比,我碰到坏人了呜呜呜……呃……”
小丫头一边抹泪一边往回走,身后是白衣少年放肆的笑声。
后面一桩桩,一件件,然后到了小丫头父亲的尸身被运回了布拉城这一幕。穿着丧服的简素,悲伤到不能自抑。华发丛生的老管家在一旁轻声安慰着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爸爸,我要爸爸,啊……”
尖锐的哭喊声,渐渐飘远了去。
雨声渐大,雨水越发磅礴。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简素的视野里,最后只剩无边无尽的雨。
远方的一名敌兵再度举起了枪,却是被另一人狠狠拍掉了,“够了,走了,真是晦气,就这样还不死透那就是她命大了,走走走。”
“可是老大,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妈的,婆婆妈妈做什么,女人都爱美,你还想往她头上开一枪啊?”
“沒……沒,应该死透了,命中心脏又过了这么久了……那老大,我们快撤退吧,免得有人來了。”
“收拾家伙,我们去z国西部游荡一段时间,看这女人的身份,我们短期内是不能在布拉城活动了。”
“是……”
宗政席用完晚餐后去书房办了会公,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半刻之间,他却是半点摸不着头脑。
窗外下了雨,室内的温度因而也低上了几分。
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下來,顿了顿,宗政席将自己衣兜里藏着的那些相片又是摸出來了。
最开始的那张,是他那回从尹娜手中偷了回來的。
下面那些,则是助理抓拍到的那些小矮人。
“矮人,矮人……爱人……”
口中无意识地这么念叨着,宗政席唇角禁不住漾开一抹笑痕,温润清雅。可下一秒,他面上兀地一僵,手头的相片也滑落到地了。
猛地起了身,他头也不回地冲着外边跑去。
不对,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他交代过接送简素的那辆车的,务必在把简素送到学校后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可而今,时间已经过去了……
找來了宫殿里负责消息联通的士兵,宗政席当即下令道:“联系护送简小姐的那辆车,若不能立即联系到,那么派人沿着路线去找。”
空冷的树林里,了无人气。
穿着休闲装赶到现场的中年男子,在属下报告了周围的情况后当即朝着树林里去了。
两名下属在前方打着灯,中年人此间面上难能带上了几分与他本性不符的焦虑。
“报告,五十米外发现十一名遇难者。”
一名前去探路的属下回來报告情况后,中年人脸色一顿,随即加快了步子,他边跑边道:“逐一排查,确认是否还有生还者。”
“是。”
“报告,此处男子枪中肺腔大出血,已过世。”
“报告,这边一人佩戴有王宫护卫队的徽章,身上多处中枪,已过世。”
“报告,这里一人,过世。”
“报告……”
短短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前來的一行人迅速做出了决断,一声一声,都是荒芜。
“报告,此地一人重伤,但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
终于有了个活口,负责检查的属下倏然高喊了一句,难掩惊喜。
中年男子闻言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拨开了女子头上的发。
在强烈的灯光照射下,女子颈上一枚银亮泪坠瞬间攫住了中年男人的呼吸。
“怎么会……在她身上……”
一声失语过后,中年人面上一阵苍白,“马上把她带回去。”
第93章悲伤
“报告总统阁下,我们在前往斯坦尼学府的路上发现了一起两车相撞案件,且已证实其中一辆车上装有炸药,系从爱威尔宫开出,另一辆车身份不明。”
“报告阁下,此外我们还在车祸现场不远的树林里发现了十具尸体,其中包括……叶侍卫长的尸身。”说到最后,士兵明显有几分哽咽。
宗政席合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他声线寡淡,几乎让人听不出一丝的颤意,“简小姐呢?”
“我们并未发现简小姐,但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看來,简小姐很可能是负伤或已死亡,但被人转移走了。阁下,这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简小姐的手机,您……”
不等士兵说完,宗政席已回过了头來,一把将手机抢到了手里。
“阁下,后续情况我们还在调查,请指示。”
两名士兵立正站好后敬了个礼,这刹已恢复了军人本色,他们坚毅,也刚强不屈。
“不惜一切代价调查清楚此次的事件,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简小姐的下落。另外,对外封杀消息,这件事务必守口如瓶。”
“是。”
及至士兵们离开,宗政席这才用手摩挲起了因为进了水已自动关机了的手机,一下一下,宛如在抚着……自己亲密的爱人。
“小傻子,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怎么那么……沒用呢?我警告你,要是你沒有活下來,我一定饶不了你。”
最后看了一眼叶竞寒和其余三名士兵的尸身,宗政席落下一声“厚葬”,整个人大步离开了。
雨水冲刷掉了不少证据,连夜工作在树林里的士兵们心中悲怆,因而更为卖力。
走进主殿的前一秒,宗政席淡然望着漆黑的天幕,声音低低,“变天了。”
……
“镊子,小号的。”
“检查伤口是否感染。”
“3号人员负责缝合。”
“擦汗。”
“清理臂上的伤口,6号负责消毒和包扎。”
“2号检查其他部位的状况,不行,血压太低,紧急调用鲜血库……”
“4号替代1号继续,1号先休息。”
“不好,血止不住,伤口离心脏太近了!”
“集中精力对付心脏部位的枪伤。”
“注意,患者体温已低于29c,且在持续降低。”
“shit!”
“……”
齐威站在手术室外來回踱步,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