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雪吻天玑

雪吻天玑第5部分阅读

    跟她解释,却听得一声嘹亮的笑声传人耳中。

    “小姑娘,你以为朝廷命宫的家里有金山银山吗?”

    来者正是黄宗百,花白的胡须,鹤发童颜,十分健朗,笑声洪亮如钟。虽只着了一件单衣,却也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来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有什么不适。

    龙超雪很好奇地问:“你就是黄宗百?”

    “老者正是。”

    “你长得好有趣哦!

    “你——”皇甫麟快被她给气晕了。

    可是黄宗百却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很有意思啊,小姑娘!

    龙超雪拽了拽他的胡子,惊讶地道:“这居然是真的啊!”

    “你——”皇甫麟当真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不过黄宗百也不以为然地扯扯龙超雪的发辫,“你的头发也是天生的这个颜色吗?”

    一老一小就这么闹着,皇甫麟头痛地趴在桌子上。

    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怎么样,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朝廷命宫会和一个混迹江湖的小女子打闹嬉笑吧。

    可是,信不信由你。

    当皇甫麟讲明来意并交出了那个盒子后,黄宗百的神色才稍微有了正经起来的趋势。

    “我早听说过苗疆的这种圣药,说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同时又带着十分邪门的诅咒,一切得到的人,都会死于非命,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啊?”皇甫麟和龙超雪都晓得这个东西有很多人抢夺,可是关于诅咒的说法,却还是第一次听见。

    黄宗百正色道:“这个,我也是听来的,并没有考据啊,也许是得到它的人会被很多抢夺的人暗算吧。”

    龙超雪说:“那是理所当然的啊。”

    皇甫勒沉思道:“难道说……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捣鬼……

    他这么讲的时候,看见龙超雪和黄宗百都在盯着他,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言论一样,不由得尴尬地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

    “因为你很聪明呀!”龙超雪捣了他一下,“这件事情确实有人捣鬼!我看搞不好就是那个皇甫老儿!”

    这回,轮到皇甫麟和黄宗百盯着她在看。

    “你们看我做什么?”

    “你少胡说,我师傅不会做这种事!”皇甫麟第一个脱口而出道。

    黄宗百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龙超雪,“小姑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皇甫庄主啊?”

    龙超雪一愣,她只是自小接受师傅万雨来的教育和灌输,认为名门正派都是些伪君子。所以一提起武林第一世家,她很自然地就想起那些虚伪的嘴脸,“我就是看不顺眼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皇甫麟一怔,想不到他们居然都一样,对于驰骋山庄里那些繁文缛节和门规十分反感……他偷瞥一眼龙超雪,发现她嘟着嘴皱眉的样子,竟然十分可人。

    没想到的是,黄宗百居然也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有的时候,江湖也和朝廷一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皇甫麟和龙超雪一致看向他,这位老将身经百战,想必对这些事情也是见怪不怪了吧。

    黄宗百一扫沉思样,高兴地一左一右圈住他们,“今天真高兴,有了两个忘年交!”

    皇甫麟和龙超雪一起抗议道:“什么忘年交,我们都还没答应呢!”

    他们也很为彼此间的默契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黄宗百爽朗地笑道。

    ※※※

    晚膳后,龙超雪向黄宗百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给你一颗?”

    皇甫麟吃惊地瞪着她。

    “是啊!反正你有两颗,给我一颗吧。”龙超雪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可是另外一颗是要给朝廷重臣刘宰父的!”

    龙超雪悠闲地说:“那个家伙,不要也罢,大家都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朝廷命官!”即使知道她的脾气秉性,皇甫麟也觉得她未免太乱来了。

    “人尽皆知的事情嘛。”

    “谁说的?”

    “街头百姓都编了歌来骂他呢!”

    “百姓都是些村野莽夫,说的话能信吗?”

    龙超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听百姓的,难道听皇帝的?”

    皇甫麟一怔,她说的也有道理呵……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忽然会冲口反驳她的话。

    好像是习惯似的。

    “不管怎样,都不可以给你,这是我师傅他老人家交代要完成的事情。”

    龙超雪哼哼一笑,“呀呀呀,好忠心呢……不过你以为你不给,我就没办法弄到手了吗?”

    皇甫麟一凝神,可不是吗,凭她的身手,十个自己都不是她和对手。

    “那也不行。”他强硬地说。

    龙超雪斜了他一眼,“我可是为你好,才向你要的。”

    皇甫麟不解地看着她,“为我好?”

    “你答应过你师傅,要把这个送到刘宰父那里,对不对?”龙超雪看他点头,再道;“那么,如果你答应了别人,就无论如何要把事情完成对不对?”

    “那是是当然的。”皇甫麟觉得她在绕圈子。

    “小子,你在花神谷里,亲口答应过楚宵阳,要把雪吻天玑子送去给他作为谢礼。他已经完成了他协议的那一半,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我答应过楚宵阳把天玑子给他?”皇甫麟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楚宵阳一代神医,脾气怪异,我从未见过他,怎么会答应他那种奇特的要求?”

    龙超雪默默不语。

    “你说呀。”见她沉默,皇甫麟更加认定是她在骗自己的东西,“没有理由我怎么可能答应他?”

    “当然有理由……”她卿咕着说。

    “那你说啊,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转动眼珠,有一种说不出的轻灵幽怨,半晌才说:“你是为了我,才会答应他的。

    “为你?”皇甫麟这惊吃得可是非同小可,都有些结巴起来,“我为什么会为你,去答应他这种要求?

    他并不是说他不可能这么做,相反,如果说现在她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他相信自己绝对有可能答应那个怪医这样的要求……但是,她究竟遇到过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那时我中了毒,所以你去求他医治……”龙超雪说得慢吞吞的,因为这件事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那个怪异的师弟,那个总是坏笑着的男子,居然会为了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你中过毒?”皇甫麟一下子紧张起来,“严重吗?”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他不是质疑她的话的可信程度,却是急于知道她当时的情况。这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龙超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担心啊?

    看他刚才眼中明显的焦虑之色……简直就和当时揪心的表情一模一样。那时的他,还是人称封喉浪子的风兮兮……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一个是喜欢戏谑她的师弟,一个是完全不认得她的公子哥,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眼神却是那么地相似。

    龙超雪低下头去。

    她的思绪又一次沉浸在那一个淡淡的夜里,那温柔的熙言,那焦急的熙言,那不顾一切的熙言。她是多么希望那个他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把他那些奇怪的举动,对一头雾水的自己解释个明白。可是,他居然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把过去全抛开了!难道他有那么想要忘记过去吗?

    “你怎么了?”皇甫麟有些担心,她好像开始难过了……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她伤心了?虽然不确定她说的自己是否真有那么一个过去,可是对他来说,这个小女子的一举一动,是真的在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欢喜,也让他头痛。

    龙超雪转过身来向门口走去,留下一句话:“反正你答应过人家,就算你不记得了也不可以赖账……我会把这个什么天玑子交给楚宵阳,如果你有本事的话,就来跟我抢吧!”

    第八章

    几天后他们拜别黄宗百,踏上了去花神谷的道路。

    一路上皇甫麟默默不语,龙超雪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喂,我并没有强迫你跟来,如果你不爽,大可以回去献给那个什么刘宰父!别像个闷头乌龟一样好不好。”

    皇甫麟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龙超雪这才想起来,是自己跟他说要用抢的……他大概也很清楚,跟她动手是自取其辱的举动吧。

    “算啦,我真受不了你!这样吧,你还是去献给那个什么刘宰父吧,等你献给了他,我再去抢,你师傅就怪不到你头上来了!”

    皇甫麟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你还挺为我着想的。”

    “我是看不得你那张死人脸!”她叫道,同时改变方向,“我们回长安吧。

    “等等。”他拉住了她,平静地道:“我是自己愿意跟你去花神谷的。”

    “你——”龙超雪愣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皇甫麟摇摇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这个傻瓜,你难道不怕我和那个‘庸医’合伙骗你的这个宝贝吗?有很多人想抢它的!”

    他很坦然地摇摇头,他的这个动作令龙超雪的心头漫过一阵柔柔的暖流。

    “你怎么就那么相信我?”

    “凭你的身手,要抢它只是举手之劳,何必用骗的,这么不人流。”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龙超雪还是有点儿沾沾自喜。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叫道:“对啦,那个‘庸医’蛮会乱捣鼓的,搞不好,能把你的记忆都变回来也不一定哦!”

    皇甫麟一怔,他还没有想过恢复记忆后将要面临的生活……如果他真的是个杀手。

    龙超雪正要乐滋滋地上路,忽然一声断喝传来——

    “站住!”

    二人讶然地抬首,只见周围的树上,突突地跃下几条人影来。为首的那个,是驰骋山庄的大师兄邓修敏。

    “阿麟,枉费师傅那么相信你,要不是我们兄弟几个多条心眼跟着你,只怕山庄出了一个叛徒都不知道!”

    “大师兄——”皇甫麟一惊,正要上前一步解释,却见邓修敏举剑指着龙超雪。

    “这妖女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

    可是龙超雪却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先是一瞪眼,然后笑得浑身发抖。

    “妖女,怕是你们那个小师妹吧,笑死我了!”

    邓修敏一怒,“休讲师妹的坏话!”

    “发怒啦?难道你暗恋她?”

    意外地看到邓修敏的脸涨紫了,龙超雪促狭地拽拽皇甫麟的袖子,“你的师妹还挺受欢迎的。不过这个大师兄,虽然说不难看,但跟你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周围弟子的眼光在邓修敏和皇甫麟身上来回转悠,邓修敏大怒,“妖女!你——”

    他本来就不爽皇甫麟跟皇甫心兰那么亲近,又看不惯他修长俊美的美少年样,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等着机会发泄出来。

    “在这点上,那个小妖精倒是蛮有眼光的,没有看上大师兄你。”龙超雪点点头。

    邓修敏确实是怒得不行了,所以他干脆地一挥剑吼道:“弟兄们,上!”

    十几个驰骋山庄的弟子,举着剑冲上前去。

    “不要啊!”皇甫麟喊了出来。

    邓修敏以为他是在为龙超雪担心,殊不知他是在为自己兄弟的愚蠢叹息。不过这一点邓修敏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的十几个弟兄全部被踢得姿势不雅观地倒在地上。

    那情景,连皇甫麟都要忍不住笑出来。

    “喂,熊包,你要不要也来一个?”龙超雪拍着手问道。当邓修敏看见自己那熊一样结实的身材后,便完全地成为他们之间爆发战争的导火索。

    “臭丫头!”

    龙超雪也不还手,就是一个劲地躲,那身法飘来飘去,像只轻盈的蝴蝶,煞是好看!只是苦了邓修敏,气势汹汹地劈上来,却刀刀劈空,累得气喘吁吁。

    于是一幕很可能是腥风血雨的斗殴,现在却变成了搞笑版的游戏场面。

    龙超雪终于不耐烦,一脚踩住邓修敏劈在她脚边的刀刃上,抬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笨蛋!你在往哪儿劈呀?本姑娘可是一直在你前面啊!”

    皇甫麟也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别过头去不忍心看这一幕,怕自己的笑声会刺激到可怜的邓修敏。

    可是他却已经刺激到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在庄内对皇甫心兰的笑是截然不同的。那是十分放松,闲散,甚至带着一丝痞痞的笑,而不是故意展露出来给别人看的那种温和的笑。

    这样的皇甫麟,实在是个美少年,有哪个姑娘能不为他疯狂?

    龙超雪松开了他,“好啦,你回去就跟你师傅说,他的宝贝徒弟被我绑架了!他的宝贝天玑子也被我抢劫了!有本事,叫他自己来跟我抢吧!”

    “你这丫头——”邓修敏刚说一句话,龙超雪立刻举起了手,“你的嘴巴子还没吃够是不是?”邓修敏一呆,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

    “哼!”龙超雪翻了个白眼,“还不快给我闪?”

    皇甫麟止住了笑意,“大师兄,麻烦你转告师傅和兰妹,我想要知道一些个人的私事,等这些事情了结了,我会亲自回去向他们负荆请罪的。”

    “谁会相信你这个叛徒……”邓修敏恨恨地说。

    “啰嗦。”龙超雪一吼,所有的人立刻间了个干干净净,“真是群烦人的苍蝇!”她不快地说。

    “不可以那样说大师兄啦。”皇甫麟淡淡地责怪道。

    “他们是很烦人啊。”龙超雪辩驳着,“看了就讨厌!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他们的。”

    皇甫麟无语地耸耸肩,大概是自己也觉得他们很无趣吧。

    经过龙超雪一番童心未泯的闹剧,他们的旅程轻松了不少。像龙超雪这样有一身过人武功的“江湖高手”,原来也是那么天真好玩,倒是比那些表情不是忧国忧民就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有意思得多了。

    花神谷就在眼前,两人正要人谷,忽然听见一声轻喝随着风飘送过来,沉沉的,煞是好听。

    “风熙言,你还记得我吗?”

    两个人回头一看,只见一玄衣男子,长身而立,衣摆飘摇得十分洒脱。皇甫麟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风熙言是冲着他叫的,倒是龙超雪十分迅速地就认出了那个人,大叫一声:“哇,是你啊,天下第二杀手!”

    那人正是当日在快意居绊马峰上,挑战风熙言的绝顶高手易水寒。

    那男子淡淡地一笑,“别来无恙吧,风兮兮。”

    当日在夜里,大家都没有看清他的容貌。现在迎着日头,发现他竟然十分俊帅,相貌堂堂,而且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凛冽。

    龙超雪仔细观察了一番,说:“你居然没死,真是厉害啊。”

    易水寒笑了笑,“我本来也认为自己不需要再活在这个世上了,大概是老天爷觉得可惜,又让我活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决定练习自己的剑术,再度来挑战你,直到我成为天下第一为止。”

    龙超雪叹息道:“不用了,你已经是天下第一杀手了。”

    易水寒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小子失去记忆了,连自己原来是谁都不记得了,还口口声声地认定自己是驰骋山庄的弟子呢!”

    易水寒闻言,一脸诧异,“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可是驰骋山庄的人不是与他有仇怨吗?”

    龙起雪十分不解地说:“我也很纳闷啊,那皇甫心兰,当初是被他采花采了去的俘虏;那皇甫远驰,是大家一致认定死于封喉浪子之手的。怎么到了现在,就好像事情没发生过一样,还和他称兄道弟的呢?”

    易水寒兀自回忆道:“我也发现江湖上,有很多关于风熙言的说法和猜测都忽然间销声匿迹了。方才见几个驰骋山庄的弟子快马急鞭,我还思忖着他们也许会有风熙言的消息,想不到竟然真的遇见了。”

    龙超雪说:“这小子不但忘了过去,武功还退步了一大截。不要说是你,恐怕就是当初的皇甫远骋他都打不过。你跟他较量,纯粹是无趣。”

    哪知那易水寒十分不爽地说:“这么说来,我这第一杀手当得也是无聊!

    他们二人斗嘴,把皇甫麟搁在了一边。等到想起来时,周围已没了皇甫麟的影子。龙超雪一怔,赶紧把易水寒推了推,“去找他,他现在可不比以前会照顾自己!”

    易水寒有点儿讶然地看了看她,但是没说什么,摇摇头兀自离开了。

    皇甫麟设走多远,正在一条河边。龙超雪发现了他的背影,他面对着瀑布静静地站立着,把剑随手放在一边。龙超雪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说了一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溜,是不是怕自己打不过那家伙呀?”她虽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调侃,但不知为何,说出来却又带着淡淡的温柔。

    皇甫麟不发一语地看着水面,“我当真是杀手?”他问,“而且与驰骋山庄有血海深仇?”他转过脸来,“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就是风兮兮?为什么你不认为自己认错了人?”

    龙超雪一愣,知道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去,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哼了一声说:“随便你怎么想,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你的胸口有一块蝴蝶形的胎记……”

    皇甫麟一愣,龙超雪急忙接上:“我可不是故意要去偷看你这个烂人的,是困为你那次和易水寒决斗后,伤得像条落水狗,我看不下去了救你时才发现的!”她刻意隐藏掉师傅留下的地图在他手里,以及皇甫心兰为他擦身的事实,还不是因为小女孩的脾气在作祟。

    皇甫麟沉默了一下,忽然旋身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你要去哪里?花神谷就在前面了!”龙超雪喊道。

    “回山庄。”他的声音随风飘来,显得虚无缥缈,“我要亲自去问师傅他们,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龙超雪一急,冲上去揪住他就是一声爆吼:“你疯啦!如果他们知道真相却还故意这么做,你摆明了就是去送死啊!难道你以为你还像以前那样……”

    皇甫麟格开她的手,清冽的目光注视了她良久之后说:“我一定要去的,就算阻拦我的是你,我也一定要去。”

    他的目光平静却又满含压迫,让人无法拒绝。现在他依然是皇甫麟,不是风熙言,可是龙起雪却如同身在半年以前,对他的视线无法回避。

    皇甫麟拿出那个小盒,“这个天视子,你可以拿去交给楚宵阳,没关系,我相信你。”

    龙超雪愣愣地接过了盒子。

    皇甫麟好像还想说什么,不过一转念,还是没说出口,转过身徐徐而去。

    “他果然不是以前的风兮兮。”

    龙超雪回头,见易水寒靠在一棵树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易水寒回视她,忽然一笑,“但是,他依然是风兮兮。”

    龙超雪看看手里的盒子,忽然把它抛给易水寒,“给你。”

    易水寒准确地接住了盒子,脸色却是无比愕然,“给我?”

    “你拿去交给楚宵阳。”龙超雪一转身,朝着皇甫麟离去的方向一提气追了上去,一眨眼便消失了。

    “给我,不怕我私自吞了它,再来找你们决斗么?”易水寒掂量着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粒龙眼大小,白玉似的丸子,晶莹美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魅和诱惑,诱惑人去占有它……

    易水寒合上盖子,把盒子放人怀中,将剑扛在肩上,信步走向花神谷,“居然相信我一个连陌生人都算不上的敌人,这师姐弟还真有点儿意思。”

    第九章

    一路上,皇甫麟形单影只,往驰骋山庄的方向披星戴月地赶去。

    龙超雪并没有靠近他,她维持着自己和他的距离,不近不远,远到只能隐约地看见他的背影,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从风的那一头传来;近到只要有人找他的茬子,自己一眨眼就可以出现在他面前,摆平那些人渣。

    皇甫麟似乎知道龙超雪跟在他身后,好像也不在乎,只是自己不要命地奔波,好像这样会比较痛快一点儿。

    麻烦在他们抵达洛阳城的当天到来。

    驰骋山庄近在眼前,只是中间隔了一堵人墙。

    那些人绝非善类……眼中满溢着浓浓的杀气和仇恨,挡在皇甫麟的面前。

    “风兮兮,我们找你可是找得好苦啊。”

    为首的一个女道姑,咬牙切齿地说:“贵人多忘事,想必你也不记得我了吧?去年你掳走我一个徒儿,对她百般凌辱,以致于她一回来,就羞愤自尽!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龙超雪隐藏在树冠中,心思暗自思忖:风熙言才不是这么没品的采花贼,他不但对猎物好,而且长得又俊美元比。那个小道姑想必是动了几心,死活地要跟他在一起,被老道姑抓回去,一气之下动了求死的念头才是真的。

    皇甫麟讶异地指着自己,“我?”

    “难道是我?恶贼体要装傻!”

    “还有我,”一个青年公子哥也站了出来,手拿一柄碧色的短剑,“我的未婚妻也是被你抢走的.至今音讯全无!

    龙超雪想,有可能,为风熙言去寻死的姑娘多得一马车都拉不完。

    “休要跟他废话,取他的狗命是正经事!”

    一老者大叫一声,举起法杖便打。

    但他这一杖,却打了个空。

    眼前一晃不知闪过何物,那第一杀手的身影便在几尺之外,身边还立着个小姑娘,朝他们淡淡地笑着。

    “我说各位,你们撒谎也要打个草稿啊。”龙超雪抬起一只手,指着那道姑,“我说你,大姐,你那个道姑徒弟,想必是动了几心,被你训斥才起了死念的吧?”

    那道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的徒儿的确如龙超雪所说,跪地恳求师父将她逐出师门,好让她与心上人朝夕相伴。这还得了?她一怒之下,命人将其按门规处置,事后又觉得愧对徒儿,这才把怒气转移到风兮兮身上来的。

    “还有你啊,”龙超雪指着那位公子哥,“你的未婚妻被我师弟抢走了是吗?阁下确定自己以前没照过镜子吗?你可否看看你那张尊容,和我师弟比起来,有眼睛的女人会选择哪一个?”

    “你——”那公子哥似乎被戳中痛处,脸色顿时涨得跟猪肝一样。

    龙超雪接着指向那老丈,“至于这位大爷,您该不会也是老婆被抢走了吧?”

    “小丫头休得胡说!”老丈气呼呼地把法杖一跺,“我儿子死于这恶贼之手,不信,你们可以随便问问江湖人士,看季青桐是否死于封喉浪子之手!”

    “原来是儿子……”龙超雪点点头,“那么老丈,你应该知道,封喉浪子不会轻易出手吧?我听说他的聘金至少是……是,”她伸出五个手指头,“好像是五千两,还要根据对象浮涨,是不是?”

    “不错!”老者理直气壮。

    “那就是了,我师弟只是受人所托,杀手也是职业,你们认为呢?”

    一句话说得那老支和别人面面相觑。

    “所以,难道你们不觉得,知道真正的买主,会更有意义些吗?”

    老者再次愣住。

    龙超雪说:“我是不知道我师弟都受了哪些人所托,不过他现在失去记忆了。如果脑袋完好的话,应该能想得起来是谁干的吧!”

    “什么,失去记忆?”众人大眼瞪小眼,十分惊讶。

    “是啊,而且还和驰骋山庄有关呢。”龙超雪在他们中间踱来踱去,抬眼看了一下山庄的轮廓,继续道:“所以如果大家愿意,我们不如做笔交易,你们帮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我师弟呢,就把受何人所托告诉你们,让你们找自己的仇家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为难地看着对方,他们都是来寻仇的,这下反被对方利用,这不就跟冤大头一样了吗?

    龙超雪一摊双肩,“我可没有强迫你们哦,要打要杀的,你们也可以尽管上。但是我师弟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再加上我,你们看看有多少胜算吧!”

    万雨来的传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还是两个!众人终于还是觉得这笔交易比较划算,纷纷点头。

    龙超雪露出少女特有的窃笑,捣捣皇甫麟,“嘿嘿,我们有帮手啦!”

    可是皇甫麟却不像她想的那样轻松自在,他放任视线飘到那重重叠叠的庄园里去……到底在那里,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

    入夜。

    蛐蛐和蛙儿的叫声使这小小的池塘呈现出一派曲院风荷的雅景。

    然而庄内,而且是庄主皇甫远骋的房内,却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你竟然把天玑子交给别人,你可知道这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一共才只有四颗,我让你一定要交到刘宰父和黄将军手中,你却——”皇甫远骋怒不可遏的声音,透过门隐隐地传出。

    皇甫麟只是跪在地上,问来问去都只有一句话对答:“求师傅责罚。”

    皇甫远骋踱着步,口中碎语:“黄老将军乃是习武之人,自然喜欢这类强身健体之物。而我之所以交给刘宰父,就是因为希望他可以呈交当今圣上,博取龙颜大悦。他可以加官进爵,而我驰骋山庄也可以光耀门楣,脱离江湖的腥风血雨,正经登堂人室……你可明白我为山庄操劳的苦心?”

    皇甫麟眼一闭,“是徒儿不好,请师傅责罚吧。”

    皇甫远骋忽然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说你是江湖杀手之类的?”

    皇甫麟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注视着师傅,“是。”

    皇甫远骋一挥袖,“不要去相信那些无聊人士的言论!你是我的徒儿,虽然几月前受伤,记忆有些模糊,可是你的确是我的徒弟!心兰能够佐证,难道你信不过心兰?”

    皇甫麟摇摇头。

    “那就是了,心兰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师打算大事一成,就选个良辰吉日为你们操办喜事……难道这不好么?”

    皇甫麟点点头,“多谢师傅。”

    “麟儿,要做大事,的确要先舍弃一些无谓的感情。但是你和心兰,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又情投意合,又门当户对,为师不会骗你的……”

    皇甫远骋试着把手放在皇甫麟的肩膀上安抚他一下,可是当他的手指指尖接触到他的肩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稍微缩了一下……毕竟连他也没有想到,当日的风兮兮,天下第一杀手,令人闻风丧胆的封喉浪子,此刻会乖顺地跪在自己面前,用清亮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皇甫远骋很快收回了手,“去和心兰谈一谈吧,为师希望你可以夺回天玑子,把它送到刘宰父那里去。”

    “师傅。”皇甫麟忽然轻声问道,“您真的会把心兰嫁给我吗?”他挑眉看着他,“纵然我真的是天下第一杀手?”

    那一瞬间皇甫远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何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戾气?

    没等他回答,皇甫麟微笑了一下,“我随口说的,师傅不要见怪。”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我会拿回天玑子的,师傅就等着吧。”

    皇甫麟离去后不久,皇甫心兰就出现在屋子里面。她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心爱的人口到身边雨露出喜色,反之有一种忧心仲仲的不安。

    “二叔……我们这样骗下去,也不是办法。”

    皇甫远骋笑着把手放在侄女的肩膀上,“心兰不必担心,告诉二叔,你真的喜欢这小子吗?”

    皇甫心兰脸一红,点点头。

    “即使他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皇甫心兰摇摇头,“我了解他的为人,他不是那个凶手!二叔,你不是也不相信吗?”

    皇甫远骋一怔,“是啊,是啊,否则我也不会收留他啊。”

    他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青釉瓷瓶,递与侄女,“这个药,要继续加在他的膳食中。这次间隔的时间有些长,他或许想起了些什么,所以剂量要稍微多些。

    皇甫心兰犹豫地接过来,“可是、可是,真的不会对身体有害吗?

    “二叔何时骗过你呀?你父亲去了,如今二叔就是你惟一的亲人,二叔还能看着你受罪不成?

    有了亲人的保证,皇甫心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瓶子离去了。

    皇甫远骋淡笑了一下,看侄女离去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来。只不过那个瓶子的盖子是白色的。

    “心兰呀,莫要怪叔叔不留他,那小子太危险了。万一被他记起了从前,哪怕是一丁点儿,都会威胁到我的山庄。

    他一扬手,将那瓶子挫骨扬灰。细致的粉末飞扬在空气中,有的落在烛台上,和燃烧的火苗接触,发出刺耳的声音。

    “哈哈哈哈——”

    “真难听。”龙超雪轻轻地把揭开的瓦片益回原处,叹了口气,“为什么做了坏事以后都要哈哈大笑呢,没创意!

    她轻巧地一个翻身,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门口。

    皇甫远骋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吹熄了烛台,躺在床上就寝。

    龙超雪的打算是直接把这老头一揪,逼他交出解药来。她本来就不是多么有计划的人,想一步做一步呗。

    可是当她掀起帐子,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时,吃惊得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明明看到皇甫远骋这老狐狸上了床的呀!

    难道他人地了不成?

    她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密道,于是掀起被褥,在床板上东敲西敲,果真被她发现了一个中空的位置。打了开来,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向下延伸。

    龙超雪掏出火石,点燃烛台,然后走进密道。

    密道阴湿狭窄,霉味扑鼻,即使是邋遢的龙超雪,亦觉得难以忍受,她更想不通为什么皇甫远骋要来这里。

    前面一个拐弯处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她急忙吹熄火苗。

    果然,一阵谩骂声传来,“皇甫远骋,你这个老狐狸!有种杀了我沙乌尔!否则就把月真还给我!”

    沙乌尔?这名字很熟啊。她往前靠近了点儿,暗暗的灯光,使她可以看清楚那个被缚在墙上,衣杉槛楼、遍体鳞伤的人,正是当日叫她吃尽苦头的苗疆人沙乌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皇甫远骋道:“你死心吧,你的月真早就到了阴曹地府。现在我大哥也去了,他们恐怕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沙乌尔气得直叫:“你这天杀的混账!比万雨来还要混账一万倍!”

    他浑身覆着铜锁,足足有百斤,可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还能乱动挣扎,果然是力大如牛。

    皇甫远骋冷笑道:“你尽管吼吧,反正你也要去的了,到时候见了他们,慢慢叙旧也不迟。”

    他说完就转身走出地牢,龙超雪急忙往回跑。好在她轻功绝顶,走路跟鬼飘似的,很快就冲到了外面,把一切伪装成原样,窜出了房门。

    ※※※

    此时,皇甫心兰端着参茶,进了皇甫麟的房间。把碗放在桌子上后,她柔声道:“师兄,我炖了人参茶,你这几天流落在外,补一补吧。”她自然没有说,这茶是加了药的。

    皇甫麟端过来,还没喝又放下,“心兰,我问你,我真的是你师兄吗?”

    皇甫心兰一惊,“师兄,你是不是受惊了?才会去想那些无聊的人说的话?你当然是我的师兄啊,快喝吧。”

    “你那么急着要他喝,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啊?”

    帷帐后传出一声促狭的讥笑,皇甫心兰大吃一惊。当她看清楚从帕帐后面走出的人是谁时,手上的碗不由得掉落在地,打得粉碎。

    龙超雪盯着地上的参汤,只见泼洒在地面上的茶水,缓缓地窜起一阵白烟,反射着莹绿色的光泽。看得皇甫心兰大惊,“这、这是……”

    “这是你二叔给我师弟吃的好东西啊!”龙超雪打量着说。

    “不可能的,二叔他不会做这种事!他视师兄如己出,根本不会加害于他!”

    皇甫心兰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妥,果然龙超雪直直地盯着他,“这么说来他的确给过你药喽?”

    皇甫心兰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不会的,我二叔不会害麟哥的,不会的!”她忽然冲去,拔出墙上的宝剑,指着龙超雪,“要害我们的是你,如果不是你,麟哥他也不会这样的!”

    龙超雪轻蔑地瞥了那剑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两声:“你拿这玩意指着我,是想吓我还是吓你自个儿啊?小心划着你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就没男人买你的账了!”

    这时皇甫麟忽然自座位上站起来,走向皇甫心兰,看着她。

    皇甫心兰的勇气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愣愣地举着剑,却又不住地往后退,直到背抵着门。

    皇甫麟伸出手握着她的剑,柔声地道:“心兰,我很感激你。”

    皇甫心兰一愣,他接着说:“你是好姑娘。”

    皇甫心兰怔怔地看着他,是了,他的神态已经变了。虽然还是很温柔,可是眉宇间,已经看不见皇甫麟的儒雅,而是凌厉的肃杀之气——一个杀手,而且是天下第一杀手才会有的杀气。

    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嬉皮笑脸的少年郎,言语间极尽轻薄男女之能事,吓得她东躲西藏c可是又忍不住深深地为他那一份世间难得的俊美和邪佞所迷,她的爱恨,如今已经全部转化为了坚定的追随。可是龙超雪却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让一切努力又回到了,这叫她如何能不气呢?

    “你、你都想起来了……”她绝望地说。

    皇甫麟摇摇头。

    就在皇甫心兰垂下眼帘时,他轻声地说:“我虽不是皇甫麟,但,却是你的麟哥。”

    一声麟哥将她的希望打灭,皇甫心兰手里的剑“当”的一声落在青石地板上。

    她终究还是两手空空。

    皇甫心兰不由得失声痛哭。

    皇甫麟则任由她的眼泪滴落在肩头而无所动,两只手也始终垂在身侧。他的视线抬起来,与龙超雪的相撞,龙超雪朝他扁扁嘴,好像在说:“看你怎么收拾?”

    待皇甫心兰哭够了,皇甫麟才将手绢递过去。那是皇甫心兰第一次绣好送与他的,看着那丝绢,方方正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