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休夫之大隐隐于市》
上架感言
本文写到快20万终于迎来了上架。
谢谢各位童鞋一直以来的支持,让偶从一开始点击、票票惨淡得可怜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尤其是在金笔期间,看着本文的点击、推荐票节节上升,让偶真的非常滴开心。
偶知道上架之后,无可避免地,有些童鞋会将本文下架,有些童鞋会去看盗贴,只希望童鞋们能尽量手下留情,让偶不要扑得太惨。这是偶第一次写v文~~
上架之后,偶会尽量保证日更三千,至于加更暂时是不敢保证了。。如果写得顺的话,会努力加更的。。
最后,继续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打赏,至于粉红票,童鞋们有的话给偶一两张吧。
就酱紫~~~
鞠躬,潜下~~~
楔子隐·决裂
“如月,你把孩子交给我吧。”
“相公,不要,不要……”一个温润秀丽的女子脸色煞白,眉头拢起,她侧身紧紧抱着怀里五六岁的女娃,“就算你杀死我,我也不答应。你好狠的心,居然想牺牲我们的女儿……净净,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的骨肉,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如月,我也不想。”她身边的男子一脸的为难,却又大义凛然,“可我若是不救兄弟,便是不义;若是交出帮主的女儿,便是不忠。”他伸过手,想要抢过孩子。
“你只想到忠义,可曾想到你我夫妻之情,你跟净净父女之情?”女子退一步,将孩子抱得更紧,手里的青筋凸起,似要迸裂,“相公,算我求你。如月没怎么求过你。”她仰乞求地看着身形健硕的男子,晶莹的泪光在她眼中闪耀着,泫然欲泣。
“如月。”一身蓝衣的男子撇开眼,几乎不敢看她,“舍了她,我们可以再生。”
“再生?可再生,那永远不再是净净……”她突然一动不动,眼睛惊恐地瞠得老大,“你,你,你居然点我的|岤?你答应过我永远不点我的|岤道。”她没想到,她一直以来所相信的良人居然以这种形式背叛了她。
“如月,对不起。”男子一脸歉然地放下那点在她肩胛的手指,抱过她怀中的女娃。那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却是不言不语,似是吓住了。
“不要,相公,不要……”女子看着怀中的女娃一寸寸地离开她,脸色愈白,她声嘶力竭地吼道,“相公,若是你今天带走净净,从此我就跟你夫妻恩断义绝,永不言和。
抱着孩子走向大门的男子顿时僵了一下,停住脚步,硬声道:“好,从此我们夫妻恩断义绝,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一边说道,一边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抽剑一挥,一片衣角飞旋落地,“净净是我们江家的孩子,所以我抱走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出大门。
只余下那女子直直地看着地上的袍角,泪水终于自眼眶滑下:“割袍断义,江云海,算你狠……从此夫妻情断,永不相干!”
(楔子完)
第一章隐·遇见
“净净,你可要跟娘走?”
“燕燕,燕燕。”海棠斜坐在床边,伸手摇摇那埋在棉被里的小女孩,“醒醒,醒醒。”
女娃娃一声不吭地往被子里窝得更深,身体几乎蜷成一个圈,头也缩到花被子里只余下几缕卷卷的头丝露在外头。
“燕燕。”海棠看着耍赖的女儿不禁宠溺地一笑,隔着薄被轻捏了女儿的腰。
怕痒的小人儿顿时缩了一下。
于是,慢悠悠地再捏一下。
被子慢慢地被放下,露出女娃娃白里透红的脸蛋瓜子,那略微上挑的丹凤眼湿漉漉,无辜得很。“娘,再让我躺一会嘛,天都还没亮呢?”她粉嫩的嘴唇翘得老高。
“可再晚点,就像上回一样,没我们的摊位了。”海棠用手顺顺女儿不听话的碎,温和地驳了回去。
也是。女孩皱了下鼻头,上回她们不过是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一个坏心眼的大婶便占了她们的摊位。害她们兜了好一个圈子才找了个边边的角落,生意也大不如常,害她连着两天三餐都是肉包子菜包子肉菜包子白面包子(谁让娘亲坚持不卖隔夜食,便成了她娘俩遭罪)。
“那,那今天不跑了好不好?”小姑娘装可爱地咬咬指甲。
“燕燕,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许咬指甲。”做娘的面色微冷地伸出食指把女孩的手指头从她嘴里勾了出来,“还有,记得你答应我过什么吗?”
女娃燕燕抬头看着娘亲微愠的表情,可怜兮兮地扁扁嘴:“天天要跑步。好了,跑就跑嘛。”她坐起来,乖乖地由母亲帮她穿衣服,一边嘴里轻轻嘀咕着,“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跑的?”
海棠为她合上衣襟,不厌其烦地说道:“这是为了身体强健……”
“为了遇上坏人打不过,还跑得过。”小家伙流畅地接上,“天天说,都不累啊?”
“你这丫头。”海棠有些失笑地点点她的小脑袋,“好了,自己穿上鞋。”
等两母女跑完一圈回来,再赶到市集摆摊,天已经蒙蒙亮了。周遍的小摊已经蓄了快半数。
海棠一边与两三个渐熟的大爷大娘打声招呼,一边从小木推车上搬下两张小桌、几把长凳子,熟练地摆好,再打开最上层的蒸笼,让里面的香气飘出。没忙着吆喝生意,她先给女儿盛了碗豆腐脑,撒上甜蜜蜜的糖末子,并问道:“燕燕,想吃什么包子?”
“还不是肉包子,菜包子,肉菜包子,白面包子(=馒头)。”燕燕数着手指,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随便来一个吧。”
“是吗?”做母亲的这回倒是半点不生气,“哎,亏我昨个还去溪边钓了几条虾和几个小螃蟹,特意起早给你做了几个蟹黄小虾包……”
“真的?”女娃娃的眯眯眼眨巴得老大,蹦跳地谄媚过去,“娘——”正想撒娇一番,就见一青衣大叔直直地站在那笼包子前,瞪着那热气腾腾的白面。
咦,客来了。才几天就习惯买卖的六岁小姑娘赶忙甜腻腻地唤道:“叔叔,要买包子吗?我娘做的包子顶好吃哦?有肉包子,菜包子,肉菜包子,白面……(作:相信我,我没有凑字数的意思,只是喜欢废话)”她停下,因为看到大叔的眼睛落在桌上那碗雪白白的豆腐脑+红艳艳的糖末子上,便转道,“大叔喜欢吃豆腐脑吗?要不要来一碗,我娘做的豆腐脑顶滑顶香顶……”
她尚未推销完,就见那大叔简洁地给了五个字:“一碗豆腐脑。”
今天的第一笔生意做成了,燕燕自是高兴,却也忍不住偷偷瞪了那不让她把话说完的大叔一眼。然后拿过娘亲的爱心蟹黄小虾包,小丫头乐滋滋地吃自己的去了。
似是察觉女儿的小心眼,海棠忍不住舒展唇线,手也动起来,取个碗,打开左手边的木桶,问道:“这位公子,豆腐脑是要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很果断的两个字。
“好,公子请先坐下稍等。”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往碗里盛豆腐脑,添酱油,撒葱花,滴麻油,然后放上白瓷调羹便送到那青衣男子面前,“公子请用,还要点别的吗?”这一问,正式对上他的眼。
她诧异地眨了下眼,忍不住多看一眼。
好奇特的长相。很平凡的脸,奇怪的是他的五官分开来明明很端正,可合在一起却别扭了起来,看来没什么特色。他的皮肤很白,映衬得那墨黑深邃的眼睛特别亮,仿佛泛着水光似的。害得海棠禁不住朝他的眼睛看了第三眼,脑海中冒出三字:水灵灵。咳,用在男子身上似乎不太适用。
男子轻啜一口豆腐脑后满意地舒展眉头,连声音都仿佛比之前柔了一分,道:“请再给我一个肉包。”
“公子请稍候。”海棠熟练地从蒸笼里夹出一个肉包,放到青瓷碗里,送到那男子的桌上。
看着那热腾腾、泛着肉香与面香的包子,男子却微蹙眉头。
心细如丝的海棠赶忙道:“公子要筷子吗?不好意思,奴家今天刚开始做生意,还没来得及都摆弄好。”她一边说,一边把一个青黄的竹筷筒放到了桌子中央。
“谢谢。”男子客气地道谢,取了筷子,便沉默地吃起来。
见此,海棠也不再特意招呼他,吆喝起来:“来来来,热腾腾的包子,快来买啊。两文钱一个肉包,一文钱一个菜包,……”唤两声停两声,不知不觉,海棠也做了几个生意。但坐下吃的却仍只有那青衣男子。
海棠在看女儿的空挡,又偷偷瞅着他。不是因为他变俊俏了,而是这人的吃相真是……
千万别误会,不是优雅,也不是粗鄙,而是慢,极慢。一口一顿,细嚼慢咽,仿佛他不是在路边摊吃那廉价的豆腐脑和肉包子,而是什么绝顶的美食。
海棠知道自己的手艺不错,却也自知自己在卖的绝对称不上什么特别的美食,这毕竟不过是豆腐脑和包子而已。
“请再给我一个菜肉包。”男子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肉包后,放下筷子,再次开口道。
海棠正想回应,却听女儿清清脆脆的声音先于她嚷道:“叔叔,错了错了,是肉菜包,不是菜肉包。菜多肉少的是菜肉包,肉多菜少的是肉菜包,我娘卖的可是童叟无欺的肉菜包。”
那男子沉默了一下,当海棠以为他生气时,却见他淡淡地笑了,如一道温温的暖风,柔化原本死板的线条。“抱歉,小妹妹。老板,请给我一个肉菜包。”
海棠不禁也被感染了几分笑意,赶忙送上。
这一天,海棠的摊子比平日早收了不少,因为那男子离开前又用油纸包走了五个肉包子,五个菜包子,五个肉菜包子和五个白面馒头。
他这是带回去当三餐吗?想归想,生意照旧,海棠自然不会同钱过不去。
提早收摊的好处便是有时间陪陪女儿了。
把小木推车推回家后,海棠拎着女儿去九珍买她最喜欢的千层酥。小姑娘蹦蹦跳跳兴奋极了,看得海棠跟着欢喜,却又不禁心疼:从以前的衣食无忧到现在的清贫度日,也真是苦了这孩子了。但她从不后悔带她离开,留在那里,只会一点一滴腐化燕燕的思想认知,让她变成和她父亲一样的人。才想着,她不禁就打了个寒战。不行,她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娘,娘……”燕燕扯扯母亲的袖口。
“怎么了?”回过神来的海棠赶忙低,直对上女儿略显焦急的凤目。
“娘,你看那边。”燕燕抬起右手指向前方道,“那边有两个坏人欺负漂亮姐姐。”
顺着燕燕白净净的小指头看过去,只见前方几丈外,两个流里流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的男子正满脸猥亵地接近一个白衣美人,而那美人则一脸无措,一步一步地后退避开不断袭来的马蚤扰。一个转弯便不见人影了。
糟糕,海棠在心中惊呼,那里可是个死胡同啊。那姑娘走了进去,岂不是……
她四下看看,能否求助于人,却见周围的人只是偷偷看着,叹息怜悯地摇摇头,却不见有何行动。
怎么办?海棠握握拳头,下定决心。她蹲下身来,从女儿怀中掏出一个挂在她脖上的小竹哨,送到她手里道:“燕燕,乖乖在这等着娘,娘很快就回来。千万不要理陌生人。要是碰到怪叔叔怪婆婆之类的,用力吹哨,使劲跑,大声地叫,知道吗?”
“知道。”燕燕答得又脆又响亮。
摸了摸女儿的头,海棠赶紧小跑地过去。一到那巷子口,就见那美人几乎快退到巷子尽头,面色苍白(在海棠眼中),而那两个粗鄙的男子满口污言秽语地欺了上去。
眼看那美人就要受辱,海棠不禁气愤地上前,斥道:“住手。”
两男子愣了一下,回过头来。一见是位秀丽文雅的少妇,不禁露出恶笑:“看来我兄弟今天艳福不浅,又来了一个小娘子。也好,我兄弟俩一人一个,也免得伤了和气。”
看着这两人皮肤粗糙,满口黄牙,不修边幅,海棠不禁心生厌恶,正想痛骂这两个不知羞耻的无赖流氓,却见面前这两人突地倒了下去,软软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海棠结结实实地怔住了,眼角被一银光刺到,看去。明白了。
那白衣美人抬着右腕,腕上箍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钢圈之物,看来定是什么机关宝贝。
海棠的眼睛忍不住闪了闪。是她多事了,这美人怕是故意把人引到这边教训一番的吧。她笑笑,欲转身离去。
“喂。”谁想那身后的美人却不愿放她离开。
虽说背后的人语气不善,但一向和气、为人好相与的海棠还是乖乖地转回身来。这一转身,眼睛都直了。
好漂亮的人儿。
直到此刻,那白衣美人走近了,海棠才真正把他看了个清楚。
多美的一张脸啊!见了他,海棠才算知道什么是柳叶眉,玲珑鼻,樱桃嘴,鹅蛋脸,一切完美的俱像是画中一般。这样的人儿,不需过多的装饰,只是一根丝带将乌扎起,一身简单的白衣,却已风华尽现。他似乎有种非男亦非女的气质,不但吸引男人的目光,连女人都逃不开诱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海棠不禁有些看痴了。
那美人似是也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再次唤道:“喂,叫你呢。”他斜斜看人的眼睛,充满了风情,唇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
“不知姑娘有何指教?”海棠自然不敢唐突佳人,斯斯文文地应道。
“你叫我什么?”谁知那白衣美人却顷刻间怒了,虽然他挑起眉尾、咬牙切齿的表情别有一番风情,但海棠还是禁不住自责了一下。
“姑娘,若是奴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千万别见怪。”海棠福了个身,却神奇地现美人怒气霍地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他大步上前,修长纤细的手指几乎点上她的额头。“你这不长眼的,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是个女的?”他嘴里几乎喷出火来,“本公子身长七尺,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既没穿金戴银,也没挽画眉裹小脚,你说本公子什么地方像个女的?”
海棠看着他因怒气染得艳红的嘴唇,很想说:你哪里都像个女的。却也不敢在老虎嘴边拔须。不想说谎,只得客观地把眼前之人重新打量了一番。说他不是女子,也许真的不是。
他比寻常的女子要高出许多(至少比她高了半个头),面部五官虽然漂亮,却也看得眉毛天然未修,脸上唇上不见半点胭脂,耳垂无洞,身材纤瘦颀长,若是男儿,瘦了点,但若是女儿,可就糟了,太扁了点。若是哪家女儿扁成这样,怕是要羞死了。瞧他眉宇间有分耀眼的英气,举止间也确实无女儿家的纤细有礼,许是她认错了。
本来就不想得罪人,海棠自是乖乖认错:“公子,实在抱歉,是奴家眼拙。”忍不住补了句,“奴家自幼有眼病,距离稍微远点便看不清晰,请公子不要见怪。”哎,又忍不住说谎了,幸好没教女儿听到,否则立场不稳,便不好再管教于她了。
那白衣美人,不,公子冷哼一声,表情渐渐平静,看来火气已散了去。“我问你,你刚才可是想救我?”
自然是。海棠乖乖点了个头。
“那你可有找帮手?”白衣公子再问。
没有。海棠用力地摇了摇头。
“没、有?”白衣公子的火气看来又冒了上来,眼睛里快燃起小火苗苗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管什么闲事?今天若是我也无自保之力,我们俩不是一起遭殃了?下回,没那能力,就少管那闲事。知道了吗?”他像教育孩童般逼问。
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主。海棠用衣袖掩唇轻笑,乖乖应道:“多谢公子关心。”
“谁关心你啊。”别扭的公子哥干巴巴地驳了回来,“我是替你家人教训你。”
呵,海棠暗暗偷笑一下,道:“那奴家就替女儿海燕谢谢公子。”
“哼。”白衣公子轻哼一声,大步朝巷子口走去。
“公子,请留步。”这回,轮到海棠唤住他。
“你还有什么事?”对方一脸的不耐烦。
“我想问问公子,”海棠指指他藏在袖子中的右腕,“不知这腕上之物从何购来?奴家也想买一个给女儿做防身之用。”
“这个啊,”他抬起右手,衣袖自然滑落,现出腕上的钢圈,然后第一次露出真实的微笑,顿时,艳冠群芳,“这岂是随处都能买到的?这是一位长辈的礼物。”说完,毫不恋眷地离去。
留下海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也是,这般机关宝贝,哪是随处可以买到的?还是陪燕燕买千层酥去吧。
几日后——
“请再给我五个肉包子,五个菜包子,五个肉菜包子和五个白面馒头。”青衣男子慢吞吞地用从袖口掏出的白绢抹了抹嘴唇,千篇一律地说道。
海棠已经习惯了,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熟练地动起手来。
然后银货两讫。
看着那远去的青色背影,海棠忍不住再次为他担心:这人吃了几天包子了,还不厌吗?
“娘。”坐在板凳上的燕燕一边用调羹搅和着碗里的豆腐脑,一边贼贼地笑道,“你说那个大叔是不是喜欢你啊?”
“燕燕,”海棠表情顿时变得严厉,她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小姑娘身边,低声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这话可不能到处乱说。”所谓:寡妇门前多事非,她母女俩无依无靠,更是要谨言慎行,避开那些闲言碎语才能生存。
“娘,”小丫头片子扁扁嘴,几分委屈,几分撒娇,“是白菜大婶家的小刘三说的,他说那个大叔天天来我们这买一堆包子,肯定是喜欢了娘你。”
见宝贝疙瘩可怜兮兮的表情,做娘的心刹那间心软了,柔声道:“燕燕,这话是真的不能随便乱说,教人听去了,怕要把娘给看轻。”哎,其实小孩子又怎么会说这等胡话,怕都是大人地方听来的吧。平日见那白菜大婶热情和善的模样,没想到心里还纠结着这样的九曲十八弯,以后还是少些往来为妙。“燕燕,以后避着那刘三,少跟他玩,好吗?”
“嗯。”燕丫头往嘴里送了口那几乎快糊掉的豆腐脑,含糊糊地应着,心想:不玩就不玩,反正她也不喜欢老是挂着鼻涕虫的刘三子。
“还有,别跟人说是娘不许你同他玩。”
“嗯。”
“燕燕乖。”摸了摸女儿乌黑的顶,又从怀里摸了包麦芽糖给她兹以奖励。见小家伙脸上无一丝不甘愿,海棠总算放下心来,到蒸笼边继续吆喝生意,“来来来,热腾腾的包子,快来买啊。肉包两文钱一个,菜包馒头一文钱一个,……这几位大爷,要买包子吗?”她见三个男子往这边走来,赶忙问道。
“哟,肉包子看起来不错嘛。”只见左边的黑面短须男不客气到从她的蒸笼里拣了个包子,咬起来,“确实不错,大哥,你要不要也来一个?”他说着又掏走一个肉包给了中间虬髯胡子。
“谢谢大爷夸奖。”虽然海棠感受到一股来不善、善不来的气息,却也只能客气地回应。
“我说小娘子,是谁允许你在这里摆摊的?”那虬髯胡子抓起肉包大咬了一口,斜着眼睛,流里流气地问道。
“这个……没有谁。”对方这么一说,海棠心里便有数了,这三人怕是来收保护费的地头蛇吧。
“没有?”右边的龅牙男狠狠地拍拍了一下装豆腐脑的木桶盖,狐假虎威,“你懂不懂规矩,这里可是我大哥的地盘,谁要在这做生意都得请示我大哥。”
“抱歉,抱歉,奴家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请几位爷千万不要见怪。”海棠心里一股怒火上来,却也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外表欲恭敬。
“你这小娘子倒还识相。”那吃完包子的虬髯胡子从嘴里吐出一粒肥肉丁儿,“大爷我今天也不为难你,爽快地给你个数,一年二两银子的摊位费和保护费。看你一小娘子不容易,就准你一年分四次付,今个儿给头期。”
“大爷,奴家今天生意刚开做,实在没那么钱。可否宽限一天,容奴家回去筹下钱,明天一定备好银两。”海棠唯唯诺诺地答道。
“好吧,今天大爷心情好,看你这小娘子也识趣,就宽限你一天。”虬髯胡子又从蒸笼里掏了个包子,他那两兄弟也跟着每人摸了一个,总算大摇大摆地走了。
海棠自是不敢找他们收包子钱,只能咬牙吃下这闷亏。看来这生意怕是难做下去了。生存不易。
当晚,在母女俩租来的小屋里,油灯下,母女俩各自执笔,忙碌着。
只见做娘的左手拨着算盘,右手握着毛笔,微沾墨,不知在那小本子上计算些什么。而当女儿的左手按着光秃秃的宣纸,右手吃力地在纸上描着,只是那略微颤抖迟钝的模样,也不知是她在使毛笔,还是毛笔在使她。
好不容易点完最后一笔,小姑娘忍不住甩甩僵硬的手,习惯地嘟嘴撒娇:“娘,我这名儿太难写了,你还是给我换一个吧?”
“燕燕,又说胡话了。”海棠没有放下笔来,一心二用地说道,“名字哪是能随便改的?况且,你不是一直挺喜欢‘海燕’这名儿?”
“可是,实在太难写了,笔画这么多。娘~~~~~”海丫头说着说着声音便嗲起来。
“照你这么说,干脆大家都叫什么‘了了’‘人人’‘小小’,省力又省时。”海棠终于放下笔来,看着纸上的数字微皱眉头。
“‘了了’也不错啊,挺好听的。”海燕眼睛一亮,手一动,笔尖儿就冒失地划上脸蛋儿。
“你说什么?”海棠转过头,正想对女儿说教一番,却见一个小花猫脸儿,不禁失笑。从腰带里摸出一方白帕儿,轻柔地往女儿的嫩脸上拭去。
“燕燕,我们的肉包怕是卖不下去了。”为娘的说来有几分忧愁。
“真的?那我们可以改卖糖葫芦了?”做女儿的却有几分惊喜。按照娘亲不卖隔夜食的习惯,不是有机会过上三餐都是糖葫芦的日子。想着,口水分泌出来。黑眼睛里眨巴起星星儿。
“老想着糖葫芦,小心像王婶子家的珠儿一样,满嘴的虫牙。”海棠在女儿的脸上捏了一下,顺便吓唬吓唬她。
想起珠儿满口的黑窟窿,海燕还是打了个寒战。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幸好,它还好好的。
看着女儿可爱的小模样,海棠不禁苦中作乐地笑一下,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同她分析道:“燕燕,我们每天挣的钱也只够勉强过活,娘算过,若是一年拿出那二两给人,我们怕是过不下去。”二两银子在以前或许算不得什么,但现在可是够她一人一年的花销啊。“娘想过了,还是把那木推车子、蒸笼什么的卖了去,再找分活干吧。”本想自己做生意,自己便是那老板,自由自在,不用看人脸色,谁想这世间还有各番门道,让人不得不屈服。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姑娘看来似懂非懂,却仍是应承。
(第一章完)
第二章隐·戏班(1)
“净净,想清楚哦,跟娘走,便从此没了大房子,漂亮衣服和好吃的东西。”
既然下了决心收掉包子摊,海棠便毫不磨蹭地立刻行动起来。
她一面托人打听有没有人有兴趣买她的推车、蒸笼,一面便和女儿在城里各处寻起工来。
才寻了半天,海棠便磨光了原来的壮志满踌。原来找份工这般不容易。除了丫鬟、奶妈、绣娘、厨娘之类,大多的工都不招女人,老板老爷们通常更喜欢男子。若当丫鬟嘛,人家嫌她年纪大,十三四的少女多的是;当奶妈嘛,哎,燕儿都这般大了,她哪有什么奶啊;绣娘要求眼儿好、绣功细、速度快,可惜她眼睛虽好,刺绣工夫却不够精;厨娘总算是合适她了吧,可是掌柜的一听说燕燕的事,脸色就变了。
“掌柜的,奴家的女儿很听话,她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的。我们母女俩只想谋个生路,请掌柜的帮帮忙。”虽然心中有九分知道自己会被拒绝,但海棠仍是决意试上这最后一试。
“去去去,”只见那山羊胡的掌柜漫不经心地甩甩手,“若是每个来干活的都带着儿女过来,我这儿还怎么做生意?”
“掌柜的,她可以呆在厨房里,绝对不会影响您做生意。”海棠急急道。
“你这女子怎么这样,说了不行,还非要胡搅蛮缠。”掌柜的一下子黑了脸,“再不走,我就要让小二赶人了。”
海棠倏地瞳孔一缩,捏紧拳头,一股沮丧与郁躁之气同时自心口浮上。她强忍怒意道:“不用了,我自己走。”说着,转头出了酒楼。
“燕燕。”看着坐在酒楼外的石阶上的女儿,海棠勉强露出笑容,想要安抚她,“走吧,我们回家。”
看着母亲,海燕乌溜溜的凤眼一眨不眨,嘴角一动,露出细细整齐的牙齿,笑:“娘,我们回家。”同时,站起身来,小手叠上母亲渐渐粗糙的手,握紧。
一瞬间,海棠觉得全身的力量又回来,烦躁之气一下子消失殆尽。笑容由勉强变为自然,心道:先回家,再计量,总会有她一条能走该走的路。
“这位嫂子请留步。”母女俩正想离开,却听背后传来一个平朗优雅的声音。
叫她吗?海棠不由回过头去,一边心想:好——熟悉的声音。
只见一乌白肤的雪衣公子自酒楼内翩翩而出,那俊美如女子的容貌如同他的声音甚是耳熟。
是他!海棠微微露出诧色,那被两坏人欺负,不,是欺负两坏人的面冷心热、男生女相的白衣公子。
“公子可是唤奴家?”看到美人,自然通体舒畅,海棠不由微微笑道。
“是你,漂亮的白衣姐姐。”同一时刻,同她母亲一般眼拙的海燕妹妹惊喜地脱口而出。
顿时,白衣公子的脸色一黑,把那原本观音一样的面孔扭作黑钟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女儿倒是同你一般不长眼,不会是才这么小年纪就也得了眼病吧?”他略带讽刺地挑眉。
“公子说笑了。”看那公子像要喷火似的,海棠赶紧赔笑道,“小女年幼,哪读了什么书,眼睛自然是亮堂的。只是年小不懂事,看到漂亮人儿便认作是姑娘。也怪我这当娘的没教好,哎,前不久她还冲一个少年白之人叫过爷爷。”每次为了粉饰太平,海棠忍不住便会说胡话。她在心中忏悔了一下,脸上却不露分毫心虚之色。
可是,做女儿的却不许母亲无中生有,不甘心地嘟嘴反驳:“娘,我哪……”
“燕燕,”海棠面不改色地微提音量,盖过女儿的声音,“这位公子不是姐姐,而是位哥哥,以后可要记住。事不过三,再叫错,哥哥可真的要生气了。”
“你是哥哥?”小女孩容易糊弄,一下子转了注意,咬咬指甲,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衣美人,一霎不霎,一霎不霎……
白衣公子努力忽视那双亮的黑眼睛,看着面前衣着朴素,但气质容貌看来却不太像普通村妇的女子,道:“刚才鄙人在酒楼内无意中听到夫人与掌柜的讲话,敢问夫人可是想寻份工?”
“正是。”海棠毫不避讳地承认,无一丝羞窘——她本来就需要一份生计。
“鄙人这倒是有份临工,只是不长久,不知夫人是否有意?”
“不知这工作是——”
“厨娘。原来掌勺的吕大娘受了烫伤,所以需要临时请个人帮忙。只是——”
只是?海棠一向讨厌“只是”,先是给人希望,然后又浇人一桶冷水,还不如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但此刻她却不得不藏起不悦,顺着对方的语调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事鄙人还做不得主,需得夫人先随我去见下‘老大’,如何?”白衣公子不冷不热地问道,并不殷情。
天上掉馅饼的事,海棠向来是不信的。若是对方故作和善,事事说得完美,她反倒要起疑心了,正是这娇滴滴的公子哥并不热络的态度让她决定相信前方并无什么贩卖人口,绑架之类的缺德事。再,她还记得这公子哥应是个外冷内热,好管闲事的主。于是,点头答应了。不想白跑一趟,便事先说明道:“公子刚才想必听到了,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奴家也没什么亲友可以照看女儿,因而只得带着小女上工。”
“这点不是问题。只要你手艺好,我们老大不会在意这等小事。”白衣公子满不在乎地甩甩手,突然眼睛向下狠狠瞪去,“你这小鬼头,看够了没有?”这丫头瞪这么大眼,她不累,他还替她累。
“没有。”谁知那小姑娘皮厚的很,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你是称赞你。”
“你——”女娃儿灼灼的目光令白衣公子有几分无语,若是旁人敢这般看他,早教他狠狠招呼一番。可此时此刻,对方毕竟只是个孩子,双目中毫无意滛之色,他也不能当她是登徒子教训。只得吃下这记闷亏。
“公子,您别在意。”海棠赶紧圆场,“这孩子以前有个风流世叔,两人关系甚好,唉,你也知小孩不懂事,就爱鹦鹉学舌,这丫头没学什么好的,却把她世叔的坏毛病也学来几分。真是惭愧。”
白衣公子又瞪了海燕小姑娘一眼,也实在拿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没辙,只得愤愤地转头带路。
三人一行往城西而去。
一路上,为了打破尴尬的沉寂,海棠嗫嚅地开了口,总算知道这貌美得不似凡人的公子姓白名霖。倒是名如其人,干净清爽得很。
只是之后,她再也搭不上话。看着对方冰冷的面孔,她几次鼓起勇气,又把口水咽了回去。算了,算了,又何必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就算要打好关系,等她确实得了这份工再开始也不迟。
于是,三人一路安静地抵达目的地——那是一个略为偏僻清幽的小院。
一进院子,海棠便不由地轻轻“呀”了一声。
这,居然是个戏班落脚的地方。她也曾听邻家的大娘说城里来个了戏班,虽然不大,但调调唱得不错,角儿也漂亮。只是她之前忙着包子摊的事,实在没空凑着热闹。再,凭她现在的收支,也没有多余的银两来行看戏这等奢侈事。
这是个戏班,其实不稀奇。只是这冷漠的白公子居然是个戏子倒颇教她玩味。虽然他的面皮子够漂亮,可瞧他火爆硬直的性子,哪有半分戏子的七窍玲珑。
海棠自然不敢说出心中的这番想法,只是牵着女儿随那白霖公子往前走,一边悄悄四下打量。若是真能在这边做下,认个脸还是很有必要的。
右边有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和十三四岁的青衣少年拿这一个圆竹筒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右前方一胡子大汉舞着大刀;左侧一个近不惑之年的男子低拨着手上的三弦;然后前方一个高挑美丽的粉衣女子笑容满面地朝这边走来。
“白霖,你去哪了?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女子冲白霖笑得很是娇媚,但海棠却看到对方的眼角小心仔细地打量着她,眼里充满戒备。
“华湄,我去哪里不用向你交代吧?”那白公子也不怕伤人姑娘的芳心,仍是一径的冷漠。
海棠听来却有几分安慰,原来是某人天生一副死人相,不是她招人厌,才受了白大公子的冷眼。于是心态平了,心情好了几分。
“你自然是不用向我交代什么?”那女子看来是习惯了他的态度,微一顿后,便振振有词道,“是班主寻你有事。”
“哦。”白霖淡淡应了声,“我正要去找他。”说完,越过她,径自往前走去。
海棠同情地偷偷瞅了那姑娘一样,拉着女儿的手跟了上去,心道:这怕又是一出妹有情郎无意。看来以后的日子不愁无戏可看。
(本章待续)
第二章隐·戏班(2)
到了西厅,在某公子的引荐下见了班主大人,海棠顿时感慨:这果然是个小城镇。
原来,白美人口中的“老大”是他啊。
也算不是生人了。
“大叔,”两个大人还没反应,某个小妹妹已经迫不及待地欢欣叫道,“是你啊。”
“你们认识?”看看自家老大,再看看那讨厌的矮冬瓜,白霖少见地勾起嘴角,露出几分兴味。
怕他想偏,海棠赶忙解释道:“也不算相识。奴家之前张罗了一个包子摊。这位爷到我那买过几次包子。”不错,这戏班的班主正是那她私下以为有些古怪,前些日子天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