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不敢稍做停留,深怕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会像气球一样随风飞走。
嫒怜在岁寒的眼前挥挥手,像是想唤回他飘忽的神智。靠在他身边,她才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古剑,这是个的习惯,每天夜里的这段时间,岁寒会拿起古剑做例行的保养工作。
看看那锋利的刀口,嫒怜不由得发抖。
“你神游到哪里去了?快点回来啰!”她半开玩笑的说,把它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如今两人的额头正贴靠在一起。
“窗外的雨很大。”岁寒不知所云的说,细微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彷佛喘息。
“我知道啊!”嫒怜乘机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很快的退开,不客气的坐在他面前的椅凳上。“竹瀚说他要下山去买一些防台用品。”
岁寒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她的穿著,嫒怜很满意的听见他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喜欢这件衣服吗?”她明知故问。
因为她坐下来的关系,衣服的下摆又往上挪移了几公分,修长的玉腿光滑细致,严重影响岁寒的正常呼吸,他用尽自制力才能把自己的眼光从那双漂亮的长腿上移开。
“窗外的雨很大。”他重复道,执意把两人的话题停留在安全范围。
嫒怜眨眨眼睛。他想谈天气?照小说上的情节,男主角在这个时候应该搬出一大堆腻死人的情话,一面称赞女主角的美丽,一面诉说自己的柔情万千,两个人一边海誓山盟,还要一边分心剥去对方身上的衣服才对。怎么小说中那种男主角情不自禁的情况非但没有发生在岁寒身上,他还刻意回避它的身体,而且居然离谱的想谈天气!
嫒怜有些泄气的叹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叹气的动作让领子稍微滑开了,洁白如玉的肌肤散发着无限的诱惑,岁寒这口气抽得更急了。
“是啊!而是很大,却不够打醒某个呆头鹅。”她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岁寒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希望自己现在的表情不会像是一头饿了很久的大野狼。
“没什么,你忘了那些话吧!”她不太高兴的说,悻悻的从椅凳上跳起来,几乎就在同时,房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那一晚受到攻击的情形彷佛重现,恐惧无情的袭击她,嫒怜惊慌失措的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往岁寒身上扑过去,把他撞进沙发中,但是她的冲力实在太大,沙发承受不住两人的后坐力,整个向后翻倒,两人滚落在地板上。
“怎么回事?”她尖声问着,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彷佛只有他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从她的声调,岁寒听出它是真的害怕。疑惑浮现他心中,为什么停电会让嫒怜惊惶失常?几天前的停电,她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也不见她如此惊慌啊!尽管他心中存有疑惑,但是心疼的感觉还是一样强烈。
“应该只是停电,不要紧的。”他勉强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嫒怜像无尾熊一样攀在他身上,紧紧的环抱着他。“台风夜通常都会发生这种事情,不用害怕。”
从他胸前传来模糊的声音,带着抖音却还是要逞强。“我才没有害怕。”她的牙齿因为颤抖而咯咯作响。
“如果你把头从我的胸口抬起来的话,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会更具说服力。”岁寒笑着说,轻轻的抬起她的脸,轻柔的吻一下她发抖的唇。“我在你身边,不要——”他本来想安慰她别再害怕,想起她又会否认,干脆把安慰的话吞回肚子里。
嫒怜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把脚放回地面,不过一双手还是紧握着他的衣角,根本没有想要放手的念头。
岁寒拿起话筒,直觉的想向电力公司询问,但话筒拿到耳边,却连熟悉的嘟嘟声都听不到。“连电话都断了,情况好象很严重。”他有点无奈的下结论。
“我不喜欢台风夜。”嫒怜深吸一口气,因为血液中翻腾的恐惧,她脑子里的话语源源不绝的涌出来,而她根本没有发觉自己正叽哩呱啦的说话。“台湾的夏天有很多台风,而我们家几乎每一个台风夜都会停电,每次一遇上这种情形,家里都会吃泡面,我不喜欢吃那种东西,因为每次吃就停不下来。有一次我上‘魅惑人间’去躲台风,本以为待在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木屋里,自己肯定会被风刮走,但是原来那里有恋荷姊设下的封印,狂风大雨根本刮不进去。还有一次,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暑假时必须留在美洲,满心以为能够躲过台风的摧残,但是,”她因为不愉快的回忆而轻轻发抖。“我在那里遇上龙卷风,差点连命都没了。”
快刀斩乱麻,岁寒对处理这种情形已经有足够的经验,他选择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想也不想的低下头,用热吻缄封她温润的嘴唇,截断她滔滔不绝的话。
嫒怜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迅速的将自己的娇躯往他怀里送。不容岁寒拒绝,她主动加深这个吻,生涩却执着的行为让岁寒忍不住呻吟。
“嫒怜,你这是在逼我。”他的嘴偷得一个空闲,低沉沙哑的说,灼热的空气吹拂过她小巧敏感的耳朵,让她身躯颤抖不已。
她的红唇弯成一个勾魂摄魄的微笑。“我不是逼你。”她摇摇头,被他弄乱的头发散乱投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身上、两人之间……情丝缠绕,难分难舍。“我是在勾引你、诱惑你。”她轻笑着,吐气如兰。那种呼吸从他的唇上滑过,是最具威力的撩拨。
他慢慢放开她的唇,嫒怜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她屏住气息看着自己身旁这个男人,嘴角的笑容有些颤抖。没错,这一切都按照她的计画顺利进行,只是她没有预料到那种激|情的冲击会这么猛烈,让她几乎丧失神智,只能放任体内嘶吼的冲动去行动。不该是这样,她应该更从容一些,应该更控制自己一些,她才是导演这场戏的人啊!但是,她感觉自己是失去轨道的流星,只能拚命的向前冲。
一切都失控了。
黑暗中,两人凝望着彼此,一旦禁忌被打破,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激|情的流窜。他在她的眼眸中看到全然的信任,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岁寒更激动了。
“我成功了吗?”她指的是自己勾引他的行为。
岁寒深吸一口气,终于完全投降。“太成功了。”他的声音像嘶吼,已经放弃任何的反抗挣扎,在下一秒钟后他的唇再度回到她的唇上。
这一夜,窗外是飘摇的风雨,风声、雨声被隔绝在外面,斗室之中没有丝毫的灯光,情人们还是能够在黑暗中找到彼此。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或是喘息,黑暗只是让一切变得更加煽情,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其它的事情被遗忘了,只要这一夜的缠绵,不要多想……
孤独太久的灵魂在渴求,她是不是听见某种绝望的恳求,哀求她去相信、去爱?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便听见这个外表冷漠的男子内心的呼唤,所以义无反顾的走进他的怀抱。
她明白自己的决定,只带着深浓的爱意与对他的心疼,没有丝毫的后悔。
嫒怜退开一步,勉强虚弱的双脚站立起来。她拿起被边忘在地板上的古剑,无言的还给岁寒。他的眼睛里有火焰,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令她大为痴迷的黑色火焰,冷漠的外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足以焚烧两人的激|情火炬。
岁寒接过那把沉甸甸的古剑,几乎握不住那沉重的金属。冰冷的刀剑没有嫒怜柔软皮肤的温度,他明白了嫒怜的意思,一瞬间有某种温热的东西涌进他的眼眶,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掳获住般不能呼吸。
她愿意相信他,将自己的生死交在他的手上,然后毫不怀疑的闭上双眼。
嫒怜等待着。这个被众人怀疑、排拒了数年之久的人,是她真心去爱的男人,她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给他全然的信任。
冰凉锋利的刀尖划破衣裳,却精准而小心翼翼的没有伤害到她娇嫩的肌肤,残破的衣裳滑落在她的脚边,嫒怜直到此刻才张开眼晴,毫不犹缘的走进他等待的怀抱中。
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这个从来刚硬坚强的男子居然因为她而不能自己,嫒怜轻柔的微笑,不过这个微笑很快的就消失在他灼热的物中。
她初次的些微恐惧在他的温柔抚触下悄然消失,激|情的漩涡将两人卷入。就这么缠绵到地老天荒,彷佛身外的种种都不再重要,这一夜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等待了好久,漂泊的灵魂寻觅到温暖的依归,找到命中注定的爱侣,安置受过伤的心灵。窗外是烟雨蒙蒙,窗内是春意浓浓,温柔的情话呢喃整夜不曾停歇,那些情人耳畔的私密盟誓正在低语着,直到永远……
※※※
缠绵尽夜,一直到黎明时分两人方才入睡。休息了几个小时的嫒怜悄悄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里着被单,睡在岁寒的床上。这张双人床正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柔软,不过她的身体此刻却酸痛不堪,就像是被压土机辗过一样,而嫒怜心里也清楚,这些酸痛的起因就是昨晚的“剧烈运动”。
她的脸红扑扑的,回想起昨夜的缠绵,虽然有些羞怯,但仍然掩不住心中满溢的甜蜜。
她撑起身子,意外的发现岁寒不在房里。
抱住床单,她困难的下了床,床单在她身后拖得长长的,像是新娘礼服。地板上是散落的衣服,那把用来划开她衣裳的古剑,如今正安静的躺在地板上。窗外风停雨歇,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嫒怜颈后的汗毛竖了起来,她敏感的发觉不对劲,试着喊几声岁寒的名字,却发现没有人响应她,整间屋子空荡荡的,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书桌上留着一张字条,用纸镇压好,嫒怜慢慢走到书桌旁,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涌现。
深吸一口气,她拿开纸镇,阅读上面的留言。
留言很简单,力透纸背的字迹却狂乱而破碎。
离开我。
字条自她手中滑落,她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猛然间一阵刺骨的冰冷向她侵袭过来,昨夜的浓情蜜意,在此刻被这张字条打得上零八落。
岁寒拒绝了她,也拒绝了他自己。
※※※
夏季的台东吹拂着属于海洋的风,属于南国的夏天,到处都可以见到结着果子的果树,空气中带着咸咸的海洋气息,海的一旁就是高耸的山峦,深蓝色的海洋与翠绿色的高山,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阳光毒辣的中午,嫒怜从机场出来后立刻跳上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她欲前往的地址。
她的目的地是一个偏僻的城镇,因为邻近观光胜地三仙台而闻名,是她好不容易才查出来的地点,也是岁寒藏身之处。
一个多礼拜前,一夜缠绵之后,岁寒只留下简短的字条就消失了,任凭嫒怜费尽力气都找不到,彷佛他这个人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嫒怜生气又困惑,还有一种深受伤害的无力感,她在心中无数次的问自己,他怎么能?怎么能?
松涛与竹瀚一改先前随和的态度,采取躲避态度,像是先前串通好的一样,硬是不肯说出岁寒的去向,嫒怜直觉的知道他们有所隐瞒。竹瀚借口说要陪云老爷,很快的溜得不见人影。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嫒怜还有一个候补的消息来源,云松涛有一闲律师事务所要管理,她不怕找不到他。
选了个天气不错的下午,嫒怜经过观察,知道这个时候律师事务所里的客人最多。她特地挑这个时间,像一匹发狂的野马似的冲进云松涛的律师事务所。
情况不错,云松涛正在接待一个看起来很重要的客户,接待室里也生了不少人,看得出来生意不错。嫒怜老实不客气的挤开企图阻挡她的秘书,顺利的冲到云松涛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用全事务所的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大喊:“云松涛,你这个帮凶。”
被指控的男人只是挑挑眉毛。
“云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西装笔挺的客人不安的问。
“一些私事。”
嫒怜才不会让云松涛轻易地把自己打发掉,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对客人说道:“你还敢把官司委托给他?你知道吗?这位大律师快要害死人了,而他还在旁边见死不救,这种人你能安心的托付吗?”她逼问着,直到成功的让客人落荒而逃,连接待室里排队等候的人都狂奔出去后,才满意的看向云松涛。
“我要提醒你,我正在谈一个很重要的case,你蓄意打断我与客户的谈话,这个损失该怎么算?”松涛好整以暇的问,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刚损失重要客户的人。
“去找你老哥要吧!要不是他,我也不用跑来你这里捣乱。”
“又要谈大哥的事!你明知道我不会说的。”松涛严肃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就是我所说的,你快要害死人了。”嫒怜眼底含怨的看着他。
这小女人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松涛感兴趣的看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害死谁了?”
嫒怜深吸一口气。“岁寒。”
“少荒谬了。”
“这不荒谬。”嫒怜争辩着,双颊因为生气而涨红。“岁寒从五年前起就受伤了,而你们云家人没有帮他疗伤,只是漠视伤口的存在,说难听一点,就是放任伤口在那边溃烂,任由岁寒自生自灭却不帮助他。”看云松涛想开口,她不客气的打断他。“我说的不是外表的伤口,而是他内心的伤口。他脸上的伤早就好了,问题是出在你们的态度,你们云家人回避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在意脸上的疤痕。更过分的是云门甚至没有一面镜子,你们这不是太明显了吗?暗示他的脸不能看。家人都是这种态度了,你想岁寒会怎么看待自己?你们就任由他自怜下去,没有人肯帮助他。”
“照你的说法,全是我们的错?”松涛沉思的偏着头。
她说得没错,几年来云家的人对于大哥所经历的惨剧都采视而不见的政策,他们满心以为大哥能够自己站起来,没有想过主动帮忙。他只是救了大哥的身体,并没有拯救他的灵魂。
嫒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接着又说:“你们不肯救岁寒,为什么也要阻止我帮助他?治疗伤口或许会疼痛,但是如果不勇敢的面对,他的心灵怎么也无法复元。岁寒之所以冷漠,是因为他心中有太深的自我怀疑,剥开那层保护膜之后,他的伤口仍在流血,五年来从不曾痊愈过。”她顿了一下,哀求的看着云松涛。“告诉我他在哪里吧!我知道你晓得的,让我去把岁寒带回来。另外,我有一些线索,可能可以帮岁寒翻案。”
松涛的眼神变了,从原先的佣懒不在意,转变成锐利而若有所思。“说清楚一点。”他命令道。
“详细的情形我没办法解释,不过我已经请龙擎天大哥帮忙了。你应该知道他吧?”看见云松涛点头,嫒怜继续说道:“他答应帮我查一些事情,你可以去找他合作。”调查的事情不是她想管的,嫒怜知道这些男人有办法查出所有的事情,她现在满心只想快点找到岁寒。“拜托你,快点把岁寒的下落告诉我吧!”
松涛仔细考虑了几分钟,终于在一张纸片上写下一个地址交给胡嫒怜。
她就这么得知岁寒的下落。
岁寒在这个小镇过得还好吗?在她思绪乱转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开进小镇,停在一栋屋子前面。
那是一栋很普通的两层楼洋房,看起来有点陈旧,旁边有一片小小的花圃,虽然不久前才经过强烈台风的侵袭,不过花草还是欣欣向荣。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岁寒会跑来这里?嫒怜心中闪过许多疑问,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按了电铃。来开门的居然是一个小男孩,年约四岁,大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嫒怜。
她认得那双眼睛,云家的每个男人都拥有那种眼睛,嫒怜能一口咬定这是家族遗传,问题是,这个小男孩的出色相貌是边传自谁?她呆若木鸡的看着小男孩,久久不能言语。
“得得,是谁在外面?”一个娇脆的女性声音从内室传来,几秒钟之后,一个美得出尘绝俗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很难形容这个女人究竟美到什么程度,她的眼眸迷离朦胧,娇小的身段充满骨感,那种脱俗的气质跟水滟很像,有种不食人闲烟火的感觉,看到她就忍不住要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怕一个不专注,眼前这个美人就会突然间消失,毕竟她美得如此不真实、美得让人不敢相信她是存在的。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岁寒在她这儿?
“妈妈,是一个会发呆的阿姨ㄝ!”小男孩喊着,还试着拉拉嫒怜的迷你裙,看她会不会有反应。
女人很友善的微笑,看出嫒怜心中的疑惑。“孩子的眼睛是像我,不是像大哥,所有看见得得的人,几乎都会把他当成云家的孩子。”她主动替嫒怜解答。“你是胡小姐吧!二哥才刚来过电话,说你会来这里,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你是他们的妹妹?”嫒怜吃惊的问。她怎么从来没听过岁寒还有一个妹妹?莫非她在云家的那间房间,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
“是啊!”女人把门打开,温柔的抱起一旁的小男孩。“我是云梅雨,云家的么女。天气这么热,胡小姐还是先进来吧!”
“岁寒在里面?”嫒怜深吸一口气,她早已准备好一大串说词要炮轰他了。
梅雨摇摇头。“他早上就去了三仙台,说是要去思考一些问题。我想黄昏时他就会回来,你要进来等他,还是现在就去找他?”
“我现在就去。”嫒怜斩钉截铁的回答,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想也是。”梅雨微微一笑。11
三仙台是台东沿海一个离岸很近的小岛,岛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岩石,岛屿跟海岸之间有珊瑚礁相连,海水退潮的时候可以涉水而过,几年前建了一座拱桥,还在岛上铺上便利游客行走的木板信道,经过观光局大力推广宣传之后,这里成了热闹的观光胜地,终年人潮不绝。
不过,木板信道还是不能遍及整座小岛,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爬过有些倾斜的珊瑚礁,岛屿后方的风景更是美丽宜人。
这几天,到三仙台后方钓鱼的当地人都看到一个高大俊朗、神色憔悴的男人在这里呆呆地看着海,几个当地人相约在钓鱼的空档轮流来盯住这个男人,免得他一时想不开,纵身在海里跳下去。
岁寒还真的考虑过就这样结束生命,这几天他简直是身处炼狱。
他逃走了,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在那一夜心醉神迷的缠绵之后,岁寒醒来的那一刻,心中满是对怀中女子的爱意,如同她的名字一样,他只想这一生一世就这么爱她、怜她,不愿意有一刻的分离,直到他看到嫒怜手臂上的伤痕。
他太清楚那道伤痕是被锐利的刀剑所伤,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像是在嘲弄他,提醒他曾经有一个女人也是死于刀剑,死于他的手下。
一瞬间,那种自我厌恶的感觉排山倒海的袭来,还伴随着一种恐惧,他不能呼吸了,胸口被某种邪恶的东西麻痹。那个诅咒还在,它在暗处阴险的笑着,等待他付出感情尝试再去爱时,企图再度夺走他心爱的人。岁寒不能忘记五年前的那一夜,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记忆仍然如此深刻,看嫒怜对他的全心信任,他回报了什么给她?
她手臂上的伤口像是在冷笑。
没有人给过他承诺,连岁寒也不能对自己保证,自己不会再犯下五年前那种令人发指的可怕行径。有一就有二,现在只是在她手臂上划个小伤口,说不定哪一天早晨他醒过来,他要面对的就是肢体残缺的嫒怜。他虽然再次付出感情,但是却深恐自己会杀害心爱的女人。
嫒怜不同于巧思,她是最贴近他心灵的人,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深入他的灵魂,如果伤害了她,他铁定会因为伤心过度而发狂。
他远远的逃走了,只因为害怕会伤害到嫒怜。岁寒轻手轻脚的离开沉睡的嫒怜,带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苦写下那张短签,然后匆忙的逃到梅雨这里。问题是,距离似乎只有更增加他对嫒怜的想念,他思念她的笑容、她的吻、她的声音,甚至开始想念她喜欢叽哩呱啦、胡说八道的毛病。
“云、岁、寒。”爱怜带着愤怒的声音融合在呼啸的海风中。
他想念她在生气时连名带姓喊他的习惯……
等等,那个声音真实到不像是幻想。原本面对海洋的岁寒猛然回头,居然看见双眼闪烁着愤怒火焰的嫒怜。她时髦美丽的套装有几处破损,岁寒猜想是她爬过那一片珊瑚礁的时候,被那些尖锐的礁石划破的。
“你要想事情也选一个正常一点的地方,行吗?不要还在这种偏僻的地点,非要跋山涉水才到得了。”嫒怜首先发难,不客气的大肆抱怨。
狂喜冲击着他的心,一瞬间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好想就这么冲过去拥抱她,将这个让他日思夜念的小女人拥进怀中。几秒钟之后,他克制住自己的行为,就连表情都被控制住了,它的脸上又挂着冷漠的面具,与心中的波满汹涌刚好成为反比。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刻意让语气保持淡漠。
不可以就这么冲过去,不可以让自己再失控,不可以向她倾诉这几天来几乎要扼杀了他的思念,不可以……
他害怕自己的爱会伤害嫒怜,甚至是杀了她。
“你这个懦夫!”
岁寒听见嫒怜咬牙切齿的说话声,然后下一秒钟自己就被猛然的推下去。
他没有掉进海里,只是掉进一个海蚀洞中,虽然是夏天,但是海水依然沁凉,加上海蚀洞极深,岁寒在吃惊之余,只能努力地攀住一旁的珊瑚礁,奋力让自己脱离冰凉的海水。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猪八戒、不要脸的家伙……”她叨叨絮絮的骂着,不停的眨眼睛,深怕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原本打算把这个自私的去下它的男人骂个狗血淋头,但是一看见他,那些准备好的台词都忘光了,地忽然之间只想冲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把这几天来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即使这些委屈的起因全都是因为他。“你怎么可以只留下那张鬼字条之后就一走了之?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的感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好不容易从海蚀洞中爬上来,岁寒一面甩干海水一面朝她大吼,“你知不知道当我看见你手臂上的伤痕时,简直想拿刀杀了自己。我实在是太爱你了,看到你受伤,而起因又是因为我,你能了解我当时心里所受到的震撼吗?”
原来还是因为那道伤口。嫒怜恍然大梧,她实在太胡涂了,没有想到缠绵的时候他会看到那道伤口,加上那一夜他手上又曾经执刀,会以为那道伤口是因他而起的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把她一个人丢在云门,一个多礼拜没有消息,这还是他的不对。
“那道伤口不是你的杰作,况且我没有那么娇弱,不会轻易就被刀子划伤。我问你,你在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离去会给我带来更大的伤害?你如果页如自己所说的那么爱我,又怎么能转头一走了之?”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泪水就快要决堤而出。
岁寒愣了一下,迟迟不敢接近她,只是站在一旁用饥渴的目光吞噬她的身影。“不是我?”他疑惑的重复嫒怜的话。
“想要我的性命的另有其人,你满口说因为不想伤害我所以离开,却把我一个人独自拋下,留给那个想要我小命的凶手。”克制不住了,泪水潸然从她脸上滑落,嫒怜全身发抖的朝他大喊:“你甚至还留下那张字条给我!你以为我会怎么想?云岁寒,你只差没有开张支票叫我滚蛋,你这个没良心的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怎么形容她所受到的伤害?所有的委屈均化成了泪水,她此刻只想要哭个痛快。
她何曾付出过这么深的感情?她何曾受到这种伤害?
“我的天,不要哭。”他再也忍不住,冲到嫒怜身边,慌乱的抬起她的脸,心疼的感觉撕扯着他的灵魂。
嫒怜不听,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岁寒的心都扭绞在一起。
“嫒怜,我求你不要哭好吗?你这样不公平啊!”他紧紧的拥抱她,呼吸着他日夜想念的发香。
“我就是要哭,我就是要对你不公平,你管不着我。”她孩子气的说,还一边猛跺脚。
“反正你对我也不曾公平过,害我爱上你,迷恋你到昏头转向,我一个女孩子家都放下身段的跑去勾引你,你不给我鼓励就算了,还在第二天跑得不见人影。”嫒怜不再跺脚,开始一边哭一边花拳绣腿的槌打岁寒。
“我只是太在乎你。”他任由她打着,没有阻上她的念头。他紧紧的、不愿松手的拥抱住嫒怜,明白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你说你在乎我,但是却不愿意相信我,否则你不会只感受到自己恐惧。”她打累了,待在他的怀中不想动弹,刚刚哭过的眼眸晶晶亮亮的,令他突然之间又想吻她。“我说过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还是有办法把你找出来。所以你下次如果再遇上这种问题,请先别忙着开溜,先跟我商量、解释一下,免得像这次这样,让我伤心难过得半死,还要花费许多力气来找你。”
岁寒还来不及反应,他心急的情人就捧住他的脸,强迫两人额头相抵,四目交接的对望着。
她先吻了岁寒一下,之后才开口,“我给了你全心的信任,请你也给我等量的信任,好吗?”直到他点头,嫒怜才满意的露出微笑。她偎进他的怀抱,像是找到港湾的小船,一切都已经雨过天青。
“你怎么有办法找到这里来?”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之后,岁寒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照理说,没有人会泄漏他的去向才对。
“是松涛告诉我的。”嫒怜简单的说,抬头看见岁寒疑惑的眼光,知道自己又必须解释一下。“松涛起先不肯说,后来我在上班时间闯进它的事务所,当着他客户的面前说他是帮凶。我本来打算如果他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说,我就天天到事务所去捣乱,让他的生意做不下去。不过松涛很识相,很快的就把梅雨的地址告诉我了。”她撇撇嘴,理所当然的说道:
“跟你们云家的男人打交道是不能讲理的,非要下猛药不可。”
岁寒有点哭笑不得,对自己的弟弟感到万分抱歉,他能想象嫒怜杀气腾胜地冲进事务所的模样。
“你何时又跟我们讲理过?”转念想到两人先前的对话,他又皱起眉头。“你说想杀你的另有其人,到底是谁?”
媛怜摇摇头,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现在别谈这个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们暂时不要讨论那些恐怖的事情,行吗?”她哀求着,和刚刚盛气凌人猛打人的野丫头截然不同。
岁寒怎么能拒绝她的要求,虽然心中有些焦急,但是仍然点点头,紧紧抱着她不再说话。
海天一色,相爱的情侣在海风中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拥着彼此。他们要求的也不多,只要能够相依相偎,情愿这就是一生。
※※※
草丛里面传来窑窸窣窣的声音,几个钓客一字排开躲在靠山壁的珊瑚礁后。
“那个年轻人还好吧?前几天看他失魂落魄的,真怕他会去跳海。”一个关心的钓客匍匐前进,小心的窥探着。
当这群钓客发现媛怜跑到小岛的后方来时,直觉的认为这个美丽的小女人应该是来找这个男人的,原本的轮班监督改成集体观察。
“应该没事了。先是来了个女人,女人把男人推进海里,男人爬上来后两个人对着彼此大吼大叫,女人后来哭了,那个男人就手忙脚乱的安慰她,然后两个人就抱在一起了。”其中一个钓客忠实的做实况转播。
“这两个人不会再往海里跳了吧?”
兼差做转播员的钓客微笑着。“我打赌他们不会再有跳海的念头,看这对情侣浓情蜜意的模样,他们现在只会想要进礼堂,绝对不会想去海龙王统治的水晶宫报到。”他慢慢的传了个方向,爬行的离开现场。
“咦,你不看了吗?”伙伴们发出疑问。
“再看下去就不是担心他人性命安危,而是窥伺别人隐私了,反正我保证他们两个不会出事,我们还是乖乖的回去钓鱼吧!”
很快的,一群钓客匍匐向另一个方向的海岸前进。
※※※
梅雨的房子布置简单,但是整体看起来很清爽,让人一进屋就感觉舒服,整间屋子都刷上淡淡的蓝色,有海洋的韵致。
两个人回到镇上时已经是晚餐时间,海面亮点渔火,天际也出现了点点星辰,这里没有都市里的光害,所以星星格外明亮。
梅雨老早就已经准备好晚餐,就等着两个人回来。她带着小男孩得得在花圃中照料花草,带着笑容迎接他们。
“不要用那种‘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笑容看我。”岁寒警告着,但是因为他心中实在太高兴,所以这个警告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
梅雨笑得轻柔而甜美,避重就轻的转头看嫒怜。“先用餐吧!我想你远从台北来,肚子一定饿了,我准备了一些海产,是下午才去港口买的,很新鲜喔!”
当三个大人走进饭厅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把碗筷都摆好,规规矩短的端坐在椅子上等着。
“得得好乖。”梅雨在小男孩脸上亲一下,然后毫不浪费时间地开门见山就问:“大哥,怎么样,你们之间的事情解决了吧?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嫒怜被鱼汤呛着,猛烈的咳嗽。
岁寒瞪了小妹一眼,一面忙着帮媛怜拍背。“我的天,你说话就不会婉转一点吗?”
梅雨耸耸肩,把菜夹到得得的碗里,若无其事的说:“看你们互看对方的那种眼神,以及你前几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想时机应该成熟了。何况二哥打电话通知我胡小姐要来的时候,他还叮咛我把上得了台面的衣服拿出来准备着呢!”她看向嫒怜,善意的提醒岁寒。“还有,顺便提醒你,不要再拍胡小姐的背了,她已经被你拍得不能呼吸了!你们这些男人,难道都不会稍微控制一下手劲吗?”
岁寒闻言赶紧停手,歉然看着嫒怜。
“得得,想不想当花童?”梅雨煞有其事的问小男孩。
小男孩疑惑的偏头。“花童是做什么的?”
“就是帮新娘牵礼服的尾巴啊!能够穿得很漂亮,跟新娘坐在一起,到时候有很多叔叔伯伯阿姨姑姑都会拿糖果给你喔!”梅雨对小男孩实行劝诱。
得得霎时双眼发亮,不停的点头。
“那就去问大舅舅,看他什么时候要结婚,然后请得得去当花童。”梅雨微笑着,心中清楚自己的儿子会把大哥烦死。
“大舅舅,我要当花童,我要牵新娘的礼服尾巴。”得得连饭也不吃了,跳下椅子,径自抱住岁寒的大腿,一面撒娇,一面用哀求的眼光看他。
“梅雨。”岁寒咬牙切齿的说,却又不敢吓坏得得,声调只能降低。“你怎么可以利用自己的儿子?这招太卑鄙了吧!”
梅雨摇头晃脑的笑着。“这怎么能说是卑鄙?我也是用这一招对付我丈夫的,他回家来的日子里如果有什么事惹我不高兴,我就把得得往他身上摆。况且你再过不久也要面对这种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情况,我牺牲自己的儿子让你先练习,难道这样不好吗?”梅雨对嫒怜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
嫒怜听懂了她的意思,脸颊不禁烧红起来,待传过头来,却发现岁寒像是被人踩到伤处一样臭着脸,二话不说的起身离开餐桌,得得还是抱着他的大腿,不死心的想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