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丁香之恋

丁香之恋第2部分阅读

    看见他出来,她的眼睛亮起来,把手里抱着的东西伸到他面前。

    “喏,有人托我交给你的。”

    说完她扭头就跑了,丢下一串清脆的声音。

    “喂,祝你快乐!”

    那是一个被浅灰色再生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打开来,是一个很厚的本子。

    很厚的一本日记,发黄了的质地,翻起来唏嗦有声。

    翻开扉页,里头夹了张纸条,那张纸条的主人有着清秀的笔迹:

    雷:

    这是丁香的日记本,我们毕业的时候我整理出来的,那时候就想要给你,可总找不到你。今天既然遇见了,我代为保管的职责就结束了。

    祝好!

    刘婕

    雷迫不及待地看下去。

    娟秀清丽的笔迹,熟悉的叙事笔调,从前的一幕幕,渐行渐远了的一切,突然回头,露出恍惚的微笑。

    《丁香之恋悲情版》第一部分如见花开(2)

    a面:

    ……

    至今还能记得初见之时,雷在我心里面的印象。

    他很瘦,平头,提着很大的琴箱,从图书馆前经过,面目清朗,身上似乎凝结着沉静的音符。

    我还记得他迷惑的眼神,还记得他孩子样的微笑。

    在广播台的那个下午,我看着他笨拙而慌乱的,心里面轻快明朗地微笑。

    那时我认为,一切会完美的止于此处,哀而不伤,即使有些不心甘,也不至于太难过。只是,我未料想到,后来我们竟然会一步一步地更加接近,一切皆处于我的控制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太幸福了,使我无力抗拒。我开始慢慢地沉溺于他的温暖……

    b面: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告诉自己一切绝无可能?沉溺越深就越难以自拔,我心甘情愿地被没顶,可是,我怎么能把他牵扯到这样的痛苦和恐惧之中来呢?每天看着时间对自己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我就抑制不住地害怕。白天我可以做出温和的表象,一脸微笑,阳光明媚。可是夜里我只能孤独地颤抖,手脚冰凉,我把自己蜷缩成芓宫里婴儿的姿势,紧紧抱住自己,拼命地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害怕。这一切并无他人知晓。

    ……

    每一次流泪我都不去擦,任凭它们一滴一滴地落在枕巾上。慢慢地,枕巾湿了,第二天早上会干。

    这样流完了眼泪的眼睛,只要用冰冷的毛巾敷一下,就看不出哭的痕迹了。

    一切东西都可以消失得没有痕迹,惟有伤痛可能有力气永存。

    今天狼狈地跑回来的我,不敢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敢——我生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再次扑回他的怀里。

    雷,其实我是爱你的,之前,之后,永远。

    页面上的钢笔字有的已经洇开了,应该是当初写的时候滴上去的泪滴洇的。

    雷的手颤抖,他默默地把日记合上。

    第二日。

    “喂,你一直在发呆,雷。”林佳好心地提醒他。

    “怎么了?你不是答应我要给我讲故事的吗?怎么叫我来了你却发呆?”

    林佳好奇地看着他,一个和她熟悉的同龄人完全不同的男子。

    面前的男子,属于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而那个时代的绚丽,在林佳尚未触碰的时候就已经消失。

    只是曾经在小小姨的影集扉页看见她题记的七个字——白衣飘飘的年代。

    一切已经消失,残留下来的只是传说。一切都那么遥远,伸长手臂也触摸不到。

    这样遥远,多容易消弭种种逼仄,就像梦境里面的华丽王国。

    或许,凑近了看,王国的城墙已经裂了缝;国王王冠上的宝石是假的;公主的裙裾蕾丝边脱了线,脸上或者还有睡觉时不小心压出来的褶子;甚至,王子只不过是只真真正正的青蛙,如此之类,亦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是,当我们站在今时今日,隔了一重又一重的迷雾,还有层层重峦叠嶂之时,我们的眼睛望不穿如此长的距离,所以对一切都心存向往。

    “雷,我送你一首诗吧,不过我想你一定听过的。”

    林佳自顾自地说着。

    “听好了,我要开始了哦!”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怎么样?”林佳得意地问,“这可是我翻了很多书才找到的,还背了好久。怎么样,是不是一字不差?”

    “那你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谁吗?”雷沉静地问。

    “海子啊!”林佳一挑眉毛,“不就是那个在山海关卧轨的人吗?”

    一个时代的结束,必会有一些人去为之陪葬,在画上句号之时,燃放最后的绚丽烟花。

    之后再开始另外的时代,残余下来的人,在历史的车轮从容不迫的转动之中,手足无措。

    自古英雄如美女,世间不叫见白头。

    雷的音乐已经不太适合这个时代了吧——林佳自己想着。

    自己一直听着的就是一些华丽的摇滚,以及现在时下流行的hip—hop,r&b。很久以来,都没有听那种舒缓的慢歌了。尽管曾经辉煌过,然而如今它还是被委屈地弃置在了某个角落,沾灰蒙尘。

    也许是节奏太快,大家似乎已经不再适应那种缓慢如流水、安静如清风的音乐了。但是它们肯定还潜伏在某一个寂寞的角落里,用一只只小手偷偷地拉着你的衣角,笑着指出你的脆弱——它们会微笑或者大笑,在你蹲下身,难过哭泣的时候。

    “雷,你真的不在酒吧唱歌了吗?”

    “雷,你真的已经决定了要出去走走了吗?”

    “雷,你什么时候动身?”

    林佳不歇气地问,一个一个问题,连珠炮一样地发射过去。

    突然想起些什么,她说:“雷,在这里等我。”

    林佳起身,跑出去,一会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她手里拿着一朵非洲菊,“喏,送给你。”

    “一路顺风哦!”

    雷辞职去了西北。

    那个时候正是春末夏初,草木生发,到处都是葱翠的绿意。

    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已经洗得发白了的包,里面塞着两件换洗衣服,一个笔记本,一支好用的笔。

    还有就是那本厚重的日记本,虽然你不能陪伴在我身旁,可是,带着你的字迹随走随行,也是一种幸福。

    西北没有丁香。

    这是去之前听说的,那种天高苦寒之地,想来也不适合这种娇嫩的花生长。

    一路北上,天气逐渐变冷,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就算“特快”也要一天多的路程。

    在列车上,雷打开那本日记本,往事就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中偷偷摸摸地回游。

    从前的每一天,每一次甜蜜的对话,在回溯中依次清晰起来。

    “雷,你要好好吃饭哦!我今天碰到磊了,他说你中午和晚上都没好好吃东西。”

    “……我和他们去喝酒了,后来就不想吃了……”

    “那怎么行呢?会伤胃的啊!喏,这份粥你拿回去喝吧!”

    《丁香之恋悲情版》第一部分如见花开(3)

    “哎,我们暑假去哪里玩呢?去周庄好不好?”

    “好啊,我很想看看那里的水乡景色呢!”

    “我们就找一个像那样的水乡小镇,住下来好不好?”

    “好啊……”

    “喏。”雷在纸上仔细地画着,“我们以后建一套这样的房子好不好?在你的家乡。”

    “我要在院子里种满丁香花,这样的话,每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整个家就都会笼罩在丁香花的香味里。”他接着说。

    “这里还要立一个秋千架,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就可以闻着花香在院子里荡秋千了。”

    丁香在他身旁微笑着看着他。

    “好像还差点什么,我再想想。”雷挠着脑袋。

    “喏,这个屋子给你写歌。”丁香指着边角上的小屋笑着说,“里面一定要摆上一座贝多芬的雕像。”

    “为什么啊?”雷奇怪地问,“我喜欢的是舒伯特啊!”

    “因为……”丁香强忍着笑,“贝多芬是个聋子啊,只有他老人家才能忍受你的‘噪音’呢!”

    她逃了开去,笑声在校园里弥漫。

    哎,丁香,我们曾经多么快乐!多么幸福!

    只是,丁香,对不起。

    你总是对着我微笑,所以,粗心的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你的悲伤。

    我从不知道,你心里的寂寞和恐惧,有那么深。在每一个欢笑的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悲伤正在席卷着你脆弱的灵魂。

    你只是不肯说,始终不说,自始至终用微笑面对着我。在背后,你却独自坚强面对,面对着可能的残酷事实和未知的伤害。

    可是那个时候我却不在场,每一幕都缺场——多可怜,当你在某个晚上想哭的时候,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

    这样的我,是值得你爱的那个人吗?

    当雷在兰州下车的时候,天空浅浅地飘起了雪花。

    已经是四月份了,却还在下雪。

    雷满眼惊奇,他伸出手,任雪花在手心融化。

    一片一片纤细的洁白从容的飘下,在地上铺散开来。

    他直接转了前往拉卜楞寺的火车。

    火车向南方一路行驶下去。景物变幻,他安静地往车窗外望出去——一望无际的黄土,山坡上干裂的土地,在面前一闪而过。

    突然看见一树白色的花在窗外缓缓而过,此时车到达一个小站,已经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好奇地向窗外的列车身后回望。

    熟悉的小小紫色蓓蕾,晶莹剔透,却还未曾开放。整株树一如水晶雕刻而成的大型雕塑,在黄土的背景里分外显眼。

    “丁香花!”雷惊奇地叫。

    “施主,那不叫丁香花,那是菩提树。”坐在雷对面的小喇嘛淡淡地说,“那是佛祖恩赐以垂悯世人的。”

    小喇嘛在兰州上的车,一路上未发一言,总是安静地低着头,手里不住捻动佛珠。那佛珠油光锃亮,看来是已经随身多年了。

    他看了看雷,接着说。

    “当年佛祖到此,看见这个地方民风朴素,可是却十年九旱,地广人稀,便大发慈悲,撒了些菩提树种。每当春季花开,花香浓郁,嗅闻之可以祛病清心。”

    丁香,原来你无处不在,即使姓名更改,亦会在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对我微笑。

    车停了,雷下车。

    拉卜楞寺的金瓦红墙就在前面,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只要在外面看一看,就已经够了。回廊上的转经筒依旧自顾自地旋转,里面的经文沙沙作响。

    把虔诚写成经文装在经筒里,借风力、水力、人力使之转动,每日每夜念诵不息,以之宽恕众生。

    众生无知,故上天无语悲悯。

    叩长头的阿妈从他身旁经过,虔诚俯身,五体投地,喃喃地念诵自己的经文,旁若无人。

    他四处游走。

    在西北四月的薄雪之中,他忽然闻到熟悉的味道。

    走过去,便发现了一丛花树。

    白色的锦簇的花朵,散发出甜美的香味,叶子上承接了细碎的雪花。它用熟悉的姿势,在陌生之地,似乎在耐心地等待了很多年。

    花树旁的土地上,弥漫了晶莹的雪。

    一朵一朵美丽的花,在他的眼睛里慢慢模糊起来。他低声地呜咽,在这一树丁香之前,蹲下来。

    什么东西冰凉地砸中了他的胸口,浑身颤抖,不可自已。

    世界在一瞬间往复轮回,我们只能黯然无语。

    又一日,雷游历到了一个重山之中的村庄。

    这里其实离城市也不是很远,只是山路崎岖盘旋,所以乡民们很少出去。

    这里缺水,村民一年的收入只有依靠山坡上满山遍野的土豆以及百合。

    他来的正是时候,百合花开,满山满谷。

    放眼望去村庄的四围尽是嫣红的花朵,在山底、山腰、山坡铺开来。

    美丽倔强的植物,耐旱耐寒,只是一心一意地生存。

    雷跟着村民上山干活。极其陡峭的山坡,不消一刻他已经气喘吁吁了,村民们却依旧谈笑自若。

    此地土地贫瘠,连年干旱,只要能够耕种的土地已经尽数加以整理。

    即使是再陡峭的山坡,也已经被精心翻整过,埋下百合的种苗,等待一星一点的收获。

    干着活,他们在山顶上唱歌。

    西北方言的歌词,歌曲被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七折八回的,雷一点都听不懂。

    他只能听见自己胸腔嗡嗡的共鸣,这是乡民们自蛮荒之时就已经开始了的宣泄方式。他们在劳碌之后、贫困之时、艰难之世,当他们在苦难之中丧失了一切可供发泄的途径时,唯一剩下的就是歌唱。

    每一个时候都会歌唱。

    婴孩出生之时,成婚之时,老人去世之时。

    生老病死,每一个阶段都陪伴着这些在西北高原被称为“花儿”的高亢简单的声音,在沉郁的空气里自由地飞翔,姿势骄傲。

    他们在山坡上歌唱,恣意汪洋,面容明亮。

    “喏,你也来唱啊!”他们对雷说。

    雷却发现自己唱不出来。他张了张嘴,可是没有音符出来。

    一个音符也没有,平时自认为运用自如的那些声音,在这一片蛮荒的黄土高坡之上,羞赧地逃逸了。

    在这西北苦寒之地,他才发现自己的贫乏以及苍白。

    以前写的种种音乐,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自己圈在玻璃房子里的凭空臆想,把自己的小悲小伤,用透镜放大了折射出来给别人看。

    也许是因为听众也在同样的玻璃房子里吧,才得以苟同。

    原来我们这么贫乏。

    原来我们这么苍白。

    《丁香之恋悲情版》第一部分如见花开(4)

    “雷。”一个小女孩在山坡上找到他,“妈妈让我来找你回去,该吃饭了。”

    西北以面食为主,每餐必有油亮通红的辣椒。

    女人和小孩是不上桌的,男主人盘腿坐在炕上。

    一盘不熟悉的凉菜跃入眼帘,红绿混杂,就像西北民俗里红袄绿裤的搭配。

    “这是什么?”雷指着那盘菜问。

    “我们这里的特产,别的地方是吃不到的。”男主人为雷夹了一筷子,“尝尝!”

    味道很干净,舌尖萦绕着似有似无的香甜。

    “这道菜叫百合尖,是用百合花和百合的嫩芽腌制而成的。”

    原来,我们一捧一捧抱在怀中用来求爱以及表达其他情感的百合,在这里竟被赋予了最根本、最直接、最简洁的含义。

    花和叶可以吃,而根茎,则在土里埋藏三四年之后,用很低廉的价格出售以用来换取孩子们上学的费用。

    在这里,一切都褪掉了绚烂的外衣,回到最本质的状态。

    没有浪漫,没有灯红酒绿。只有要生存下去的欲望,在这儿蓬勃生长着。

    晚上,村庄的灯熄得分外早,夜沉下来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天空中的每一颗星星。

    星空下的人们,安安静静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出生,成长,娶妻生子,终老而死。

    一生也不过缓缓经过,之后于某一日戛然而止。

    第二日,他继续行走。

    在徒步经过一座山顶的时候,夜纯净成南极几万英尺之下的坚冰。他突然想放声歌唱。

    可是,唱什么呢?

    有些歌曲,拆卸掉华丽炫目编配繁复的配乐之后,只剩下一些苍白的词句。

    有些歌曲,在这山风呼啸的峰顶,还没有出口就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噎得满脸泪水。

    第一次,他发现没有歌可以属于他。在这大西北寒冷空旷的夜晚,他只能选择沉默,沉默地倾听,狂暴的山风如何掠过这片沉默隐忍的土地。

    山河无声。

    半年之后,雷回到自己的城市。

    在starbuck,他一眼便看见早就坐在那里对他微笑挥手的林佳。

    “你晒黑了耶,不过气色还好。”林佳对他笑,“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还好。”雷气定神闲地回答。

    林佳发现面前这个男子的眼睛里多了一种安定的情绪,以及沉默隐忍。

    林佳微笑,捧起自己面前香味四溢的bckffee,小小啜了一口。

    “这些时间,有什么好的故事要讲给我听吗?”

    林佳依旧充满好奇,对任何事情,都类似初生的小猫,小心仔细的伸出幼小柔软的爪子,用天真的表情探视。

    雷微笑,在这个可爱的孩子面前,他很放松自己,任幼小好奇的小生物,轻轻触碰自己的世界。

    他平静地讲述,怎样在烈日下继续行走,汗湿衣衫;怎样在暴雨倾盆之时,一人落在山梁上,前后无助,只能抱紧自己,用体温取暖;怎样迷路,在重山之中兜兜转转,将要放弃之时,被好心人带回。

    这半年之间,身体上所受的各种苦楚,慢慢打磨心志——他发现自己更加隐忍,以前认为无法忍受的东西,现在回首,也不过是尘埃落定。

    一切都已经过去,黄土高原也不过是千年万年的尘埃沉积而成。

    一切皆会过去,即使当时多么的难过不安,也最终会过去。

    只是,那些属于大西北广漠荒凉的声音,时时从山山壑壑之间穿梭、呼啸而来,洞穿灵魂。

    “林佳,我过些时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那你去哪里?”

    “南方吧,一家公司的老板听了我的deo带子,说是很欣赏,要我过那边去做音乐。”

    “很好啊!”林佳笑,“这样你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祝贺你。”

    “对了,明天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等我好么?”林佳想起了什么,“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第二日,他在starbuck门口,看见林佳挥着手轻快地跑过来。

    额头上渗出星星点点的汗,她微笑,把一张cd举到他面前。

    “喏,送你的,记得要听哦!”

    一张刻录的光盘,他好奇地问:“是什么?”

    林佳微笑:“我送给你的祝福,我想,也是丁香最想告诉你的吧!”

    在火车上,他把光盘放进cd机里。

    音乐声响起,是林佳清朗的声音,她在轻轻地唱着。

    “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

    再痛也不说苦,爱不用抱歉来弥补

    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请记得你要比我幸福

    才值得我对自己残酷

    ……”

    《丁香之恋悲情版》第一部分与君初见(1)

    谁知道,幻梦的城邦,在什么地方可以进入?

    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丢失了的东西;

    我在不远的从前错过的珍宝;

    是不是都储存在那里呢?

    是不是都被谁照顾着保存着呢?

    我错过的人呢?

    在什么地方可以再次,

    回头,看见你的微笑

    于丁香盛开之地

    ——雷《微笑盛开》

    在p城,丁香似乎是最主要的绿化灌木,是因为它易活吗?很多学校都疯了似的种一大片一大片的丁香,在四月丁香开花的时候,丛丛簇簇,云蒸霞蔚,紫色白色的云彩在葱郁的丁香叶子之间分布着、弥漫着,到处都氤氲着浓郁甜腻的气味。

    p大图书馆前,就有一大片丁香。中文系那些女孩子把此处命名为“丁香花海”。每一个丁香花开的时节,那里就像浮凸出了一大片紫色白色的浮雕。香气一层一层的弥散在大学的空气里,沾染在所有人的衣角发稍。

    “喂,你过来看啊,那个男生好帅啊!”一个大一的小女生趴在窗口叫着自己的同学,“就是那个,背吉他的那个。”

    “不会吧,都开学一个月了你还不知道雷啊?那可是咱们学校一大才子啊!宿舍楼前不是还有他的海报吗?宝贝,你平时是怎么走路的啊?”一旁的女生一副“信息播报台”的表情。“他人长得帅,还超有音乐才华,全校女生至少得有一大半是他的歌迷哦!”

    “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小女生一脸崇拜,“亲爱的微微,你好厉害哦!”

    “呵呵,我有一个叫孙宁的同乡师兄,大二的,和他一个班,还是一个寝室呢!据说啊,他收到的情书已经有这么高一摞啦!”女生做出夸张的手势,“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女友呢!”

    我就是雷。

    大二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乐手了——as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拥有不少的拥护者,在一家不错的酒吧驻唱,每个月都有数目不少的一笔收入。

    可是,在这一切的背后,在台下荧光棒的阴影之中,在那些乐迷的放肆欢呼之外,我发觉自己是孤独和空虚的。

    我看得懂周围充满着羡慕和嫉妒的眼神,我读得出那些人背地里叫我“天才”的口型,我一直都明白并且从不羞赧于这些。

    或许,从一出生,我就享受到了神所给予的超出常人的宠爱,只是,在每一个神们睡着了的晚上,我会发现自己并不快乐。

    是的,我不快乐。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我都把自己小心的包裹进寒冷的黑暗里,蜷紧身体,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寂寞一点一点地蚕食过来,我听得见它们啃噬我身体时的沙沙声。

    实在睡不着,我就把宿舍的窗子打开,坐在窗台上,任风慢慢地吹透我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星光的照射之下,在舍友们轻微的鼾声中,我点一支烟,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或许有一首歌就这样写成了。

    或许,谈一场恋爱会让我感觉好些?就像我已经忘记了片名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孩子,钥匙在我这里,结婚吧!”

    那一天,一个小师妹红着脸送来一封信,不用拆开,我就已经明了那里面写了些什么。

    她苹果红的脸,晶莹透亮的眸子,在我面前,她的眼睛总是躲躲闪闪。

    我拆开信,我故意缓慢地看完。

    抬起头,我对她微笑,我说,好啊。

    她的脸开始绯红,晶亮的眸子里面有了泪水,闪闪烁烁地。她呢喃,好的啊,好的啊。

    吴侬软语,江南水乡的温柔女孩。

    我们开始交往,就像一切大学校园里面的情侣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在校园里面晃悠,在我有限的空闲时间里。有时候亲吻,她总是羞涩地闭上眼睛,不敢看我。其实,那个时候我的眼睛里总是一片迷惘。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年轻肉体的互相亲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值得珍惜,值得继续?

    其实,从一开始,这场感情就注定了不平等。

    她总是对我说,好的啊。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问题,她总是微笑地说,好的啊。

    好的啊。

    好的啊。

    她说着说着,我的心就莫名地痛起来。

    我依旧不快乐,或者说比以前还要不快乐。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时,是不是都会如此的怅然若失?就像渴盼着获取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在竭尽全力的哭闹之后,却只是拿到了一捧大人们随意许诺的搪塞。

    终于有一天,我把她约到开始的地方。

    甬道两旁高大的杨树已经冒出了淡黄的嫩芽,初春的风有一些凉。

    要怎么样说出口?我是怎么样说出口的?

    都不记得了,只恍惚看见她跑开的背影,以及不时抽动颤抖的肩膀。从她身后,风吹过来飘散的、隐忍的啜泣声。

    爱情是什么?请你,告诉我,好吗?

    什么是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丢失了的宝物?还记得你孩提时候哭泣的小脸,那个时候,眼睛里面溢满了水汽,你抽着鼻子,揉着眼睛。

    喂,那样好丑呢,停止哭泣好不好啊!请你不要哭了,微笑吧!拉着我的手,我送你回家。

    后来就不再去想谈什么所谓的恋爱了,温柔的也好、热情的也好,或者是顺从的、小鸟依人的——那个注定要在我生命之中烙下痕迹的女孩,你在哪里?

    我们在什么地方相见,在什么地方离开。

    我会在什么地方拥抱你的温暖,而你,又会在什么地方拥抱我的孤独?

    单翼的天使,只有找到另外一半才能飞翔,而我的另一只翅膀,却迟迟不肯出现。

    《丁香之恋悲情版》第一部分与君初见(2)

    只是,就算没有这样的温暖,我相信我也能一个人活下去,自由而骄傲。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依照醒来时的心情和天气决定是否要上课。之后一周三次的去酒吧排练,再之后吃饭、发呆、睡觉,我的人生过得貌似井然有序却又凌乱不堪。

    接近正午的阳光明媚地歇息在我的睫毛上,我拎着吉他,行色匆匆,走向排练的酒吧。

    这个时候校园里的人一向比较少,大部分人不是去吃饭了就是还在教室里面垂死坚持于教授冗长的讲课,校园里面有难得的清静。

    习惯性地在教学楼旁边左转,便走上了图书馆门前那条两旁开满丁香花的小径。

    六月,早开的桂花也有那么一枝两枝了。空气中弥散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倒也不像十月盛开的时候那么浓腻。

    丁香的叶子肥厚而墨绿,一丛一簇,不张扬、不喧嚣,清清静静地存在着。

    树下的草地间杂着零星的淡紫色和淡黄|色的小花。

    在丁香花树仔细交织的枝叶之间有细碎的阳光逃逸出来,在我的面颊上嬉戏玩闹,就像很久之前已经碎掉了的水晶钥匙,残片飞得满天都是,只是,再也拼凑不成一把完整的迷境之钥。

    什么地方是最终自由的温暖仙境,我低声地问着阳光的碎片——请你,告诉我。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图书馆,听说是刚建国时修建的。据我们文献检索课的老师说,这里面有相当多的藏书,好像藏书数量还排在全国高校前几名。可是图书馆门前的台阶却相当逼仄,若是两个人迎面走过门前那条小径,就难免会不慎碰到或擦到,听说还真有那么几对就是在这里“一碰钟情”的。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不禁对自己讪笑了一下,抬手看看表,还差二十分钟就要开始排练了,还是快走吧!

    就在我低头看表的那会,恍惚中,一股淡淡的香气,由远而近,慢慢地充满了我身边的空间,整个空间,仿佛就在这香味里温柔了起来。有谁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柔和得一如花开的声音。

    我不禁抬起头。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裙长过膝,精致的蕾丝边在小腿上温柔地抚过;裸着的脚上穿一双紫丁香色的系带凉鞋,指甲在阳光下散发着自然的光泽。

    她从图书馆的台阶上下来,而我正好走过门前的小径。

    应该是怕被我提着的琴箱擦到衣服,她显得那样小心。

    轻轻提起了裙子的边角,缓缓地和我擦肩而过。

    她的脚步如此轻,就像初春草叶萌发的第一个音符,又像清晨丁香叶上露珠反射的第一道阳光。

    她微微低着头,长发垂下,在风中仿佛氤氲的水草,在清可见底的泉眼里,悠闲地摇曳着。

    就在彼此错身而过的瞬间,她不经意地抬起头,瞥向我。

    那一刻,就像时间停止了,我看到的是两颗水晶镶嵌在她清秀脱俗的面庞上。那肯定是时间的水晶,虽然在世间经历了如此多的年华,依旧清澈的水晶,折射出所有的光却绝不透明,只是吸引着人想要看得更深——如此的清澈又如此的含蓄,如此的单纯天真又如此的捉摸不定。

    “那一天,我们哭泣,再也回不去伊甸园。”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可是,看到她的时候,我却恍惚发现,伊甸园就在我们身旁,不远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我的鲁莽注视,她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

    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她脖子上围着的紫丁香色丝巾缓缓地飘落下来,擦过琴箱,温柔地落在地上。

    是幻觉吗?在那条丝巾飘落的瞬间,我仿佛听到琴箱里那把吉他的弦被触动的声音。

    那声音轻灵通透,像数九寒天里屋檐下的水珠,还没有来得及落下便已经凝结成固体的宝石,见证着时光。

    我下意识地俯身为她拾起那条丝巾。她站在那里,对着我礼貌地微笑。我听见她轻声地温和地说,谢谢。

    你轻轻地走过,一如花开

    你回头微笑,清澈温暖

    什么时候可以与你相遇

    在丁香树下

    丁香初放

    蝴蝶沾衣。

    ——雷《丁香》

    “喂,雷,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地,都弹错两首曲子了,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

    休息的时候,磊走到我的身边说。

    “啊?雷今天弹错音了?我怎么没听出来?嘿嘿,原来雷也会出错啊!”

    贝斯手在那里大惊小怪地叫。

    无聊!我白了他一眼。他知趣地去找酒吧的女服务生聊天去了。

    心一直都安静不下来,甚至,在我拨动吉他的时候,脑海里面出现的都是她的影子,一颦一笑,都似乎有无限魔力。

    这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而已,仅仅如此而已。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回到宿舍已经是十一点了,熄了灯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弥漫着大学男生宿舍特有的味道。

    这帮家伙看来谈兴正浓,在黑暗里我都能看见李哲眉飞色舞的样子。

    “今天那个女生是真漂亮,哎,我说,大学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看见过啊?是不是咱们小师妹啊?”

    “就你这种大课大逃、小课小逃的家伙,还能看得见?告诉你吧,人家是比你大一级的师姐,还是本硕连读的,怎么样,你小子傻了吧!”

    “本硕连读?完了!”想来这时候李哲脸上必定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你没听过那句话啊?对于女生来说,专科生是小龙女,本科生是黄蓉,硕士是李莫愁,博士是灭绝师太。”

    “那人家是本硕连读,关你什么事啊?”

    “本硕连读是东方不败!”

    这小子,还真能忽悠,我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这时候,我下铺的孙宁已经传来了均匀的鼾声,夜已经深了,该睡觉了吧!

    可是就是睡不着,我习惯性地塞上了耳机,yoshiki的钢琴声在空气里慢慢散开,我却越来越清醒。

    《丁香之恋悲情版》第一部分与君初见(3)

    算了,数到五十,就爬起来看星星。

    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看得不厌其烦的我暗自决定。

    起身推开窗户,漫天的星星似乎都幻化成了她温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