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盈盈美人顾

盈盈美人顾第17部分阅读

    疼和伤感。

    “你知道么?自从带她去过酒吧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里买醉——无论白天的她是多么清冷、优雅,到了夜晚,从她身上就会透出一种骨子里的孤寂和伤痛。

    论家世,论才情,她都是佼佼者;若说是为情所困,那我就更不信了——凭她的条件,只要挥一挥手,起码会有一打的人肯为她去跳楼。

    我不明白,是什么让她总会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情绪。后来我知道了,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正是这种模样。”倒了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茜茜想要摸出一盒烟来点上,却只是摸了摸瘪瘪的口袋,自嘲一笑:被顾翩然逼着戒掉瘾后,已经很久没有抽过了,就连普通的烟草也很少使用。

    原来在潜移默化中,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似乎哪里都有她的影子。

    要怎么样才能忘掉她?

    又如何能够忘得了她?

    却是不得不选择放弃。

    今天这一顿午餐,不就是为了解开最后的一个心结么?

    苦笑一声,她接着说道:“后来,我们渐渐熟悉起来,她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排斥我,我们会在一起喝酒,或者说,买醉……靠近她时,我常常会听到她在半醉半醒之间的呢喃,那似乎是一个人名。”顿了顿,才说道,“为此,我特意去学习了中文,再三练习了中文的发音,终于听懂了她说的话……”

    茜茜深深地看了一眼骆怀溪,又为自己满上了酒:“她喊的是‘溪儿’。”唇边留着一丝酒渍,显得她的嘴唇愈发红润诱惑,“直到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就是你这个小家伙。”

    而她没有说的是,那天化妆舞会她们同奏的时候,自己就在台下。

    而一瞬间脑海中涌现出许多奇怪的画面,让她差点失去意识。

    那是一个背身双翼的妖冶女子,有着与自己极为相像的脸——画面中的女子总是隐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一对相偎的璧人——虽然看不清身型面貌,两人之间难分难舍的情意却是透过画面传递出来。

    经不住叹息,果然,这是在暗示自己要放手么?

    突然就想开了。

    正好家族里也在催她回去,心一横便买了回国的机票。

    反正,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前,便送上一份最后的祝福吧。

    “看得出来,raa很在乎你,你很幸运……希望你也好好珍惜她。glod bless you”她的笑出自内心,释然中又隐着淡淡的遗憾。

    无论如何,茜茜的初衷是很美好的——却不知她的好心反而办了坏事——在骆怀溪的心上洒下了一颗怀疑地种子,并且以无可匹及之势迅速生根发芽。

    听了她的话,骆怀溪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夺过茜茜手中的酒瓶,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干了证杯红酒,好像刚才滴酒不沾的另有其人一般。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抱着酒坛子不撒手——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辛辣又苦涩的液体,在划过喉咙时一刹那的灼烧感让人几欲落泪。

    “溪儿……”呵,骆怀溪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抑制不住想要冷笑的念头——顾翩然从来都没有这么叫过自己。

    她从来叫的是——溪。

    亲昵而动人单字。

    那么,让她整日酗酒念念不忘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茜茜其实也是有背景有故事的人,(__)

    突然发现这章顾仙子居然都没有出场,泪目……

    软受要生气了,咩哈哈~~~

    正文52心灰

    谢绝了茜茜要送她回宿舍的建议,骆怀溪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独自走在路上。

    微醺的小脸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却冷静得漠然,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人偶,游离在人群之中,找不到方向,找不到意义。

    骆怀溪脑中不停地回想着茜茜说的话,她说话时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在提到顾翩然时温柔又伤感的眼神——当年那个在酒吧里默默灌酒的冷淡少女跃然眼前,似乎能够清晰地描摹出那时候清妩而初显风致的眉眼——最后却转为一声低柔的轻喃:“溪儿……”

    “呵呵……”骆怀溪已经不在乎当街神经质地冷笑惹来多少惊疑不定的注目,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跟人们眼中的“精神失常”无限逼近——她只是一味地陷落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思绪回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顾翩然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呢?

    啊,对了,也是像现在这样,在一条马路中央,四周没什么行人,红绿灯一闪一闪地,空气中有一种躁动不安的温度。

    不远处正有一辆大卡车疾速驶来,没错,就是这种蓝色,石磨一样的轮胎转得飞快,扬起尘土阵阵,像是一批暴怒的公牛,发了狂似地向她冲过来……

    骆怀溪侧了脸,愣愣地盯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卡车,脑子里一片混沌,丝毫没有危机到来的恐惧感,更没有躲开的意思,平静得仿佛自己只是身处屏幕之外的观众一样。

    那司机也是个粗心的主,油门踩得满满的,直到离了十多米才看见了站在路中央不闪不避木桩子一样的骆怀溪,登时吓得手忙脚乱,心里一急,更是一脚轰上了油门。

    眼看着卡车就要撞上自己,骆怀溪嘴角甚至浮起了一丝缅怀的微笑——当初,她就像仙子一样从天而降,把自己从生死一线拉了回来。

    自己永远都不忘记那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就像之后无数个日夜想起那无暇的容颜,也许就是所谓的“一见卿卿误终身”吧!

    那么,这一次,她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呼唤呢?

    骆怀溪近乎疯狂地想着,双眼不由自主地阖上——这一刻,没有了理智,没有了思想,只剩一个近乎嘶喊着叫嚣的念头:想要见到她,想要抱着她,然后……

    没有然后了,骆怀溪觉得身子一重,好像被什么扑倒在地,天旋地转地滚了几圈,脸颊边有风沙刮过的刺痛感,膝盖和手臂似乎也被擦伤一样火辣辣的疼——她晃了晃疼痛更甚的脑袋,慢慢睁开眼。

    不是她想见的人,而是一个面色惊慌的黑衣男子,愤怒与焦急的眸子在她身上打量着,还有着几分后怕。

    骆怀溪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也不愿意费精力去想。她只觉得被巨大的失落感所笼罩,却是提不起一丝一毫气力去应对刚才的一切。没有从鬼门关前跨过一脚的惊恐,也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淡漠。

    骆怀溪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口那种无所适从的空寂,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变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

    没有听清那辆呼啸而过的卡车里传来骂骂咧咧的责问,也没有注意过往行人的指指点点,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个絮絮叨叨问话的“救命恩人”,骆怀溪甩了甩头,将那些重叠的影子合成一个,撑起身子,慢悠悠地离开了。

    有些担心地看着骆怀溪失魂落魄的背影,黑衣男子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随后顺着她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在盛嘉大厦第二十八层的会议室中,杨氏分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围坐在圆桌后,恭恭敬敬地地听着中央主座上的一台笔记本——准确的说是笔记本中的中年女子——严肃地训话。

    中年女子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黑色的西装,背脊挺得直直的,与顾翩然有着相似的精致五官——若说顾翩然的眼中总是淡漠多于温和,那这个女子眼中就是冷酷多于严厉——总之,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疏远。

    年近五旬,却保养得极好,甚少见得到皱纹——或许是因为很少有表情的缘故吧。

    杨静怡,杨氏集团的董事长,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也是顾翩然的母亲。

    顾家一直奉行的是慈父严母策略,因此与一向笑容慈祥的老狐狸父亲相比,不苟言笑的母亲总是让兄妹几个更敬畏一些——其实,董事长大人也只是表面上严厉一些罢了,对待子女还是十分疼爱的,除了在某些原则性的问题上不容妥协,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

    前世母亲早早的在宫斗中牺牲,顾翩然对于母亲还是有一丝向往的——虽然早就过了寻求母亲温暖的年纪,也不怎么依赖,但毕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人,怎么会没有丝毫动容呢?

    只要是底线内的事,顾三小姐从来不会忤逆父母,与那个娇纵任性的大姐和吊儿郎当的二哥一对比,实在称得上是乖巧懂事的好宝宝,再加上自小独立,顾三小姐理所当然地成了父母最宝贝的掌上明珠。

    顾三小姐对二老也是孝顺得紧,除了固执得要来a市以外,几乎事事都遂了父母的心意——与叛逆的几近超出二老容忍的顾大小姐一比,顾翩然似乎从来都没有让父母失望过。

    坦白说,顾翩然对杨静怡很尊敬,但也仅限于此了,如果说对方要阻止自己与小家伙在一起,那她绝对会成为六亲不认的逆子——顾翩然从来不曾怀疑这一点,就像她从来不曾忘记大丰王朝的一切。

    面上认真地听着会议,实际上早就神游天外的顾翩然保持着笔挺端正的坐姿,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骆怀溪正在做什么——上午拒绝了小家伙午餐的邀约,想必她一定嘟着嘴闷闷不乐,真想亲亲她的小脸蛋,把她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正走神间,却见身边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席,顾翩然松了一口气,也理了一□前的桌案,准备溜班去接小家伙喝下午茶。

    如果没有记错,她今天下午应该没有课。

    打定主意,嘴角的笑还未勾起,却听笔记本中的女声有些不满地响起:“顾副经理,请留一下。”

    顾翩然的手一顿,这才忆起自家这尊大佛还在跟前——虽然是通过笔记本的视频会议,但是双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晰——自己刚才的走神定是逃不脱她比老鹰还要敏锐的观察力。

    见走到门口的人们纷纷用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瞄着自己,顾翩然不悦地看了回去,等他们全部识相地快步离开后才施施然地靠向椅背,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对着电脑屏幕温声喊道:“妈。”

    “然然,你刚才走神了……在想什么?”当会议室里只剩下顾翩然一个人,杨静怡也微微放松了身体,脸上闪过一丝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工作不容懈怠,只有严以律己,才能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不愿意呆在总部,执意去a市,但杨静怡还是对顾翩然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够跟着自己从商,而不是选择走上她父亲的道路。

    “哦,只是在想城西那片新开发的区域的case而已……”顾翩然随口回道。

    桌上的白色手机突然闪了一下,顾翩然在扫见发信人“吴优”二字时脸色一变,也不顾电脑那头杨静怡还在看着,连忙点开简讯看了起来——吴优是她二哥手下的人,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身手不错,她特意派他在暗中保护骆怀溪。

    吴优会发给她消息,只能说明一点:骆怀溪出事了。

    快速扫过简讯的内容,顾翩然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在杨静怡疑惑而不虞的眼神里猛地起身,只留下一句“抱歉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便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然然!”杨静怡隔着网络想要叫住她,却只换来椅子被惯性带起倒地的碰撞声。

    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上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她眼中阴晴不定,沉吟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过了那条十字路口,骆怀溪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她发现时,自己已经在顾翩然所住公寓的小区外了。

    小区保安认得她,没有多问便放行了。

    骆怀溪便往里走,来到熟悉得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的单元间前,正遇上同座的大妈出来扔垃圾,见到她便笑着打招呼,说,小朋友来找顾老师啊。

    骆怀溪下意识地点点头,心中却是一痛——顾老师……没错,她们是师生,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们也是恋人,至少几个小时以前,她还坚定不移地认为——可现在,她却不敢肯定了……

    大妈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只以为是天热的,也没怀疑,还体贴地帮她开了门,这才哼着歌走开。

    骆怀溪钝痛的心,因为大妈的无心之举暖了一下,却又被涌上的诸多记忆狠狠碾碎。

    麻木地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化,“叮”地一声,到了。

    整个楼面唯一的一扇白色大门紧闭着,不用去按门铃,骆怀溪便知道,她不在。

    仅仅是一种直觉,骆怀溪却相信自己的感觉。

    身子轻晃,她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背靠着白色的大门,骆怀溪滑坐在地,慢慢闭上了双眼,晕了过去。

    当十几分钟后,顾翩然与吴优心急火燎地回到公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单薄的少女双手抱膝倚靠着自家的大门,小脸酡红,眉头却攒得死紧,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好像是被人遗弃一样楚楚可怜。

    心口仿佛被人用重锤狠敲了一下,闷得透不过气来。

    顾翩然面色一冷,心疼却多过生气。

    打发走吴优,轻叹了一口气,将小家伙抱进了屋。

    “我该拿你怎么办……”低低的自语声被锁在了门外,犹如从未响起过。

    作者有话要说:咩,我好想问亲们,有没有人像我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抱着肚子内牛满面咬牙切齿地哀叹:如果我是个男的就好了……

    哎,没写过虐的,感觉不到位怎么办==

    正文53意冷

    头,像是被人拿转头拍猛砸似的疼,手臂上、膝盖上也传来火辣辣的痛,间或有一阵清凉,似乎是消炎药的感觉……不过,这一切都比不过鼻端嗅到的再熟悉不过的冷香带给她的震动——或者说,惊惶。

    骆怀溪慢慢睁开眼,淡紫色的天花板让她立刻醒悟自己身处何方——这里是顾翩然的卧室——此前,她已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在这里度过的。

    原来,最后她还是遵循着心底的意志,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本能——向着顾翩然所在不断前进的本能——来到了她的公寓。

    小心翼翼地向右转头,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泛着莹莹的夜光,能够清晰地看到现在的时间——三点整——从隐隐约约透过窗帘的光线可以知道,它的前缀不是下午,而是凌晨。

    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么差……也可能是酒的度数太高了!骆怀溪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道。

    看茜茜一杯接一杯喝得那么豪爽,最后还开车离开了,临到自己却醉得天昏地暗,连行动都不受控制,差点酿成大祸,这差距,真是让人汗颜……

    以后说什么也不喝了!

    骆怀溪在心中幽幽地叹了一句,再也无法忽视身后的温度。

    轻轻转回来,往左侧看去——象牙般莹白细腻的肌肤比身上罩着的真丝睡袍更加柔滑,青丝如瀑在枕间铺展开来,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最吸引人视线的却是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脯,恰到好处的弧度,美丽而诱惑。

    睡时的顾翩然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然,面色柔和,更加清丽,也更加令人心动——然而对于默默注视着她的骆怀溪来说,有多么心动,就有多么心痛。

    床头柜上还放着半杯喝剩的蜂蜜水,手臂上和膝盖上的擦伤也已经涂过药膏,扯了扯自己身上干净的睡裙,骆怀溪想咧嘴笑笑,眼眶却不由得红了。

    轻轻抚上顾翩然的脸颊,想要摩挲几下,担心吵醒她,还是放弃了。

    眷恋地用眼神一寸寸逡巡着她的眉眼,骆怀溪无声地问:“为什么?”却不知道是问对方还是问自己。

    她想问溪儿是谁、想问她到底算什么……她也想问自己,到底要什么?

    最初的最初,顾翩然是她的憧憬。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只是想着,能一直这么看着她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她变得贪心了。

    贪心得想要的更多,想要对方回应相同的感情,想要得到对方的全部。

    她以为,她做到了。

    可是茜茜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一想到那些温柔的凝视,那些宠溺的笑容,都是对着另一个人,她就觉得心如刀割。

    现在的她,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

    懦弱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她只想远远地逃开,就像一只需要躲在洞|岤里独自舔伤口的小兽。

    也许,过一段时间,她会想开;过一段时间,事情会好转;过一段时间……

    是的,只要过一段时间。

    仰头逼回眼中的热意,骆怀溪又定定地看了一会顾翩然平静的睡颜,轻手轻脚地掀开盖在腹上的薄毯,准备下床。

    只是还未等她脚着地,手腕一紧,身子被扯得向后倒去——本就宿醉乏力,这下更是头晕目眩,眼前好似有一群星星在闪。

    幸好顾翩然的床十分柔软,摔进去就像陷在云层间,力道都卸在床褥里,丝毫没有疼痛感。

    饶是如此,骆怀溪还是花了足足一分钟才缓过来。

    甫一睁眼,正对上顾翩然那墨玉似的眸子,清如寒潭,深不见底,哪里有一丝睡着的模样?

    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双腿稳稳地禁锢着她的下半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无措的双眼,声音含着薄怒:“去哪里?”

    早在骆怀溪睁开眼的时候,顾翩然就醒了。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收到吴优的短信时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甚至顾不上会不会引起杨静怡的怀疑——那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溪有什么不测,她便立即随她而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怎么能轻易让她消失?

    不,决不允许。

    一路连闯几个红灯,飞驰着赶到小区,见到在楼下蹲点的吴优,连话都来不及问便急急忙忙往上冲,生怕骆怀溪出事。

    刚到公寓门口,见到小家伙的那一幕一直在她眼前萦绕,挥之不去。

    她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让小家伙伤心至此?

    是自己么?

    顾翩然皱了皱眉头,不愿意做出这个假设。

    被突然制住动弹不得,骆怀溪像只受惊的小鹿,不安地扭着身子,蹬着小腿,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染上了一分哭腔:“你、你放开我……”

    她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顾翩然,她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至少不该是这么一句欲拒还迎的撒娇。

    可是骆怀溪发现,自己的左脑里装满了面粉,右脑里盛满了清水,对着顾翩然湛湛的目光,脑子一动,立马混成了一团浆糊,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想要问的话,想要表达的心情,全都堵在了喉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颠来倒去地重复着无力地“放开我”三个字。

    顾翩然显然是看出了骆怀溪的惶急,却是好整以暇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死死封住了她逃跑的可能性——反正对于自己的体重有绝对的自信,决计不会压坏小家伙——除了脸与脸之间留下了十厘米的距离便于清楚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不放。”略略上扬的尾音带着顾翩然独有的声韵,别人或许体会不到,但骆怀溪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戏谑。

    反正不怕小家伙逃出自己的手中,顾翩然恼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是喝醉又是穿马路,差点被撞出个好歹,心里便存了几分逗弄的念头。

    正待着骆怀溪下一步的反应,却见小家伙咬了咬下唇,拧眉不语,盈盈如水的眸子不声不响地凝了雾气,沁出了一颗颗晶莹的珠子。

    她若是耍赖撒泼也罢,可这副无声落泪的样子偏偏最戳中顾翩然的心窝子,让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好好哄。

    骆怀溪没有避开她的怀抱,却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乖乖地伸手环住她的腰际脖颈,将自己完全纳入她的两臂,完成这个相拥的姿势。

    只听她幽幽地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顾翩然眉心一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骆怀溪原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回忆道:“那时候你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及时,用紫霞仙子的话来说‘驾着五色祥云,像是天神一样’,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我从卡车前面带走——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就在我心里烙下了影子——虽然我只有十二岁。可是后来我却想:为什么你能够把我救出来?那是十几米宽的马路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对面。运动会的篮球赛也是,天台上那次也是,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有时候,不愿意分享的秘密,严防死守的信任,往往就是摧毁一段感情的原罪。

    察觉到顾翩然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骆怀溪眼中的泪水犹如决堤一般往外涌,声音也越发哽噎:“为什么见面没多久就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总是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问,不代表我不怀疑!我只是,不愿意深想……”

    但是茜茜的出现,撕碎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让她连欲盖弥彰的粉饰都做不到。

    那些患得患失的心情,终于再也无法积压在角落里。它们开始叫嚣着破土而出,不顾暴露在阳光中的唯一下场,即是腐烂。

    顾翩然隐忍地看着怀中人湿漉漉的眼睛,甚至忘了为她擦掉仍旧不住流淌的泪水——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自责与心疼——她竟不知,骆怀溪是这样想的。

    一直以来,骆怀溪在她心里都是一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对自己全身心的依赖、恋慕,慢慢地,或许会变成深深的爱——这是她一早就定好的轨道,也是她一直致力培养的方向。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深爱这样的骆怀溪,还是将她变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但是有一点不用质疑,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她,为了与她在一起。

    所以,无论以何种名义,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不会放开。

    “你告诉我,溪儿,是谁?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点——喜欢过我?”骆怀溪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终于,她还是问出了口,那么谨慎,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卑微。

    她知道,也许不问会比较好一点。

    也许不问,她还是能够窝在顾翩然怀里撒娇,得到她温情脉脉的一笑,在恋人的光环下沉迷与被宠爱的假象当中——可是,她做不到。

    她想要听的是那一声温柔而缱绻的“溪”,而不是那一句伤感而怀念的“溪儿”。

    她几近固执地想要霸占顾翩然心里的每一个角落,说她任性也好,说她贪心也罢,她都认了。

    话已出口,她不愿后悔;事已至此,她也再没后悔的机会了。

    她希望能等到那万分之一的回答,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都只是你想太多,根本没有“溪儿”,只有“溪”……

    至于另一个可能,或者说真相所带来的后果,她却是没有去想过。

    无奈地将她的脸扳正,顾翩然轻轻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见她只是一径哭着,并没有反抗,索性含住了她的唇,轻柔地舔舐着,

    骆怀溪忽闪着羽扇一样的睫毛,静静地接受顾翩然的吻。

    不得不说,顾翩然的吻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心里的痛苦减少了一些——当然,并不足以让她抛却心中的芥蒂,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到骆怀溪的呼吸平稳下来,泪水也已经止住后,顾翩然才停下了这个棉花糖一般的亲吻。

    她直视着骆怀溪水润的眸子,微微一笑,刹那间,犹如雪岭花开,嫣然如梦——却让人觉得透着几分凄色,“我曾经,收过一个徒弟,她的名字叫——骆怀溪……”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矛盾爆发了,嗯!

    你们以为我会虐么?错!

    我是亲妈!文案上都写着轻松了哟~~~(真的咩……

    然后,我终于想起来很多次想说但总是忘记说的事,谢谢亲们的霸王票o(n_n)o

    正文54实习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只是转眼间,骆怀溪已经从一个初入学院的菜鸟成长到了可以被人称呼学姐的年纪——原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时间已经悄悄地溜走,快得教人措手不及。

    还记得上官璃毕业的那时候,迟煜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倒是毕业生本人只是淡淡一笑,将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迟煜抱在怀里轻声哄慰着。

    在大家的注意都集中在穿着博士服戴着博士帽难舍难分的毕业生们身上时,坐在人群中的骆怀溪微微偏过头去看向教师席——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一抹白,却在对上顾翩然含笑回视的双眼时猛地移开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好像有一百只兔子在噗通噗通直跳。

    自从那天醉酒之后,准确的说是那次谈话之后,两个人仿佛一下子退回了比师生更加疏远的关系——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顾翩然一起吃过午饭,很久没有与她手拉手一起在晚风拂面的河边散步,更别说去她家过夜,与她拥抱……

    有多久了呢?

    久到她已经记不清,久到她以为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怎么都忘不了顾翩然在说着那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那个在她眼中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人,在说到那个名字时,眼眶竟然微微泛红。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么强烈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比酸涩更伤,比嫉妒更浓,让她恨不能捂住耳朵尖叫喊停,却又忍不住听下去。

    讲完一个故事只需要几分钟,但是花了几个小时她都无法将刚才听到的内容消化。

    什么“大丰王朝”?什么“公主皇后”?甚至是“江湖”、“内力”,完全超出她的认知范围,让她难以接受。

    但她最接受不了的,却是故事中那个与她容貌、姓名乃至身世都一模一样的“溪儿”。

    她不信。

    却由不得她不信。

    且不说顾翩然一字一句说得笃定从容煞有其事,单是那双饱含情绪的眼便让她再难怀疑。

    顾翩然会瞒她,却绝不会欺她。

    可是,最伤人的,并不是接受这个在她看来颠覆一切的故事,而是认清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影子,哪怕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也足以让她心痛欲死。

    她从不愿将命运系在怪力乱神之处,也不愿依托什么前世今生的承诺。

    她只知道,她喜欢顾翩然。

    但她不知道的是——顾翩然喜欢的,是不是她?

    站在这个纠结的十字路口,任凭对方如何温言细语地解释,她都走不出这纷杂的迷宫。

    至少在她想清楚前,她不想再与顾翩然有什么亲密的联系——哪怕仅仅是这么想着都觉得难以呼吸。

    她想,不止是她,同样也包括顾翩然,都需要彼此冷静一下。

    也许,是理清自己的心意,抑或,是试着接受那令人心碎的事实。

    尊重她的要求,顾翩然允诺给予她充分的时间,在她想清楚前不会主动打扰她。

    一是心疼她的为难和伤心,二是未免已经生疑的杨静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顾翩然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这一冷却,就冷却到了大四将近,实习之时。

    对着一本应聘企业的宣传册发了半天呆,骆怀溪的心思却都放在了昨天与顾翩然见面的那一幕——她如何料得到,浓情蜜意的两人,竟会有一天形同陌路,相逢却犹若不相识,就这么擦肩而过。

    彼时,她的身边是大献殷勤的某个叫不上名字的学弟,而顾翩然身后则跟着一个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的男人——他脸上风度翩翩的笑让骆怀溪觉得分外刺眼。

    顾翩然嘴角微微的弧度让她狠狠攥紧了手中刚从图13&56;看&26360;网。

    忍不住猜测那个男人的身份,忍不住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忍不住想冲过去抱住她……好在,没等她情绪奔溃做出下一步举动,顾翩然已经飘然离去,连同那个亦步亦趋的男人,一起消失在她眼中。

    “抱歉……”没有给身边的男生反应的机会,骆怀溪一路小跑着奔进了最近的女厕所。将自己锁在隔间里抱着双臂,她这才敢放任泪水就这么肆意的流淌。

    有多久,没有和顾翩然在一起了呢?

    甚至于就连“一起”这个词,对她都成了一种奢望。

    不是不想,只是每当靠近那人,心底就有一个近乎偏执的声音在提醒着她:顾翩然想要的,是“溪儿”。

    她知道应该开诚布公地说个清楚,而不是躲在这里胡乱猜测,默默流泪——但她不明白心底的坚持,总是固执地据守着闭合的心门不肯迈出那一步,害怕前面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多少次午夜梦回,响起的是顾翩然清冷却温柔的嗓音,然而那一声幽幽而叹的“溪儿”却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将她骤然惊醒,转而陷入到无穷无尽的心痛之中。

    怕吵着迟煜,她也不开灯,只是拥被坐起,静静地靠在床头,合上双眼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仅仅是与顾翩然的一个牵手画面便可以回想好久,就如同电影慢镜头回放一样,从不同的角度切入,颠来倒去的重映。

    只一个镜头,便可以打发一个孤寂的晚上,直到天光初亮,再眯一会,也就到了上课的时间。

    这种恶性循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很快,她就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充足的睡眠变得愈发焦虑,也愈发地憔悴。

    迟钝如迟煜也发现了她的反常——却往往只能得到她敷衍地一笑。

    明明很想逃掉顾翩然负责的《经济史》,但脚步却总不受自己的控制,临到上课的点,便火烧火燎地赶到教室,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似的躲在最后一排。

    只有趁着她上课的时候,她才可以借着“认真听课不得不看着老师”的借口,满足自欺欺人的无谓念头,毫不掩饰地将视线投注在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

    有时候,对上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骆怀溪总能从里面看到无边无际的伤感与心疼——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可每每当那视线移开,让她恍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心里又止不住地失落。

    被这样既渴望又排斥的矛盾情绪所牵绊,比之缺觉渴睡带来的负担更加严重。

    体检后,骆怀溪的身体情况已经到了连保健老师都忍不住来提醒她注意休息的地步了。

    从特殊渠道得到骆怀溪的体检报告单,顾翩然面沉如水,暗暗寻思:果然还是不能放任小家伙自己想通么?这个爱钻牛角尖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罢了。

    随手拨通了一个电话,吩咐了几句,顾翩然眸光漾波,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来。

    “选什么好呢……阿溪,你看得怎么样了?”弹了弹手里的宣传册,迟煜苦恼地撑着脑袋,一手揪着吸管调着杯子里的冰块,对于制造出“丁零当啷”的噪音乐此不疲。

    被她的动静拉回了神志,骆怀溪停下了咬吸管的动作,将方才顺手翻到的一页展开在她面前,细长的手指点着其中一处:“这家不错。”

    “惜缘?听名字像是婚庆公司哎……”瞪大了眼去看手指点着的那家公司,规模不大,简介倒是写得很详细,条件不高不低,可是对于y大的高材生来说显然是屈就了,“你确定?好像只招文员和秘书……”迟煜撇撇嘴,对这两个工种不感兴趣。

    想象一下自己的室友踩着细高跟,穿着一步裙,满脸轻柔笑意地躬身:“先生您好!先生再见!”

    “呵……”骆怀溪摇了摇头,甩去那奇怪的画面,脑海里却不期然浮现另一个身穿职业装的曼妙身姿——简洁利落的白色职业套装,如果是那人,一定很好看……

    甩甩头,骆怀溪脸色无恙,心里却一抽一抽得疼。

    注意到这家小公司,正是因为它与众不同的名字——惜缘,珍惜缘分,让她难免有些触动。

    可是,就算珍惜,她却已经辨不清,那是否是自己的缘分。

    撩起额头坠下的发丝,骆怀溪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进了这家外表朴素清新,看起来完全不像外贸公司的外贸公司。

    年轻靓丽的前台小姐扬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