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你却又恨你

爱你却又恨你第4部分阅读

    对;这是个短视又大男人主义的社会,不名誉的事件发生,男人往往过一阵子又生龙活虎,女人却要背负一辈子的十字架。

    “汤韵梅,真的非要如此吗?”

    “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

    “我们可以不要这么常见面。”

    “那多久见一次?半年?一年?”

    “当然不是这样。”他想到就说:“一定有个折衷的办法,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至于我的婚姻,有一天会结束的,我会恢复自由的!”

    “那等你恢复自由时我们再交往。”她抓着皮包打算走。“我想自己回去,你不要送我。”

    “韵梅!”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是为我着想的话,那就暂且放过我,不要只想到我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想想你可能带给我的痛苦。”

    看着她走出牛肉面店,他没有拦她,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了,再纠缠下去,只会令她反感或是痛苦。或许,他真的必须冷却他和她的这份友谊。

    但真的是友谊吗?他真的把汤韵梅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吗?

    ※※※

    婚礼真的举行了。只请了三桌,男方只有新郎一个人,剩下的全是女方这边的亲戚,莫凡始终都满面春风,沉芸生却正好相反,她深锁着眉头,面对照相机时才勉强的牵动嘴角,不过大家都没有发现。

    女方的亲戚一打听清楚莫凡的背景,纷纷夸沉母下半辈子可有福了,男方不只是在财力方面傲人,新郎更是相貌堂堂,颇有大将之风。原本瞧不起沈家的亲戚,现在全都巴结、奉承着沈家夫妇,期盼日后能捞到什么好处,就像唐朝杨玉环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女儿嫁对人的话,老的也吃穿不愁。

    送完客,告别了父母,沈芸生和莫凡回到了莫凡的住处。屋内的东西依旧,但是为了添份喜气,莫凡在四处都贴上了囍字,该搬的搬、该移的移,床不能对着镜子,屋角最好摆几盆万年青,茶几上摆着很多喜糖,连床单、床罩全换成了喜气洋洋的颜色,显然他比沉芸生热中很多,把结婚当回事。

    沈芸生成天紧张兮兮,不敢正面接触莫凡的眼神。她真是何苦来哉,现在婚都结了,朝夕得相处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可以伪装多久。

    如果没有她哥哥和琼文的事,她会是一个最快乐的新娘。原本一个乐观的女孩,现在不只是成了惊弓之鸟,连幽默感都没了。

    脱下礼服,她真正的疲倦来自心里,莫凡对她很好,但是日后当真相一旦揭露,她一定会彻彻底底的失去他的信任和爱。

    莫凡也换下了他的那套燕尾服,换上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他走到她的身后,目中带着柔情,他已经完成了人生大事,如果他姊姊琼文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很高兴他娶的是沉芸生。

    “要不要去吃消夜?”他的手按在她的双肩上。

    “我不饿。”

    “你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吃。”

    “有哪个新娘会在自己的婚礼上狼吞虎咽的!”她反过来问他。“就算是饿了三天两夜,也得要装出一副淑女样,免得贻笑大方。”

    “现在你不需要装淑女了。”他打趣说。

    “我还是不饿。”

    他把她拉起来,一起坐在床上,他偏着头的研究她。“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心事重重、若有所思?我们是夫妻了,照说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秘密,但谁教你是女人,女人喜欢藏一些自己的小秘密,所以如果你有事,你想告诉我时,我随时洗耳恭听。”

    她动容的看着他,益发的为自己感到惭愧。

    “现在想说吗?”他哄着她。

    她放弃了现在说出一切的机会,心想:就让她暂时拥有美好的时光吧!不能怪她自私,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接下来还有一段蜜月期,至少给她一些美好的回忆,不要让她在今晚就一无所有。

    “我没事。”她露齿一笑。

    “如果我说我不信,你会不会生气?”他的脸上透着些许的孩子气。

    “会。”

    “真的没事瞒我?”

    “你喜欢兴风作浪吗?”她嗽着唇。“人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刚好相反,你是无中生有,小事变大,大事就变成了一场战争!”

    莫凡故作理亏的打了下自己的额头。

    “好吧!你说没事就没事。”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四处游移,挑逗她;她笑着、躲着,咯咯的尖叫着。

    “我肚子饿了。”她求饶。

    “我问过你,你自己说不饿。”他还是没有缩手,反而变本加厉。

    “我现在饿了。”她呻吟。

    “你的呻吟是真的肚子饿还是兴奋?”他故意正经八百的问。“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没有忘。”她喘着气,试图抓住他的手。“只是,如果我在床上因为过度饥饿而昏过去时,你可不要怪我扫兴喔!”

    “你这个小无赖!”

    “先喂饱我嘛!”

    他横抱起她,她的双手则搂着他的颈子。这一刻,今天晚上,她不要有任何的罪恶感,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他们哥哥、姊姊的事就暂且搁在一边,他们的悲剧,这一刻不该由他和她来承担。

    “去哪里?”她眼睛一转,笑容明媚。

    “厨房。”

    “还有东西吃吗?”

    “我会找出来的!”他保证的说:“就算什么东西都没有,炒个蛋炒饭绝对不成问题。你这个小无赖,我会喂饱你的,一会儿你需要很多的体力。”

    她因为他的暗示而脸红,整个人愈是往他的怀里钻。此刻的她充满了幸福的感觉,如果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她会鼓励所有的人结婚,找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男人,建立一个家庭,这种感觉真好。

    “怎么不说话了?”他逗她。

    “保留体力啊!”

    “所以你有心理准备了?”他一脸渴望,双臂为之一紧。“可不可以跳过消夜?你一定没这么饿。”

    她俏皮的捏他的鼻子。“吃还是要吃,而且我发现厨房的地板又亮又舒服,是个……”

    “厨房的地板上?”

    “我怕你会等不及走到我们的卧室。”她的声音沙哑。

    他眼睛一亮,眼神充满了欲望。“好主意!”

    “还有饭厅的长方形餐桌。”

    “天啊!”他惊奇于她的想象力,他知道她是chu女,但是她的想象力惊人,是个“可造之材”。“我到底娶到一个怎么样的女人!”

    “一个可爱的女人,特别有想象力。”

    “还有呢?”

    “浴缸里如何?你的浴缸够大。”

    “‘我们的’浴缸。”他一阵惊叹,惊叹于她的转变;稍早她还一副天要塌下来、第一个就会压到她似的表情,现在却又活泼、娇媚,像个性感的女神,一个会惹得男人心猿意马的妖精。“再来呢?”

    “阳台上也不错。”她胡说一通。

    “阳台!”

    “除了天花板上不可能,哪里都可以,谁规定一定得在卧室的床上!”她愈说愈有理,也愈说愈荒诞不经,好象在考验他的意志力似的。“车子的后座也可以啊!外国的电影不都如此吗?只要……”

    “芸生,我不准你再看那些伤风败俗的电影。”

    “遵命!”

    “你只有五分钟填饱肚子的时间。”

    “五分钟!”

    “现在只剩四分五十秒而已!”

    “上帝保佑我!”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我嫁了个——”

    “四分三十秒。”他笑笑的说。

    ※※※

    沉母看着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刚由夏威夷、关岛渡蜜月回来的女儿,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没有什么比女儿嫁了个好丈夫还来得重要。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两句话其来有自。

    以往女儿喜欢穿灰色、黑色、蓝色的衣服,现在则是娇艳的玫瑰红、鲜嫩的黄、亮眼的绿,色彩亮丽,整个人也被衣服衬托得更动人、俏丽,令人不忍把视线移开。

    即使曾有怀疑,沉母现在心里也没有任何疑虑,女儿脸上幸福的笑容是装不出来的,可见女婿对女儿是真的很好。

    沉芸生将三万元交到母亲的手中。

    “芸生……”沉母有些不好意思拿。“不必这么多,意思意思就好。”

    “妈!这是莫凡同意的,而且这点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平常我会很省,花不到什么的,倒是你不能让爸爸知道,否则他会打你的主意。”

    “我不会告诉他的!”

    “不是我怕爸爸花钱,而是他的钱都花在赌上面……”她不是不孝的女儿,只是不赞成愚孝。

    “芸生,妈还会不了解你的心意吗?”沉母拍拍她的手。

    “那就好。”

    “莫凡回公司上班了?”

    “是啊!我们度了半个月的蜜月,公司里有很多事需要他回去处理、做决定,他晚上会来接我。”

    “那你现在不上班了?”

    “不上了。”她笑笑。“买买菜、收拾家里、弄晚饭、做做自己的事,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打算马上就有小孩吗?”

    她摇摇。“我们并没有谈很久的恋爱,所以打算过一年再生,我还年轻,不必急,目前他对小孩也还不是很渴望,两个人的日子很愉快,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沉母老怀大畅。“那你是真的结对婚了!”

    “我也是这么想。”

    “但是整天做这些家里琐事也会烦,你要培养一些正当的嗜好或兴趣,不要浪费生命。”这一点,沉母的观念倒颇开通。

    “我想学画画。”

    “画画!”

    “妈,你忘了我小时候的志愿吗?我一直想当个画家,但是以前没那个机会,现在我可以开始学了。”沉芸生已经对自己的未来生活有了计画。“我和莫凡提过,他也不反对。”

    “学画画是一件好事。”

    “那你呢?”

    “我?”沉母指了指自己。

    “活到老学到老,我支持你,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我又嫁了,晚上你更是少了一个说话的伴,你才应该找个嗜好。”沉芸生大力的鼓吹。“你可以去跳土风舞,上老人大学,加入一些义工的行列,不能出钱,出出力也行,你才五十几岁,还有发展!”

    “你这傻孩子!”沈母拍拍女儿的头。“妈一大把年纪了,你才叫我出去拋头露面!我在家种种花、养养鱼的就好了。”

    “这不够积极,而且又是闷在家里,你应该多出去看看、走走,逛逛也好,找找亲戚。”

    “我不喜欢他们的态度,以前对我们家不理不睬,自从你嫁了莫凡以后,他们有事没事就来电话,一副热络得很的样子,我宁可和他们保持距离。”

    “这社会本来就是这样。”

    “芸生!我不会寂寞的,如果这是你担心的,我会排遣自己的时间,等你有了小孩以后,我可以帮你带小孩,那日子就一点也不会无聊,既然等不到你哥哥的,现在只好等你的啰!”

    提到她哥哥,她就沉默了下来。

    “你哥到底回台湾没?怎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沉母不知道内情,沈家兄妹更是提都不敢提,毕竟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其实沈佳富一直在台湾,他不在国内只是一种假象。

    “国外打电话不方便吧!”

    “他只有一个妹妹,结果自己妹妹结婚时他却不在台湾,我就不信有那么重要的公事非他不可,他不能来,莉菁也该来,好说歹说她也是你的大嫂,结果除了一张两万元的支票,什么话都没有!”

    “妈,大嫂也不在国内。”

    “这么巧!”沉母一副不信的表情。

    “妈!最重要的是我很幸福。”她把话题岔开。“我知道哥哥也一定会祝福我的,所以他有没有参加我的婚礼都一样。”

    沉母想想也不再说什么,儿子的婚姻并不是很幸福,若因参加芸生的婚礼而触景伤情也没有意思,反正以后大家总碰得到面,也不急于一时嘛!

    ※※※

    沈佳富将西装外套披在肩上,他的领带歪斜,衬衫的扣子也开了三个,经济不景气,生意愈来愈不好做,再加上施莉菁的父亲,也就是他岳父的保守心态,目前公司始终处于一种停滞的状态,上市的股票一直在滑落,使他不得不操心公司的未来发展。

    他岳父只有施莉菁这个女儿,所以公司势必会留给她,要不是冲着这一点,他也不会忍受她这么久,他指望的是公司迟早会落到他的手里,但看目前的局面,他怕公司到他的手中时,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了。

    公司需要改革,需要整顿,需要突破,需要一股新的力量,但公司的老人一些有实权的人却只想安于现状,深怕一个不妥,公司会出问题。

    他好疲倦,亏他念了什么企业管理,还得了博士学位,那张证书只是好看,在公司,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就在他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由施莉菁的房中传来了喘息声,还夹杂着男女的呻吟、高亢的叫声,他越过自己的房间,直接来到他妻子的房门前,他转了下门把,门没有锁,他打开了门。

    他心中希望是电视的声音,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幅活生生的画面,床上两个光着身体的男女正在交媾,因为他的出现而突然愣在当场,他看到了施莉菁脸上的麻木和陌生男人脸上的失措,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说声抱歉的转身离开,还是当场杀了这对狗男女。

    施莉菁推开了对方,她捞起床单围住自己的身体。“穿衣服离开这里。”

    陌生男人立刻抱起丢在床脚下的一堆衣服,一时不知道是当场穿还是到外面穿,他瞥过床头的一张结婚照,知道闯进来的是施莉菁的丈夫,其实三更半夜来查房,不是做丈夫的还有谁!

    “出去。”沈佳富指着房门,平静的说。

    男人光着屁股,来不及多想的就冲了出去,好象背后鬼在追他似的。

    施莉菁从皮包里拿出了一根烟,她的头发乱成一团,但是她没有心情梳理,即使再无耻的女人,被丈夫当场捉到j情总不是一件小事,她平日的嚣张和盛气凌人,暂时的消失了。

    “外面的宾馆客满了吗?”他不动声色的说。

    “你的秘书说你到高雄去了。”

    “我临时改了时间。”

    “那真是不凑巧。”她吐了个烟圈。

    “所以这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或是第二次有差别吗?”她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好象不准备说抱歉。

    “你不觉得可耻?”

    “可耻什么?外遇是男人的专利?只有男人可以花钱买性?”其实她不想说得这么露骨。“如果你提出离婚,我会签字,我上次就说过了。”

    “这男人是午夜牛郎?”他忽略她的话问道。

    “你可以称他是伴游先生,我在欧洲的一个月就是和他在一起。只要舍得花钱,男人也是买得到的。”她直视着他。“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没什么意义,你忍气吞声也是为了我爸的公司。”

    “你倒清楚。”

    “不是吗?我还知道莫琼文的事。”

    他扶着门框,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击有多重!他站得更稳,绝不会往她的面前倒下。

    “沈佳富,你不比我好到哪里。”

    “我是为了金钱和权势,你的作践自己是为什么?”

    “作践自己?”她放声大笑,不同意他的话。“我是享乐,我花钱买快乐。”

    一个丈夫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尊严可言?老婆公然的把男人带到家里,他非但不能理直气壮的指责老婆,还得当场戴绿帽子;难道为了一家公司,他要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真正作践自己的是他。

    他瞪着她,很想上前给她几个耳光,告诉她这个婚姻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但是他的心想这么做,他的嘴巴却说不出来。

    “不要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我们是文明人,文明人解决事情的方法是用嘴巴。”

    “如果你可以公然的偷人,我是不是也可以在外面有女人?”

    “你外面还没有女人吗?”她故作惊讶的一个挑眉。“那你真的是圣人了,不过你还算聪明,知道替我们施家留点面子,你知道我爸爸是个保守的人,如果你有外遇被他知道的话,只怕他会不高兴。”

    “那你自己的行为呢?”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爸并不知道。”

    “我可以让他知道。”

    “就怕我爸爸相信的是他的女儿,而不是一个“外人”。记住!我可以造就你,也可以毁掉你。”

    “施莉菁!你不只是堕落、心机重,还是一个邪恶、变态的女人!”他觉得恶心,他怎么会娶了这样的女人?他为什么还不离婚?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初我瞎了眼。”

    “不!你会有今天,是因为你冷血、势利,想坐享其成想疯了。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后悔对莫琼文负心,这就是你这种薄情郎的报应。”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砍在他的心上,难道他真的比她更该下地狱吗?琼文!这真的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如果你的话已经说完了,我希望你离开。”

    “我会走,但是我要你做到一件事。”他提出条件。

    “不再带男人到家里?”

    “哼!”他的表情告诉她他并不在意这一点,既然今天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像她这种有头有脸的女人,如果在宾馆被临检查到,岂不是桶的楼子更大?有哪里比家里更安全?“不是这个,我要你说服你爸爸,开除刘世昌。”

    “刘叔叔是公司的元老。”

    “他处处和我作对、唱反调,不是我要排挤他,而是他那一套已经不行了。”沈佳富没有一点感情的说:“他在,只会使公司开倒车。”

    “爸不会同意。”

    “所以你要说服他,你也不希望公司最后到了你的手中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吧?”他冷笑的说。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我就在下一次的股东大会和董事会上公布你的丑行,顶多我们玉石俱焚,我也不过是回到,一无所有。”他一副无谓的表情。

    这时,她才感到心惊。“你不要脸!”

    “我们彼此彼此,五十步别笑百步了。”

    一旦决定要学画后,也征得了莫凡的同意,沉芸生立刻到一家画室报名,教画的老师白天在国中教美术,晚上则自己招收学生教授。

    沉芸生对教画老师秦皓的印象不错。他是中等身材,为人斯文,相貌普通,教起学生很有耐性,也很有绘画方面的专业知识,她特别旁听了一堂课才决定报名。据他自己说的,他已经申请到法国艺术学校的奖学金,因为种种的缘故没有去成,但是他可以成为名师是无庸置疑的,他笑说把希望都放在学生的身上了。

    她学的是水彩画,由画静物开始学起。现在,她对着一盘水果作画,非常安静而且专心的画着。她认为不学则已,要学就要学出点名堂。

    秦皓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在她身上的确有艺术家的气息,穿著谈吐都不俗,左手的中指上戴着枚闪亮的钻戒,他看得出来是真的,一般女子绝不会戴一枚这样的戒指。他不希望她结婚了。

    “沉芸生!休息一下吧!”

    她听了之后微笑点点头,起身甩甩手,动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腰和脖子,幸好他说了,否则她还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休息。

    他站在她的画面前。“线条要再加强。”

    她看着她的画,点点头。

    “颜色要注意,一颗鲜艳、大红的苹果,不要到了你的画纸上就像一颗快要烂掉的苹果。”

    她忍不住的呵呵一笑。“我会注意的。”

    “还有,香蕉和葡萄的形状。”

    “不像香蕉和葡萄吗?”

    “可以再像一些。”他含蓄的批评。不管学什么东西都要时间和信心,急不来的;不管她现在画的东西有多不成熟,他都要给她一点信心,让她有勇气努力的再学下去。“不过,你第一次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

    “谢谢老师的夸奖。”

    “不要叫我老师,我大不了你几岁。”他闲聊的说:“我叫你沉芸生,你叫我秦皓就可以,这又不是在学校,不用这么拘束。”

    “好吧!秦皓。”

    “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他不喜欢在心里搁着疑问,也不喜欢猜东猜西。“你手上的戒指是真的吧?”

    “是真的。”她看了手指上的钻戒一眼。“货真价实,在熟人的店里买的。”

    “你有一个有钱的爸爸?”

    “没有!我家差点连小康都谈不上。”

    “那这个戒指……”

    “是我的结婚戒指。”

    一丝失望涌上了他的心头,不是非常的强烈,但是多少有一些。像她如此精致、漂亮的女人,是不可能独身太久的。事实上结婚也好,他就可以省去太多不必要的念头,他没有本事拥有像沉芸生这样的女人。

    “恭喜你,想必刚结婚吧!”

    “还不到两个月。”她笑着回答。

    “看得出来。”恋爱中或幸福中的女人,满足像是写在脸上似的,旁人想看不见都不可能。“你一定嫁了一个好丈夫。”

    “还说得过去。”她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骄傲。“他是一个好得有些不像真的男人。”

    “那你学画是打发时间?”

    “是兴趣。”

    “所以打算学出点成绩?”

    “我当然不指望能开画展。”她再度拿起水彩笔,准备调颜色。“但是希望至少能学到某一种程度,达到一个标准,例如在自家的客厅挂上我的画,而不会让我自己脸红的程度;你觉得我能达得到吗?”

    “你有天分。”他保守的说。

    “这是安慰还是事实?”

    “一分的天才,九十九分的努力,我说你有天分,但是要让你的画能挂在自家的客厅里,你还需要好好的努力。”

    “那么是有可能?”

    “非常的有可能。”

    她的信心愈来愈强,而且对学画也充满了冲劲,既然花了莫凡的钱,她就要学出点样子。人不能永远停留在原地,她老公是成功的企业家,她也不能做个黄脸婆,总要有一、两项能让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

    沉芸生一回到家,就像一个找到宝物的小孩要献宝似的,同他介绍她的画。莫凡忍着笑意,脸上摆出一副鉴赏和思考的表情,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看不出这幅画有值得夸耀的地方。

    “有没有一般画家的水准?”她期待的问。

    “我不懂画。”他只好这么说。

    “不懂没关系,但是可以欣赏。”她热心的说,帮他把画拿正。“你觉得布局怎么样?”

    “布局?”他微皱眉。

    “对比呢?”

    “我真的不懂。”他的肚子有点痛,他不想扫她的兴,但是他快爆笑出来了。

    “那色彩的运用呢?”

    这个他看得懂。“好象暗了一些。”

    “这就是这幅画要表现的意境。”

    “什么意境?你到底想表现什么?”

    “表现人性,看到这些线条没?这是我的第一幅抽象画,一开始秦皓也看不懂,但是在我的解说之下,他一点就通,每一条不同颜色的线条都代表不同的人性,所以:”她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笑得滚在沙发里了。

    “对不起。”他喘着气。

    “莫凡!”

    “是我没有水准,没有艺术细胞,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他又笑了出来。“艺术这种东西见仁见智,我想,我会慢慢的培养出我的美感。”

    “难怪那些画家都是死后才成名,生前往往潦倒不堪!”她气不过的狠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的丈夫都觉得好笑了,别人一定会觉得更好笑。”

    “芸生!”他想弥补他的失态。

    她寒着脸把画卷了起来,打算要丢到贮藏室。“我不想去学画了。”

    “我只是开玩笑,你画得真的很好!”

    “你不是不懂画吗?”

    “我只是逗你的,我懂。”他只好昧着良心说:“公司里也挂了不少名家的画,花了不少钱买进来的,既然你有绘画的天分,而且这么的会画,以后公司里全部都挂你的画,有天如果你想开画展的话,我更是全心的支持你。”

    她的态度有些软化。“我才不指望开画展,我只是希望有人能懂、能欣赏我的画,你是我的丈夫,你应该支持我的!”

    “我是支持你啊!对了,先不谈你的画,谈谈你的绘画老师。他叫什么名字?”不是他不信任她,而是他老婆太诱惑人了。她喜欢画画,他怕她会有移情作用,把对画画的热情转移到教画的老师身上。

    “秦皓。”

    “他结婚了吗?”

    “我没问,但应该是没有,他说过只要他一个人饱了就全家饱。”

    “未婚。”他清了清喉咙。“多大年纪?”

    “三十岁左右。”

    “长得如何?”

    “有点像演电视剧的那个文帅。”

    “对你如何?他知道你结婚了吗?”他威胁的说:“明天我去接你下课,顺便让他瞧瞧你丈夫是何方的神圣,要他别打你的主意。”

    “莫凡!”她把画一丢,倒在他怀里,“你当我是谁?以为我是茱丽亚罗勃兹啊!人见人爱!就算我人见人爱,我已经是有丈夫的人了,他知道,我告诉过他。”

    “他没有马蚤扰你吧!”

    “如果他敢马蚤扰我,我还会去上课吗?”

    莫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在孤儿院成长的那段心路历程中,他告诉自己,只要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就不会受到伤害。他做好了一张防护网,就放在他的心上,没有人可以打进他的心,尤其是在他姊姊死后;但是芸生不仅打进了他的心,还深入到他的血液中,无所不在。

    “芸生,我只是怕会失去你。”

    “没有男人会比你好!”她亲了亲他的下巴。“我才怕失去你呢!外面有这么多的诱惑和女强人,我能和她们比吗?”

    “没有人比得过你,如果我姊姊琼文还在的话,那我就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沉芸生已经很久不去想琼文和她哥的事,她正打算永远的遗忘掉这件事——这件已经无法挽救的悲剧时,莫凡的话使她原本愉快的心,立刻的凝重起来。她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拾起地上的昼。

    “你怎么了?”

    “莫凡,你还忘不掉你姊姊的事吗?我以为你现在很快乐。”

    “我是很快乐。”他由她的背后抱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但这是两回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姊姊,她一直都活在我的心里,我只是遗憾你没有机会认识她“她一定是一个令人怀念的人。”沉芸生有些哽咽的问道:“你还恨那个男人吗?”

    “我不可能忘掉对那个男人的恨!”

    沉芸生咬着唇,如果现在她哭出来,一定会露出马脚,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莫凡,恨能使你快乐吗?如果你能学着遗忘,你会更快乐。”

    他转过她的身体。“我知道你是善意的。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你不会了解的。”

    “如果我是……”

    “你是什么?”

    “如果我是……”她记起了她哥哥的话,绝对不能让莫凡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恨在我的心中滋生,我会学着宽恕。”

    “芸生!你不了解这种痛,所以你能轻易的跳脱出这种痛苦,琼文对你而言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但她是我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姊姊。”

    “如果你见到了那个害死你姊姊的人,你会——”

    “我会杀了他!”莫凡恨恨的说。

    “杀——”她呆愣住。

    “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一刀就解决他末免太便宜了他,死是解脱,我要他活着受苦,我要他尝尝那种急于以死求解脱的感觉;我要折磨他,我要他后悔曾经那样对我姊姊!”莫凡激动的说完。

    沉芸生压下要哭喊出来的冲动,她拚命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他的双手。

    “你怎么了?”

    “我必须上洗手间。”她只剩最后一丝的控制力。“求你!”

    他松开手,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感觉。一躲进厕所里,沉芸生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无声的哭泣着。上天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难道这个难题无解吗?真的无解吗?

    ※※※

    确定莫凡不在家,为了想找个人吐吐苦水,沈佳富直接把车开到了莫凡的家门前。

    和莫凡避不见面并非他所愿,但为了芸生的幸福,他只有躲着莫凡。

    看到来开门的妹妹俨然一副成熟小妇人的模样,浑身上下充满了女人味,看得出来,她有一个幸福的婚姻。

    当他坐定后,她给了他一杯果汁。“你怎么想到要来?”

    “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哥!如果没有你和琼文姊的那件悲剧令我提心吊胆,我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即使黛安娜王妃要和我交换,我都不会点头。”

    “过去的事,再说什么都没用,至少我知道你是幸福的,不像……”他话说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怎么了?”沉芸生不免焦虑的问。

    于是他把和汤韵梅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个清楚,韵梅是怎么像琼文,他和韵梅的相处又是多么的投契,他不能失去她这个“朋友”,但是她已经对他发出了要终止往来的通知;如果她对他而言无意义,他就不会心烦,不会事事不对劲,但她就是不打算再和他交往。

    “哥!汤小姐是对的,你已经有老婆了。”

    “可是我和施莉菁的婚姻——”

    “既然是你自己种的恶果,你只好吃下去了。”沉芸生也只能遗憾的说:“除非你离婚。”

    他似乎想扯掉自己头发般的苦恼道:“我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要到现在才一无所有吗?”

    “决定权在你!”

    “芸生!我真的不知道——”

    “你迟早得做决定的。”她坚定的说。

    ※※※

    挂上电话,莫凡的手久久无法恢复正常,在他的耳边一直响着他丈母娘的话。他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大舅子叫沈佳富,而且曾经在纽约留过学。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自有安排,芸生去学画不在,丈母娘闲着和他聊天,从他的孝顺说起,按着,提到自己不肖的儿子,这会儿不知道在国外忙什么。她提到了“佳富”两字。

    他向丈母娘询问了有关她儿子的事;沈佳富在纽约的时间,他姊姊也在纽约,但光是这点尚不足以证实。他想到了沉芸生看到他姊姊牌位时的反应,她的突然拒婚,然后婚礼上他大舅子的缺席……

    把一切都放在一起以后,他的震惊和刺激已不是用常理能分析得来。他必须等到沉芸生,他必须等他的爱妻回来揭晓一切。

    她知道吗?她一直都知道吗?

    这是不是就是她会突如其来落落寡欢的原因?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哥哥的事?

    莫凡像一头困兽般的在屋内走动,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酷刑。他相信芸生,他的妻子不会骗他,他把心都给了她,只差没有为她去死、为她摘下天上的月亮。

    不!他希望不是!

    沈芸生的哥哥不是害死他姊姊的人,有一个这么好妹妹的男人,不可能会有那种坏心肠,天底下的巧合那么多,他一定是传染到了芸生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