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你不关你的事

爱你不关你的事第5部分阅读

    了什么东西。

    “小偷!偷抄人功课!”孩子涨红了脸叫道。

    旁观的几个孩子拍掌助阵,也不知是帮谁的忙。那拿人东西的孩子玩闹地躲到了环秋身后,以她为掩护,让那着急的孩子绕着追。环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两个孩子围着她转,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几个啊!上课的时间都快到了,还在这儿鬼混,小心我去告诉君先生,罚你们多抄一倍的功课,多背一倍的书!”江老大故作狰狞面目吼道。

    “啊!是江老大!江老大好。”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叫道。

    孩子们见了她,个个停下脚步,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江老大”长、“江老大”短的唤个不停,她也笑咪咪地摸摸孩子们的头。

    环秋面对此景,感到有此一意外。真难想象江老大和这群孩子是如何混熟的。

    “江老大,别告诉先生好不好?”那个拿人功课的孩子忙将东西还回,苦着脸求“可以,同文文道个歉。”江老大扠着腰道。

    孩子悻悻道了个歉后,不一会又兴高采烈地开口:“江老大,我长大后可不可以也到你家的场子工作?”那孩子带着崇拜的神色问道。

    “胡闹!先生是怎么教你的?读了书还想当赌徒?”江老大板起脸孔。

    没想到江老大身为赌场老板,虽然没读几天书,是非还分的清楚。她身在江湖,气质却不粗鄙,反称俊秀,是这个原因吧?可是,让小孩子也称她老大,这也太……

    她还真喜欢耍老大威风,连孩子也不放过?环秋觉得好笑。

    “可是,如果可以像江老大你这么威风的话,那我情愿不要读书,当赌徒就好。

    ”那孩子挨骂,仍怯怯地为自己辩护。

    “可是,赌徒那么多个,出人头地的就只江老大一个,其它人不是倾家荡产,就是一事无成;反观那些读了书的,就算不登三甲,也教人敬重,也比赌徒强上许多。

    不是吗?”环秋在一旁插口。

    江老大岔了气。当赌徒也算出人头地?更何况,她可不是故意走上这条路。环秋这番吹捧,听起来还真给面子,不过,她可不认为这种出头方式很光彩。

    “漂亮姨,你说的话跟漂亮师母好象喔!”那孩子道。

    漂亮师母?那是谁?环秋心想。

    “先生和漂亮师母到了吗?”江老大问道。

    “先生应该到了,师母可能一会儿才来。”孩子们齐道。

    “那你们先去上课,别耽误时间。”江老大哄道。

    孩子们齐声道别,蹦蹦跳跳地上课去了。

    “这些孩子好可爱,说到读书,一点也不皱眉头。”环秋赞道。

    “那是这儿的夫子教的好,孩子们才听话。”江老大道:“我今天要带你认识的人,就是这位夫子和他的漂亮老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夫子?环秋一向对老老的道学先生没什么好感,而这江老大竟要介绍个夫子给她认识?万一当那夫子晓得她年过二十仍小姑独处,就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来对她晓以大义一番吧?环秋暗暗抹汗。

    江老大领着环秋来到一家私塾。此时,孩子们已经乖乖就座,聚精会神地看著书,江老大不愿打扰他们,拉着环秋远远地站着,遥望那俊雅潇洒的年轻夫子。

    那夫子年纪还不到三十,温文儒雅的模样,像个世家公子,气质潇洒脱俗,也没有道学先生的酸馅气。他精神奕奕地教著书,相当引人注目。环秋一直以为夫子就该是胡子一大把、满脸皱纹的老先生,谁晓得这个夫子这样年轻出众,着实少见。

    喔!她也来了。江老大心中一喜,示意环秋注意一个自右而来的黄衫女子。

    环秋随之望去,见到一个风姿绰约的佳人,翩然而至。那黄衫女子似乎不愿打扰孩子们上课,同那夫子使个眼色后,使径自走入内室,将她那介于少妇与少女之间的纯真之美,瞬间也收了回去,徒留一丝怅然,教人回味无穷。

    那是孩子口中的“漂亮师母”吧?

    环秋口不转啃地瞧着,瞧痴了。她以为无人能美过她的表嫂,而这位“漂亮师母”,那耐人寻味的柔婉,有着另一股风情,较之她表嫂丝毫不逊色,令人赞叹。

    江老大拍拍她,笑着看她,像是在问:漂亮吧?

    环秋正要开口,江老大神色一凛,打了个噤声手势,朝她比了比左边。

    环秋随着她的手势望去,差点惊喊出声。

    是钟清流!他站在她们左近一棵树后,神情痴痴迷迷,紧盯着私塾之内,显然也在注意那位夫子的举动。

    他注意的是夫子?不对!环秋的心一沉。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该不会是为了刚才那位惊鸿一瞥的“漂亮师母”吧?而这对夫妻便是他要找的人?

    江老大扯了扯她的衣袖,环秋会意,点了点头,两人便蹑手蹑脚地离开,没敢惊动钟清流。

    临去时,环秋犹依依不舍地又睇望了钟清流一眼,只可惜那略带责怪与哀怨的翦翦秋波,落入了江老大眼中,却没能落入钟清流的痴迷目光之内。***

    亲眼见了钟清流要找的人,环秋的心里——五味杂陈。

    “你能告诉我,那对夫妻是什么来历吗?”环秋苦涩地问江老大。

    “唔……本来今天就要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明天再带你去见他们好了,希望明天那小子不会出现。”江老大打哈哈。

    “那么你先告诉我,他们怎么称呼?”环秋又问。

    “唔……你称他们君先生和君夫人就成了。”江老大含混道。

    环秋瞇起眼睛,直视江老大。她觉得她似乎在闪躲什么,容色闪烁,言语也不那么干脆,有古怪!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环秋冷冷进逼。

    “唔……君上华,君……我不知道君夫人本姓,我叫她云儿。”江老大仍然面有异色。她的这两位朋友来历甚奇,定居扬州用的是化名,虽说要介绍他们认识,但没有他们的同意,她不宜擅自透露他们的真实身分,只是环秋那似乎洞悉了一切的锐利眼神,教她坐立难安,怎么也平静不下。

    环秋和钟清流两人,跟她两个朋友有过节么?

    “云?”环秋深吸了口气:“刘蔚云?”她从牙缝里吐出这三个字。

    “你知道她是谁?”江老大下巴几乎掉地。那怎会仅知其名,不知其人,见了面还要问她?

    “果然。”环秋并不回答江老大的疑问,只是喃喃自语,神游天之外。

    即使是嫁作他人妇,那刘蔚云依然收去了两颗男人的心,她的本事,她自己知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她这个人?”这回轮到江老大急了。

    环秋懒懒地,连眼皮也没抬。

    “这不是闹着玩的,快告诉我啊!”

    环秋勉强将意识拉回。“她是钟清流的朋友,我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但今天才首次见了她的面,随口猜猜而已。”他们很显然不只是朋友,环秋略有保留道。

    “这样?”江老大狐疑地看着环秋。“他们既是朋友,那钟清流又何必躲在一旁偷看他们,而不干脆上前打个招呼?”找个时间,她一定要问问云儿,她和钟清流可真是朋友?

    “也许他……”

    环秋随口想敷衍几句,一道魁梧的影子出现在她们面前,令环秋停下了舌头。

    “阿清,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环秋高兴的招唤着。还是觉得叫他阿清比较亲切,钟清流这个名字太神秘了,她招架不住,也高攀不起。

    只不过几天不见而已,也叫“好久不见”?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江老大在一旁会意地微笑。

    这声招唤,却只得到他冷冷一瞥。

    环秋不死心地上前拉着钟清流。“阿清,我有话跟你说,你现在可有闲空?”

    “没有,我正要出去。”他淡淡道。

    “出去?”环秋叫道:“天都黑了,你才回来就又要出去?吃过饭没?”

    “与你无关。”钟清流的声音冰的一点热度都没有。

    “你……”环秋几乎稳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竟这么同她说话?

    “喂!钟清流,你也太过分了吧?人家虞美人好意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老大看不愤而插口。

    “与你无关。”这回他是对着江老大说的。

    江老大气的哇哇大叫:“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清流冷冷地,默不作声地回过头,举步离去,将她们的不满远远拋在视线之外,眼不见为净。

    何必如此?想避开的只有伊人一个,他却决绝地一次得罪了两人,不留一点情分。

    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怪他吧!他没忘了自己是个差劲透顶的浑蛋,是个烂得彻底的坏种,不值得伊人留恋。

    “等等!我有话要说!”环秋卷起袖子,撩高裙子,摆出一副“我跟你誓不甘休”的模样,仓皇追了出去。

    直是不择手段的穷追猛打啊!

    江老大收了声口哨。乖乖隆地咚!真精采的风月戏。看情形故事似乎不太单纯,除了钟泉流,再加上云儿和钟清流的“朋友关系”,可有好戏看了。

    不过,这会是喜剧还是悲剧?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她不希望这是出悲剧,悲剧不是她期待的好戏。

    江老大兴奋的心情,又缓缓低落了下来。***

    “喂!阿清?你等等!”

    幸亏江家园林宽广,环秋来得及在钟清流踏出江家大门前将他拦住。

    她喘吁吁地追上钟清流,伸手挡在他面前,阻住他的去路。管他是洞庭帝王、天皇老子,就算是阎王爷也一样,她要留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让开。”

    “不要!”

    钟清流加重了口气:“让开!”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见刘蔚云?”环秋瞪着他。

    钟清流那两道剑眉几乎皱在一起,像要互相砍杀一番,怒气已被点燃。“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并不是要去见她,而是气愤环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今天看到你站在私塾之前,偷看人家夫子的漂亮老婆。你羞不羞啊?”

    环秋的不满也被挑起,气愤之余,将白天所见搬了出来。

    “你跟踪我?”钟清流的额角爆出青筋。

    环秋为自己喊冤:“没有!人家夫妻是江老大的朋友,我们正要去找他们,谁晓得你鬼鬼祟祟躲在一旁,不巧被我看见。谁跟踪你!”

    钟清流怒气稍缓,随即便要离开。

    “等一下!你宁可去见那有夫之妇,见了我却想跑,我就这么不堪?还是你跟她旧情未了?”环秋终于眼眶泪花汪汪。

    “不要瞎猜,我跟她没有关系。”他不自觉声音柔了许多。

    “没有关系?你的“坟”上还留着她的字呢!难道她以为你死了?所以改嫁?”

    环秋抹抹眼泪。

    阿清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心思随着她的泪花而颤颤摆动,荡气回肠。

    “说对一半。她是以为我死了,但她从来没嫁我,不能算改嫁。”不知不觉间,他泄漏了死守多年的心事。

    “那何以她自称是你的妾……”环秋泪未流尽,好奇心便忙着苏醒。

    “聊慰我为了救她而坠崖,生死不明,好让我这痴人痴梦,能有所报偿。”他忍不住越说越多。

    “所以你至今未曾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们至今仍不晓得你还活着?为了什么?你怕成为他们夫妻间的阻碍么?”环秋敏锐地分析。

    钟清流背脊发凉地听着她说话。

    “不对!看他们气韵不凡,不家是小量之人,就算你曾经恋慕过刘蔚云,也可以化情意为友谊,不至于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吧?除非……”环秋往很坏的地方想去。

    钟清流闪烁冰冷极光的眼睛,渐渐起了怒火。她有何权力猜测的这样准确?

    “除非你和她“关系匪浅”!”环秋咬着牙道:“除非你们之间的过往,深得足以动摇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她步步进逼,嫉妒与失落隐藏在怒意之下。

    “住口!不许诽谤她的清白!”钟清流忍不住吼道。

    环秋刻意忽视他的怒气,她早已被自己的怒气吞噬。

    “也不对!你不是会将心爱女人拱手让人的君子。”环秋瞄着眼睛琢磨他:“如果她和你有了什么,你应该会不择手段的将她夺回,甚至不会管她是否已经嫁人。”

    这点,似乎和她有点像。

    钟清流的怒意渐渐被恐惧取代。这个女人是神是鬼?何以事情竟如她亲眼所见,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样的了解他?

    “除非……你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或者,她根本不爱你……”环秋继续深探。

    “不要猜了!”钟清流大叫。

    幽静的江家园林,空旷寂静,传来的只有风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园子里的这对男女,正在挑战一段不堪的过往情事。

    心爱的人不爱自己,被旁人点明,是既难忍受,也难堪透顶的事。钟清流那受伤的眼神,令环秋涌起同病相怜的歉意。

    “真对不起,我太多话了。”

    只可惜,闷压已久的怒气,一鼓作气地爆了开来,既火烫又灼人。他听不下任何道歉。“这辈子我只允许自己愧对一个女人,爱过一个女人,你是何方神圣,竟敢妄想探测我和她的关系?想取她而代之么?”钟清流的脸庞,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决裂,脚下步步朝她逼近。

    这决裂,讽刺极了。环秋虽然早已表明心意,听他这么当面提起,还是不自禁地红了脸颊,心中随之忐忑。他蓦地伸手提起她的下颚,将之抬高,正对他的脸。

    “就凭你?”

    说完这句杀伤力十足的话,钟清流无预警地揽进她的纤腰入怀,将她贴紧他的躯体,而后低头狠狠攫夺了她红艳温软的唇,并强迫她张口迎入他的舌。轻蔑地、霸气地,与她抗拒的舌杀伐交战着,没有一丝温存爱意,尽管她的唇是如何的甜美。

    尝她的唇,这不是第一次。前一次是性命交关之际,但同样教他意乱情迷,教他舍不得放开。

    在还来不及沉溺于她的温暖深情前,钟清流终究还是清醒地推开了她。

    “如何?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他轻佻地用手背抹抹唇,不知是故件暧昧还是不屑。

    环秋抚着胸口,尚未平息狂乱的心跳,又被他冷酷狠毒的话打碎了心。她踉跄后退一步。

    “我要什么女人没有!就算得不到刘蔚云,也轮不到你这生涩又不知羞的女人来暖我的床,懂了吧?你连我的肩都暖不了呢?”钟清流对她再下猛药,强迫自己也跟着吞下。

    “你好样的!你够狠!钟清流,我恨你!”咬牙切齿也不足以形容环秋的怒气,说裂心撕肺,也不过如此了。

    扭过头去,将那可恶的容颜甩在背后,可止得了痛?

    环秋咬着下唇,提起裙摆,仓皇地狼狈逃开。捂着口,她一路逼自己不要哭出声,任泪水从指缝间滑落,点点滴滴洒落于地,混作翌日无名朝露。

    她再也受不了了!他还能怎样恶毒?她到底爱上的是个怎样的魔鬼?一次次拒绝她不说,还如此狠心地重击伤害她,存心将她打入地狱,又忍心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真够绝!也够毒!

    这便是以往的钟清流么?简直陌生得教人害怕,毒辣得让人寒心。而她竟然还爱他爱得如此神魂颠倒,几乎想倾尽其心!痴儿怨妇也不过如此!

    心伤了,可恨的意识依然清醒。环秋飞奔回房,脑子依然该死的转着,教她活生生地受着蚀心的痛。

    蚀了的心,只剩个圆框,像个空心的环,可以扣住任何东西,就是扣不住那淙淙清流,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流水,穿越她空荡如环的心,然后什么也没留下,便扬长而去,教她的空心更空心。庆辛自已尚未付出所有吧!空心可以用旁的东西填满的。她安慰自己。

    “来来来,等你好久了,钟家大公子,几日不见,愈发俊帅啊!不但又潇洒了几分,人也越来越性格了,不赖!真不赖!”

    钟清流不巧刚出现在他的房门口,眼尖的江老大如获至宝,假装没见到他那不悦神色,尽说些言不及义的客套话,胡乱吹捧着,捧得他莫名其妙后,半拉半推地将他领进大厅。

    厅上无人,作怪也方便。江老大笑咪咪地随手将一个骰盅递到钟清流面前。

    这是做什么?钟清流以眼神询问。

    “来到赌窟不赌个两把,像入了宝山空手而回,多对不起自己!来来来!现在是消夜时间,跟我赌两把,当作消夜,胜过水果点心,快乐似神仙!”江老大眉飞色舞地摇了摇骰盅。

    没事突然找他赌,这个女人脑袋里在想什么?钟清流皱着眉不说话。

    “来嘛!小赌怡情,胜过你整天绷着一张脸,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跟我江老大赌,不但怡情消遣,兼能占卜算卦呢!”江老大一脸神秘,食指顶着骰盅底,将骰盅转的呼呼顺手,一副技术高超的模样。

    跟这种超级大老千赌,就算有一整条长江的家当,也非输干不可,他又不是脑袋有问题!占卦?他才不信鬼神之说,更没听过有“骰卦”这种卜算之术,骗谁啊!钟清流一脸不以为然。“不信我的骰卦?”江老大笑的贼兮兮的,不死心地煽动:“这骰卦是我江家不传之密,看在你西楚霸王钟清流的面子上,今日免费为你卜一卦,灵不灵都不要你的钱。来吧!”

    钟清流意兴阑珊地定着,不当她的话是回事。

    “喂!开始啦!你说个愿望我听听。”江老大催促着。

    “没有。”

    “没有?那我帮你想想……”江老大自顾自念着:“算发财嘛!你钟家本来就富,长江以南,我还想不出比你姓钟的还要有钱的,偏偏你就爱穿这么破。”她数落着钟清流那件破旧灰袍子,忘了她自己那一身劲装也体面不到哪儿去;江家赌场赚来的银子,显然也没用到她衣服上。

    “也不能算你几时破产……那有违骰卦的良善本质。”江老大歪着头。

    用骰子卜卦还能有什么良善本质?钟清流别过头去,不去听她的胡说八道。

    “算升官嘛……听你老弟说,你闷不吭声躲了四年,这种性子,不是官场中人本色,就算当了官,哪天可能皇帝老子翘头了,你大概也不知道。当隐士还差不多!”

    江老大继绩念着。

    钟清流眉头皱的更紧,抄起茶壶,自己倒了杯茶,打发他被迫坐在这儿的无奈。

    “算你几时红鸾星动,几时娶老婆,几时当爹好了。”江老大高兴地拍掌一声:

    “有看是先娶老婆还是先当爹,会不会有儿子,男娃娃生下来像不像你。”

    钟清流一口茶便在喉咙,竟然吞不下去!他有没有听错?

    江老大似乎没看见他气岔的模样,径自将骰盅递至他面前道:“就卜这个!你心里想着问题,再摇几下,我来开。”

    钟清流依然兴致缺缺,看着她自说自话。还是别听她说下去,否则没完没了。他举步欲走。江老大伸手挡着他,故作惊讶道:“你不会?好吧!那我来代你摇好了。”她干脆当他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呆子,拿起骰盅摇了起来。

    “天灵灵,地灵灵,赌神在上,赌徒在下,请问钟清流何时会遇见他的心上人?

    开!”江老大“碰”的掀开骰盅——四颗骰子清一色是四点,红花花的,她故意大叫了一声,表情兴奋不已。

    “满桃红,全四点耶!好兆头。这是说嘛……”她单手支着下颔,故意将话拉长,偷偷观察钟清流的表情:好家伙!真沉得住气。

    不能被打败!江老大提起精神道:“满桃红嘛!顾名思义,就是你这个人桃花太多,红粉知己满天下,可惜知心无一人……”她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

    钟清流无动于衷。

    不准?见了他的反应,江老大有点沮丧地续道:“还有别个解释;四颗都是四点,表示你真正爱上的女人曾经出现,或是将会出现,时间在四年前或四年后……”不管了!乱扯吧!

    钟清流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可惜江老大没能抓住这一瞬。

    她不灰心地继续扯:“不过呢!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我算,我算不如不要算……所以刚刚说的那些全是废话,你别放在心上。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人最重要的,就是把握现在。你瞧瞧身边的女人,一定有现成的合适人选可以当你老婆的。

    考虑考虑吧!”咦?怎么像在推销自己?

    她朝钟清流望去。接触到他那脸怪异神色,吓得她倒退一大步,连连摇手:“别看我!我可没说我自己!我不算!”

    谁都可以下地狱,就她不可以!

    “她要你来做说客的?”静默半晌,钟清流低声问道。受了他残忍的对待之后,她仍是痴心如昨?

    “不下不!别误会,她根本不晓得,是我多事,想牵个红线。怎么样?”江老大满怀希望问道。

    这个“她”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钟清流低着头,默默瞧着地板,有些感谢,有些感动,也有些感伤:感谢是对江老大,感动是对环秋,感伤是对刘蔚云。

    亲眼见了刘蔚云幸福的模样,他感伤多年不变的痴心,无处可归。

    对环秋的感动是早就有的。昨晚说了狠话,他内疚得彻夜难眠,听了江老大胡言乱语的卦,他更是心疼地到了骨子里。她还好吧?为了他这个乏善可陈的瘸子,她实在没必要这么傻。

    至于江老大的热肠子,他很感谢,但敬谢不敏。他的感情归所,今生不愿任何人插手与驻足,也只有辜负她们了。

    “代我对她道个歉,不要再浪费她的精神和心思在我身上,我……对她没兴趣。

    ”钟清流违背良心道。

    “真的、假的?”江老大一脸不可置信:“那样出色的大美人你不要,你还要谁?

    该不会……你另有心上人?”不会是她的好友云儿吧?私塾前的那一幕突然鲜明起来。

    “是!所以你们就别费心了。”如果这么说可以就此断了她作媒的念头,那就这么说吧!

    “唔……”江老大摇头晃脑,若有所思道:“真的不喜欢她?”

    “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如此。

    那……她也没什么好说了。江老大懊恼地叹口气。***

    是这样?原来真是这样?环秋在江家回廊间疾走,耳浬回荡的是那几句话:

    “我对她没兴趣……”

    “另有心上人……”

    “别费心了……”

    “真的不喜欢她……”

    “不后悔……”

    字字如刺,句句如锯,又扎又割的。

    是她自找的!乍见江老大和钟清流进了大厅,她不该因一时好奇,尾随其后,偷听他们的谈话;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伤心断肠的地步。

    话说回来,不偷听可会好点?不会!昨晚的伤依旧斑斑驳驳,伤痕像割肉见骨,疼的不能再疼,已经够她痛上一辈子了,少听那么几句话,也不会因而好到哪儿去;

    就算多听那么几句,伤痕也不见得更深镂几分吧?

    割肉、见骨、流血……再也分不出哪样较痛、哪样较轻,伤痕的深与浅又有什么分别?痛的尽头一样都是麻木!

    “唔……”鼻子猛遭撞击,环秋跌入了一个宽阔硬直的胸膛里。

    环秋下意识挣脱开。她抬头,看不清来人,影像糊糊的,晃着、荡漾着,像打烂了的水镜,还有涟漪呢!

    “袁姑娘,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声音挺惊惶的。环秋眨了眨眼,两行泪水滑了下来,清掉了眼睛障碍,她看见钟泉流带着关切的神色,两手紧紧扶着她不太安稳的身子。

    “我心情不好,哭一哭,清清眼屎,没什么。”环秋吸吸鼻子,伸出袖子拭去眼泪。“是什么事情惹你心情不好?”钟泉流的声音柔的跟羽毛床一样软,让人忍不住想跌进他的温柔里。

    “你说呢?”环秋的声音冷硬:“你认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随便随便掉眼泪?

    ”没正面说明,但也够明显了。

    “又是我大哥?”钟泉流皱起眉头。他以为这两人总有结亲的一天,环秋为他伤心虽不是第一次,但迟早可以打动他那铁打的大哥;可是,让她伤心成样……他要重新评估他俩的可能性,重新考虑是否该拉拢这两人。

    他不要见她如此,那不如换他来疼她、爱她!

    泪随着他的话滚出她的眼眶,证实他没猜错。他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不带一丝遐思地,提供她一个安稳的休憩避风港。

    “好好哭一场吧!不要憋着,哭完了会舒服点。”钟泉流悄声道。

    环秋轻轻靠着,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她好累、好累?追逐钟清流的这些日子以来,数不清的挫败羞辱,她倦极了,是该休息了,他的安慰,她没有理由不接受。

    满庭芬芳,寂然更入香。两人静默着,园林里的百花香,显得更入味,他们几乎要为此安宁静谧而陶醉。

    就此定案了?

    那一拐一拐的步子不是很稳,但很轻;那魁梧伟岸的身影虽在移动,但很缓;相拥的两人,因而没去察觉他们挣扎与心碎的来源——钟清流,已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悄立远方,凝直了身子不动。

    情尽伤人,谁尝苦果?是他断了、绝了、尽了她的情,教她对他的情尽,终究导致所有的人,连同他也一起受伤——是情尽伤人吧?

    他眼睁睁瞧着他的兄弟拥着他爱的女人。他爱的女人?不错!他承认爱她,只不过他认为,现在她所倚靠的胸膛,比他这个残废的更合适。

    亲眼所见,更觉如此。“喂……”江老大缥缈到谷里的声音,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她拍上钟清流的肩膀,低低道:“上前去抢,还来得及。”

    他摇摇头,示意她他不想抢,根本不想,他好象不久前才说过了。

    “嘿……摇头是不想抢,还是不敢?”江老大贼贼道:“少唬我了!本来我还相信你的话,相信你不爱她,这回教我捉j在床……呢……”说错了!她可不是他老婆,没资格捉j,更何况这里也没有床,两人衣服也还穿的好好的。“教我抓到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十成十是为了她,我才不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鬼话。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看走眼?”

    江老大很为自己的眼光而自豪。

    钟清流料到,那相拥的两人必要为江老大的轻声细语所惊动。他抢在他们发现他俩之前,想也不想,伸手将那坏事的江老大的腰枝揽过,靠着他紧紧的,算是报复她的多舌,也是……为他的偷窥行为掩饰,更是……教那对相拥的人儿彻底安心地相爱,他不再是他们们的威胁。

    “大哥……”

    “阿清……”

    环秋和钟泉流胶漆的身影分离,双双瞪着他俩惊呼,怎么也不敢相信,钟清流和江老大此时会以这样的关系出现在他们面前。

    江老大愣住了有段不算短的时间。等她想起自己落入一个男人的怀里时,挣扎着要脱身,却得到这样的警告:

    “乖乖不要动!信不信我当场吻你?”

    钟清流这话是就着她耳朵说的,有着说不尽的暧昧,在旁人眼里是如此,入了江老大耳里也是如此。她涨红了脸,试着撬开他那铁钳般箝住她腰的巨掌,不但徒劳无功,又得到他再度的警告:

    “我说到做到,不要挑战我的警告!”江老大心跳急剧地,看着他靠着她的耳朵放话,红晕再度散满她所有的肌肤。他那近距离而随时可能实现的威胁,教她心慌意乱,不再挣扎。

    也是钟清流力道不小,武艺高强,他那翻覆长江浪、抚平洞庭波的经历与威仪,不是她江老大可以比拟的;也是她年岁虽已不小,依旧未经人事,不曾与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她慌了、乱了,想挣脱也挣脱不开,就这样平白无故地,陪他扮了假凤虚凰。

    “大哥,你们是怎么回事?”

    钟泉流的震撼不比江老大低。他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的大哥不肯接受环秋,原来是为了江老大?

    “不就是和你们同一回事?”钟清流懒懒道,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盯着江老大红红的脸,不敢回视他们,努力锁住他的真感情。

    环秋自始至终,只觉天旋地转,刚刚才稳下来的世界,瞬间又风雨飘摇、雷电交加。她控制不住自己,也任眼睛起了豪雨,颤声道:“你肯爱她,肯爱有夫之妇,肯爱任何一个女人,就是不肯爱我?”

    她连声音都在发抖!钟清流不看也知道她如今落泪的凄楚模样,他勉强自己不去瞧她,只是瞪着江老大,以防她蠢蠢欲动的解释。

    他对着江老大,回了环秋的话:“你已经有人爱了,不要不知足!”

    得到他的回答,环秋踉跄退了一步,凄然道:“好!好一个不知足!你从来就没注意过我,关心我要的是什么,自以为为我做了好安排,然后怪我不知足!好!你果真没有真心爱过我,我相信了!我相信了!”

    跟着她呜咽出声,回身而逃。她是真的想逃,逃离这醉心断梦的魔域,逃离那狠心摧梦毁的魔鬼!

    话儿绞杀了所有人的心肠。

    钟清流的手软了,软的再也制不住江老大,也终于让江老大等到这一刻。她猛然袭击他的手腕,跳离他的箝制,确信一时半刻间没有被吻的危险,她扬声朝远方叫着:“环秋!不要相信他!他爱的是你!他是骗你的——”

    听见没?她听见没?江老大瞧不见环秋早就闪忽而去的影子,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回头朝钟清流吼道:“你这个浑帐,拖我下水演的是什么烂戏?想骗谁啊?骗她还是骗你自己?你不如去死了干净!”

    说说还不过瘾,江老大挥了拳头,狠狠朝他的脸揍了一拳,赏了他结结实实的一记铁饼吃。

    钟清流毫无知觉地承受下来。这一拳远不及环秋的凄厉指控,他依旧迷失在她痛心绝望的凄凄泪眼里,不愿清醒。

    所有人都没了分寸。许久后,首先想到去追回环秋的,还是冷静的钟泉流,只不过他的冷静也很勉强,只是比起暴躁愤怒和失魂落魄的另两人,稍稍好了些而已。

    “天已经黑了,我去找她。”钟泉流瞪着钟清流:“大哥,你……真的太过分了……”原来他们只是演戏,这戏可真是要人命!

    钟泉流留下淡淡指控,便疾步寻人去了。

    “搞什么鬼!信了你胡扯的人没听到话,听到话的,却偏偏清醒的一塌胡涂,真是乱七八糟,乱的没有道理!”江老大愤愤又骂了起来。

    钟清流依稀听到许多指控,许多责骂,他无神地看着钟泉流远去的方向,倏地有了精神。

    “我去找她。”

    急死了一干太监,他这皇帝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重点,很好。

    望着钟清流远去的影子,江老大终于有点满意了。她喃喃自语:“这还差不多!”

    幸亏她没爱上这个浑蛋!这个混蛋还真是该死的迷人!江老大想起方才惊险的逼吻经过,以及他那宽厚的胸膛,要人命的男子气息,不由得心跳了起来。

    幸好幸好,幸好她早就有了意中人,才没像环秋一样丢失了心,才没被他伤的体无完肤。这男人根本是阎王化身,谁爱上了他谁倒霉!几时命没了都不知道!

    还好还好,还好她没爱上他,还好她早把心交了出去,即使她爱的人早已是有妇之夫,即使她爱他不能言明,近八年如一日,也总比爱上这个浑蛋好!

    他爷爷的!她怎么跟这爱上有夫之妇的浑蛋一样没出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