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两个爱人半颗心

两个爱人半颗心第5部分阅读

    这分爱,并不是伪装。

    但是孩子,你知不知道,有时真相比谎言更伤人呢?你叫我如何拿真相的利刃亲手刺穿你十七年来对一个好好父亲的全然信任?

    我们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都已说尽,剩下的,那些梗在喉中的都是不该公诸于世的秘辛。

    我与又珊沉默不语,秋樱率先开口了。

    “妈知道吗?”

    她一个问题便轻易的将我打人地狱。

    “你怎么能?……”

    再一问,我深坠十八层阿鼻万劫不复。

    “你……”

    秋樱硬咽住,我屏息,希望她不要再问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的梦碎得这样残酷?”

    然后……

    “秋樱!”

    季桓追着我女儿奔了出去,我双脚失力的软坐在地上。

    “辜弦,你没事吧?”又珊担心的扶起我。

    我完全无法思考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我体内的细胞似乎一个个的死掉。

    我推开又珊,跌奔到洗手间,扭开水龙头不断的掏水往脸上泼。

    我不晓得我没了多久,也不晓得谁的梦碎了。

    只觉得耳边一直响着一句话:“碎了、梦碎了……”

    秋樱的梦碎了,因为我的梦碎了而碎。只是她不晓得她的梦从来就只是建筑在一片断瓦颓垣上,是一座摇晃欲塌的危楼。

    一梦醒来,我狼狈的抬起头,赫然看见镜中那早生华发、不老自衰的憔悴容颜。

    我这一生,究竟梦了什么?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镜子反照出又珊关切的神色,又珊身后的墙上,挂着一串陶风铃。

    风铃在响,叮叮、叮叮……

    蝴蝶,飞走了。

    那只被我囚在掌中的蝶飞出了窗外,再也寻不着它翩翩飞舞的踪迹,一飞,就飞出了我破碎的梦。

    又珊悄悄地靠近我,扶住我的手臂。

    我将脸孔埋进她的肩窝里,好一段时间,没有言语。

    ***我醒了。

    而,该来的,总是要来。

    那天,秋樱没回家。

    她出车祸了,追在她身后的事桓送她到医院,并且通知了我和意侬。

    意侬率先到了医院,我赶到时,她已在床前陪着秋樱。

    秋樱没有大碍,只有手肘和腿部有轻微的骨折。

    眼前的母女是我最爱的两个人,但此时,我却发现我害怕靠近她们。

    我远远的观望着,意侬回过头来,伸手招我过去,我有一瞬间的迟疑。

    秋樱……她告诉意侬了吗?

    接获秋樱受伤的通知时,我曾想:如果秋樱死了,或伤到脑部、失去记忆,或许意侬就不曾知道中午发生的事!

    我吓到了,你知道吗?那一瞬间,我关心的竟然不是女儿的生命安危,而是担心意侬知道我和又珊的事。

    我甚至还希望我的宝贝女儿死掉!

    天!我是中了什么魔?

    我悄悄地靠近病床,秋樱闭着眼,她安睡的模样让我的紧张稍稍放松了些。

    我偷觑了眼意侬,她的神色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差异,秋樱或许还没机会告诉她,那么,我该自首吗?

    “秋樱醒来过吗?”我低声问。

    意侬轻声道:“还没呢,自我进来到现在都还没张开眼过,如果不是医生保证樱子没大碍,只有轻微的外伤,我真要担心死了。”

    “喔,那就好、那就好。”

    我伸手抚了抚病床上苍白的小脸蛋,心疼极了。

    这个世间上,和我最亲、最近的,莫过于体内流着我一半血液的女儿,我怎能有诅咒她就此长睡不醒的狠心!

    “秋樱,原谅爸爸……”

    我在秋樱耳边低喃,突然觉得秋樱似动了一下。

    但只一瞬间,一切如常,我想大概是我眼花了。

    正这么想,秋樱眼眶的泪光又今人困惑起来,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秋樱的肌肉是绷紧的。她早就醒了?

    如果醒了,为什么不张开眼?不看我也罢,难道地也不看意侬吗?

    意侬突然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站到我身边,然后伸手轻轻擦乾秋樱眼角的潮湿。

    我讶异地瞪着她们。突然发现我似乎错看了这一切。

    秋樱不愿醒,是因为无法面对意侬。我知道她没有说出来,这事实让我觉得好沉重。

    秋樱没说,但意侬是知情的。

    意侬从不说什么,是因为她什么都知道,就像当年我和倪樵间的约定一样;在意侬面前,没有任何事能够被刻意的隐瞒起来,包括我和又珊之间。

    意侬不是天真不解世事,她是洞悉一切的智者,因为洞悉,所以才能平静的面对一个出轨的丈夫长达十余年。

    我错了,我怎么会忘了她只消一眼,便能看透我的魂魄!

    夫妻十七年来,她怎么能忍受她的丈夫对她的不忠实,十数年如一日的静默无言。

    天、天……天啊!

    我……我……

    “过去你对我说过多少不离不弃的誓言,如今你还记得几句呢,辜弦?”

    我望着意侬姣好的脸庞,突然觉得无助起来。

    她澄澈的眼睁如一面明镜,映照在镜中的我,只是一团污秽不堪的臭泥。

    她并不执着我的回复,又道:“你有没有诚实地面对过自己的心?鱼与熊掌,当你都想要时,你会怎么取舍?

    如果有一天蝴蝶想单飞,你愿意打开牢笼放出笼里的囚蝶吗?你能不能明白,你其实没有关住蝴蝶,被你关起来的,其实是你自己的心呢?好不好放开我,也放开你自己?“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头晕目眩。等等,她这话意是……天!

    “你知道?我……”

    “我知道。”

    意侬仰起脸,笑看着我。

    “辜弦,是时候了,我们离婚好吗?”

    “不……”我有什么立场说“不”!但我不愿放开意侬的手,从不愿意。

    “我不同意!”

    假寐的秋樱突地睁开眼,喊得我震耳欲聋。

    “樱子?”

    “别叫我!”

    秋樱歇斯底里地不断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又一颗,永远流不尽似的,最后汇聚成一道道泪河。

    “你们说要离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究竟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不然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先是你,然后是你,你们究竟把婚姻、家庭、还有我当成了什么?一个高兴时就抱一抱,不高兴时就丢到一旁的洋娃娃吗?”

    “秋樱。”

    “不要叫我!”

    她回头指着意侬道:“我本来还在烦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好痛苦、好难过,替你抱不平,我不晓得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皱起眉头。“不要用这种语气对你妈说话。”

    “那么你来说,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更多年?说不定还是自我出生时就开始?呵,该不会江季桓还是我的”哥哥“呢!”

    “他不是。”天,秋樱何时说话这样毒辣?

    “那我呢?我又是从哪里抱来的?”

    愈说愈离谱了!

    “你不是。”

    “那就更凄凉了。我所以为的美满家庭,竟然只是一个构筑了十七年的谎言,你们相爱吗?你们懂得什么是爱吗?不然你们为什么有办法做出这一个幸福的假象?”

    “樱子……”意侬诧异的低呼。

    秋樱摇头。“别叫我,我恨你们!我恨的不是你们破坏了这个假象,而是你们不负责任的欺瞒。”

    ***意侬来自一个书香门第。

    与我这个出身一穷二白、父母早夭,从小就寄人篱下的没教养小子截然不同。

    她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我是前程渺茫的痞子。

    当年,她的父母会同意我们结婚根本就是天大的错误。

    他们该阻止的,而不是顺从意侬的决定。

    意侬不该说“非我莫嫁”的话,因为我势必要辜负意侬。

    我跟岳家的亲戚一向淡于来往,只有前几年意侬的叔叔过世时,我曾与意侬一道吊信,那时才认得了几个。

    我们要离婚的这件事,不知怎么传的,很快的,在我们亲友间爆发开来。

    指责像潮水一样的自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成了他们口中不识好歹的负心汉,对于这样的指责,我只有承受,没有辩解的权利。

    因为我的确有负于意侬。

    离婚是由意侬主动提出的,我不愿意答应。

    我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事实,意侬太平静了。

    说要分开时,她面不改色,似无半点惋惜。那一瞬间,我几乎真要怀疑起过去那二十几年来,自我们十七岁时初相遇至今,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这怀疑真要今我崩溃了。

    为什么她不哭、不闹、不打我、不恨我,甚至连怨我都不?

    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意见她这样轻易的将分手说出啊。她怎么能?

    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摊开在我们面前的小桌上,意侬低着头,飞快的在协议书上签名、盖章。

    没有半时片刻的迟疑,似是想快点离开我身边一样,毫不留恋。

    我望着她,觉得我的心痛得像是被人一片片的用刀刨了下来,再也愈合不了了。

    她签好,抬起头看着我。我以为她要对我说她后悔了,没想到她却是催促我快点签名。

    “辜弦,该你了。”

    视线由意侬的脸庞重新回到桌上那份协议书上,白纸黑字,看来竟让人觉得刺眼不已。

    没有任何条件,不要求半毛钱的瞻养,甚至连秋樱的监护权也留给我,意侬什么都不要,什么也没有,这样的离婚协议书,我怎么签得下去?

    我拿起笔,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意侬笑着点头。

    “你……真的不再考虑?”

    她笑着点头。

    我紧闭起眼,逃避这样残酷的事实。意侬不要我,她连女儿都不要了,还会要我吗?

    我早知道她所要求的是无杂质的纯净,浊臭如我,早已失去了留住她的资格,但是我……

    放她单飞,我做不到!

    我丢开协议书,将它推得远远的,推开小桌,拥住意侬。

    “别这么对我,我真的爱你,请你原谅我,意侬……”意侬推开我,抚着我的脸庞,轻道:“我一直都在原谅你啊,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我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忘记过去,但是我不晓得这样下去,我们的未来在哪里?你懂吗?这个决定,对我们来说,是不得不下的选择。”

    “但是我爱你!”真可耻,我发现我完全没有留住意侬的立场,我只能企图以爱为名挽留住她,而这分爱,甚至是经过割裂的。

    意侬笑了,她定睛看着我,声音有些抖颤。“我何尝不爱你?”

    我愣住。意侬爱我?“既然还爱我,为什么要离婚?”

    意侬再藏不住情绪,眼眶泛出了泪光。“这问题不是该问你吗?”

    “我……”是啊,该问我,但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既不知,又怎能要求意侬给我答案?她总要我自己领会,那是她所在意的“感觉”。

    她别开脸,我瞧见她偷偷地用袖子在眼角抹了抹,又深呼吸了几次,直到气息缓和,才道:“有时候,爱情并不一定能化为克服一切困难的勇气。光只有爱,是不够的。

    离婚是我们必须的一条路,除了它,我不晓得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选择。我相信你爱我。“

    一直都相信。十七岁那年,你从学校的围墙上跌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为你心动了,我很珍惜这分感觉,很仔细的收藏在我的心中……从来都不后悔嫁给你,直到有一天晚上,你带着另一个女人的味道回家,我心碎了,就像被我打破的那一串陶风铃,你忘记了陶铃对我的意义,换了另一串给我时,你不晓得我心里的感受。

    有一回你夜里没回来,我看着樱子,看着看着,差点把她陷死,要不是樱子一直哭,我可能早就杀了自己的女儿了,幸好我松开了手……那天晚上,我就抱着差点被我杀死的樱子一起哭。“

    意侬诉说着今我咋舌讶异的过往。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竟然伤她这么重!

    “我不甘心过,我爱你,不想轻易的失去你,想找出让你别恋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见到你吻她,我嫉妒得快死掉。后来我跟在她后面,没注意到后面的车子,被撞倒在地上,她送我到医院,看你们眉目传情,我心里想着要报复,所以我让医生替我结扎,因为我不想为一个不忠的丈夫留子嗣。那段日子,我是爱你还是恨你,我自己也分不清……每次你说爱我,我就忍不住想间,既然爱我,为何还要爱另一个女人?”

    我脱口:“那你为什么不问?”

    意侬笑了笑。“你真的希望我问吗?”

    “我……”

    如果意侬早一点问了,事情也许更糟。我一直在逃避,说不定意侬早就注意到我根本不愿意将这件事开诚布公。

    她是因为体贴我,所以才不问的吗?

    傻意侬……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爱恨交杂的心情让我承受不了,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却愈装愈是痛苦,我开始质疑起最初选择爱你的心情究竟是不是一种盲目的自我欺骗?回到最初,我发现我还是爱你,想了很久,我才想通,我爱你,就该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爱我,以及你爱陆小姐,我释怀了。原来爱不一定只能给一个人,你爱我的娴静,你也可能爱她的充满自信,不知不觉里,我竟能够包容了。冉加上接触了佛理,执着对我来说,似乎只能带来困惑与烦恼,于是我学着去执、舍执,我可以为你和这个家付出我的爱,因为那是我自愿的,至于能得到什么回报,已经不重要。”

    她说着说着,望向窗边的蝴蝶风铃,我的视线也随她调往窗外。

    微风一阵阵吹来,风铃一阵阵地响。清脆而不杂乱,透露出一种难以想像的悠闲。

    那一瞬间,我似乎真看见了一只蝴蝶翩翩然地飞出窗外,飞出了我的囚禁。

    蝴蝶有翅,凡有翅的,就该飞翔。是我作茧自缚,困住了意侬的天空。

    然而飞……真的比留在我身边好吗?

    意侬从以前就不断地在暗示我,怎么我竟迟钝至此?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事情因是不是能有挽回的情地?

    “分开是早已决定的,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快。”

    “快?”我们不过当夫妻当了二十个年头,我还想牵着意侬的手一辈子:“但是不能再拖了,因为还没出生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我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什么孩子?”

    “陆小姐跟你的孩子。”她平静道。

    我却讶然不知所以。“又珊的孩子?”

    “嗯,我们在秋樱知道之前,有过一次谈话。她说她怀孕了,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逼她把孩子拿掉,我没办法给你的,就让她来给吧。”

    我讶异的没办法全部消化掉意侬的话。

    意侬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拿下那串响个不停的风铃。

    “蝴蝶本该要飞,我唯一失算的,就只有樱子。现在的她还不能了解成|人世界里有着不可避免的无奈与必然,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秋樱,会明白吗?

    我不敢奢望。

    生她的我,都不能够明白了,又怎能以为我的女儿会有明白的一天。

    也许,能够明白什么是什么的,这世间也只有意侬一人了。

    意侬是证得菩提的菩萨,菩萨慈悲,同忍置我们父女子烧焚的业火之中?

    “你离开我,要到什么地方去?”

    她回过头,神色安静地微笑。“如果你有一点了解我,你会知道。”

    仔细咀嚼意侬的话,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够了解意侬。或许是我忽略她的心情忽略的太久了,人到已经记不起当年自以为对她的了解到底深人到什么程度。

    我不晓得意侬要到什么地方去,我舍不得,但我知道,这回我必须放开手,即使我爱她。

    第九章谁来牵手

    “你这浑帐!”倪樵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早预料到了。

    当他握紧拳头狠狠地将我打倒在地上,我呕出了一口血时,这样的下场,找他早已有心理准备。

    “你以为你不躲、不闪,就能弥补你的错了吗?你这个儒夫!起来,我要替煮依教训你!”

    我闭上眼,一词重拳击到我腹上,我被打飞了出去,摔到地上,又弹了起来。

    该死,这几年倪樵在国外是去打拳击不成?力追这么重。

    不过……打得好,再多打几拳,替意依从我身上讨回公道。

    她太便宜我了,我舍不得。

    “当年你说爱她都是说假的吗p既然你不打算珍爱她,为何还硬去招惹!你……

    可恶透顶!“

    再揍一拳、踢一脚,我大概只剩半条命。

    我望着天,天上有黄金,我头晕目眩。

    “对、对,我可恶,你打吧!用力打吧!”我大喊。

    “你以为我不敢!我打死你这三八龟孙子。”

    倪樵抱起我,又是一阵猛打,我不知咳了多少血出来,身体很痛,心却舒畅极了。“早知你曾这样浑帐,当初说什么找他不把意依让给你。”倪樵忿恨地道。他到现在还忘不了卖依?

    “现在我们离婚了,不正称了你的意?”

    出口相讽,是因为觉得倪樵那句“把意依让给我”的话刺耳,没想到我说出口的,竟还要难听刺耳三分。

    “你你好样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翻了翻眼,豁出去了。

    “难道不是吗?你到现在还没结婚,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养依不是我老婆了,你大可去追她呀!”

    倪樵先是忿怒,而后错愕地瞪着我。“这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对,我一点都不在乎。”谁说我不在乎!我在乎得心快痛死了!

    “好、好,这是你说的,是你对不起意依,你没资格爱她,从现在起,意依只有我可以爱,不许你再来搅局。”他放开我的领于,把我当垃圾一样的丢到一旁,扭头要离开。

    “等一下,你要去哪?”我拖住他。

    他停住脚步,顿了一下。“去找意依。”,“我不准你去招惹她。”

    “别忘了你们已经离婚了,我可以去”招惹“她。”

    “我不准就是不准。”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准p我比你更爱她,更懂用珍惜,你从一开始就不该介人。”

    “胡说,最爱她的人是我!”即使煮依已经离开我,她还是我心中唯一的妻。

    我的意依,怎容得其他男人来碰?

    倪樵挑灵似的。“可惜你、没、资、格。”

    我刷白了脸。“你要真敢去,先打死我再说!”

    他挽起袖。“好,我就打死你这见异思迁的王人蛋!”

    说着,他一拳就挥了过来,我躲不开,又被他接因在地。

    顾不得痛,我爬起来,同他一艘。

    早该于一架的,我说过我们之间早该拼命干一场架的。

    从我们十七岁时爱上同一个女孩子起,便汪定了这一段无可避免的宿命。我和倪樵,是朋友,也是敌人。

    “意依是我的!”我疯了似的喊。

    “鬼话连篇!你死了心吧!”

    我们之间的帐,总要找天好好的清算一场。

    她出一拳、我就回一拳,我们忘了我们都已不再年轻,不适合如此激烈的缠。

    但不打不行。不打,心中的怨气永远消不了,吃贴也永远是吃浚。打吧,看我打死你!臭倪樵!敢妄想我老婆。“意依不是你老婆了,少不要脸。”“还说!看拳!”非得把他那张比我俊的脸打得界青脸肿不可。“我偏要,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如何,欠揍!”我撞向他,他问过。他一寸拐来,我又中招。这场架,停不下来。直到我们两人都筋疲力尽地躺到地上,连动都动不了,还眼瞪着眼比凶狠。许久,瞪着瞪着,倪樵数了口气,别开眼去。他那一叹,好长,仿佛将多年的怨气尽数叹出,不仅叹出他的,也叹出了我的。

    唉:一场空,往事是一场空。

    许久,他静默无声,我推推他的手。“帐,说点话,!骂找也好,不然怪问的。”

    “疯子!”他低咒一声。

    “骂得好,再来。”

    “你真疯了?”倪樵转过身来,坐起身,一局一局地怕着我看。

    “我们俩斗了一辈于了,我疯不疯你会不晓得?”

    两肘撑住地,跟着半坐起身,感觉全身筋骨都酸痛不已。

    倪樵不语,顾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句荣,拿出一根,刁在嘴里,点燃后深吸了一口。

    其有点变形,可能是刚才干架时弄到的。

    “要不要?”他突然将获递到我面前。我有点受宠若惊。

    我接过一根,瞪着铸看了许久。

    看我不阿上嘴,倪樵间:“不抽?”

    “意依不喜欢我抽。”

    “分开了才讲这种话,不嫌晚?”倪樵半嘲讽的。

    说着,又抽了一大口,在我身边吞云吐雾。

    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手上的于,才叨进嘴里,倪樵自动自发的燃起火替我点上,我抽了口,缓缓地朝天花板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烟圈。

    有人说,烟圈代表寂寞,我想是真有那么点味儿。

    想起意依曾问我寂不寂寞,那时我怎么说的?我说“不。”

    我不是寂寞,却是不甘寂寞。也许我曾经品尝过寂寞的滋味,但是意依走进我生命团,替我带来了雨后的阳光,有她在的日子,是那样的美好,但这些美好却再也无法挽回了。一桩失败的婚姻、一个破碎的家庭,全都因我一队的不甘寂寞所造成。我太畏惧寂寞,所以只有意依不够,我还要又珊。

    也所以……我失去了责依。

    “为什么?”倪樵突然间。

    “什么?”

    “你不是不爱意依,为何还要和别的女人有瓜葛?”

    倪樵问了一个让人不知如何回答方是的问题。

    我看向屋里一盆万年青,又抽了几口荣,吐出了几圈烟圈,才道:“这个问题,老实说找他不晓得。意依对我来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一个梦,你晓得那种感觉吗?”我举起手,张开手掌,又紧紧握起。“想捉,偏偏又捉不住。”

    “我知道。”倪樵语气淡淡地。

    “你知道?”我怀疑的看向他。

    他凝眼看自己的手。“想捉,又提不住的梦,最美丽,也最难忘。”他抬起眼。

    “或许她不属于任何人,她鹰于她自己。”

    “因为感觉!”对了,我怎么忘了,卖依是个忠于自己感觉的女子,如风。她不属于我。“但是她爱我。”

    倪樵扔掉夹在指问的芥蒂。“爱,受有什么屁用‘都已成过往云烟。”他抄起地上的外套,往门口走去。

    我楞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过往云烟?不,不是这样的。“等等,欣柴的你先别走。”

    “有屁快放。”

    “你呢?你对意依,是过往云烟了吗?”

    他的背影僵住,而后挺直,有一种刻意。“不关依的事。”

    唉,死鸭子嘴硬。“我要告诉你,我还是爱责依,我对她的爱,没有成为过往云烟。”

    倪樵走了,头也不回的。

    每个人对每一分爱情都有自己的抉择,可以浓。

    烈、清、淡,可以放弃或坚持。

    我爱又珊,并不冲突我爱意依。这不是为我的出轨合理化或自圆其说,而是感情的归向从来就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而是凭借着一种“感觉”的遇合。意被看清了这点,所以选择离开,这对我们三人来说,或许是一种毁灭,也是一个契机。

    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总之,我的爱,与你们无关,再怎么不被你们认同,那都是我自己的事,顶多也只是我的家务事而已。

    连倪樵也没立场千涉的家务事。

    倪樵,我就说我早该跟他干一场架的。

    又珊真的怀孕了!

    四十二岁的孕妇,恐怕已算是超龄久久的高龄产妇。

    虽说又珊爱美,一向驻颜有术,让她看起来还像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妇人,但她与我同年,算算年纪,其的不适合再生产,人危险了。

    当年,当意依不肯再为我怀第二胎时,我确实强烈的渴望想再要一个孩子,我难免会想起又珊腹中,那个未成形就被我逼着拿掉的胎儿。

    想当时,若把那还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生下来,孩子叫我爸爸的情景。

    我想,我确实是人贪心了些。

    但是随着秋樱的成长,渐渐的,找也就放弃了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

    秋樱是我的骄傲,她善良、活泼,像个小天使,有她在的地方就会充满欢笑。

    秋樱的好,让我断了再生一个孩子的念头,至今依然如此。

    又珊第二次为我怀孕,与当年同样出乎我意料之外。

    这阵子,因为煮依的事,一直没和又珊联络,待一切尘埃落尽,走的走、散的敬,我才想到意依离开前的话:孩子我和又珊的孩子。

    我没事先告知,就退自来到又珊住处。

    没想到一进人屋里,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又珊搬走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打听到又珊的新住处,几乎是立即赶往,免得又被她给溜了。

    我到那新住处时,又珊正要出门,见到我,她可以说是反射性的往屋里躲,可惜我手脚比她略快一步,在她进门前拦住她。也因此,我确定了一件事。

    她的不告而别是因为我。

    “为什么要躲我?”“有吗?”这明显是跟我打马虎眼。“有。”“快说,我要知道为什么?”“我不是躲你。”又珊还是不肯吐实。“那为何搬来这里没有跟我说一声。”“你太忙了”事后通知也可以啊。“”还来不及通知你,你就来了。“

    “不高兴我来?”听她这话,似有这意味。“怎会?你想太多了。”“真的?”老实说我不太信,又珊神色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异样,又教人难清真假。一不信刺算了。“我是不信。不想在这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上浪费时间,我直接切人正题。”为什么要去找意依?“如果不是又珊去找意依,或许我和意依还是夫妻。

    意依离开我以后,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又珊不是小家子气的女人,她爱我,但她爱我的方式与意依不同,她对我的独占欲比意依对我来的强烈得多。

    我曾偷偷的比较过她们两人,我想,又珊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因为我给了又珊强烈的不安全感,情人的身分是不保险的,永远不可能拥有和妻子同等的名正言顷。

    又珊眠了眼嘴。“我没有去找你太太。”“意依说你们谈过。”身为她们的丈夫与借人,却在离婚前夕才知道这件事是相当讽刺的事。

    “哦们是谈过,但不是我主动约她。如果你是要来兴师问罪,我今天不曾留你。”

    又珊的神色显得相当认真,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我连地也要失去。是了,我失去煮依,是因为我不够了解意依,意依是真正冷静明察的人,我怎能天真的认为她不曾知道?

    事实证明,当我第一次留宿又珊房中,她就察觉了不是吗?

    又珊看来精明干练,事实上却是个时常委屈自己的人,数十年如一日,甘愿没有任何名分的待在我身边,又怎会去找意依谈判?

    “我不是要兴师问罪,我只是觉得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又珊凝神看了我好一会儿,数了口气。“我们之间,又有谁真正好受过?”

    是啊,骄傲如陆又珊,竟要委屈自己当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怎么会好受。但,这都是我们咎由自取,恕不得人的。

    “你后悔了?”我仍不禁问道。

    她摇摇头。

    “后侮什么?人生叉不能重来。”停顿了曾几,又道:“如果时间能够重头来一次,我曾在我们小时候就绑着你不放……偏偏,一个人只有一回一生。”

    人生没法从头来过,事情定到这境地,也许早在当年我接受又珊时就注定好了,比起其他人,找吏足没有后悔的权利。

    站在屋前,我们沉默良久。

    我瞥见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直觉的将目光锁定在她仍然平坦的小腹上。看不太出来有身形上的变化,又珊真怀孕了吗?

    “你……几个月了?”

    当又珊原本如常的神色突然变得苍白无血色,我想,我找到了问题。

    见我盯着她肚子看,又珊双手抱住她的腹部,防备地看着我。

    “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做,这次我是非把孩子生下来不可,我不要再拿掉我自己的孩子了!如果你不要这孩子,没关系,我要,孩子只要有母亲就够了!”

    我没想到我一个简单的问旬会引起又珊这样激烈的反应。

    “你怕我逼你去堕胎,所以才躲我?”找他没想到又珊对当年那件事会这么耿耿于怀。

    “不是,我不怕,因为这次我绝不那么做了。”又珊脸上写着坚持,仿佛甘愿为肚里的孩子与我一刀两断。

    我不禁想试试……所以找问:“如果我还是要你把孩子拿掉,你是不是就打算要离开我?”

    又珊看着我,一双眼写着不信。“你真的要这么做?”

    “孩子有一半是我的,我有权利这么要求。”

    “若我不呢?”

    我假装平静地道:“那么你就会失去找。”

    “天……”又珊抱着腹部,神情显得万分痛苦。“你为什么非得这么逼我不可?

    你明知我爱你,你怎么能叫一个女人在爱人和孩子之间做选择,幸弦,你对我太残酷了!“

    “我”

    “不要说了!反正孩子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又珊,我”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她像刺帽一般的防备我,扎得我们彼此浑身是伤。

    我心疼的跨步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又珊,我骗你的,这次我不曾通你拿掉孩子。”

    “真的?”她抬起眼,眼中犹有不信。

    “真的,我保证。”

    听见我的再三担保,又珊才放心下来,撤除一身防备的刺。

    “对不起,我不晓得我伤她这样深,想把孩子留下来就留下来吧。不过……”

    “不过?”她紧张地挑起眉。

    唉,轨这么不信任我?

    “不过,我们得先去询问一下医生的建议,毕竟斤是年轻人了,这年纪怀孕,只怕有危险,如果要我在孩子和你当申选一个人,我要你,懂吗y‘又珊咬着唇不说话,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让我觉得不安、焦急。”怎么不说话?“

    她眨眨眼,满眶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快得让我措手不及。

    天知道我对女人的眼泪没辙,别又来了。

    我手忙脚乱的想止住又珊的泪水。“别哭、别哭,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没想到我愈说,她哭得愈凶。

    “唉,又珊……别哭啊,要闹水灾了……”止不住她的眼泪,我笨拙的一再替她拭泪。

    又珊摇着头,抽噎着说话。“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你有爱我,而不是只有我一厢情愿……”

    我得了。

    我一直对又珊不够公平,也不晓得我的爱对她来说有这么大的意义。

    也许,爱情对男人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但对女人来说,便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女人看重爱情的程度,也许跟男人看重金钱一样。

    在这个世界里,男人与女人所追求的理想,也许一辈子无法交集。

    我轻轻抚着又珊流了又乾、乾了又流的泪痕。

    “又珊,我跟你说过一句话没有?”

    又珊稍稍止住了泪水,湿眼看着我。“什么话?”

    我捧住她的脸颊,用我一生的深情吻上她的唇。

    “我爱你。”

    又珊才刚停的泪又决堤了。

    “唉,别哭啊。早知道就不说了。”

    “不,我要听,你再说一次。”

    “我爱你,秋圭弦爱陆又珊,爱你、爱你、爱你!”我抱起又珊转着圈,她楼着我的颈子,脸上挂着自我认识她以来最美丽的微笑。

    “找他爱你。”

    爱,将使人得到幸福。

    第十章樱之怒

    爱使人幸福。

    恨则堕人于无尽痛苦的深渊。如果是不在乎的人也罢,偏偏那人是我所在乎的人。

    秋樱恨我。

    我的女儿恨她自己的父亲。

    意侬原谅,所以离开。

    秋樱怨我的出轨,不肯原谅。她一直不同意我和意侬离婚,甚至把这怨气延伸到又珊身上。

    不是直接针对又珊,而是报复在季桓身上。

    季桓爱惨了秋樱,我则害苦了季桓。秋樱因为恨我的缘故,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接受季桓的爱意。

    秋樱向来是那样乐观开朗的女孩,她会有这样偏激的反应,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与意侬离婚后,秋樱仍跟着我住。

    不想让秋樱与又珊发生冲突或不愉快,我没让又珊住进我的屋子里来。

    而这屋里有太多我与意侬的回忆,我舍不得将它遗忘,所以也没搬到又珊那儿住。

    我一直认为时间久了,秋樱或许能够慢慢地接受我已经与意侬离婚的事实,所以当她渐渐出现叛逆的行为时,我总是尽量的包容,因为我相信我的秋樱本性比任何人都善良。

    我没想到她愈来愈叛逆,连她自己选的学校也不念了,一天到晚在外头游荡。

    原本我仍然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秋樱会成熟长大、会明白。

    我不敢奢求她的谅解,因为伤害确实已经造成,但我不希望她伤害别人的同时更伤害了自己。

    直到她那头乌黑的长发也剪烫成时下前卫的发型,甚至还染了一头像火焰颜色的红发时,我才惊觉,我的秋樱彻底的消失了。也许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那个善良活泼的小姑娘了。

    这全是我的错。

    她不与我说话,由晚归变成彻夜不归。

    有时天才见得到她一次面。偶尔回来,也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吃饭,一个人在房里也不晓得在做什么。

    每次她不见了,我就很担心不晓得还见不见得到她回来。有一度我想将她禁足在房里,她却打开窗户就要往外跳,吓得我再也不敢试着囚禁住她了。

    秋樱,让我操心,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我便觉得我又加快衰老了几分。

    后来,我没办法,只好雇用侦探来掌握自己女儿的行踪。很可悲……是我自找的,怨不得谁。

    我不怪秋樱这样对我,我只担心她糟蹋自己。

    看着徵信社交给我的照片,我愈看愈是烦恼。

    秋樱已经半个多月没回来过,照片里,出现在秋樱身边的都是一些太妹、太保之类的青少年。

    秋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