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初中高中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还记得高一的时候么,亚光妈妈遗体告别的那天,你们不是都来找我们了么。被找到之前我一直在想,亚光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这次我要照顾他,我要安慰他。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帮上,他甚至连眼泪都不让我看到。最后还是受了他的照顾,那时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穿上。我有多么没用呢。
你可能不知道,亚光的亲生母亲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当初亚光的爷爷反对亚光的爸爸娶他妈妈,可是他爸很倔强,想着把亚光生下来他爷爷肯定会认孙子,到时候就都好办了,可是谁知道,他妈妈就那样死了。后来没多久,他爸爸就结婚了,娶了他爷爷早就给安排好的姑娘,一年后生了亚楠。亚光的爸妈感情一直不太好,所幸的是,亚楠的妈妈一直都把亚光当自己的儿子。亚光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高三了,他整整消失了一周,跑到南方的城市看他的亲外婆。他爸爸只知道作为要高考的人,他逃了一周的课,狠狠的打他,重伤到不能下床,他都咬牙没说是去做了什么。他对我说,怕说出来他爸爸会伤心。
他那时候追飞飞,对她那样好,飞飞要花就送花,飞飞要人陪他就不管在那里都会跑过去,飞飞因为惹到了一些人,不让她跳主角,亚光就去请人家吃饭。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飞飞嫁了别人,他那时候那样难过,我就只能陪他喝酒。
鸣远,我真的很怕会失去亚光,他比梓临更像我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顾我,我生病受委屈被欺负受伤害,身边一直都有他。我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现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虽然说没有发作过,可是随时都是有生命危险的,一旦发作很难控制。我不能想象他的生命就这样被限定了期限,我不能想象生活里没有他会怎样。哪怕是他一直在国外,一直不给我打电话都没有关系,至少知道他是健康的,知道他是一直都在的。
鸣远,你是我的爱人,很爱很爱的人。亚光是我的亲人,很亲很亲的人。
鸣远,他是那么好的人,他总是先为别人考虑。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会那么苦啊。
他给我擦眼泪,哄我说,不要哭了。我知道你跟亚光一起长大的,你们感情好,原谅我小心眼,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你想每天去看他,我就每天送你去。不要哭了,很难看的。
我说,鸣远你还记得你说过后悔晚了十年才认识我么。如果,有那十年,也许今天我们也不会是现在的关系,也许你对我会和亚光浩民一样,是手足的感情,就不能有爱情了。
他搂着我说,是,我很幸运。
躺在鸣远的怀里,渐渐有些困了。好像又想起来一些事情。
有一年,我在家养了几只地图鱼,那是一种吃肉的鱼,尤其喜欢吃小鱼。
我央着亚光带我去池塘捉泥鳅,玩的特别开心,挽起的裤管都湿透了,亚光蹲下来帮我拧水。没留神,装泥鳅的罐子被打翻了,我着急要去捉,可是裤角还攥在亚光的手里,所以一迈步就摔倒了,膝盖上鲜血直流。亚光急着给我擦泪擦血,他口袋里总是装着干净的手绢。
后来我跟子芜说,一定要找口袋里有手绢的男人,那种带纸巾的都是薄情的人不可靠的。
亚光把泥鳅一条一条的捡回罐子里,交给我拿着,然后背着我走回去。我趴在他的背上,就想要是亚光一直陪着我该多好。
于是,我说,亚光,你做我的哥哥好不好。
他说,好。
我说,要一直一直做我的哥哥,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像爷爷奶奶那么大岁数的时候。
大概是背着我很吃力,他过了好久才低声说,好。
其实,亚光一直都在对我说,好。
无论我说什么,只要能做到的他都会说,好。
然后也是那样做的。
亚光,这一次,换你依赖我好么。换我照顾你好么。
换我对你说“好”,好么?
插播番外一
陆鸣远在公司吃药的时候,恰巧被卓毅撞见,平时天天称颂自己钢筋铁骨的人居然也会得病。
卓毅一边摇头一边大笑说:“喂,陆鸣远,你不是说你是彪悍的男人么,别告诉我你把感冒药当糖吃。”
陆鸣远过来冲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低声说:“看你小子又皮痒。”
米楠幸灾乐祸的拍拍卓毅的肩膀说:“兄弟,你是中空的吧,怎么拍起来那么响。”
大家哄笑。懒得看他们胡闹,说:“都不用工作了是吧。”陆鸣远的一句话,全室立即安静下来,严肃时的组长是惹不起的,乖乖各忙手里的事情,没事也要找事来做。
鸣远看着药盒子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黄|色的吃一片,绿色的吃三片,胶囊吃一粒,中午吃完饭半个小时后再吃,你要是敢忘了就把脸皮撕掉再来见我!”
“这个是冲水的,一定一定要记得多喝水啊,是药三分毒,排毒才能养颜,你的全部价值就是那么一副好皮囊了,要是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还有一张黄|色的便条纸,写着“你智商再低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想着那个女人说这些话的情景,一定是张牙舞爪的,表情肯定是无辜的,她就是喜欢摆无辜的表情说生猛的台词,可是他却很受用。这男人贱格。
陆鸣远想自己总是跟组员强调说,生病就是损失,有强健的体格才能做更好的工作。这一次,算是失策了。
记得那天照例工作到很晚才回家,进门的时候苏遥七不像以往奔过来给他递拖鞋,他就有点不大高兴。书房的灯亮着,走过去,看她正在认真的百~万\小!说,全神投入,细细的皮肤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那样子美极了,鬓角垂下来的乱发都是美的。
他想,原来是百~万\小!说太专注了,连自己开门都没有听到,这女人总是这样让人又气又爱。
悄悄走到她身后坏心眼的想要吓唬她,对着她耳朵叫:“吃饭啦!”
果不其然,让他看到了苏遥七惊慌的神色。他大笑。
她用拳头锤打他说:“你这个地狱使徒!”放下书,“我去热饭,你先去洗手吧。”
陆鸣远扫了一下桌上的书,不是她平时做的高中习题,好像是医学用书。医学用书?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两天苏遥七天天往医院跑,是去看亚光的,他都知道。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可是亚光也是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所以,没拦着。这时候又觉得醋意上来了。
走到厨房看那女人在专心的热菜,想想心里又暖和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问:“亚光的病怎么样了。”
苏遥七说:“到现在都挺好的,没有发作过。”
他说:“没发作就没什么事吧。”
她的眼神突然有些暗淡,说:“谁知道呢,这种病很难说的,我知道癌细胞有一定的潜伏期,癌症是自身免疫出了问题,我那时候没有好好学,现在很后悔。”
他安慰说:“你学的是生物和医科还是不一样的。”
她说:“所以,我想多看百~万\小!说,查点资料出来,作充分准备总是好的。”
看她一脸难过的表情,心里一抽,她是对谁都这样好么。秦少迟出了事情她没头没脑的就跑到上海去了,范亚光生病了她看起来比病人还要伤神。如果是我出事了,她也会这样着急么。
吃过饭,照例是背对背各做各的事情,鸣远很多次回头看她,平时回三次头可以碰上一次,今晚她一次都没有看过他,也忘记了给他倒水。一直在圈点,记录。
到了睡觉的时间,以往都是她先犯困,催促他赶快睡觉,或者趴在他身上不睡不休。今天一直到了十一点多她还是一个姿势在百~万\小!说,如果不是偶尔的翻页,他会觉得苏遥七变成了化石,成为了他的不动产。
他抱住她说:“去睡觉吧。”
她说:“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
你先睡吧,一直都是自己的专利,今天从她嘴里说出来果然听着不是味。
陆鸣远皱了眉头,说:“那我等你。”
她回头亲了亲他说:“好。”
从十一点等到两点,她连个厕所都没上过,平时闹着喝水都能发大水的人今天不进不出,为了别的男人竟这样失神的专注,就算是很好的朋友还是要生气。只是这气又不能撒出来,她明明白白的说过“亚光是我的朋友,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多了一个字,就亲进了距离,也丧失了一些权利。比如现在,明明想冲过去把她拉过来暴打一顿,却只能坐在窗台抽烟,男朋友嘛,宽容理解万岁。就等着笨女人自行觉悟了。
她是不喜欢他抽烟的,总是捂着鼻子说,“烟臭烟臭,跟爷爷似的,烟鬼一只。”于是他平时是不主动抽的,别人递过来才接一根。可是男人和烟是好朋友,就像女人和钻石的关系,不用太刻意的去培养,感情是浑然天成的。伤脑子或是动脑子的时候抽上一根,如果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就一根接一根。又怕她随时会进来,所以大开着窗户,吹着冷风吐着烟圈。被烟熏得醉了,又被风吹醒。就这样,她为别人看了一宿的书,他为她抽了通宵的烟,顺带着喝了一肚子西北风。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假装在睡觉。苏遥七定是神志不清醒的,因为他身上烟味浓重。吻了他的额头,就又走了。然后是关大门的声音。
他坐起来,把拳头握得咯咯响,可是他的敌人在哪呢?只好自残的打了两下墙。
上班的时候也是心神不能宁静,三点钟时在一干人等的诡异眼神里破天荒的早退了。到了医院问范亚光住哪间房,小护士眉飞色舞的告诉他是812。花痴的眼神好像在说,你们耽美吧,一定一定啊,真理想啊,攻受皆是美型啊。
他走到病房门口,定住了,隔着探视窗,看到苏遥七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范亚光,而范亚光在专心致志给她削着苹果。这副样子,好像他们是画里的恋人,长久的沉默却是天然的幸福,好像他们是在一起的,一直是在一起的,几个世纪那么长那么久。他们该是在一起的。
陆鸣远转身就走,他前脚走范亚楠后脚就过来了也是低头在想事情,他们擦肩而过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
他在医院的花园里跑圈,巴不得筋疲力尽才不会去乱想。下车的时候觉得不过就走两步路所以没有拿外套,现在跑了一身汗更懒得去拿了。所以,这次发烧应该是在通宵抽烟抵抗力差的情况下又发疯跑步吹凉风造成的。纯属活该。
陆鸣远回想完了,自己的失足就是自己的失足,能怪谁。自己的结论还不是:纯属活该。
小遥过来给他递文件,顺道问:“组长要喝水么。”然后不等他答就顺手去取他的杯子。
他没拦住,很尴尬。
什么情况,一向只喝三七茶的组长,喝了橙汁?
他松松领带,低声说:“是泡腾片。”又怕人家听不明白,补充说,“增加维生素用的,增强抵抗力。”
说完了,又觉得说了还不如没说,没说顶多被人家当成偷喝饮料,说了会被当成婆妈的男人。后悔的想撞墙。
可是,他后悔的事情到了开水间女同事谈话时间就成为了:“我们组长啊,不仅长的闭月羞花,文武双全,居然还很温柔细心。真是极品。”
卓毅路过说:“他是白条书生,哪里会武了,女人真夸张,老把男人当大侠。”
自然有人答他:“刚才挥你那巴掌不算么?”
下班的时候,人一个个都走光了,就剩下米楠和陆鸣远。
米楠过来问他:“都生病了还不早走。”
他没抬头,说:“手里事情做完就走。”
米楠说:“你不至于吧,我要是你就一心一意的做少爷,费这劲干嘛。不过我挺佩服你的。”
是啊,费这劲干嘛。
陆鸣远刚来公司的时候直接进了从来不招应届生的部门,一年后成了第三组的组长。
有人议论说:“他凭什么?是不是有后门。”
“名校效应懂么。你以为国外名校的计算机是白学的,国内一流学校的商科是白读的。人家有那个实力,少嚼舌根了。”当初说这话的人就是米楠。
后来米楠跟一群人一起喝酒认识了郑浩民,才知道陆鸣远这小子来历不简单,太不简单了。所以也带了有色眼镜看他。一起工作了将近两年真正觉得这个人是有魄力和头脑的,的确是人才,从来不透露自己的背景,也不仗着自己的背景,全凭自己干,光是这点就是值得佩服的。
陆鸣远说:“有个人跟我说,成年人花父母的钱是可耻的行为。要想过得像少爷就得自己打拼出一片少爷的天地来。”
米楠眯着眼睛问:“女人吧。”
他笑。
米楠想,果然,这样的人致命伤永远是女人,深爱的女人。
是女人。陆鸣远想不承认也得承认,只有那个女人。
苏遥七,能让自己无法冷静的只有她,能让自己为了一句话就全力拼搏的只有她,能让自己奋不顾身的只有她,能给自己白眼给自己威胁的只有她,能不把他放在眼里忽视了很多年的也只有她了。可是偏偏就是爱她。
从她那个含泪的,“你别让我抓住”,开始。
这算是什么呢。
上辈子一定是没有把欠她的钱还清就歇菜了,所以这辈子她来追债。
这辈子一定要她欠我很多,然后下辈子我再去追她讨债。
陆鸣远美好的瞎想着,到了苏遥七那里都成了惊天动地的喷嚏。
又是一年春来到
1月20日晴
冬日里的阳光这般惹人怜,好像捧在手里有真切的温暖,日光连绵的照射,让我渐生出照似融的感触。
我把这些话说给鸣远听的时候,他说,你发情么。
同样的话说给亚光听,他说,心情很好么,犹入无我之境。
你看你看。以我观物,万物皆着我之色彩,陆鸣远,你心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我说他龌龊。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告诉我,反正他不认识那两个字。这个人的脸皮功夫又上了新的台阶,也是无我之境的高度了。
1月21日晴
亚光获批出院,药物控制,定期检查。我和子芜都很高兴,接他出院的时候又看见了范亚楠,说句老实话,这丫头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出落的有模有样了,五官随她的母亲极端庄,她小时候因为无处不生气所以面目表情一向可憎,现在大略看来,竟是个美人。
不过她见了我永远的挑衅的口吻,难道还怕她么。我说她总跟野猪似的,只知道一头冲。作为敌人一点基本素质都没有,咬牙切齿只是低级应对手段,高级点的叫笑里藏刀,再高级的就是不动声色了。
死丫头,那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鸣远又出差了,这种不必等人夜归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也没有人陪我挑灯夜读,今夜也无人伴我入眠。这样说是不是很矫情。
鸣远每次出了电梯都是走四步,然后站在门口才掏钥匙,要耽误个三四秒钟,进了门先敲门框,再换鞋。心情好的时候会带着寒气吻我,唇总是温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语不发洗手吃饭。有时候问他是不是工作遇到问题,他就目光炯炯的望着我说,你是商业间谍么。我知道,他怕我担心,我也不能帮他出主意,所以他干脆不让我知道。如果事情得到很好的解决,会到教学点等我下课,说哥哥发财了请你吃大餐,回家的时候会牵着我爬楼梯。如果事情解决的不如他意,就会连续熬夜工作,只有使出美人计才能骗他上床休息,第二天总会比我起得早,对着电脑专心做功课。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对打了,等他回来,天翻地覆的打一场,最近可能是精力过剩,满心强烈的大扫除的念想。
想起上次拉着鸣远做卫生,他一边擦地一边唱歌,竟然是“太阳光晶亮亮”。
鸣远,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有点想你了。
1月22日大风
亚光回家了,他打电话来说他奶奶问起我,说感谢我的照顾。我假装生气的对他说,有这么见外么。他笑,虽然没有声音,可是我知道他在笑。我说,这里刮了很大的风。他说,他那里也是。
我们总是能看到一样的东西,生出一样的感受,比如说到大风都想到了杨树林,小时候一起上窜下跳的地方。有一次我们出门钓鱼却遇到刮很大的狂风,亚光就拉着我跑到树林里面去。我们坐在树枝上玩了一下午的剪刀石头布,总是会出一样的东西,然后笑,然后又是一样的东西,我规定他只能出布,结果还是一起出了剪刀。亚光就是那么柔和的人,明知道我是会出剪刀的,他也没有出石头。
以前通电话,我总是会在结尾的时候说,亚光,我想你了。他就说,我也想你了。
今天没有,他嘱咐我好好吃饭,我嘱咐他好好休息。
也许我们都长大了。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亚光,没有和亚光一起分享的这些成长,我的性格、我的人生将会是个什么样。
1月23日大风
若谨给我打电话说糖糖终于会叫妈妈了,她兴奋无比。我飞身前往,巧克力也在,小伙子又长胖了,增加了我对他蹂躏的欲望。糖糖叫我,猪猪。飞飞在一旁翻译说,可能是叔叔。我说,是姨,叫小姨。我使出最灿烂的微笑,最卑劣的抢糖手段,无限的耐心,直到我走的时候,他还是只能叫我“梨”。不过我很满足了,至少我是水果,晚说话的小孩都很有眼光。
下午上课的时候,曦姐姐电话来问,新开成|人英语班和法语班问我要不要教一个。我答应了,反正现在时间多。
1月24日阴
现在的中学生真是勇敢的很,出门的时候看到两对小情侣牵着手跟我打招呼。我敲他们的头,嘱咐路上小心。我曾经在这么美好的年岁没有这么强大的经历,真想回到过去,诱发一段惊天动地的早恋。不知道春风化雨的时节路灯下青涩的吻是个什么滋味。十几岁的时候,我在瞒天过海的暗恋,其实也不错,看到秦少迟而立之年的成功,会美滋滋的想,你看我少年时多么有眼光。况且暗恋是不会失恋的,只有放弃,所以振作起来也挺快,爬起来拍拍屁股第二天的太阳又是新的了。
我都已经上床了鸣远发短信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在红杏出墙。他说,现在那么冷,等春天再出也不迟。我说,等你回来就迟了,等不到春天了。他说,那现在已经迟了,赶快出被窝给我开门。
我兴奋无比的裹着棉被在沙发上等他回来,结果他打电话来说,你披着被子在沙发里面吧。我说,你到哪了。他说,还在厦门啊。我气得把电话摔了。
这个人就知道欺负我,我一定是昏了头,才对他深信不疑的,我要再度投入备战状态,他说十句顶多信两句。
大坏人。冤家。天敌。
我要牢记耻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1月25日
鸣远到底是昨天半夜回来的,我本来胆子没多大,可是他突然过来抱住我的时候,居然一点都不怕,我知道是他。满满的都是陆鸣远的气息。
我从床上爬起来给他煮饺子,他问我怎么一个人还包饺子吃,我回他一个人才更要好的生活,攒足了力气好一口气就能出得了墙。
其实是之前因为生气被他欺骗,无处出力才跑到厨房现和面剁陷包的,也不知道明明那么多的活可以做来发泄,偏偏大半夜的包饺子,我有的时候不受自己控制了。鸣远不吃速冻的,难道就是包来给他吃的?我真是陷足颇深。
他带回来好多我喜欢的肉脯、肉松,一边说着嫌我胖一边一包包的塞给我。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他,和我。
学生和我越来越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上课传纸条被我看到,数学课上讨论理想男子问题,这些孩子啊,花家长的钱在家长的殷切期望里如此挥霍时光。要帅气的,要有型的,要多金的,要智慧的,要幽默的,要强势的,还要百依百顺死心塌地的。果然是挥霍时光,孩子们,道明寺左以泉都是白日梦啊。我说,好好读书,书中自有王子骑着白马来。他们居然胆大到问我,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是啊,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我说,你们认真听课我就最后留五分钟给你们剖析。
果然,好奇心能害死猫,好奇心也能促使人上进。
快下课的时候,我说,我喜欢的男人是要盖着我的戳的人。
所谓前世今生么?
1月26日晴
难得周六,鸣远不用上班。我们跑到他家里去蹭饭,吴阿姨和陆叔叔都不在,就我们俩,在那么大的房子里。
鸣远说这个家他其实没怎么住过,从那边搬来的时候已经大学了,后来出国,再后来独立。我们进了他名义上的单间,看到了好多我们小时候的照片,鸣远小时候是标准的精瘦少年,我记得他很能跑,可以一直跑下去。我就不行,每次到了要考八百米的时候都诅咒自己赶快在前一天晚上死掉,可是还是要活到跑完八百米再幻想自己彻底死了。
我跟他讲我大学的时候因为跑了个八百米五分钟的成绩所以轰动了整个体育组,后来每次去借体育器材的时候都会有老师跟我打招呼说,这不是五分钟么。
他捧腹大笑,大喘着气问我那么烂的成绩老师不踢你啊。
我告诉他本来是想踢的,可是我跑完了以后,老师十分不解的问,苏遥七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跑的,规规矩矩是跑下来的,可是怎么会比走的还慢呢。然后就放过我了。出了名以后更是无论修哪门体育课都不会有老师在长跑上苛责我,觉得我能跑进五分钟是很给他面子的事情。
他问我,你生锈了么,怎么会跑那么慢,幸好不是和你一间大学。
我说我每跑一步都觉得离死亡又近了一点,你见过谁是健步如飞的迈向鬼门关的啊。
其实是段很血泪的历史,可是他笑的那么欢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很想踢他。
他说他在大学的时候为了个女生在标准跑道上跑过四十圈。
我踢了他,太可恨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说的,是为了炫耀他能跑还是为了气我他的多彩恋爱史。
狠狠的踢他,踢得他不能再跑步。哼。
1月27日晴
鸣远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在叫我“五分钟”,我应该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后悔终生了。
他问我过年的时候可不可以跟他去看他爷爷奶奶。我说问问我妈再说,如果梓临回来我就去,我的爷爷奶奶也要有人陪的,上了年纪了喜欢热闹。爸爸基本上难得会在家,大伯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回来,有什么样的矛盾可以一走二十年。我知道爷爷其实每年都在盼的,就是倔着脾气不说。
听鸣远说起他的爷爷奶奶,我觉得真好,不必八面威风只是和蔼慈祥就很足够了,鸣远很幸福。他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和姥姥不亲只和奶奶亲的,我才发现好像他是从来没有讲过他姥姥姥爷的。
因为这样对你一点一点的了解所以感觉心灵在一点点靠近。
1月28日晴转阴
今天特别冷,感觉地都要冻裂了,好像是要下雪。鸣远早早回来送我去学校,他说是回来拿点东西,我又不是真的傻,心里面有一个地方充满了甜蜜,浓得化不开。于是大胆的在他开车的时候扳过他的脑袋亲了一下,虽然他轻声骂我找死,可是在我听来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心里一阵喜悦。任门外三九严寒,只要有鸣远在身边就始终是暖的。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亚楠的电话,她问我亚光有没有来找我。她说亚光觉得爷爷奶奶岁数大了每天把他珍视着他觉得不舒服就自己找了地方住,可是好几天找不到人了。我说会不会在别墅那边,她说都找过了,他经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人,浩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安慰她不要急。
不要着急是谎话,其实是我很着急。
亚光又是怎么了,这年头大家都喜欢玩失踪么。而且是秦少迟范亚光这种一贯沉稳的人怎么都要离家出走啊。我问她有带药么,她说应该是带了。稍稍安了心。
1月29日晴
昨晚如何也忍不住了,告诉了鸣远,他也是说不要着急,他会想办法查查看的。
我电话了子芜,她也听说了,也是干着急,不知道他会去哪,祈祷不要病发才好。
她问我如果你是亚光你会去哪。
鸣远晚上回来的时候说没有任何消息。我问他亚光会不会是去南方找他外婆。他看着我,目色深沉,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了,这样心意相通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们默默的把饭吃完。到刚才他一直都没有理我。
要怎么办呢。
1月30日晨雾
昨天一直到睡觉的时候鸣远还是不理我,躺在床上看着他背对着我,心里一阵难过。慢慢蹭过去抱住他,他僵着不动,脊背挺得特别直。
我让他有话就说,这样不说话我很担心的。他说,我说话了你就不去了么。我回答不上来。
我们背对背的躺着,我失眠了,如何也睡不着。看着太阳升起来,知道鸣远在起身,在洗漱,在穿衣,在离开。
心很凉。
今天晚上等了很久,他十一点钟才回来,应该是吃过饭了,看他板着脸也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
我担心亚光,很担心,无论鸣远怎样生气都是要去找他的,天涯海角也要找。但是不希望因为这样就惹鸣远误会,我希望是在他的同意下才去的。
觉得心脏很无力,一直在叹息,他背对着我躺在床上,我睡不着,看着鸣远冷漠的脊背就是不能入睡。
爬起来看一会书,等困了再说吧。
1月31日晴
我现在在飞机上。
我必需要说,我爱鸣远,很爱很爱,遇上他并且抓住了甚至为他付出真心都是极幸运的事情。我爱他,一日比一日强烈的爱他。
他中午的时候冷了脸回来,一句话不说丢给我个文件袋,里面是往返的机票和他打听到的地址。我扑过去抱住他,他还是冷着面孔,语音冰凉的说,能见到他就那么高兴么。
我说因为被你理解而高兴。
他送我到机场,勒住我说,真希望把你掐死在这里。他是恶狠狠的说的,可是我知道他眼里的神色在告诉我他舍不得。
他拉着我买了些礼品,很多的东西,原来他比我心细,我惊惶失措的时候是什么都想不到的。
子芜跑到机场把亚光的病例交给我,郑重嘱咐我说,到了那里先联系这个人把近况交代清楚包括亚光的感觉面色和服药的情况,一旦出事就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附近最好的医院去,会有专家过去的。
我听得胆战心惊。她抱抱我说,是最坏的打算,应该不会有事的。
我说,万一他不在那里怎么办。她说,你们俩的默契我是有信心的。
快要走进去的时候,鸣远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不管怎样年三十一定要回来陪我过。我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觉得这个人我已经满满的爱到再多一滴就溢出来的程度。
牵了他的手打勾,踮脚轻吻了他的侧脸。这个举动恐怕又要被子芜念叨了。
上次坐这班飞机是去找少迟的,真是多彩的人生啊。
我现在在亚光的外婆家。真幸好,他在。
刚才出了机场又是梓临来接我,看着他的车就很想笑,生日时和鸣远密谋了半天也没能得手。
我跟他说不能耽误必须今晚就去,他点点头。一路上我把情况都跟他讲了,他问我说,亚光怎么不待在美国治病。我说他是回来等骨髓的,可能一个地域的稳妥些。
梓临沉思了许久没讲话,我知道他难过,他跟亚光的感情很深,他以前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亚光,带着我们俩满大街的跑。
幸好鸣远的地址写的很详细,如果是我一个人跑来一定只能挨家挨户的去敲门。
站在门外我犹豫了许久,梓临握着我的手安慰我,他上前敲的门。亚光披着大衣来给我们开门,照面的瞬间我突然很想流泪,看着他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悬着的心降下来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拉住他的胳膊不说话。他说你生气了啊。我说我都气死了。他笑,居然还能笑。
和梓临一起吃了他外婆做的粥,真是好喝,香软滑润,从头到脚都暖和了起来,又吃了肉粽,好吃得我们俩互瞪眼睛。梓临说要是咱奶奶也能包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我肯定也跑回去了。我踩他脚,以为谁都跟他似的就知道吃啊,人家亚光那是孝顺。三十岁的人,让我说他什么好。
问了问亚光最近的感觉,他不说话,我知道他怕老人知道,就打岔混过去了。
外婆家不大,我住在楼上的东屋,梓临和亚光在西屋将就睡一张床,我嘱咐他一定要把亚光最近的身体状况和服药状况打听清楚了,他拍的胸脯大响。
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在暖气屋里待久了,觉得阴凉的不好受,以前上学的感觉又回来了,大一的时候还趴在被窝里偷偷哭过。
外婆给我铺的被子真舒服,脚底下早就放进来了暖水袋,捂着地方是热的。
刚给鸣远和子芜打了电话,让他们放心。
鸣远,我想你了。刚才没说,现在补上。
2月1日
早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最晚起的,梓临陪着外婆聊得正欢,这个师奶杀手啊。
吃过早饭他就走了,我问他亚光都说什么了,他说,你自己问去吧。我就知道,他靠不住,这种办事能力怎么经营公司,我很费解,很费解啊。
亚光搬了板凳出来我们坐在外面晒太阳聊天。他问我昨晚睡得冷不冷,我说我在上海历练过,倒是他,我很担心,他本来就病着。他说不要我一直把他当病人看,很别扭的。我说我也觉得别扭啊,所以你赶快好起来。
如何才能好呢,什么时候才会等到合适的骨髓,一天没有消息就沉重一天。
下午我看阳光很好,就挽了亚光走了每条小路每座桥。这里真美,像清淡的咏叹调,仿若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就可以一生一世的走下去。
亚光拉我的手说,你的手还是这么冷。我告诉他,因为我是温柔的人。
昨晚站在床上踮脚透过临江的小窗户看到粼粼的波光,我就想,亚光的母亲生在这样意境的水乡一定是个水灵的人,亚光的好脾气定是随母亲的,像这江水一般,细细绵长,不起风浪。
这样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他受的苦太多了,天将大任之前的磨难应该要到头了,他一定会一定会好的。
2月2日
亚光陪外婆出去上街,外公很早就出去找人打牌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吃青豆看电视,感觉很奇妙,屋里有些暗,电视有些旧,泛黄的墙上挂着大的玻璃框,里面有很多的照片,一张一张平铺在里面,外婆有四个女儿,亚光的妈妈是最小的,框里多是亚光阿姨及表哥表姐从小到大的照片。角落里有一张黑白照,里面的女孩很漂亮眉眼如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美丽的像要透出水来,是亚光的妈妈,我觉得一定是她。亚光的笑容和她的一样,嘴角的弧度扬得恰到好处,透着灵气,含蓄的欢喜着。亚光的眼睛也和她的一样,深邃的眼眸,却露着云淡风轻的柔和。是天妒红颜吧,这样美丽又美好的人。
亚光和外婆回来的时候,他怀里抱着电热毯,很高兴的拉着我进屋给我重新铺床,我插着口袋看着他,习惯了他对我好,依赖惯了也就不跟他抢活干,知道抢不过。只是外婆进来的时候有些尴尬,她对我笑的很慈祥,我就不觉得什么了。外婆说,我盖的被子是家里最厚的,是天暖的时候新做的被面重新套的被子。我说我知道,我盖的时候闻到阳光的味道了。亚光笑。我说是真的,很暖的,不是阳光是什么。
后来想通了,东屋是最暖的屋被是最暖的被,我来之前享受这种待遇的一定是亚光,所以他笑,因为是抢了他的被子,真是尴尬,不过小时候睡过一张床的,况且是穿了睡衣的,没什么。没什么,是吧。
吃晚饭的时候,外公看到有炸的小鱼就拿了酒出来温着,给亚光倒了一杯,我赶忙按住,亚光柔和的望着我,轻拍了我的手,说黄酒暖身的。我也要了一杯,味道有些甜。他喝了两杯在我的注视下没有多喝,倒是我陪着外公喝了好多。很少喝这样酒,有些上头。
2月3日
我们和外婆一起出去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