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嚎叫般地喊:“滚!滚蛋!”那姑娘白了一眼百合,不耐烦地说:“姐姐,你新来的呀?懂不懂规矩啊?客人挑谁,你管得着吗?”
杨错猛地跳过来,往那姑娘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骂道:“贱货,说谁呢你?!”姑娘被打得一愣,站起来就要过去理论,被我紧紧拉住,说:“这个耳光不白打,1000,干不干?!”姑娘突然微笑起来:“好啊,只要有价钱,要不要再来一下?”我把她拉出门外,听见背后一片寂静,死气沉沉地那种安静。
我搂着姑娘睡在床上,等待着隔壁房间传来的打闹声音,但很让我奇怪,那边安静非常,让我甚至感觉到一阵失望。姑娘很尽职尽责,虽然把浑身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我还是无济于事,但仍旧不肯放弃,执着地让人心疼。到最后她伏下身去,头发散乱在我的腰间,让我不禁感到一丝怜惜。我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心想亲爱的,别再为失去动力的青春费劲了,那样只能让你更加失望。
到最后姑娘甚为黯然神伤,撅着小嘴跟我赔礼道歉。我笑着这不关你的事,我说过不行的。姑娘冲我甜甜地一笑,说:“干什么都有规矩。这是我不行,不是你不行。”我心里一阵痛快,目送着她款款出门,心里认真地说谢谢你了,我亲爱的姑娘。
那夜月光如水,映得人心尖发凉。几只晚睡的小鸟被月光发出的声响惊醒,振翅远远飞去。在一幢普通非常的红色楼房里,一个又丑又脏的家伙忽然翻身坐起,像疯了一般地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些圣洁无比的清澈月光,在他胡子拉茬的脸上轻轻飘拂,好似梦中的缕缕泪痕。
恍惚中我沉沉睡去。林艺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清晰,她柔情无限地看着我,伸手在我脸上缓缓抚摩,轻轻地说:“别睡了,起来给儿子换尿布。”我看见自己满头大汗地在地上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一个小孩子躺在襁褓中哇哇大哭,他在哭什么?是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吗?还是觉得人生活着太累了?我们当然不知道,只知道幸福地看着他的小脸,依偎在一起,微微地笑着。
忽然林艺和孩子猛地消失,迷乱间我看见米兰泪眼朦胧地向我奔来,披头散发地大声叫喊:“韩笑,救我!韩笑,救我!!!”我向后一看,只见她的父亲和丈夫正拿着两柄铁锹,追上之后狠狠向她头上砸去,脑壳陡然裂开,一股夹着脑浆的热血猛地喷出,溅了我满满一脸。米兰的声音渐渐微弱,伸着柔弱的双手向我抓来,嘴里呢喃说道:“韩笑,韩笑……”我从梦中陡然惊醒,看见昨天晚上的那个姑娘正伏在我身前,说:“先生,天都亮了,要不要再试一次?”
我伸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水,跳下床就朝隔壁跑去,门被大开,里面安静依然,只是杨错和百合不知去向。我掏出手机来给杨错打电话,里面却一个劲地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用其它方式联络。”我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下,又给杨错家打电话,响了长长地几声后有人接起:“谁呀?”正是杨错。我心里猛地一安,张口就骂:“操,走也不叫我一声?!”杨错懒洋洋地说:“忙着呢,别烦我。”
我正要挂电话,里面传来百合的声音:“再来一次,就更舒服了。”我笑了一下,回头问姑娘:“几点了?”姑娘千娇百媚地看着我,把胸脯往我身上一凑,说:“着什么急呀,还早呢,再试一次吧,保你满意。”我微笑着看看她,掏出钱来:“再见,我得回家了。”姑娘的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地说:“下次来了记得找我啊,我想死你了。”我心里却突然一阵厌烦,回头骂:“滚吧,贱货!”说完大踏步下楼,听见她在后面温柔地问候着我妈。
出门后找了一个小摊点往嘴里胡乱塞了几根油条,看看手机已经7点了,昨天的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乱不堪。街边的行人络绎不绝,满大街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他们精神抖擞,他们活力无限。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每天忙忙碌碌,每天辛辛苦苦,但同时又无不感到满足、幸福,而现在,这一切就象那些尘封的记忆一样,随着岁月轻轻地流逝,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对着人流默默的发了阵子呆,心想,应该回家睡觉了。
到家时,远远就看见门口似乎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我的视线之内逐渐清晰。我瞪着眼睛使劲观察也没有看出来,硬着头皮过去一踢他,粗着嗓子喊:“谁?!”人影一抬头,把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是高小三。一个多月没见,他变得异常苍老,胡子拉茬满脸,眼球里净是血丝,说不出来的憔悴。我一惊,蹲下去喊:“三儿!”
第四部分第35节生活其实就是场游戏
生活其实就是场游戏,一场分分合合的游戏,我们在其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穿行在各个不同的场合,逢场作戏。当我们兴高采烈地浓装艳抹、粉墨登场时,才发现镁光灯下的自己都是对方眼中的一个生活傀儡,或者仅仅只是供观众取乐一个木偶,木偶而已。
高小三特别欣赏一句话,他常说生命其实不过只是场骗局,当哭喊着来到这个世界时,我们就知道被骗了。剩下的时光,就是在努力欺骗自己活下去的同时,骗骗别人,争取让自己活的舒适或者开心一点。可惜,等我弄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连欺骗自己的能力都所剩无几了。在高小三面前,我一直活得象个白痴。
但白痴也是人,用刀在白痴身上砍一下,他或许嚷不出疼痛两字,可身上的伤口同样会流出汩汩鲜血。高小三用麻木和冷酷在我对他的无比信任下狠狠地捅了一刀,但我不能怪他,他有保持拒绝的权利。我只是恨他在怜惜自己鲜血的同时却无视我的痛苦,这不公平。
我坚信没有任何的感动会一如既往的永远存在,同样,也没有任何的错误是绝对不可原谅。所以,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冷酷到底,而真正见到他时,也没有什么勇气来让我再一次的冷硬心肠。我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在他高小三的心里,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高小三眼窝深陷,把自己蜷在门后的角落里,象一只受了伤的耗子。我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把他拉起来,问:“怎么了你?”高小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那天医院中的一幕,我咳嗽了一声,感觉心中瞬间即逝的那份焦急和担心已经逐渐坚硬如铁,冷冷地说:“我还有事,改天吧。”高小三一把拉住我,颤着嗓子说:“韩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说:“别了,兄弟,我陪你玩不起,”说完转头就走,快出楼门时听见高小三在后面怪叫了一声,我猛地回头,看见他的手里抓了一把小刀,手腕上的鲜血正潺潺而流,清脆地滴答在地上,溅起了阵阵血花。我奔过去一把将他按倒,骂:“你丫疯了?!”高小三突然把手高高抬起,象被电击了一般地瞬及举到脑后,把我猛地一脚踹倒,声嘶力竭地喊:“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下午我陪高小三去了一趟学校,他无比留恋地在校园里转了又转,一会要去图书馆,一会要去足球场,一会让我给他拍照,一会自己又哭又笑,惹得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学弟学妹们不住地回头,以为学校里来了两个疯子。
走到当初我们的宿舍楼前时,高小三泪光闪烁,望着它不住地感伤叹息,脑袋微微一点一点地,在一起多少年了,我第一次感觉他是这样苍老。我拽着他离开,高小三一把将我拉住,哀求地说:“让我再看一眼吧,求你了。”我鼻子一酸,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忽地涌出,蹲下身去大声地哭了起来。高小三慢慢蹲下来看着我,许久才说:“韩笑,我真的,真的不愿意离开你们。”
吃完饭后我带他回了家,高小三躺在沙发上,神情忧郁无比,象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这本应该是一个轻松的夜晚,但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这样的夜晚或许已经成为了对生命的一种考验。高小三说如果现在他默默地走在街上,谁也猜不出他从哪里来,要到什么地方去,或许根本就没有人去猜,因为在很多人的视野里,他根本就不存在。他说他也已经习惯了冷漠。
我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烟头扔满了一地,脑袋里仿佛空空荡荡,又好象乱成一团糟。墙上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屋子里一片寂静,我的头上却是轰然作响,高小三那句清晰无比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不住地震响:“我得的是艾滋病,两年了。”一想到这里眼前就是一阵漆黑,我恐惧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高小三,不知道躺在那里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慢慢挣扎着起身,抓起电话就想给杨错打电话,被高小三一声暴喝制止住:“干嘛呢你?!”我看了他一眼,无比伤感地说:“咱们哥几个在一起的时间,还会多吗?”高小三缓缓地垂下了头,说:“你别告诉他,我已经丢了不少东西,不想再失去更多。”我猛地跳起来大骂:“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告诉我们,一直瞒了整整两年?!你以为说出来,我们就会抛弃你?!”高小三抬起头来看看我,说:“杨错和你不一样,他要是知道我的病,就绝对不会再理我了。”我的心里好象被什么猛地戳了一下,苦笑了一声,说:“也许吧。”
高小三操起桌子上的啤酒,仰头猛灌了几口,说:“韩笑,你能在最后陪着我,我死了都感谢你。”我身子猛地一震,说:“你不是那么没骨气吧?你要是现在自己放弃了活着,我发誓,绝不会去给你烧香。”高小三微微一笑,说:“等有来世,咱们还做兄弟。”我盯着他平静的脸,心里腾地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怖。
在凉飕飕的风里,我睡不着,他也一定睡不着,除非我们已经有几天几夜未合眼了。往常的我们此时大脑一定清醒,正在忙碌,为了能活到明天忙碌,为了明天的早饭忙碌。忙碌到疲惫时,他也一定会去追忆一下过去某个幸福的时刻。
这个时刻可能是在童年,也可能是在现在刚刚逝去的某一天。可能是幸福的躺在母亲的怀抱,也可能是某位女孩对他不经意的一笑。想到这些,他会暂时抛弃一切烦恼,憔悴的脸上会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而此时,远方的明天正在快马加鞭的往这里赶来。明天,明天,他的生命渴望见到明天的曙光。可是生命一旦到了明天,又会有多少个痛苦的煎熬在等待。
夜在向终点延伸,我的目光,我的思绪,都已疲惫。只有灯光依旧,星空依旧。梦,新的梦,悄悄走到我的身边。我合上眼,乏力的思绪在苍茫的梦境里摊开。但愿明天还会有希望和动力挤进来,我在心里默念。
三年前的今天,高小三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激动异常。杨错对此不屑一顾,拿着电话骂:“当个小经理有个屁用,早让你回来大家一起干,你要不走,现在就是经理的大爷!”高小三笑得前仰后合,大骂杨错不求上进,我现在仿佛还能听见他那爽朗的笑声。三年后的今天中午,他却无比平静地告诉我:“我的血不能给别人,韩笑,下辈子再还你吧。”
乍听到他说“艾滋病”三个字时,我象被人往脑袋上狠狠地抽了一棍子,说不出来的困闷。我拼命地摇头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三儿,你丫别逗我玩了,听见了吗?!”高小三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啤酒喝干,说:“哥哥,我是真他妈盼望,这是逗你玩儿。”我偷偷瞥他一眼,看见一行清泪正轻轻挂在他的脸上,摇摇欲坠。
一幕幕的往事如闪电般地在我脑海中瞬间显现:他不肯谈恋爱、从深圳突然回来、没日没夜的挣钱、越来越大的思想压力、远赴山区圆梦……这些让我和杨错大惑不解地问题在这里一一找到答案,在他眼泪象自己的信心一样摔在地下裂得粉碎时,我从他眼中读懂了他的内心,也仿佛看到了所有的结局。
我沉着嗓子问:“那个姑娘呢,怎么回事?”高小三所有的冷静顿时在瞬间崩溃,一张脸灰得吓人,瞪着血红的双眼说:“她被那个杂碎强jian后,和我又住了一晚,”我咬着牙问他:“那个杂碎就有艾滋病?”高小三眼里一片死灰,沉重不堪地点了点头。
天堂和地狱只有一步之遥。高小三临走前,我和杨错要是能狠下心来拉着他不走,等到现在,迎接我们的,就绝对不会是冰冷的绝望。他去深圳的前一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伸着手胡言乱语,谁都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我还是想起了他无助的双手,他在召唤幸福吗?还是在想摆脱宿命?
一晚上我们都没有再谈这件事情。有些伤痛绕过比面对更能加深痛苦,可我们还是选择绕开,或许,我们内心深处都存在着自虐的本性?高小三深深绝望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阵害怕,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假如今天患病的是我,我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能象坚强的高小三一样,平静自然的生活整整两年吗?
喝到最后,我结结巴巴地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高小三笑了笑,说:“还有今后吗?”我说:“操,这可不象你,没有过不去的河,你要是也倒下了,我就失去所有意义了。”高小三似乎已是心灰意冷,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似乎要彻底的忘掉现实。我说:“过几天我打算找份新工作干干,一起去吧。”高小三笑了笑,没当即表态,过了半天等我快沉沉睡去的时候,忽然幽幽地说:“等我死的时候,不希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第四部分第36节给百合打电话
生命也许和青春一样,就是一场奢侈的宴会,一切风光无限都会随着无可避免的曲终人散而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空空的失落,和浮生若梦的伤感,悲凉。我仿佛看见无数的鲜花在开得最鲜艳时突然枯萎,谢得是那么毅然,那么决裂。是什么的一种力量把高小三从我们身边生生带走?我死死地盯着窗帘后边的夜空,狠狠地在心里说老天啊,你真是瞎了眼。
睡到半夜时我被突如其来的噩梦吓醒,大汗淋漓地跑到卫生间,抠着嗓子呕吐了半天,又用凉水冲了冲脸才逐渐平静。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走到外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高小三,他还在那里沉沉睡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安详。我倒抽了一口凉气,颤抖着手点燃一支烟,看着火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闪一灭,象两只死神的眼睛。
从进监狱到出来这两个月之间,我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以前的那些岁月似乎都在一夜之间呼啸着离我而去,只留下怅然若失的我呆在当地无可适从。米兰也没了消息,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我打电话找小曹去帮我调查一下,他在电话里沉着嗓子说:“韩笑,你的智商也不低,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好歹呢?‘得寸进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陪着笑说今天晚上我请客,曹大所长你随便潇洒,“就算是帮我最后一个忙,我是,我是怕她出什么事。”小曹听了在电话里一阵叹气,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啊,我他妈这回是赶上倔主了。”
没过三天他打来电话,告诉我米兰没什么事,一切照旧,只说是现在不怎么回家,吃住都在她自己的公司,和那个洋鬼子老公闹得很僵。我长长得舒了一口气,说:“晚上九点,你挑地方,我带上杨错过去。”小曹问高小三呢,我心里一阵酸楚,按捺着情绪说:“他有事,准备去西藏一趟。”
小曹哼了一声,说:“真够傻的,全班就数高小三一个人有病。”小曹的口头禅是“你有病啊”,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么一个习惯,怎么改也改不了,大学那时候就经常因为这个挨打。有一次我们一拨人去北海公园玩,小曹因为这句话的脱口而出被几个小痞子一通暴揍,临走的时候扔下话说:“小子,再他妈狂,给你嘴上安个链锁!”小曹记吃不记打,又被高小三搓了一顿。不过现在他是小权在握,警服一穿,也不怕谁敢再上去就给他几个嘴巴子,好象憋着一口气要把以前省下的那些话重新发泄,一见面没说两句话就是“你有病啊?”谁不服气上去就是大刑伺候。听说前些日子有一个小偷被他抓到,才嘟囔了一句,就被他打得满脸是血,临完还说:“操,还把老子当以前啊?!”
杨错赶到时小曹正给我眉飞色舞地大讲他的英雄事迹,说到激动处口水四溅,唾沫横飞,一副得意无比的样子。见杨错进来,大喊:“你有病啊,现在才来?”杨错冷笑了几声,说:“操,确实比以前不一样了。”小曹一扬脑袋,点了一根烟:“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年龄在变,心情在变,每个人也都在变化之中。若干年前的某一天,我们几个坐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里,喝得爽快时跑到外边一拉溜撒尿,被几个社会上的小混子找茬,第一个撤退的就是小曹,后来还被我们起了个外号叫“尿遁大师”,没想到几年一过,最风光无比的却是他。变的是人,不变的是环境,和那一双双茫然的眼睛。我提起啤酒把自己灌得满脸通红,趴在桌子上心烦意乱,林艺、米兰、陈小南……一个个鲜活无比的面容从我眼前匆匆而过,她们是那样的模糊,又是那样的清晰。
杨错以为我又想起了林艺,擂了我一拳骂道:“真他妈丢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费劲地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说:“我不是男人,你说,太监是男人吗?”杨错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哼了一声说:“你小子志向有变,值得恭喜,操!”小曹在一边乐得哈哈大笑,说:“什么狗屁太监,你他妈皇帝都当了十回了,说,你手上过了三十六后,还是七十二妃?”
我笑得呕吐了一身,心想对极了,我他妈不是太监,我是皇帝。关于男人,有个广为流转的笑话。某大学中文系正在上“说文解字”的课,教授问大家:为什么男“上面”是一个田字呢?某男同学回答,因为男人要负责种田嘛!教授点点头,指了个女生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下面”有一个力字呢?女生想了一会儿,然后结结巴巴的说:男人下面没有力,还能叫男人吗?我醉眼朦胧地盯着他们俩渐渐模糊的脸庞,用尽全力大声说:“别看老子没力气,也是个男人!”
一箱啤酒喝光,我不禁渐渐地高兴起来,天花板变得晃晃悠悠,世界变得支离破碎,杨错和小曹的两张脸也变得忽远忽近,嘴唇在那里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突然哈哈大笑,拍得桌子啪啪作响,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扭过头来冷冷地望着我。
杨错皱着眉头大骂,说:“笑个球啊,什么事让你那么高兴?”我笑得鼻涕眼泪直流,说我今天要结婚,“你们都为我…再干一杯!”小曹说你丫真是喝多了,瞧个操性。刚端起杯子,我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头重重地磕在桌沿上,小曹急忙过来扶我,问我:“韩笑,你有病吧你?”我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猛地把手中的啤酒向他脸上使劲泼去,嘴里大喊:“姓曹的,我操你妈,你丫才有病哪!!”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我迷迷糊糊醒来,看见自己歪歪斜斜地睡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杨错的衣服。我酝酿了好一阵子力气,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墙上贴着百合的大幅照片,才意识到这是杨错家里。狼外婆被停职审查后被查出贪污公司大笔资金,杨错也跟着倒了霉,没等开除自己就辞了职,天天也不在家里呆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高小三的事情我一直遵守诺言没有跟他说,倒也不是因为发誓,只是我有时候在想,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了,包括米兰,包括高小三,也包括我们和杨错之间的那份联系。高小三说得不错,如果让杨错知道了,他或许就真的不会在靠近一步,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安全和利益,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哪怕是和他相依为命的百合。
他是一个知道和舍得放弃的人,这个我知道。杨错比我过得开心,他能自由行走在生活的两个边缘,他也参透了生活之间的奥秘,像一个伟大的走钢索者,在万仞高空上愉快无比,还能不时来一个金鸡独立。他可以背负着几百斤重的沙袋轻易地走过一根根钢索。但问题是,谁还敢爬上他的肩头?
一个叫斯佳丽的女人说过一句话:“明天再说吧,反正明天是另外一天。”这话不错,说得挺在理。我晃晃沉重的脑袋,慢慢坐起来,一看表已经快到早晨了。我四处看看杨错和小曹都不在,便又躺倒,顺手抓起枕头边的烟盒抽出一根,却怎么也摸不到打火机。我叹口气把烟扔到一边,感觉嗓子里干得要命,象被谁烧了团火。
厨房的门微微开着,里面挤出了一缕轻微的灯光。我艰难地起身,光着脚进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冰箱里找到一罐可乐,喝完正要回去,听见卫生间里好象有什么声音在响。我的头皮微微一紧,操起脚下的一个花盆就摸了过去。到了门口我定定心神,猛地拉开正要抬手往下砸,却在瞬间被惊呆。我看见杨错躺在地上,脸上一种古怪的表情,说不出是快乐还是难过,手里抓着半个烟头,整个身子在一阵阵地痉挛。
我吓了一跳,扑过去把他扶起来,使劲地抽他的脸,大喊:“杨错!杨错!活着就说句话!”杨错慢慢睁开眼睛,微微笑了笑,半天才说:“给百合打电话,叫她再给我送东西来,不想我死你就快点。”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伸手拿冷水往他脸上泼洒,说:“德性,你也喝多了?”杨错突然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地喊:“给百合打电话,快!!!”
第四部分第37节吸毒
杨错的声音尖得吓人,怎么听都好象不是从他嗓子里发出来的。我直直地盯着他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不经意间用余光扫见他捏着半截烟头的手下意识地往身后直缩,我脑子里猛地一激灵,向他大喊:“孙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杨错盯了我老半天,一句话也不吭,到后来就干脆把脸扭向一边。我心里又气又急,把他手一下子翻过来,看见一支已经吸到烟嘴的小白棍,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和牌子。我想起小曹曾经跟我说起过,现在的毒品烟一般都是烟嘴特别短,比一般的要粗,是现在毒贩子圈里最常见的一种。我怎么也不肯相信,过去抓起杨错的头发,喊道:“说,这是什么?!”杨错一把将我的手打开,脸倔强地扬了起来,看着我平静地说:“韩笑,你丫给我滚。”我顿时气极,把手里的烟头向他狠狠摔去,大骂:“你脑袋里装得都是糨糊啊?你不想活啦,没事学别人吸毒玩儿?!”
杨错脖子一软,朝下垂了头,任凭我又摔又骂,一句话也不再反驳。我越骂越气,跑到外面就给小曹打电话,一边拨号码一边恨恨地说:“你要不把自己当人,我就成全你。”我本以为杨错会奔出来制止我,他却在里面默不作声,我正惊讶间,猛然听见里头轰然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摔碎了。我赶紧跑进去一看,只见杨错摔在地上,一个玻璃化妆台也被他打得粉碎,拳头上满是鲜血,在地下不住的翻滚,一边滚一边嚎叫着,声音凄厉哀号,象一只受了伤的野狼。
我大吃一惊,把他费劲地拖出来,抱着他的脑袋大喊:“杨错,你怎么啦?!说话,你说话呀!!”杨错一把将我的胳膊抓住,狠命地嚎着:“打电话,给百合打电话!!!”我一时间手足无措,心里慌作一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抓起电话来才想起还不知道百合的号码,心里又惊又怕,赶紧就给高小三打电话,没想到他也关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心一横,拨通了小曹的手机,通了就喊:“快来杨错家,出事了!!”
墙壁上的钟表一分一秒地滴答,我的心一阵比一阵紧张,深怕他一下子死在我的怀里。杨错开始发疯,有些神志不清地拼命用头撞墙,忽然又“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拉着我的裤子苦苦哀求:“求求你,给百合打个电话,让她来,让她来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心里又急又怕,拼命挣脱他,跑到阳台找了一根绳子过来,费劲地把他的手捆在一起,死死地抱住他,闭上双眼,心想今天估计是彻底完了,非得死人不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小曹的声音:“韩笑,韩笑!”我的心猛地一松,把已经软绵绵的杨错靠着床放下,低头一看,手腕已经被他掐得隔着衬衫渗出了血。
小曹进来一看,也惊得目瞪口呆,抽着凉气说:“怎么沾上这玩意了?这不是找死吗?”我摇摇头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小曹在地上走来走去,突然说:“估计等会还得发作,先让他吸一下,安静下来再说。”我把手一摊,小曹不解地问:“什么?”我说:“拿来呀,你不是让他吸吗?”小曹白了我一眼,说:“我有个鸡芭!我到哪儿找去?”我看看死在地下的杨错,说:“明白了,找百合吧。”
没过多久,百合来了,一进门就把双手伸给小曹,平静地说:“用不用铐上?”小曹以为她开玩笑,转头看看我,说:“你说呢?”我正烦躁得要命,说:“说个狗屁!赶紧看这事怎么办吧!”小曹也有些窝火,回头就冲百合发火:“你们有病啊?玩儿这个,知不知道一粘这个人就废了?”百合盯着蜷缩在地下的杨错,微微冷笑了一声,说:“宁肯废了,我也不让他离开我。”我浑身猛地一凉,顿时打了个冷颤。
小曹站起来走到百合面前,郑重地说:“今天要是别人,打死我都不愿意多管,可杨错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废了,告诉我,谁给他吸的这玩意?”百合不说话,从包里拿出一支和杨错手里一模一样的烟,慢慢蹲下身去,说:“用完了再找我。”小曹一下子扑了过去,把烟一把夺下,大声喊:“百合,你这是害他你知道吗?!”
百合也不搭理小曹,对杨错说:“你可看好了,我已经给你了。”杨错瘫软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射出骇人的光芒,尖叫着喊道:“小曹,给我,给我!!”小曹两眼死死地盯着百合,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扭曲了脸的杨错趴在地下又流泪又气愤,心里象被猫抓了一样难过,腾地站起来过去把百合一把揪起来,挥手朝她脸上狠狠地甩去。
“啪”地一声,百合随即捂住脸,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我,半天才说:“打得好,够朋友。”我嘴唇不住地哆嗦,颤抖着声音说:“百合,你好歹和他相爱一场,你这样做……还他妈算人吗你?!”百合冷冷地笑笑,说:“以前是他不要我,现在是我不要他。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看看他杨错怎么过来求我!”小曹在一边沉着嗓子说:“百合,真你妈逼狠。”
场面一直僵持着,杨错忽然又发作起来,喉咙里嗬嗬有声,在地上不停地左右滚翻,象蛆一般地扭曲着身子,作出种种奇形怪状的姿势。愣着不动的小曹被我使劲一拳打醒,拿着烟转头看我,我看着痛苦的杨错无比急躁,大喊:“先给他抽了再说!”
小曹迟疑了一下,慢慢把烟送到杨错嘴里,我颤抖着手给他点上,不一会,他渐渐平静下来,一句话也不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靠在床边一动不动。我心里缓缓冷静,走到百合面前说:“你什么时候给他吸上的?”她看我一眼,冷冷地说:“就是你嫖我的那次。”
一边的小曹听得直叹气,点燃一支烟自言自语地骂道:“什么玩意儿!”我没理会他在说谁,死死地盯着百合,说:“算我求你了,以后别给他了。”百合一摊手,故作轻松地说:“你也看见了,我没给他,这是他问我要的。”
眼前的百合在眼里逐渐地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魔鬼,我一股怒气升上来,一把抓住她嚎着喊:“百合,我操你大爷!”她也不抗拒,只是向我微微一笑,说:“韩笑,你倒是挺够哥们,但你是个傻逼。”我咬着牙问:“什么意思?”百合指指杨错,说:“你为他可以卖掉生命,他会知足吗?不会,永远都不会。”我刚要发作,她继续说:“上次找你借钱也是假的,他根本没炒股,挪用公款也是瞎编的,知道吗,你被涮了——知道为什么找你吗?因为你是个傻逼。别怪我坦白地伤害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曾经也跟你一样。”我听了五脏六腑象猛地被倒转一般,眼前一黑,差点一头载倒到地上。
第四部分第38节高小三自杀
今年我31岁了,我今生的感情游戏已经全部结束完成。我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那曾经无比清澈的眼神已经变得苍老、浑浊。多少年来我一直深深地厌恶平淡不堪的生活,甚至有时候会渴望一种实实在在的痛——但不是任何人都能亲身切肤地享受痛的滋味;那种感觉,几乎能让人崩溃。
我知道,什么都回不来了,我的朋友,爱人,还有我的青春。他们象一只只美丽的蝴蝶从我生命中浅浅地飞过,在我最无知的时候跟随着它们一起翩翩起舞,而当我发现所有一切事物的真实时,却发现它们已经无情的飞走了,仿佛只是为了点拨什么,或者又在提醒着我什么。我痛恨这种感觉,因为它让我感受到了欺骗。
放下心情,我把冰箱里的所有啤酒都找出来,窝在沙发里无所事事地翻弄影集,看见里面很多的照片,我没有清理掉的所有记忆。它们象一张张让我熟悉的面孔,乖巧的睡在那里一动不动。翻开第一页,里面是我和林艺在桃树下的合影,她依在我肩膀上,长发披散下来,显得非常甜蜜,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微风,我们都眯着眼。两个人望着镜头傻乐着,好象捡到了金元宝一样。翻过照片,背面是她纤细的字体:爱情之春。
第二张是我和她的童年照,被林艺拿去做了电脑处理,两个小孩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睁着一双纯洁、天真而又迷惑的大眼睛望着这个眼前的世界,眼神里一片清澈。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他的眼睛也应该同样的清澈。
记忆随着照片一页页的翻过,象一群老朋友一样在我眼前飞快闪现:毕业的前一年,我们参加大学生足球联赛,我站在高小三的旁边,两个人的脑袋都高高扬起,嘴角边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身后是一脸严肃的杨错,最边上是傻呵呵的小曹,他是守门员;毕业大照片里,一脸胡子的高小三坐在系主任旁边,看上去象个迂腐的夫子,我站在杨错身边,留着长长的头发,后面是一脸纯情的陈小南,再后面是小曹,哪天正好毕业论文被刷下来,脸阴得象个茄子。
最后一页还是那棵桃树,还是我和林艺,我把她背在身上,两个人笑成一团。但照片是谁拍的,拍的地点在哪里,却怎么也想不出。近来我悲哀地发现自己突然在瞬间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儿时的记忆、初恋的情形、与林艺婚姻的过程,统统消失不见,搞得我象一个不见了影子的人一样地惶然,老是愣愣地望向自己的身后,却一无所获。
合上像册的时候一张照片掉了下来,上面是高小三在深圳时邮寄回来的图像。照片里高小三孤独地站在茫茫人群中,用一种我并不了解的怪异神色看着我,太阳非常刺眼,他的身影在太阳下面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我直直地盯着他,心里突然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他昨天跑来给我放下一堆书,说他也不需要了,留给我做个纪念。我和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到最后我也象现在一样哭得不能自已,高小三却笑着说:“离别表相逢,瞧你那熊样儿。”临完时他说他要去西藏,圆一个梦,能在有生之年画下雅鲁藏布江,是他最大的梦想。走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