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阿宝公主

阿宝公主第19部分阅读

    地这般五音不全?说是五音本全,还算是赞美了她,那教人从心底发毛的琴歌简直是噪音!不止是噪音,还是会吓死人的那种毒音!

    轻叹一声,是早该知道事关阿宝准设好事,奢望她如那大家闺秀般琴棋书画样样成,根本是在作白日梦!

    不过,话说回来,是诧异她怎么忽然想学弹琴?

    眼见婚期将近,她倒闲气得很,本想进去瞧瞧她到底又想搞什么花样——

    才要跨进拱门,忽地听她唱起一句——“我有五种深深愿”,那歌声虽是教人打心底直发毛,但他仍是停下脚步,站在西厢院的拱门外,纫听她唱道——

    “我有五种深深思。第一愿,且图久远。

    二愿恰如雕梁双燕。岁岁后,长相见。

    三思薄情相顾恋;第四愿,永不分散。

    玉愿奴歌收因结果,做个大宅院。”

    此举分明是泄露了她的心事,乐得杨明掩不住笑意,轻笑来。

    “谁?”琴声忽地停下,阿宝是明明听见那笑声的,很耳熟。

    一大早,说要到花园前的凉亭来弹琴唱歌,那服侍她的丫头便花容失色。问她怎么了?那丫头只摇了摇头,急抱着瑶琴到凉亭上,人就再也不见踪影!而且更奇的是,平日整理花庭院的家丁也闪得不见踪迹,像是逃难似的……

    这两日来都是如此的,怎么忽地有人声?而且还挺耳熟的,像是……傻是那平日爱吃她豆腐的人所发出的邪恶笑声。

    不是杨明还会有谁?

    “小宝儿,瞧不出你的琴歌倒也有趣的。”那自动现身的杨明证实了她的猜测。

    当下,阿宝的脸蛋倏地通红起来。

    “你在偷听?”

    “方圆百尺之内部听见你的‘情歌’,怎能算是偷听?”杨明走进凉亭,赔笑道。

    “你——你知道那歌里的意思?”

    “虽说你丈夫不才得很,可好歹也念这几本书,猜个三分三就知你歌里涵意。”杨明本想上前搂她一搂,想了想仍是及时煞住,道:“我怎么不知原来你对我的情竟这般深刻?”

    阿宝的脸简宜跟火烧过红的铁没两样了。

    “谁说我对你有情?你还不是我丈夫呢!可别胡乱说话。我只是——我只是闲来无聊得紧,又不能打猎爬树,只好请月儿姊姊教我弹琴排遣寂寞了。”换句话说,虽是快要成婚,可未婚夫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能相陪于她,自然无聊透项。

    也可解释为另一种方式:你再不理我,我这未婚妻迟早跑掉!

    杨明陪笑似地逗近她一步。

    “这回,我可不是专程来陪你排遣寂寞了吗?瞧!我人在这里,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用哪里都成。”又悄然的走近一步,只消伸出双臂就能将美人楼在怀中,俯下头便可亲到她的粉颊,正有些怀疑她怎么不抗拒了——阿宝开口道:“你当真愿意供我使唤?”

    “这是当然,说出去的话没有回收的道理。反正四下无人,就算你要我脱衣解衫,我也欣然照办。”语毕,竟开始解起衫来。

    阿宝瞠目结舌半响,才急忙握住他的手,免得他脱下去,再继续下去,可就不得了了!

    “我……我什么时侯叫你脱衣服了?”

    “没有吗?定是我搞错了。”杨明贼兮兮地反握住她的柔荑,瞧她松了口气,笑道:“我真是傻,你是想亲热亲热吧?姑娘家不敢明说,是理所当然。”将嘴缩成猪嘴,逼向她来。

    阿宝吓了一跳!怎么今儿个他老爱捉弄她?不!不只是今天,是每天,每天老爱捉弄她!

    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偏偏他的力道大,只能眼睁睁地瞧他俯下头,直通她的唇——

    怕他吗?整日捉弄她还不够,竟然还想吃她豆腐!以往是不懂世事,又没法子抗议,才让他占了便宜!可从碧云寺回来之后,他事务繁忙,也不如在忙些什么,总之,这二日她是难得见到他一面,反而跟杨月在一起的时间久些。那杨月曾告诉她,成亲之前岂能让人占便宜?虽说他是她未来夫婿,但未成婚之前,哪怕是一双小手也不能随便让他碰的!

    这杨明倒好,不但碰了她的小手,还搂搂抱抱的,又亲又吻,什么好处都让他占尽,若是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偏偏她向来就是不服输的个性,不服那杨月说男人欺负女人,便是占了便宜……那女人欺负男人,也该算是占了便宜才是啊!

    杨明吃她豆腐,占她便宜。她也能吃他豆腐,占他便宜。主意一定,眼一闭,便路脚尖,凑向他多情的脸庞——

    半晌后,杨明若有所思地抚着嘴角的新伤口,道:“小宝儿,我是挺喜欢吻你的,但你若再用这种方式回吻我,只怕旧伤刚好,新伤又来。我总不能老跟人说,嘴角上的伤是让猫给抓的吧?”

    有些设法子思考的阿宝一所此言,原木已经晕红的脸颊更添几抹春色。

    “我可没逼你占我便宜——从头到尾,全是你自说自话,说什么人要借我用,谁要用你的身体了?还脱衣服呢!”

    杨明一笑,道:“不然,你要我做啥?听你弹琴?”

    “正是。”

    杨明当场变了脸色。

    “怎么,你想反悔?”

    “不……”杨明轻松一笑,眼里透露几许无奈。“大丈夫言而有信,又岂能毁自个儿的信用。反正,明后几日,我不在杨府,今儿个陪陪你,也是应当。”也就是说,今天牺牲一下也无妨。

    “你不在杨府?那你要去哪儿?”阿宝倒是惊诧得很。

    “南下一趟,过不了几日就回来了。”他一顿,轻点她的巧鼻。“是想我了?”

    “呸!”趁着他放开她,连退了几步,嘴硬道:“谁会想你?我……我是想,你自个儿倒好,整日跑来跑去也不嫌烦闷,可我呢?就因为是个女人家,所以就非得待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除了月儿姊姊、小渔儿陪我聊天,就再也没其他事可做。这分明是不公平!”言下之意,颇有想跟着他一块南下之意。

    杨明又何尝不知?

    他轻笑道;“如今是会烦闷些,可将来成婚之后,你爱去哪儿玩就带你去哪儿玩,当是我婚前冷落你的代价——”顿了顿,抚了抚那县琴,道:“再说,现下你找到乐越,自然也少了几分烦闷。前几日,裁缝师刚缝制了你的新娘服,明儿个还会有人来做几套女衫,你就留下来吧!”

    阿宝扁了扁嘴,瞪他一眼,挺不甘愿的坐下来,也不理他,继续抚弄瑶琴,发出那刺耳难听的声音……

    “小宝儿,是谁教你弹琴的?”杨明自动离了几步。若是让他找出那教弹琴之人,非要好好骂几句才成。算他倒楣,早不来晚不来,偏选这种倒楣时机前来。

    阿宝的歌声五音不全,琴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是月儿姊姊教我弹的,才没几天的工夫,好听吗?”她兴冲冲地问。才学会宫商角徵段羽诸般音律,便大胆的抚动琴弦,虽说老捉不住那音律,可初学者有这般能耐,实属不易。这是她自个儿的想法,自然盼杨明赞美几分。

    “这……”杨明神色未变,不答反问:“小宝儿,你我相处时日甚多,平日瞧你活泼很紧,怎么竟也闲得下心来学这姑娘家的玩意儿?”

    本想转移话题的,哪知阿宝一听,又怒又叫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是姑娘家吗?若不是为了你,我又岂会学这……劳什于的鬼玩意儿!”,

    杨明一呆,随问道:“我可没逼你学琴啊?”

    “是没有。可那日你说什么杨家娶妻当娶贤。这‘贤’字嘛!我是问过月姊姊的,她说女孩家就该学些女孩子的玩意儿;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那刺绣功夫就算比不上湘绣,也要略通一二。本来我是该学刺绣的,可我瞧月儿姊姊光是绣一对鸳鸯帕,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我……你也知道我是坐不住的,所以就想学琴,想我定有天份,不然何以在短短几日内,也能弹得一手好琴呢!”这只是泰半原因。

    主因还不是不服输的个性使然!试想,杨明将来娶了她,若有朝一日有人问他,你家里妻子可会女红?那他脸岂不丢大了?好歹也是为他着想啊!瞧他还一副与我何干的神情,好似她学琴是多大的错……

    杨明诧异地瞧着她,不语半晌,英俊的脸庞抹上几许柔情,轻笑道:“原来是为了我!既是如此,我也该尽点绵薄之方才是。”语毕,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阿宝脸红了红,本想退开些,但一张长石凳正好容坐二人,再移开些,非坐到地上不可。

    “你——你想干什么?”怕他一张嘴又凑过来。

    “教你弹琴唱歌罗!依你这般进展,若无名师指点,只怕将来定要献丑了。”

    “你会弹琴?”

    她从设想过自己要嫁的夫婿竟会如此多才多艺、允文允武的!如今还会弹琴,他还有什么是不会的?相较之下,她可是差了许多,什么部不懂,什么都得重新学习——他真会弹琴吗?这种女人家的玩意儿,他又怎会有兴致学?

    “小宝儿,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笑道,一手才轻抚那琴弦,欢喜的音律便溜了出来,他扬了扬眉,似是知道她半信半疑,也不多作解释,抚动瑶琴,低低吟唱:

    “野有蔓草,零露薄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解逅相遇,适我愿兮。”

    浑厚欢愉的高音让阿宝傻在当场!一时之间只能傻傻地、无限崇拜地瞧着他,可脑子一转动,忽地想那是诗经里的句子,是说美丽的好姑娘,我不期而遏的碰到她,正合我的心愿。

    当下,她的脸蛋就通红起来。若是没念过诗经也就罢了,可她是念过的,自然明白其中涵义,她和他便是在关外的青青牧场上相识……

    忽地,音调一场,像是更欢喜,像是逗她似的唱道:

    “野有蔓草,零露襄襄。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通达相遇,与子谐臧。”

    阿宝听了最后一句,脸蛋简直可媲美番茄,囔道:“谁和你相亲相爱?谁合你心愿了?”

    杨明欣赏她的红色,贼笑道:“若不是相亲相爱,你又岂会允诺这门婚事?”

    “我——”没话可说,只得转了话题,还得拼命拍开他伸出来的魔手。这般贴近他身旁,全身都热烘烘的,不能说难受,只能说没法子专注……

    红着脸瞧着瑶琴,改变话题:“你琴弹得不错。”

    “这是自然。不然哪有资格让你拜为师呢?”

    阿宝白他一眼,本想再赞他的歌声很好听,既然他如此自夸,也就不必再锦上添花了。

    趁着阿宝心思他转,脸一凑,在那嫩滑通红的险蛋上偷得一吻,见她柳眉倒竖,正要站起怒骂一番,他笑道:“别叫别动,若想学弹琴唱歌,就乖乖坐下,若不服气,只管回报,我是不怎么在乎被猫抓伤。”

    阿宝咬了咬下唇,眼眸流转,便乖乖的坐下。

    她是想学琴,瞧他弹得这般好,歌又好听得紧,自然是想学,只得乖乖坐下。

    也好,这二日难得见到他一面——心里忽地闪过这念头,脸红了红,不再言语,就坐在那儿听他抚琴唱歌。

    一个下午,就听那男的一会笑唱那相思帐、同心藕什么的,一会又听那女的五音不全地一句一句的跟上,其间不乏嬉笑怒骂声,偶尔还会完全消了音半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只闻那花香浓得似蜜,虽时为秋日,却也有一抹春色,悄悄地染上西厢院里……

    第十章

    翌日起早,杨明便南下。

    阿宝也了个早,送走了杨明,想了想还是先到兄长那儿好了。

    虽说这二日偶尔到兄长那儿聊天,可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是指他俩。但,仍是兄长嘛!还是联络联络感情的好。

    于是乎,来到客房,轻敲了敲门,还没得到里头人的回应,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朱霁月正擦拭手里的软剑。

    他一见来人,眼一冷——

    “是你。”

    “当然是我。大哥,打咱们兄妹俩相认,你还没说超过十句话呢——今儿个,我是想听听爹娘的事。”

    “你的婚期将近,不同那杨明一块准备吗?”

    “他有事出远门了。”

    朱霁月忽地眼好杀机,沉声问:“他———出远门了?”

    “是啊!”阿宝拉了个凳子坐下,照实道:“他说广州那儿的产业出了问题,定要他去不可。”

    朱霁月正眼瞧了她一会儿,知她所言不假,若不把握此次机会,只怕下回……

    “盛武文待你可好?”他忽地问,深沉的黑眸盯着银似的软剑。

    “你是说义父?马马虎虎啦,整日喝个半醉,要不是我捉猎物拔野菜回来,他还不知要吃饭了呢!不过义父的手艺好得很,其中以‘叫化鸡’为最,大哥,你会吗吗?若是不会,改日我弄给你吃。”

    “他——不曾告诉你身世?”

    “义父连个屁也没告诉我。”顿了顿,吐了吐舌,想杨明“娶妻当娶贤”的条件。她怎地说粗话了?

    瞧一眼兄长,看他不以为意,才又继续说道:“义父整日嚷嚷天理不彰的,没王法什么的,还老说对不起霓影什么的。”见他脸色有变,好奇道:“大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识得。”语气候地冷硬来;“你的命是上百条人命换来的,活了一十八年也该活够了。”

    阿宝一呆,瞧着兄长可怕的脸色,问道:“上百条?可大哥你不是说咱们家上下只有二十余口吗?”她是不怕他的。没什么好怕的啊!既是她兄长,就不会加害她的。

    朱霁月冷哼一声,道:“当年不仅咱们家遭此横祸,那盛武文全家共一百一十五条人命,为了护佑你平安逃离,皆死于非命;一百一十五条人命中共有六十六条不得全尸。当时盛绮月,虽尚未出世,可一尸二命,这其中的罪孽又岂是你一人能背负得了?”

    阿宝被他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瞅着他。

    “大哥,义父——他一家上百条人命全因咱们而死?”难怪义父终日郁闷,借酒消愁,原来另有一番波折。

    “不是咱们,只有你。”他忽地站起,摸着脸颊上狰狞的疤痕。左手持着的软剑,在阳光反射下格外刺目。

    “只有我?”她不信

    “只有你。”

    在屋内政了几步,忽地转身,眨眼间软剑直通她的喉间,始终半垂的黑眸里写满仇恨。

    “你不该独自活着!早在当年上百条人命为你而亡的同时,你就该死——你的命不该是你的,该是盛家上下百余口人冤死换来的!倘若你一日不死,只怕盛家冤魂一日不得安息!”那语气中的很意是无法隐藏的。

    他恨她!

    阿宝一双美目闪了闪,低头瞧架在她喉问的剑尖,再看看盘据在他脸上的狰狞神色,仍是不解——

    “大哥,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懂。我只知受人家的恩,就该报答,这可是义父数我的。既然盛家的人为我而死,我们就该想个法子,好生报答他们才是。”她是压根儿没把喉前的剑给放在眼里。

    “你要如何报答?”

    阿宝一时半刻间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只好问他如何报答义父一家于的恩情才好?”

    “该一死以慰盛家无数冤魂!”

    她皱起细眉,认真地点点头。

    “原来你是要咱们兄妹俩一块自杀啊!”

    他的眼里闪过怒火。

    “只有你该死!”

    阿宝古怪的瞧着他。

    “大哥,你挺不公平的。既然义父一家于是为咱们朱家而死,照理来说,应该是你这为人兄长的大哥先自杀才是。虽然我接触俗世未深,可也懂长幼有序的道理,这还是义父教我的。念书就是有这好处,不容易让人骗。既然咱们要报恩,你该先死才是。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没人为你收尸。”

    再顿了顿,服里闪过一抹淘气——“大哥,你自杀后,要是见到义父,告诉他,可不是我不报恩。朱家有一人报恩就够了。至于我,就留在世上,每逢初一、十五为你们上香,也好超度你们,是不?别以为我不够义气,其实算来算去,还是你自杀最划算了。反正你要是自杀,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会哀痛欲绝,可我要自杀了,那你、月儿姊姊、小渔儿一定会难过的,说不定杨明也会掉一二滴眼泪。与其大伙儿难过,还是你自杀最划算了——”

    “住口!”他不得不停,否则难保她再这么胡乱说个没完!

    她以为她在做什么?上市场论斤叫卖鸣?

    盛武文为避仇家追杀,隐蔽山林十八年,为的就是保住她一条命,但盛武文可知他教养出了什么样的女子吗?

    她——到底是太过愚蠢,或是聪慧过头,存心避过这话题?一思及后者,朱霁月反倒用另一种眼光打量她。

    连剑在喉间她都不怕,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眼一眯,抖了抖软剑,收回腰隙。

    “大哥,怎么?你不想自杀了?”

    他冷哼一声,道:“你这丫头歪理倒是一堆。”

    “倒也不是歪理。”阿宝认真地回答:“所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做人该向前看。咱们是欠义父的,总有一天定会偿还。若是以死来报答义父,那一百多条人命岂不白死?大哥,我可不希望你同义父一般,整日尽是喃喃自语过往的惨事。”顿了顿,再道:“我同你相处这些时日,知道你乎日虽不爱搭理人,可心地也其挺好,就是记住过去的事不好。大哥,你可知大多的英雄英年早逝,全是因为他们太过在意以往的事了,你可千万别重蹈复辙才好。”

    他瞧她半响。原来这丫头倒也不笨,难怪那“赏金猎人”会瞧上她

    无论如何,她是该死的。

    “话人人都会说。你一生无忧无虑,又岂能知道那惨遭灭门之祸的苦?”细小的梅花房已然滑入指间,随时可以结束她的性命。

    他——算是豁出去了!

    今儿个就算杨明会追杀他至天涯海角,他也要将这丫头送上西天。

    心意一决,对准她的死|岤正要发出暗器,哪知一一

    阿宝忽地跳下椅子,二步拼作一步地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义气地拍拍他的肩。

    “大哥,我从小跟着义父生活,不知你的存在,自然也设法子照顾你。可如今我知道你了,是绝不会抛下你,独自去享乐。”说完,拉起他的右手,将贴身荷包塞到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他冷然地问。

    “铜板啦!”她扔给他一个“你很蠢”的眼神。“大哥,虽然我下山末久,但也知道在这社会是要这玩意儿去换东西的。当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现在该是快活的时侯,里头还有娘的遗物——上回,杨明硬讨回你身边的那一只金饰,是说什么也不公平。这对金饰不该我一人独有,如今你既然是我兄长,就该一人一个,留作纪念,是不?”

    见他一脸呆楞的神色,阿宝再补上一句:“将来你娶妻时也可作定情之物,再不然,将来若是没钱,也可拿去当铺换银两啊!”这般小声,应该不会让九泉之下的娘亲听见吧?

    对于娘亲的遗物向来不是看得很重,反正心里缅怀就够了。如今大哥又没工作,自然身上是没半文钱,娘亲若是知道,也该意她的作法——就算是不同意,也管不着了,不是吗?

    朱霁月瞪着荷包里躺着的一只金饰。

    “这是你娘临终前托交于你的遗物。”

    “如今是咱们的娘。我有你就该有。别一副感动的样子,从今以后,只要我有的东西,你一定会有的。”

    他盯着那只尊贵的金饰,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低语道:“你以为这便能弥补一切?”正要扔金饰,忽地瞧见她坦率信任的目光。

    盛武文将她调教得多好!她的性格单纯而朴实,不知人间险恶,倘若一日,她知道他有杀她的意图,还会待他这般好吗?”

    一思及盛武文,嘴角一冷,硬是狠下了心杀她。

    撇过头,不去瞧那坦荡荡的美目,怪就怪她不该为盛武文所救,不该出生在这年代。

    梅花镖正要激射出,忽地窗外“叮”的一声,那暗器穿进纸窗而来,打掉他手里的的梅花镖——

    阿宝一瞧那地下的杀人暗器,再瞧瞧朱霁月杀人似的神色,竟没多大惊讶。

    “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岂是大丈夫所为?若还有一丝武者风范,便出来同我斗上一场,好领教领教朱兄的厉害。”说话的正是仇似海。敢情早待在外头静观其变了。

    朱霁月冷笑一声——

    “想来今日不杀那姓杨的手下,是定然动不了你半分毫发了。”心中颇为纳闷这阿宝竞半声不吭,好似早已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

    心神一凛!难不成早巳布下此局?

    若是如此,好歹也要同他拼上一拼,最多同归于尽便是。

    主意一定,轻轻一跃,穿破纸窗,来到庭院,瞧见仇似海正立在那侯着呢!

    朱霁月冷笑一声——

    “怎么?那姓杨的不敢出来吗?”

    “对付你,我一人便足够了。”仇似海淡谈说道。

    语毕,也不知是谁先出手的,就见阳光下软剑光芒刺目,暗器齐飞,撞击声不纵于耳。

    阿宝飞弃出来,瞧他们打很难分难解,急忙大嚷:“仇大哥,可别伤我兄长——”语气忽地一顿,听见后力有人欺近,回首一望,呆了一呆,脱口而出:“杨明,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处理杨家产业了吗?”

    那杨明一迳地笑着,倒也不说话,走向她几步。

    阿宝本想跑到他面前,要他劝那二人别再厮杀,可一瞧杨明的神色,却又退了几步。

    这杨明——好陌生啊!

    说是陌生,倒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俊美潇洒的容貌是天天见惯了的,可那眉间的神色煞是古怪,像是……有些阴森。他的笑容不该是这样的,平日他虽不正经的笑她,可那笑容不该是如此;说不出那感觉,像是没有感情,也没……是啦!那杨明平日笑时,那嘴角是往右扬,而眼前的杨明笑是笑了,可笑容中没有温情,嘴角也是皮笑肉不笑

    见他上前似要抱她,阿宝连忙再退几步。“你是谁?”脱口问出后,阿宝惊愕地愣立当场!

    他明明是杨明啊!怎地她这般傻气,还问他这种问题?

    哪知此话一出,那跟前的杨明服一冷,露出藏在袖中的巴首,就往她这里砍来——

    阿宝脸色一白,不敢相信他竟要杀她!

    “杨明,你是怎么啦?”匕首迎面而来,她是闪也不闪,压根儿不信杨明会这般待她的。

    “怎么啦?死在未婚夫手下,也该瞑目了!”那出自眼前杨明嘴里的声音,竟是陌生的男声!

    “纵然她有百般不对,我也决计不会伤她,更何况是你呢!”人影一闪,一手将阿宝搂进怀里,一手拂袖,甩去那致命的巴首。

    阿宝才听耳熟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让人给搂了,定睛一瞧,身旁的不是杨明远会是谁?

    那……抬头瞧去,眼前的不也是杨明吗?

    这……竟有两个杨明?

    “你……你没南下?”跟前的杨明低声咆哮,是亲眼看见他坐进马车离开的,又怎科到他转眼间即回?

    “若不假造机会,只怕你们还不敢找上门来。”杨明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大内高手倒也天真,想我杨明怎会瞧不出你玩的把戏?若是乖乖束手就擒,倒也可以饶你一命”

    这下,可让阿宝认出谁是杨明了!那狂妄自大的口吻——还有那搂人的方式,是非杨明莫属——

    “他怎么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她问身边的杨明,认定了他才是真正杨家少主人。

    杨明轻轻一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你若喜欢,改日教你这易容之术便是。”不巧得很,年少时是曾学过浅薄的易容术,说是浅薄也其是自谦之词。

    不然,“赏金猎人”又岂能在江湖上缉凶捕盗?早让盗匪画了像,各自去小心防范了!如今江湖上有人言那“赏金猎人”是女儿身,有人说“赏金猎人”是瞧不过眼的流浪汉,更有人说“赏金猎人”正是代天巡守的官员,可偏偏没人怀疑到他头上——这其中易容术功不可没。

    “你——是怎么发现的?”那男子自认行进隐藏得当。

    “有胆子在杨府前招摇的乞儿不多,你就是其一。以为脸上弄了个大毒瘤,便没人敢瞧你一眼了吗?可不曾见过哪家乞儿见了施舍的银两,非但不感激,反而无视那银子让其他乞儿抢走。”语毕,瞧那男子眼露杀机,赤手空拳的使扑了上来。

    杨明倒也不以为意,只朝阿宝笑道:“想不想跟我习武?”

    不等阿宝回答,竟借力使力,借着阿宝之手,用力朝那男子的脸上拍了两掌。

    鲜红的五爪印清楚地烙在那男子脸上!他一怒,便又扑了上来,想先将阿宝给杀了!这杨明倒也不怕,当下一搂阿宝腰际,逼得她非躺在他怀里不可;腿一离地,正巧到那男子的麻|岤——照理来说,阿宝是丝毫不道武功,就算力气大得出奇,比起懂武之人仍是差上一截,就算踢到麻|岤,对方也不见得会有感觉。那男子冷笑一声,才道:“你当真以为一个小小娘们便能对付得了大内高手?那我岂不白混了数十年?”正要再找间隙攻击那扬明,哪知“嗤”的一声,心突地一沉——

    正是杨明手一弹,一颗小石子朝他麻|岤击来!

    这男子好歹也是大内高手,没有三两三,又岂敢来杨府杀人?听那器飞得急快,一时心急,只好徒手去接——

    然后就听到他惨一声,那鲜血溅到青衫上!原来是那小石力道极猛,瞬间穿透了他的掌心,直接打中那麻|岤。那男子身子一软,只得跪了下来。

    阿宝当场看傻了眼!

    可还来不及反应,那身后忽地撕裂,她暗叫不好——

    “仇大哥和兄长还在打架呢?你快劝劝他们——”

    仇似海一掌击向朱霁月,一手直朝他手臂抓去,哪知朱霁月在因顿之中,使出同样掌法,以致二人互相撕下左右臂的衣袖,各中了一掌,退了数步,方才站定。

    “谁都不重要,跟前只要杀了那小公主!”那中了麻|岤的高天易大叫道。

    朱霁月浑然不觉他的命令,只瞪着那仇似海,道:“是谁教你盛家拳的?”

    仇似海也以同样震的眼神望着他,道:“这句话该是我问!”

    朱霁月待要再询问,忽地瞧见仇似海左臂上的齿痕!想起当年娘亲混着血水狠咬他手臂一口,告诉他那是亲人相认之物,言犹在耳,却已勿勿过了十八年!原本以为今生再也无望见到亲人,哪知……

    “你的齿痕——”仇似海也发觉朱霁月右臂上的齿痕,正是先前二人互撕衣袖露出来的。

    难道……

    二人怔怔相视,一时之间,那回忆尽数褪回……盛家道人屠杀,小弟被藏在床层之中,母亲身中数刀而死……盛家长子被砍了一刀,以为死去……

    “你……是绮官?”朱霁月沉着声问,语声又是颤抖又是期盼。

    仇似海激动地点头。

    “我正是盛绮官。当年被藏在床层之中的盛家幼子!你……”

    “盛绮月。”一说十八年未曾用过的名字,竟感陌生。

    仇似海是他的胞弟?

    寻了一十八年,方才找到,他是该心喜的,可……低头一望那双手,那是沾了血腥的手……他还配为人兄长吗7

    相较之下.只有自惭形秽。上苍不该让他隔了十八年再遇上胞弟.他已是一身罪孽之人,兄弟相认又如何?只会在那记亿中抹上一笔不该有的丑恶。

    他宁愿绮官只记得那以往爱笑的盛绮月……

    “你……便是绮月?”仇似海是万万没想到的。见他冷峻的脸上竞有几许抗拒之意,正要详细再问,忽地屋檐上来一阵冷笑声——

    “盛绮月,你可别忘了盛家血海深仇未报、师父养育之恩未还吧?”随着女声方歇,二名平日扮作家丁的绿林好汉一跃屋顶,哪知屋上已然没半个人影存在,只留阵阵笑声……还有那惊愕的众人……

    短短一日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从那高天易欲杀阿宝,至盛家兄弟相认,事情急转直下,阿宝早傻在当场!而那杨明不愧是杨家少主,除了初时的微愕,仿佛万般事皆已料到,就是没料到仇似海和那姓朱的竟是亲生手足!

    不过,这也好,既是兄弟,便不会再打阿宝的主意。

    正要开口邀他们进厅详谈,家丁忽地来报:“大门外,有一小乞和老人求见少爷与宝小姐。”

    “乞儿?老人?”

    “那乞儿少年说他姓杨,单名‘善’字。杨家姓还是少爷赏给他的。”

    “是咱们在碧云寺遇见的少年孩子,定是他和刘伯一块来了。”阿宝喜道。对眼前的事是一知半解,但那少年与她性子相投,也算是除杨府外的一个熟人,自然是欢喜。

    杨明微一沉吟,便道:“请他们先至客房休息吧!”

    那家丁面有难色,道:“可那老人说定要先谢过少爷的恩泽。”

    “也罢。先叫他们到前厅吧!顺便吩咐下去,准备几样现成的酒菜,他们一路来此,又身无盘,早该饿坏肚子了吧!”

    那家丁衔命而去。

    “二位,何不先随我到前厅,再作细谈。”杨明道。

    绮月怔征地回过神,瞧了一眼仇似海,再注视阿宝,那眼里竟有几许挣扎。

    “有什么可谈?杀她是我来此的目的。既然你们已知我是大内高手,又同须多一言,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苍白的脸色与那鲜血似的刀痕形成强烈对比。

    “大哥,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杀人不杀人的,我可不要你杀人!”阿宝皱起柳似的细眉,嚷道。

    “谁是你大哥?”那盛绮月嘴一抿,冷然谊:“事已至此,体又何须再演戏呢?先前在屋内杀你,你脸色未变,定是那姓杨的告知了一切,既是如此,又何必再称我为大哥?”

    “不,杨明没说,是你自个儿露出马脚的。”品亮黑眸闪了闪,坦白道:“大哥,先前在屋内你道盛家人皆因我一人而亡,须取我命,盛家魂方能安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兄长了。”

    盛绮月一凛,想后来她又赠予金饰……既知不是她兄长,又何必……

    “但,大哥便是大哥。一日是我大哥,便终生是我大哥。从小到大,除了义父外,我再也没有亲人了,你来当我大哥,我便一生一世的视你为大哥,那是理所当然的嘛!”阿宝的性子向来是有话直说,这一番话可是肺腑之言。

    盛绮月又岂会不知?

    数日相处,早了解她那单纯朴实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决计没有假;她太容易信任人,可他配吗?那金饰交给他之时,已认他作兄长,但……他是定要杀她的。

    “这其间必定有所误会,何不静下心谈?”杨明注意到他迅速变化的神色,不得不防。

    “是啊……你真是绮月大哥!”仇似梅是不得不信,向来木然的脸色早让激动给取代了。

    “不,谁是你的大哥!”盛绮月无意识地将右臂上的齿痕遮掩。

    此举更证实也的身份了!

    “大哥?”

    十余年的时间,原以为亲人尽亡,没想到当年知书达礼,连看到小鸟受伤都会为它包扎的绮月大哥竞还活在世上……能不激动吗?

    “我不是你大哥!”盛绮月又是狼狈又是凶狠的道。

    阿宝瞧着现况僵持不下,上前一步,认真的朝他说:“不管你是谁的兄长,可无论如何,咱们静下心来谈。倘若我阿宝有对你不住的地方,大哥你要杀要砍就随你。”不是命令的口气,但这一番话说下来,倒也颇有气势。

    盛绮月的眼光奇异地盯着她与生具来的尊贵气质,迈:“此话当真?”

    “若非属实,以兄长的剑术是杀得了我的。”阿宝挺严肃地说迈。

    他冷眼瞧着一旁始终不吭声的杨明。

    “他呢?就不会助你吗?”

    “既然她允诺于你,我就暂作旁观者,谁也不帮。”杨明笑道。

    阿宝着他,问道:“大哥,这下你可信了么?”

    “不要叫我大哥!”

    他怎能心软?怎能?若不是她和父亲,盛家岂会死了上百条人命?她该为此负责的。但为何一见那双坦率无所惧的眼,就好似下不了手……笑话!死在他盛绮月手中的人命何止数十条!虽称不上是大j大恶之徒,好歹也做过j滛掳掠的勾当。可她呢?或许是无辜的生命,但母债女还,她母亲的罪孽是该由她偿还的。

    当下,不瞧她一眼,也不再看仇似海,转身便住那前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