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房间,我对母亲表示我的不满:“你不要找人扫我的房间,我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
阿大对亲人的叙述,语调里充满漠然,这让我很为他感到悲哀。连对家人都没有了感情,我真想不出他会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人,对待社会。
那你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
在生活中,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最大的感觉是无聊。作业我也懒得做,要我自觉读课本几乎是不可能的。
电视是我的主要消遣。我喜欢看香港电视,因为香港电视的娱乐性很强。对电视中接吻、亲热的镜头,开始我不敢正视,后来越看越有味道。
我很爱看武侠小说,我常常沉醉于小说的人物中,对小说中有关性的描写,我常反复看多遍。《知音》等杂志也是我常看的。
杂志、小说中关于xg爱的描写深深地吸引着我。女性的真实躯体到底是怎样的?我觉得性充满着好奇和神秘感。这些东西慢慢积累成一种欲望……
滑向深渊不自知
如果用邪恶来形容阿大所说的这种欲望,我觉得还不够准确。在他封闭的个人世界里,对于这种欲望并没有任何罪恶感,甚至连辨别善与恶、对与错的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形成。正是因为这样,当犯罪的欲望侵入他的思想时,薄弱的道德教育、封闭的生活环境让阿大这样的孩子没有任何的防范能力。
2000年下半年的一天晚上,14岁的阿大把邻近的12岁女孩阿婷骗进家里,进行猥亵后意图强jian未遂。
做出这种事后,你不怕事发后受到惩罚吗?
有一点,但也不是特别害怕。第二天我照常去学校了,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找我,要我到派出所。
我想:这次麻烦了,肯定是东窗事发了!以前,我可没有进过派出所的门呀!进派出所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办呢?”一路上,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到了派出所,民警问我昨晚是怎么回事。我编造了当晚的情况,对他们说一开始我和阿婷就是玩,后来闹矛盾了,我打了她几下,也摸了她,只是为了出气,其他事情就没有干了。也许是警察看我小,不懂那些事,态度也不是特别凶,一边问我一边做笔录,对我进行了一番教育之后,要我在笔录上签名打指模。时间也不是特别长,天还没黑就让我回家了。这是我第一次在笔录里按上鲜红的指印。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次进派出所,是因为阿婷对她父亲讲了我摸她、欺负她,她父亲将我告到派出所的,可能有些事她也不好意思跟父亲说。她父亲告诫阿婷:以后千万不要跟阿大一块玩了!她父亲碰见我时,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并威胁说:“以后你再敢这样做,我就打死你!”
这件事你父母知道吗?他们怎么处理的?
值得庆幸的是,我家里人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过。派出所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处理我,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也没有人跟我谈论过这件事。
看来派出所的宽大处理没有让你迷途知返?
进派出所的事我害怕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再怕了。不过每次想到进派出所的感受,还有阿婷父亲凶狠的警告,我心里还是有点犯怵。书和杂志上描写性的段落我还是爱看,心里也老想着那事,可是不敢再做欺负阿婷那样的事了。
学校里没有进行性知识和法律知识的教育吗?
上初中以后,我越来越讨厌上学了,我又是个外宿生,不在学校住,在家里住。从2000年下半年,也就是我开始读初二以后,我开始越来越多地逃学。离开家往学校走的路上,我背着书包走着走着,不是走到学校去了,而是走到镇上去了,或者去游戏厅打游戏机,或者去看录像。我觉着那里比学校有趣多了。
到了2001年上半年,也就是我上初二的下学期,我真的不想去学校了,就停学半年。停学的那半年,我更自在了:天天可以睡大觉,既不用赶时间去上课,又少了老师的管束。后来,学校老师找我父母还有爷爷奶奶,通过他们反复动员我回校读书。老师讲,现在实行九年义务教育,阿大初中还未毕业就不读书了,那是绝对不行的。
我父母他们本来也不是特别管我们,也不怎么了解我在学校的情况,他们对我们上学也不是特别积极,他们上的学还没有我多呢。可是老师找了他们以后,他们回家就骂我没出息,骂我让他们丢脸,逼着我回学校去。迫于无奈,2001年9月,我又回到学校里,复读初二。
复读初二后,我比同班同学大一、两岁,我感到挺自卑的,整天独来独往的,感觉班里的同学跟我都挺陌生,挺疏远的。慢慢地我的性格更孤僻了,平时沉默寡言的。
老师呢?我感觉老师还是挺关心你的。
除了要求我回去复读那次之外,老师与我家长几乎没什么沟通。我读初一时,一天晚上,我的班主任家访来到我家。他得知只有我一人在家、我父母在城里住很少回来的情况后,坐了两分钟就走了。后来,老师再也没有来过我家了。
你的同学中有谈恋爱的吗?你在学校和女孩接触过吗?
我知道学校里同学之间有人拍拖,这些事不单学生知道,连学校也知道。但是,学校并不处理,连点名批评的也没有。
我想找女朋友,可是哪有女孩喜欢我呢?我对女孩的了解和想象都是从书里来的。随着年龄变大,我感觉发育得越来越快了,性冲动常常压迫着我,那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滋味。
谈到这里,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像阿大这样的孩子,没有朋友,性格孤僻,思想近于偏执,在被家长和老师们忽略的角落里畸形地发展着,一个在封闭环境里忍受着不断膨胀的生理欲望痛苦折磨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出事呢?
血写的罪恶
你所说的痛苦的生活继续了多久呢?
一年多,也许有两年吧。2002年年初,父母在靠近路边的我家一间房的墙上,打开了一道门,利用这间房子搞了个小卖部。在小卖部门前,又用红砖及石棉瓦搭了一个棚,棚下摆了桌椅供人们坐着歇息聊天,同时也带动一下小卖部的生意。铺子大多由慢吞吞看管,偶尔我也照看一下。
到了2002年7月,有一天傍晚6点多,慢吞吞叫醒我。这天是我婶婶的生日,她要回叔叔家吃饭。我婶婶还送来了一份饭给我吃。我起床后,慢吞吞就走了,留下我看铺子。
那时候正是农忙时节,村里人都忙于收割稻谷,而我一点也不忙,大白天照样可以睡大觉。这天只有我一人在家,我弟弟已随父母到了外地。
我吃饭后不久,傍晚约7点钟,阿婷到铺子里买东西。我见四周无人,又动心了。
这一次,阿大把力量弱小的阿婷强行拖进自家客厅里,在对女孩猥亵过程中试图施暴,遭到了阿婷的激烈反抗。在搏斗中,阿大丧失理智,先是用手卡脖子,最后用铁锤砸向阿婷的头部,致使女孩当场惨死。
从阿婷买汽水到被杀,在短短10分钟的时间里,惨祸不可避免地酿成了。
为什么会想到杀死阿婷呢?
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如果她只是反抗,跟我打,也许不会杀了她。可是当时她一边挣扎,一边警告我:“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爸爸!”后来她就扯开嗓子大声地喊着:“爸爸!爸爸!……”
她会这样做,是我没料想到的。她这么一说一喊,两年前,我进派出所的一幕,还有她父亲恶狠狠地警告我的样子,都浮现在我眼前。本来她那么不听话,我就乱了,她一喊我就更害怕了。我真担心别人听见,更担心她告诉她父亲!为了不让她喊,我就用双手用力卡住她的脖子。后来她浑身没了力气,也不动了。我就坐在一边喘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到一分钟,她又动弹了。一想到她醒过来我就麻烦了,我就顺手操起了床边我用来修电风扇的铁锤……
阿大说,那10分钟是让他这辈子刻骨铭心的10分钟。我无言以对,悲剧的发生带有必然性,罪恶的魔咒早已埋下,生了根,发了芽,绝不能在那10分钟里自动解除。
杀人以后你不怕吗?这次的后果比上一次要严重多了?
怕,当然怕!可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能那么镇静。我把铁锤、溅血的衣服还有死了的阿婷都藏起来,我一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铺子。
过了一个多钟头,慢吞吞回来看铺子了,还有几个人来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打麻将。他们一般不会进我家门的,也没有发现什么。
阿婷的尸体就藏在我的房间里,我把房门关得紧紧的,不敢进去。我在客厅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其实心根本就没有放在电视上。平日我不抽烟,可那时候,我一支接一支地抽。我十分紧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阿婷活生生地杀死了!
我也想过逃跑,但自己没有钱,外面的世界自己也不熟悉,逃是不可能的。
就在次日凌晨,穿着墨绿色雨衣,戴一双黑色手套,把尸体装在袋子里丢进一处荒废的宅子里。能做得这样熟练,完全是模仿着他已经看得烂熟的电视警匪片中的情节。之后又用水冲洗房间的血迹,可笑的是,他竟然把蓝墨水倒到地上,以掩盖冲擦不掉的血迹。
然而,不论他做了什么补救,始终是难逃法网。这次他不但进了派出所,而且进了看守所。2002年12月,阿大因故意杀人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他没有上诉。
你到管教所多久了?对过去的行为有新的认识吗?
我在管教所已有1年多了。自2002年7月进派出所至今,两年多了,我没有回过家。原来对父母啊,还有老古董啊,慢吞吞啊,都感觉没有什么感情的,现在却特别想念他们,特别想见他们,盼望与他们团聚,盼望能够出去,获得自由呀。但是这个梦想离我太远了,当然我也理解,杀了人,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我现在特别后悔,管教给我算过,即使将来能提前出狱,到我能出狱时,起码得有30多岁了,我只能在狱中度过人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岁月了。
我怨恨自己,怪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怪自己太幼稚!很多事情自己不懂,却偏以为懂。上课时老师教我们要遵纪守法,自己却以为是在讲大道理,不切实际的,听不进去。也怨恨父母、老师和社会没有管教好我。你想啊,假如老师对我的教育到位一些,假如父母不只为了赚钱而忽视对我的管教,假如我第一次与阿婷发生性关系的事受到严肃处理,那就会给我留下深刻教训,也许我就不会在2002年犯下抱恨终生的错误,我也不会做出后来的蠢事。
◎采访手记:
在采访的全部过程中,我始终为阿大感到惋惜和悲哀。这个封闭、孤僻、偏执的少年,受到来自社会、老师和家长的规范和教育实在太少了。青少年的成长过程应该是充满探索和尝试的,但是必须有成|人的指导、引导和辅助,可是阿大的成长过程是畸形的,他所进行的探索和尝试完全是盲目的,是由自己选择和设定的。在阿大这个个例中,成|人的缺位的问题暴露得最为明显。
社会发展到今天,文明进步了,但并不意味着孩子们成长环境更安全了。也许饥饿和战乱减少了,但是影响孩子成长的“软威胁”却在滋长。信息提供的极大丰富、媒体传播的极大普遍化、现代通讯方式的便捷化,使孩子们在十几岁甚至是几岁的年龄上就已经进入成|人的世界,他们与成|人一样面临着复杂的社会问题,这是家长所无法阻止的。
尽管孩子们见识、心智的超常发展,让大人们时时惊呼现在的孩子都是“人精”,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心理和生理都在走向成熟,在如此复杂的社会问题面前,成|人们都感到力不从心,更何况是孩子们。北京市政协150位委员曾经历时4个月完成了一份关于青少年性健康教育的调查报告。在调研中发现,有488的中学生对婚前性行为持认可态度,其中有99的学生甚至认为:一见钟情就可以发生性行为。
类似的调查我还见过很多,然而成|人别无选择,我们必须承担起对未成年人的指引。我必须强调,是指引而不是管教。家长、老师必须和孩子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而不是板着面孔地进行沟通,应共同讨论而不是责骂、训斥,是成为他们的伙伴、帮手共同面对问题,而不是拿着教诲的鞭子把他们赶进成|人设定的自以为“正确”的胡同里。
在孩子们成长的路上,成|人们不能再缺位了。
☆专家视角:
案件中的阿大是一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男孩子,处于青春期少年的心理特点是易冲动、接受能力强、缺乏必要的判断能力以及控制力,而在生理上,会产生性冲动,这是一种原始的、生理的冲动。他们对性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会驱使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从其他途径来了解性。他们喜欢看言情小说及爱情故事片,沉醉于书中有关男欢女爱的描写,他们渴望与异性接触,希望与女孩子交往,这种交往又会增强他们的x欲望。面对这样的诱惑,大多数的年轻人,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自觉接受各种社会道德规范的约束,控制住自己的x欲望,妥善地调节人的本能与人的行为控制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而少数人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阿大就是这样的少数人。如果当初阿大有强烈的x欲望后,家长能够及时予以引导,告诉他怎么样转移这种注意力,那么十六岁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孩子的青春期是个极其特殊的时期,家长作为孩子的监护人,他们有条件留心观察孩子的思想动向、判断孩子的性心理状态,从而引导孩子形成正确的性态度并实施正确的行为。这是父母应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所给予的必要的家庭支持。或许每位家长都应该好好想一想,你们了解你的孩子对性持有怎么样的态度吗?这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在父母、学校、社会对性教育普及缺乏的情况下,当今的信息化使得青少年轻而易举得获得他们想要的知识,尤其是性知识,他们可以通过电视、电影、书籍、网络等大众传媒了解他们想知道的一切,无论健康与不健康。缺乏辨别能力的初中生看到了具有不良性描写的文学作品或影视作品后对他们将会产生很大的影响,若没有正确的引导,总会有一部分人会亲身去实践去体验的。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好多家长意识到了自己在孩子性教育上的重要作用,他们更愿意坐下来和孩子共同面对青春期的各种问题并以平和的方式去解决。但是许多家长不知道自己对孩子在性方面的发展是否能帮得上忙?到底如何与孩子谈这些问题?什么时候谈这些才合适?在等待合适时机的犹豫中有的就拖得久了,等孩子出了问题才悔悟。所以与其说是家长在青春期的教育缺位不如说是家长有效的指导的缺失。
另外,从犯罪学角度上来看,根据赫希的社会控制理论,个人与社会的联系可以阻止个人进行违反社会准则的越轨与犯罪行为。这是因为犯罪行为会导致犯罪人与朋友、父母、邻居、老师之间的关系受到无法挽回的损害,因这种关系被破坏所产生的恐惧将控制个人不去进行犯罪行为。孩子在他的成长中,如果在家里有父母的理解与关爱,在学校有老师的教育、朋友的支持与帮助、社会健康文化的引导,那么这就形成了由依恋、奉献、参与和信念构成的社会联系,这会对孩子形成一定的控制力阻止犯罪行为的发生。可是阿大的家庭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家庭,父母不在身边,他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两辈之间的代沟相比于与父辈之间更深,而家长不适当的管教方式使得阿大对他们缺少信任,无法交流,有的只是冷漠。而在同时阿大又得不到朋友的安慰与帮助,学校的监督在前两者缺位的情形下发挥作用的余地更小,阿大没有与家庭、老师、朋友建立具有控制力的社会联系,得不到他们的认可,始终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中,盲目地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赵雨佳)
碎在卷宗里的玫瑰
摇曳的墙草
王飞
王河峰:男,1987年8月8日生,河南省陕县人,捕前系陕县某中学初三学生。2003年3月7日,因涉嫌强jian、抢劫和猥亵妇女罪被陕县公安局刑事拘留,4月9日,被陕县人民检察院依法批准逮捕。同年9月26日,陕县法院一审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现于郑州少管所服刑。
2004年8月,郑州市少管所。
当监管干警把他带到接待室时,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稚气未脱,看上去还有些腼腆的小男孩竟然是一个集强jian、抢劫和猥亵三个罪名为一身的罪犯。然而,卷宗材料反映的、判决书上显示的,以及少管所服刑人员名单上,确实是他。说明来意后,他疑惑地看着我,上下打量,好像有点不情愿。良久,他才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动,好像要揉碎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为了使王河峰放松下来,我们的谈话是从初一时他班上的男女生关系这个话题说起。
从画杠到写情书
我想你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应该是在初中,那时候你和你的同学是怎么认识男女生关系的?
我所在的学校离县城较远,尽管交通便利,但信息还十分闭塞。那时,我上初一,全班共有40多名学生,男生女生各占一半。安排座位时,老师说,男女生坐同桌,有利于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加强监督,维护好课堂纪律。老师安排我和一个叫刘芳的女生坐在一起。
其实她挺可爱的,乌黑的头发上扎着两个大羊角辫子,走路一甩一甩的,特别是她说话的样子煞是可爱:扑闪的大眼,忽深忽浅的酒窝,声音像风铃一样。我承认,对她有一种别样的好感。
但那时的我,对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都敬而远之。因为小时候听奶奶说,女人是祸水,特别是漂亮的,一旦勾引上你想甩都甩不掉。所以一开始我就对她有“敌意”,因而也接连发生不少“战争”。她右胳膊肘经常挤到我这边来,她还把书包、文具盒放在桌子的正中间,说真的,当时我非常讨厌她,讨厌她那“霸道”的作风。
一天,我主动与她商量:干脆咱俩给桌子中间画条杠,省得以后老打架,她也同意。于是,我用尺子量好桌子的长度,然后在二分之一处,用粉笔画了条竖杠。上课时,如果她的学习用具一旦过线,我会不耐烦地推过去;胳膊一旦过线,我会故意把笔尖放在线这边,她不小心就会被刺痛,特别会把衣服弄脏;即使有时不注意,她的腿碰到我的腿,我也会使劲地撞她一下,以示提醒。为了保护自己,我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
你就想这样度过青春期吗?
那时候哪懂什么青春期啊!可是真要就那样平静地上完初中,也就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就在我自己与女生保持距离时,我忽然发现,刘芳的身边多了一些男生。特别是一到下课,那几个人和刘芳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是热闹。甚至我还听说,在放学时,有的男生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
这样你不就更安全了吗?
可不知怎的,每当我看到这些情景或听到某些关于她的什么传闻时,心里就憋得发闷。我要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可是,思想怎么斗争都无济于事。有时,我莫名其妙地烦躁、发火,甚至想找那些与刘芳一块的男生,和他们打一架,把他们从刘芳身边赶走。
这也许就是你所说青春期反应吧。
你那样做了吗?
没有。正在我烦躁苦恼的时候,一个要好的同学告诉我,你得抓紧时间追,不然刘芳就会飞到别人的怀里。
我再也耐不住了。一天夜里,我奋笔疾书给她写了一封信,然后悄悄地夹在她的语文书里。信里写到:
刘芳:原谅我曾经对你的无礼……我很喜欢你,但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如果你有意,我将用温暖的胸怀拥抱你……
我很吃惊王河峰能够在情书中写出这么大胆的词句。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惊讶,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摇了摇头,遗憾地想到,这样的词句对于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是最有“杀伤力”的。青春萌动的王河峰,就这样既大胆又迷茫地跨入了初恋的园地。
“把关”其实很荒唐
你写情书给刘芳不怕她给你“曝光”吗?
当时一冲动,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但是自从给刘芳写了那封短信后,我发现她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她开始有意识地注意我、接近我,并不再与其他男生特别是过去保持距离很近的男生来往。她喜欢与我讨论数学作业,一同参加班里组织的集体活动,甚至经常给我泡泡糖,比赛看谁吹得大。上课时,也喜欢用我的学习用具,至于那条分界线不知哪天被她擦掉了。
一天下午放学后,她问我能不能送她回家。我正犹豫之时,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说:“走吧走吧,我有话给你说。”就这样,我与她一起沿一条小路往前走。走了大约2里路左右,她突然站住,扑闪着大眼对我说,你写的信都要算是真的,否则我以后就不理你了。我看她认真的样子,诚恳地点了点头。
说真的,我在班里也算得上是“帅哥”,有许多女生都愿意与我接近。但是我一直固守着奶奶叮嘱的原则,不愿意与她们太接近。
我俩手拉手地走着,我俩神使鬼差般地抱在了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胆地与女生拥抱。那年,我15岁,她刚14岁。
有了这么一次亲密接触之后,我就把她当作我的“女朋友”。因此,无论在学习,还是课外活动,我都时时关心她,处处爱护她。只要是能让她高兴的事儿,我都抢着去干。一次,班里组织摔跤比赛,当我技压群雄走上领奖台时,我发现她巴掌拍得最响,笑也最甜。那是我最高兴、最幸福的时候。
你不怕被学校和家里人知道吗?你父母会同意你早恋吗?
我们家我奶奶说了算,奶奶是我们家的“佛爷”,只要她定下的“规矩”,天王老子也休想改变。父母非常敬重奶奶,从来也不敢惹她生气。至于我本人嘛,只要有奶奶护着,什么障碍都会成为平地。
有一次,我向刘芳提出,要她让我奶奶瞧瞧,听听她老人家的意见,看满意不满意。刘芳不但没有反对,而且稍加打扮,愉快地跟我去见奶奶。刘芳到我家之后,甜甜地喊“奶奶”、“奶奶”,直喊得她眼角眯成一条缝。奶奶“欣赏”完刘芳之后,连声说了“好、好、好”!她还夸我有本事,小小年纪就把“媳妇”定下了……
为什么要带她给奶奶看呢?
把她带给奶奶“把关”,其实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当时主要是为了满足我那颗虚荣心,当然,奶奶认可了,以后就是被父母知道了也就有了“保护伞”。
那学校呢?学校不管早恋吗?
管,不过说得多,真正管得少,因为这种情况太多了,老师的话也不起什么作用。随着天长日久的接触,我俩的关系发展得更深了,在一个夜晚,我俩偷……尝了禁果。
你是说有了性行为?
是。
畸形的青春性教育
你当时对性知识了解得多吗?通过什么途径了解的?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除了办他的肉牛场,母亲除了到城郊贩点蔬菜外,很少过问我的学习,更别提思想和身体的变化。他们关心我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断地给钱,给钱。
我是随奶奶一块长大的,她虽然年龄大,走路不方便,但是她非常疼我。她经常给我讲故事,逗我开心。我有什么问题都问奶奶,包括早期的一些关于性的问题。
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一天,我问奶奶,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奶奶眯着眼告诉我:“孩子,你是奶奶在河边洗衣服时拣回来的。当时,你人小皮嫩,奶奶怕你冻着,就用衣服裹住把你抱了回来。”所以在我幼小的记忆里,是奶奶给了我生命,为此我很感激她。
还有一次,奶奶到邻居家串门,我在家先睡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父母的卧室里,传出了有节奏的声响,还伴有母亲轻轻的“哎呀”声。我以为母亲有病,就急急忙忙地去喊奶奶。奶奶听了之后,拍着我的脑袋说:“可能是你妈妈肚子疼,爸爸在帮你妈妈揉肚子。”当时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还是接受了奶奶的解释。
这是你小时候吧,到你上了中学以后,应该有更多机会接触一些谈性的书籍?
是啊。有一次,完全是不经意间,我发现父母卧室的抽屉里放着一本《性知识漫谈》。打开仔细阅读,我发现那里有许多秘密,和奶奶讲的一些情况完全不一样。在这本书中,我不但给过去的疑问找到了答案,而且,还知道了男女生殖系统的构造、特征,知道了人是经过受精、孕育、分娩才得以出生……
除此,我还了解到男女接吻有益健康,过程、姿势有变化才有情趣;男女接触到一定程度会产生爱,爱到亢奋之时会发生性行为,性行为是心与灵的撞击,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和享受……
把书放回去之后,我满脑子里都是接吻、xg爱的事情。与此同时,平时在一些“坏书”中看到的“男欢女爱图”,不停地在脑袋里回旋着,冲撞着。我对自己曾经有过的“遗精”现象也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
一天,我正琢磨《性知识漫谈》中一些感兴趣的问题,父亲突然叫住了我。
“你是不是动了爸爸的抽屉?”他的样子很凶。
“没有,没有”我强撑着。
“你还嘴硬”,父亲说着,抡起巴掌向我打来。
在他看来,那书是“禁书”,只有大人才能看,作为孩子是不能碰的。
就在我即将被爸爸追上挨打的关键时刻,奶奶出现了。她一边把我搂在怀里,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说:“乖,不怕,奶奶保护你。”一边气愤地数落着我的爸爸,骂他是个“狗东西”。
那次,奶奶出面护我,使我避免了一顿皮肉之苦。可是,到目前为止,奶奶恐怕还不知道爸爸打我的原因。
随着我在奶奶的宠爱中一天天长大,我想探究女孩子神秘感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你不觉得你接受的性教育很畸形吗?
现在回过头去看,确实是这样。但是怪谁呢?这些知识对正处在青春期的我来说非常有吸引力。不是说求知欲就是最好的学习动力吗?!而且这些知识也需要我们去了解。在我们最需要父母或老师引导我们的时候,需要他们拿出系统的、可信的解释的时候,他们却采用哄骗的手段,绕着问题走,绕不过去的时候,就蛮不讲理地打骂和压制我们。这样只会让我们误入歧途。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河峰显示出少有的理论性,也许这就是他在看守所服刑期间思考的结果。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高了起来,多少还显露出一丝愤然。了解到下面的事情,读者就会明白王河峰发出这种感慨的原因。
我们被拆散了
你对你和刘芳的未来有过设想吗?对于将会面临的打击有准备吗?
没有,我俩在一起就是觉得很快活,很幸福,一直以为太平无事,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找我们谈话,像审讯犯人。
“你是不是和刘芳干了那事?”
“没有”
“全校人都知道你们的事,你还嘴硬?”
接受完老师的批评之后,我和刘芳调开座位。刘芳原地不动,我被调到最后一排,距刘芳有三米多远。再接着,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说有些学生很不要脸,还没长成|人就学着谈恋爱,再这样发展下去,先把他开除掉。我知道学校领导是有所指的,但恐怕不只指我一个。
但是,这话的分量非常重,它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回到家里,又遭到了父亲的一顿痛打。
尽管这样,我俩还是顶住压力,继续保持着隔一两天见一次面的记录,相互鼓励,相互安慰。后来,学校准备把我调到另一个班级。据说,那个老师收拾捣蛋学生有一套办法。更糟糕的是,刘芳的父母到我家大吵大闹,说我把刘芳“欺负”了,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并准备把刘芳调到又一个很远的学校。
知道消息的那天,我们在空旷的田头躺了整整一夜,她哭得像个泪人。听着她嘤嘤的哭泣,我的心如刀绞一般。
后来,我们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她去了别的学校。从此,再难见面,相互之间没有交流的时间和机会,偶尔听到对方的信息,也是被一些背后有指指点点毛病的人戳得稀烂。
从此,我讨厌这个学校,憎恶这个班级,恨不得瞅个机会把班主任好好地揍一顿。
堕落得不可救药
你是说学校和家长把你们强行拆开并没有让你变回一个好孩子?
是这样吧!他们以为这样做了就没事了,根本没人耐得下心来告诉我为什么做错了,所以我的怨恨一直积蓄着,直到后来把所有的怨恨泼给学校和社会。
我开始学着喝酒、抽烟,有时喝得烂醉如泥,还被饭店的老板用车送回家。到家后,尽管奶奶还护着我,疼我,但还是逃脱不了被母亲骂,被父亲打的厄运。他们都恨我不争气,给王家丢了脸。
在学校里我无心学习,上课时总是迷迷糊糊的。老师也不愿管我,同学们更不愿接近我。在这之前,初一期中考试时,我还是班里的尖子生。可到了期末,我的名次一落千丈,排在了倒数的行列里。
一个星期天,我辗转30多公里,坐公共汽车到刘芳的学校找她。门卫听说我要找刘芳,说啥也不让我进去。他还说,找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找刘芳。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无奈,我在刘芳就读的学校门口等了整整一天。我希望她能奇迹般地出现在校门口,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这种期盼最终变成了泡沫。见不到她,我只好灰心丧气地返回。
迷茫、失落和无助的我,坐在院内的凳子上发呆。忽然抬头看见墙头上疯长的蒿草,在微风的吹拂下不停地摇曳,在风的作用下不停地摇着,好像得了哆嗦病。我问自己,我难道不是一棵无助的墙草吗?
由于不求上进,父母不再给我足够的钱,奶奶也不像原来那样疼我。没有钱,我只好到饭店赊账,或找亲戚们去借。我不断地打听刘芳的消息,甚至给她写信,但是没有得到她的半点信息。
我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学习环境越来越差,心理的承受能力也越来越弱。初二那年,我几乎在寂寞中度过。
你愿意这样子吗?
我也曾经想要努力,想得回曾经的成功和荣誉,但看到老师、同学冷冰冰的脸,我就又气又伤心。他们都把我当作一个坏孩子,我干脆就整天吊儿郎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初二年底考试,我的语文仅得了27分,数学得了12分,我正式地被列为全班的倒数第一,并成为全校的“重点生”。那时,我真想痛哭一场,真想找老师彻底谈一次,也真想找父母好好地沟通一回。然而,我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特别是再次受到老师生硬的警告和父亲严厉的责骂之后,我感到彻底地绝望了。我还听说,父母为了不让奶奶护着我,竟和奶奶顶起了嘴,气得奶奶大病一场。
2003年寒假过后,我开始逃学,不想再回到令我伤心、厌烦的学校。我在学校的周围闲逛,在游戏厅和网吧里度日。为了不被父母发现,我按照放学的时间回家,再按照上学的时间出门。其实,离开家门,我就到了游戏厅,一混就是20多天。
网吧的生活能够带给你什么呢?
至少没有人歧视我,束缚我,没有监督我,我还能从游戏里获得发泄的快感。在网吧里,我平均每天玩两三个小时是司空见惯的,最多可达七八个小时,有时候很难把自己从游戏中停下来。我喜欢一个警察抓小偷的游戏。若“警察”占上风,我便迅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