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魔鬼家族

魔鬼家族第8部分阅读

    画画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我也没和我打招呼,冷着脸走过我面前,当我是二氧化碳。其实我刚才还愣不知趣地正想上去甩几个排练了很久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坐在臭虾的身边,然后手挽着那小子,有说有笑的,臭虾这厮也真心领神会,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你今天真漂亮啊。

    当时我完全傻了,跟只烘番薯似的完全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让我恼火的是画画不但没有丝毫不自然,还摆出一派夫唱妇随的祥和景象。平心而论,若是在我初中那个时代,哪能吃这样的亏,早冲上去把他给撕了,然后扔空中一片一片地飘。不过今天的公共场合不允许,看看自己穿的也不舍得动粗。

    这小子回头看了看我,下盘还算稳定,面不改色心不跳,于是我决定打持久战。我慢悠悠地过去,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假装气定神闲,剥了根棒棒糖含嘴里,眼睛里放射出杀手的光芒,一会儿扫扫画画,一会儿又戳戳臭虾,半天就是掐着屁不放,我心想如果画画真的就是你臭虾拐的那个女孩子,我今天非掐死你不可。=皿=

    被甩(3)

    没多久,臭虾看样子被我眼睛瞪得耐不住了,当着画画的面,皮笑肉不笑地主动开始跟我发话:“你好!”我根本不把他当盘菜,我当着画画的面,仰仰下巴,问画画:“他是谁啊他?你朋友?”我说话那态度就跟城管抓住个卖盗版碟片的。

    ==

    “你好,我叫臭虾(音译),你就是震司吧,画画经常说起你。”他笑着装疯卖傻,我听了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搞得我有点儿猝不及防,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我心想好小子!跟我玩阴的,藏了几把刷子啊!把脸皮当书翻。我承认是小看他了。

    我转过头朝大家看看,那帮死人正在旁边快活着,没时间搭理我们,嘻嘻哈哈的,根本不知道这里正在酝酿着一场战争。我一脸笑容地说:“臭虾?名字取得不错,特别好记,就是坏肠胃,呵呵。”他愣了愣,然后笑了笑,我想凭借他的智商应该理解了吧。

    我上下地打量了他一圈,他头发是离子烫,我的是银丝烫,他裤子jack&jones,我的是levi’s;他脚上穿的是nike,我的是pua复古限量版。

    嘿嘿,做完了技战术分析,我气更壮了,做深情状,肉麻地望着画画说:“你今天穿得真漂亮,呵呵。”她竟然看都不看我,低头不做声。

    看样子这招雷门式的马屁不灵,于是我海吹牛,我说我经你平时的教导,画功已经见长,终于能把人画得像猴子了→d(˙人˙)b。画画勉强朝我笑笑,笑得那个难看啊,跟哭似的。我瞥了一眼臭虾,他正死死地盯着画画的大腿和胸部,两腿神经质地哆嗦着。

    后来画画给大家介绍臭虾,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

    画画说臭虾是美术社的后起之秀;我说我是美术社的狗皮膏药。

    画画说臭虾的画是属于现代派;我说我的画是属于抽象派。

    画画说臭虾的作品很多人都喜欢;我说我的作品很多人看不懂。

    画画说臭虾的代表作是高山、流水、蓝天;我说我的代表作是热水袋、豆腐皮、一撮毛。=_______,=||

    大家估计没听明白,相互地大眼瞪小眼,我想画画可能不高兴了,看我这么对待她带出来的朋友,谁会扛得住啊。

    我抽空看看她,但她却低着头,没说话,长发蜿蜒在脸颊上,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心想你平时不是老对我大呼小叫的,挺把自己当回事的,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好在难得大家都挺开心的,我也没把脾气挂在脸上,于是嬉皮笑脸地赶紧赔礼道歉,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哈哈哈……”

    大家闹哄哄地乱到快十二点,一堆一堆的人在地毯上坐成一圈在玩“天黑请闭眼”,就是那个警察抓小偷的弱智游戏。

    大家玩的时候,臭虾坐在画画的左手边,我坐在画画右手边。游戏间,我突然瞄见臭虾那小子不停抓机会在画画身上蹭啊蹭的,揩油,一会儿摸摸她的手臂,一会儿拍拍她的腿,最后竟然还把手伸到她屁股后面,不知道在后面胡搞什么。

    当时我再也忍耐不住了,火光冲天,怒发冲冠,一把上去抓着那小子的毛蹄子,就朝他吼:“该死的,你!手在干什么?”边儿上一圈子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人被我一句话给吓愣了,全部朝我和臭虾看。

    画画没抬头,好像早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这使我更加恼火,于是我再吼,声音很大:“这小子是个变态啊,你怎么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我绝对没想到,画画竟然转过头,瞪大了眼睛,朝我大声嚷嚷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竟然在大家面前说这样的话,我肺都气炸了,=皿=,也顾不了旁边的一大堆人,我说:“哦!我算是弄明白了,你一直在玩我对吧?”

    她听了表情很吃惊,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但是我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啊,正傻了吧唧地闹腾着呢。╭( ̄□ ̄)╯

    臭虾那贱人可是耐不住寂寞的虫,一个劲地在边儿上煽风点火,说:“原来你以前的男朋友在这里啊,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

    被甩(4)

    什么叫做小人当道我算是见识到了,自己装白痴,装弱智,一下就把球踢到了我的身上。画画倒是从容不迫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朝门口走,说:“享尔,有点儿晚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我听了差点儿摔倒在地,心想你都管他叫“虾”了,连“臭”字都不要了。

    于是我一把拽住画画的手问:“你今天是不是脑子出什么毛病了?”

    她背对着我,不做声,臭虾那小子就一直在旁边阴着脸问画画:“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画画想都没多想,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听了完全傻了,心想我以前怎么就没这特权啊,对他的态度就跟对待祖宗十八代,对我的态度就跟对徒子徒孙似的。(t皿t)

    臭虾那贱狗还在旁边近似于疯狂地释放口臭:“但是你以前男朋友在这里,要不要……”

    我一把把画画给拉回来:“你是不是疯了?真的要跟他走?”

    画画低着头没说话,那烂香蕉还在旁边装模作样,搭着画画的肩膀:“我看改天吧,震司好像真的生气了。”我心想你小子真会演戏啊,不去hollywood真是可惜了。

    画画没有理会他的话,很用力地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就她那一甩手,我整个人都冷了,臭虾凑上来说:“震司,我会帮你劝她的,你不要担心。”

    “享尔!我在外面等你。”画画在门口没回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臭虾见画画已经走出房间,回过头来,阴着脸凑过来看着我,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呵呵,不好意思了,那我先走了,你玩得开心点儿啊,呵呵!”

    我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小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来,我宰了你。”

    他表情倒是很自然,很nature,没有反抗,反而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其实我这个人很内向随和的!”说完拉开我的手转身离开。

    大家挨个过来碰了碰我问是怎么一回事,智喜上来就骂我:“你是不是男孩子啊?女朋友就这么被别人给带走了?”

    其实我当时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感觉整个脑子里乱糟糟的,轰轰直响。

    五月也忍耐不住:“那小子是谁啊?我刚才就看他不顺眼。”

    雷门和西园过来说:“要不,你别出手,我们几个现在出去把他给撕了?”

    我拉着大家说:“不用了,再怎么说也是画画的朋友,没事的,这人我认识,呵呵。”我觉得我说这话时,特别恶心。其实我心想今天是雷门的生日,难得开心的日子,我不想大家为我的事而不高兴。

    小熊则还在边儿上,嘴巴吧唧吧唧嚼着块西瓜,嘟着脸→(?襈e?襈),朝我们看来看去的,这傻小子八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我发现自己开始难过,我的心脏好像就一直跳得缓慢;我也发现自己还真能喝,一桶的十二瓶啤酒加三分之二的jackdennis,都叫我给干了;我也发现我的歌唱得也不错,蜡笔小新的大象歌词我竟然也能倒背如流,唱得比小熊都恶心人。大家都看得傻了,因为连我自己都很难解释我今晚的举动。

    晚上从雷迪森出来以后,在出租车里谁都没说话,我就这一死德行,碰见不高兴的事,我就死闭着嘴,一言不发,后来我破天荒地晕车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酒气是一阵阵地往上涌。

    小熊见我脸色不对,连忙叫司机把车靠边停下,我一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那些东西从我的口腔一齐喷发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几滴眼泪。几个人上来拍着我的背,智喜看着我的惨状说了句特别有深度的话,她说:“谁让你憋着不呼吸的,你看都憋得吐了。”-_____-b

    回到车里,司机把车开得四平八稳,车里的音乐也关上了,周围很安静,一直开到房子门口,我浑浑噩噩地被几个人从车里抬着出来,雷门很平淡地跟西园说了句:“回去给他弄点儿开水,好好睡一觉。”我心想雷门今年的生日是他最不开心的一次。

    暴力事件(1)

    早上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腰酸背痛的,从房间里出来,路过画画的房间,我特地朝里面瞄了瞄,没人。在学校也没看见画画,我问了很多人,都说今天一天画画都没来上学。

    下午放学后,在学校门口约好了,等雷门他们,这时我突然看见臭虾那小子和他几个朋友走过来。他看见我,好像早知道我在这里,手插着口袋,凑上来笑着对我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说完他们一堆人把我推推搡搡地带到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

    我看他嘴露黄牙,满口的臭气,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我说:“有事到洗手间里等我,尿尿的时候大概有空听,这里不能随地大小便。”

    这贱狗朝我呵呵呵地笑,摇头晃脑地在我面前说:“小子,挺转的嘛,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我和画画整个晚上都在一起。”

    我知道他是想激我,还好我数学还不错,数了数,他们五个,我一个,吃亏。

    于是我说:“哇!那真要好好庆祝一下,等会儿我就去洗手间拉坨大的。”=_____,=‖

    我嘴巴上爽完转身刚想走,他的几个同伴把我堵住,我看见臭虾被我的话激得有点儿恼羞成怒,扭曲着嘴脸说了句狠话:“虽然画画的胸部小了这么一点点,不过,摸起来手感不错,我很喜欢,吼吼吼……”

    人们经常会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自己都很难解释我的下一个动作,我上去一把拽住他的领子:“该死的,你再说一遍试试。”说完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放倒在地上,自己骑在他肚子上。那贱狗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力气,边挣扎边怒骂:“你倒敢打我试试?”我大怒,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一只手挥拳痛击他的那张布满蛔虫斑的脸,那贱狗立刻鼻血眼泪横流,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学狗叫唤。

    他周围的那帮家伙一哄而上,凶神恶煞地从后面掐住我的脖子,顿时我全身动弹不得,其实我就根本没打算要闪人,因为我今天只要打死这个狗杂种。

    我坐在他肚子上,还没等我打了几拳赚足本钱,旁边几个男的劈头盖脸地就朝我脸上连续几拳,打得我满脑子的星星,另外一个胳膊粗得跟脸盆一样的家伙立刻扑上来,死死地拽着我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我当时就感觉几乎喘不过气来,嗓子眼咕咕乱响。t皿t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开始因为疼痛松开了掐着臭虾脖子的手,被他们推倒在墙边,那臭虾就像个梅毒晚期病人一样剧烈地咳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阴恻恻地瞪着我,上来一个耳光,我应声而倒,跪倒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好痛啊!听见他朝着我骂骂咧咧的:“该死的,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说完,几个家伙上来又死死地揪着我的头发,姓臭的那畜生在旁边没动手,一脸得意,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在我身上拳打脚踢的,在雨点般的拳脚中,我软绵绵地跪倒在墙角里,眼前金星乱冒,膝盖顶在肚子上,感觉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他们还不解气,拽着我的衣领一把把我拎到地下,脚死命踩在我的肚子上,我顿时整个身体像是散了一样,半天起不来,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额头、鼻子、嘴唇已经开始流血,脖子和两颊火辣辣的,鼻血一直流到嘴巴里,嘀嗒嘀嗒地落到我的衣服上。

    我咳嗽着说:“有种你今天就弄死我,弄不死我,你会后悔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重重挨了一脚,一下子脑子里整个银河系的星星漫天闪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都停了手,我挣扎着想坐起来,靠在墙上,但全身已经没有一点儿的力气,突然脑袋里轰隆轰隆地巨响,额头的血流在眼眶里,睁不开眼睛,我听见一个家伙说:“差不多了,走吧。”

    我心想今天算是糗大了,正在这时,我隐隐约约听见从巷尾传来一连串急促奔跑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好像有几个人正朝这边过来了。我费尽了所有力气抬起头,透过血红色的视线看见巷口站着三个又高又瘦的人影,隐约感觉那身影很亲切,很熟悉,好像哪里见过,我花了老半天的时间,才认出来他们是谁。

    暴力事件(2)

    雷门、西园和小熊三个人站在巷口,口中喘着粗气,一起一伏的,呵呵,我从来没感觉他们三个家伙看起来像今天这么的顺眼,就跟看见三个漂亮女生一样。

    (⊙_⊙;)他们看见我被五个人围着打,头破血流地蜷缩在墙角里,疯了一样扔下东西,操起家伙,来势汹汹地就扑上来了。我当时隐约只看见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一下就放倒一个,我知道他是谁,因为我又看见了他久违的八字眉毛。

    西园打架厉害是出了名的,在初中的时候,能跟他单挑不输的也只有雷门和小熊,后来大家之所以能成为蛇鼠也是因为这个。

    当时我的记忆和意识非常模糊,我只记得那是条黑黑的小巷,一群人的影子在眼前不停地晃动,叫喊声、倒地声、咆哮声在我耳朵里进进出出的,而我,就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墙角里,靠着墙瑟瑟发抖。

    全部受伤(1)

    夜如黑狱,我独自站在无边的草原上,四顾空空,无数种声音在耳边响起,草长花开,万物生发,四季无声流转。不同的身影在眼前闪动,不同的生灵在角落里私语,不同的面孔涌来退去,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说话,若隐若现。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六岁时的那场大雪,那个下午,那对耳环和那个陌生的女孩,朦朦胧胧中听见她在很遥远的地方跟我说话:

    “你喜欢蝴蝶吗?”

    “喜欢蝴蝶吗?”

    “喜欢吗?”

    ……

    记得初中时候我们四个男生住得很近,校内校外我们都混在一起,几乎所有的不良习惯都是在那时养成的,对什么事都无所谓,整天用吊儿郎当来遮掩内心的虚空。

    每天在学校迟到早退,校长捂着他那顶恶心的假发训骂我们,我们嬉皮笑脸地回应他:“校长,帽子不错,哪里买的?”结果四个被记过,回家遭痛打。╭tt□tt╯

    中考的时候大家玩命地百~万\小!说,每天只睡几个钟头,目的只有一个,顺利地晋升到附属的名牌高中。那时的雷门是全年级重点培养的优等生,那时的小熊上课则整天闷着头翻着漫画,那时的西园忙活着处理他的帮派纷争,但我们有个共同的价值观,那就是教室最后一排的那四个位置永远是属于我们的。

    之后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我头上缠着纱布,全身上下随便哪个部位动一下都痛得钻心,脸已经痛得不能做任何表情,嗓子像烧一样疼,我转过头看到了智喜、五月和小楠坐在角落里,一张张脸黑得跟煤球似的,愁眉苦脸。看见我醒了,她们几个刷一下全围上来,唧唧喳喳地嘘寒问暖,问这问那的,差点儿又把我烦趴下了。

    我问智喜把事告诉我家里了吗?她摇摇头,我嘘叹口气。

    我问他们三个家伙呢?五月说他们因为把臭虾那帮人打得都进了医院,雷门和西园现在在学校受训呢。

    那意思就是我们赢了,但我心里感觉也没什么光荣的,小楠叫我别担心什么,学校里说了,因为这次的事完全是对方先动手的,而且那个叫臭虾的小子在学校记录有前科,估计最多也就记个过什么的,她们唧唧歪歪地说了很多,我根本没听见她们说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小熊,我问她们小熊没什么事吧,几个女生低着头没说话。我有点儿激动,勉强坐起身来朝她们大声吼:“他怎么啦?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几个女生有点儿被我吓坏了,支支吾吾地说,小熊因为左腿几处骨折了,右手脱臼了,头上缝了好几针,到现在还没醒……

    我都没听完她们在说什么,不要命地从床上蹦起来,拖着我那半个死人的身体,往门外跑,她们说小熊的病房在七楼的723,我狂奔到七楼的时候,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我心里很怕,说不清楚的感觉,呼吸急促,一路上智喜她们几个忙着扶我,说你慢点儿慢点儿,身体还没好呢,我一把甩开她们的手,当时就想扯着嗓子大喊。她们三个在后面跟着,也不敢再来拉我。

    我跑到七楼的时候才发现不认识地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随便拉了个护士模样的,我问723室在哪里,她手指了指过道的尽头,我甩头就冲过去了。

    站在723门口我停了会儿,哆嗦着手慢慢地打开房门,我看见小熊躺在床上的样子,他背对着我躺在病床上,左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粗得跟煤气瓶似的,头上绑着绷带,上面有斑斑的血迹。我抽搐着身体走近小熊一点儿,两腿踩在地上感觉软绵绵的,他闭着眼睛,皮肤苍白,脸上、手臂上、肚子上到处绑着绷带和纱布,再包得多点就跟从金字塔里爬出来的一样。

    我琢磨着他们怎么能对你下这么狠的手。你这傻小子几年没打架,怎么就退步这么明显了,初中时和西园单挑不是挺能干的嘛,当时操着个垃圾桶追着人家满学校跑,结果被罚扫厕所一个星期==,心想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傻乎乎的。

    全部受伤(2)

    记得初中时雷门和西园俩人追一个女孩子,结果两个都lost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子暗恋的是小熊。小熊当时是学校的校草,他桌子里女孩子写给他的情书,厚得跟英汉词典一样。于是西园和雷门就一直怀恨在心,整天寻找机会对他进行报复,终于有一天,小熊在教室里泡了杯方便面,自己去洗手间了,雷门和西园这两个家伙贼心不死,心想机会来了。趁小熊不在这会儿,西园和雷门连忙把鞋子一脱,一人脱下一只袜子在面里泡了泡,还搅拌了一通,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嘿嘿嘿!让你抢我们的美女!”

    最可恶的是,我当时就在场,我就在边儿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小熊回来,他一边吃面一边还说:“yeaho!今天的面味道不错嘛,特别地鲜!”我听了几乎当场晕倒。

    雷门和西园俩畜生装作没听见,只管自己在角落狂抹冷汗→( ̄▽ ̄‖寒。

    想着想着以前的故事,我说不出来话,鼻子发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三天后小熊醒了,我本想第一时间下去,但是我没那胆子,他老爸老妈在下面守着呢,估计要是看见我,非得把我给撕了。

    之后医生告诉我们,这小子皮糙肉厚的,没什么事,小腿和左脚脚趾的石膏过个把月拆了就没事了,不过头上和身上的问题还要住院观察观察,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问题不大。

    之后的每天,我们一堆人排着队地去看他。我和他同住一家医院,有空没空的,我就去寻他的开心。由于他脚上石膏没拆,我没事就趁他睡觉的时候在石膏上涂涂画画的,一个星期下来,他脚上那白石膏快变黑石膏了,

    智喜、五月和小楠去看他的时候,说起那天打架的事,小熊他还真来劲了,就在几个傻妞儿面前死命猛吹他那天多英勇神武,什么一个摆平五个,什么人家一看见他就吓趴下了,口若悬河的,那几个丫头还真听得云雾缭绕。

    我在边儿上就说:“是是是,您是谁啊您,您是绿巨人,那绿巨人可是狠角色,那肌肉长得就跟冬瓜似的,而且再怎么折腾那条短裤衩是永远不会掉下来的,人家五个一看见你就吓得跟坨牛粪一样,任由你拿捏,是吧?”

    然后是雷门和西园,这俩笨蛋头上也包着块大纱布,跟顶头盔似的,不过都是皮外伤。

    你说人家来看病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水果补品,他们俩就咚咚咚端着两堆漫画书过来了,还乐呵呵地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四个活宝凑一块,呵呵,你说还能有什么事,还是老样子,一进来就是冲着小熊猛糗他,骂小熊这么大个人了打起架来怎么跟女生似的,还说什么紧要关头你几根胸毛白长了,当时你就应该露出来恶心恶心他们,挫挫他们士气也好啊。-_________-b寒

    雷门和西园走的时候,把我叫到外面跟我说,那天臭虾后来交代说,其实雷门生日那个晚上,他和画画出了俱乐部后画画在一家医院下了车,臭虾一个人灰溜溜地走了,是一点儿便宜没占到。我当时根本没心情再听这些个事情,我说你们别再跟我提画画这个人了。

    最后来看小熊的人是美羽,放下大包小包水果篮子什么的,一进来就给小熊倒水、削梨、剥橘子。这点她比智喜那帮粗人细致多了,小熊接过杯子,啃完梨,嚼完橘子,又吹了大半个钟头的海牛,便倒头呼噜呼噜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我送美羽去地铁站,她走在我边儿上,一声不吭,我脑子一下就想起了以前画画在床边哭的样子。我摇醒脑袋,为了不去想画画这个人,我跟美羽讲了被暴打的事,我说得格外兴高采烈,好像那个被暴打的人不是我,说到最后,美羽的表情挺怪异的,一开始是疑惑,后来就低着头不出声了。

    过了会儿她问我为什么要打架啊?人们经常说如果你不愿意撒谎,那就什么都不要说,所以我保持沉默。她用手摸摸我的额头问,现在还痛不痛啊?我不知道怎么的,我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说:“没事,真的,已经不痛了。”

    全部受伤(3)

    她还是伸过手来:“让我看看嘛,我很担心你的。”

    我不自然地把头一别:“真的没事,不要乱摸了。”可能语气有点儿重。美羽把手缩了回去,我们俩安静了会儿。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突然问。

    “生气?怎么会呢?呵呵呵。”我假笑了几声。

    “我好像感觉你最近一直在讨厌我。”

    “和金旗交往得好吗?”我把话题引开,因为违心的话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美羽没回答我,沉默了会儿,却说了句话:“我喜欢你。”我一愣,说实话当时我心情很复杂,有意外,有开心,有难过,不过开心还是占据了上风0。嘿嘿,其实随便哪个女孩子说喜欢男孩子,那男生心里都挺high的,就是死撑着不表现在脸上而已,我也是这么一副死德行。

    我当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去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或许根本就是别的意思,呵呵,只是我把它想复杂了。

    我说我们只是朋友。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头发蜿蜒地挂在脸颊的两边,手在不停玩弄着从医院里带出来的苹果,我心想她玩的也许不仅仅是苹果,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我说,其实你和金旗很配。刚说完,美羽就开始掉眼泪,我说你怎么啦?哭什么啊?她说她和金旗分手了,我说为什么啊?她捂着嘴巴说金旗不高兴的时候会打她。

    在地铁站的月台上,她突然上来给我一拥抱,然后擦擦眼泪,说,对不起,现在已经没事了。也许找小震当男朋友会更好。我笑笑,笑声很欠抽。

    “我走了,谢谢你今天陪我走这么远。”

    回到医院,我躺在床上,看着白刷刷的天花板,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一个星期后,我比小熊先出医院,这家伙可能还要在里面再呆上一阵子,不过从他看护士那色迷迷的眼神,我估计他在医院的日子不会很难熬。

    但是直到我出院的那天,画画都没有来。

    西园、五月和小楠来接我,我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全身乏力地靠着车窗,窗外大街上的人、树、建筑迅速地向后倒退。我突然感觉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多,太突然,以至于我开始感觉到了害怕,害怕失去什么,害怕得到什么,很多很多……

    真相(1)

    周末那天,我特别心烦意乱,上课的同学也都心不在焉的,笑声、说话声、短信声此起彼伏,那讲课的老师还特别不知趣,最后一节课,他口水浇灌得还特别地猖狂,我就纳闷了,他哪里来这么多体液。

    总算半睡半醒地熬到下课铃声,大家正准备匆匆忙忙收拾书包,老师突然叫住大家说,再加半个钟头课,再补充几句,顿时满课堂的人嘘声四起。我恨不得想冲上去把他的假牙给拔了。

    下课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外面天都黑了,本来想去看小熊的,不过他中午来电话说今天晚上他老爸老妈在,所以只能作罢。晚上智喜发短信过来,说外面天气冷,天快下雪了,让我早点儿回去,她做好饭等着大家呢。

    刚收拾好书包准备出发,电话响了,看了看竟然是画画的号码,她还敢打电话给我?掐断,又响,还是她,响了十几声了,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我接起电话就骂:“谁啊?谁啊?”

    “是我。”

    “什么事?什么事?!”我口气很不耐烦。

    她在电话那头愣了会儿说:“晚上出来好吗?”她的声音有点儿微弱,好像没什么力气。

    “有什么事现在说吧,晚上没空。”

    她在电话那头又不吭声了。于是我这个该死的又开始犯贱了,我说你在哪里啊?我过去。

    因为她约我的那间ffeeshop比较远,在那家中央医院附近,所以我回家也来不及换衣服,气冲冲地坐上出租车跟疯子似的朝那个司机吼:开快点儿!那司机吓得直哆嗦。

    一路上我靠在车窗上,懒洋洋地看着迷离的灯光,看着空中飘起的雪花,感到了阵阵的寒意。我突然意识到,冬天早就来了。

    下车的时候,我看见隔几条街就是中央医院,我朝那里的高大建筑望了望,这是一家城里有名的大型医院,我突然想起六岁时第一次到这来看病的情景,就在那个下午,大雪之中,在这家医院,我碰见了那个陌生的小女孩,我想她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开着灯,拥有另外那一半,嘴里还哼哼唱唱的。

    我推门进到咖啡馆,画画已经在了,她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身前放着杯牛奶,路边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窗映在她的脸上,她比两个月前更加消瘦,更加苍白,更加憔悴。

    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招待过来问我喝什么,我说得很大声:不用了,我马上就走。画画听了朝我看看,手里捧着杯子,不说话。

    我不太耐烦地问她:“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我感觉自己火气挺大的,说话有点儿冲。

    画画抬头看了看我,我当时额头缝的针还没拆,还贴着块纱布,然后她就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什么话都没说,足足有一分钟。

    “对不起!”她说话间还伴随着几声的咳嗽。

    “你这话别对我说,你去对小熊说,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说话有点儿恶毒,她表情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心想你装什么纯情啊。

    她说明天要从我那里搬走,可能不会回来住了。说实话,我当时有点儿意外,不对,应该是害怕,到底害怕什么我不知道。

    我死要面子:“随便你……”

    她又低头不说话了,近来的日子经常是这样,我都感觉有点儿不耐烦了,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又为了那个叫臭虾的?”当时我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下子好了,全ffeeshop的人都在朝我们看。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画画一脸委屈地看着我,眼泪哗哗哗地流下来了,嘴里想说什么,但又硬生生地把话给吞下去了。

    我没注意到她今天没戴平常的那个漂亮的琥珀耳环。我当时正恼羞成怒着呢,我借着冒上来的火气冲她就骂:“你滚你滚!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和我没关系!”

    听到这话,她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擦着眼泪,匆匆忙忙地跑进了洗手间,我心想你还怕丢人现眼,真恶心!

    真相(2)

    我在座位上坐了会儿,感觉自己有点儿过分,可能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但是我现在就是想放肆自己的情绪,不想再控制下去,想到小熊浑身包裹着还在医院躺着,我就是压不住火。我看了看窗外,大街上的行人匆匆,车声隆隆,男生女生嬉笑打闹,今天是下雪的日子……

    半个钟头过去了,画画还没从洗手间回来,我心想在洗手间里生个孩子也该差不多了,我心里那个懊恼啊,冲着洗手间就去了,我先是敲敲女洗手间的门,没什么动静,推门进去,一个人没有,所有隔间的门都开着,只有最后一扇门是紧闭着的。

    我过去火气很大地敲敲门说:“喂喂喂!你在里面吗?”里面好像有点儿动静,看样子她在里面忙活着,我看看手表,雷门那边快迟到了,我不耐烦地说:“我先走了,就这样了。”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后面的门“喀哒”一声渐渐地开了,很慢很慢,我回过头朝里面看看,当时的那一刹那,我被完完全全地震住了,腿都软了,我承认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一幕。

    血,鲜血,满隔间的鲜血,墙上,地板上,衣服上,就像是人间地狱一样,画画低着头满身鲜血地跪倒在墙角,她的长发散落在脸上,我看不见她的脸,血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满地布满了被血染尽的手纸,她开始慢慢地抬起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嘴唇苍白,满脸的鲜血和眼泪混合在一起,鲜血还不停地从她的鼻子里往外涌,她试图很努力很努力地想用双手捂住,但是血液拼命地往外涌,止都止不住。她满脸血泪模糊地看着我,把手朝我伸着不停地抽搐着,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哭:“我……我快不行了……你……你别走……”那一刹那,我被彻彻底底地吓坏了,一下子嗓子被哽咽住了,说不出话来,我一把过去扶着她冰凉的身体,感觉到她的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当时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嘴里不停地说:“我在……我在……我不会走的……”我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纷纷扬扬的,我背着她在雪地上奔跑,她的鲜血混着天空的雪花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肩膀上,落在我的眼眶里,落在我的发丝间,和我的眼泪混合在一起,已不知道哪些是她的,哪些是我的,我能清楚听见她微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我几乎是一路哭着冲到中央医院的,画画躺在救护担架上,医生和护士推着她一直朝手术室冲,我在旁边一直跟着,她满身的鲜血,鼻血还在汹涌,头发无力地垂落在枕头上。她的手一直紧抓着我的手,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满脸的眼泪鼻涕,想说点儿什么,但嗓子哽咽着说不出话,一路上,过道上医生、护士、病人都在朝我们看。

    手术室的门已经关上,“手术中”的指示灯已经亮起,我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地板,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走廊里光线很昏暗,周围很安静,我只听见我手上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地声。

    整个城市还没睡醒,画画的父母来了。她的父亲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四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