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泼辣娘子

泼辣娘子第4部分阅读

    抚地摸摸她的头,「别急,等一下他会过来的。」根据他的经验,在妓院门口站上一刻还没进去就代表他不会去了,等一下就会过来停放车马的後巷。

    「那你还担心什么?快进来嘛!」两个妓女撒著娇拉扯他。没鱼虾也好,钓不了散财金童朱公子,勾个县令公子也不无小补。

    「不行,不行,我要走了。」张富贵摇摇头,勉力推开她们。「我、我改日再来,今天,不行。」

    他现在正在追求宋家那个漂亮娇媚的三小姐,竞争者那么多,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柳月柔屏息地看著张富贵带著他的家丁摇摇晃晃地走向巷子这边,身子向後靠,更加隐入黑暗之中。朱敬祖当然顺势搂紧贴住自己的佳人。

    张富贵打著酒嗝渐渐走近,却在巷子前面停了下来,吩咐道:「阿虎,你去把马车叫出来,公子我坐著马车过去。」

    自从他前年被人在暗巷中狠揍了一顿,断了一颗门牙、两根胁骨,然後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之後,他出门随时都会带著这两个高价请来的保镖。尽管如此,他见到此类暗巷心里仍然怕怕的,所以想让停放在巷後的马车过来接他。

    「公子,」阿虎颇觉为难,「马车在巷子里掉头很不容易,您看,就这几步路了,还是走过去吧。」

    「混账!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敢不听?」张富贵腆起大肚子。

    「是是,小的知错了。」

    「还不过去,快点把马车叫来?狗奴才!」

    「是是,小的这就去。公子,马车要过来得先绕到前面才能掉转头,您请称等。」这个笨猪公子,为了少走几步路就要下人绕一大圈。若不是要靠他吃饭,他阿虎先揍扁他!

    「罗嗦!快去快去!」张富贵不耐地挥手。等阿虎远去之後,无聊地东张西望。

    柳月柔望—眼朱敬祖,无计可施。怎么办?他不进来。

    朱敬祖笑笑,瞥见另一个保镖慢慢地踱进巷子。他除下外衫,向柳月柔比了个手势,然後瞅准那名保镖转身的时机,窜上前从背後一掌劈昏他,随即将外衫一抛,正巧罩住张富贵的猪头。

    柳月柔会意,没空去惊讶朱敬祖敏捷的身手,急步冲上前,在张富贵将头上的外衫拉下来之前当头赏他两拳。然後一脚把头昏脑胀的他踹进暗巷,再加几拳让他彻底迷失,随後才拖他到墙角,尽情地享用圆滚滚的人肉沙包。

    朱敬祖把昏迷的保镖也拖进巷中,顺势坐在他身上看著月柔发泄她的不平和愤怒。南宫说过的,这种暗算别人之事绝非大丈夫所为,所以让小女人去打就好了,他可没插手哦。

    突地,朱敬祖耳尖地听见了马蹄声,是阿虎带著马车来了。他上前拉住月柔,低声说道:「行了,快走吧,有人来了。」

    柳月柔抓紧时间再多踹两脚,才跟著他一起跑出巷子,消失在街道转角。

    「公子,马车来了!公子,公……哇!公子,你怎么了?天啊!快来人啊!

    ……」

    哈、哈、哈!太痛快了!柳月柔开心地笑眯了眼,也就不计较朱敬祖又乘机揽著她了。

    ················接下来几日,金陵城街头巷尾流传著县令公子上妓院被人打成重伤的新闻。

    有人说是寻仇,有人说是劫财,有人说是为妓女争风吃醋,但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县令大人也没动用官府的力量追查,免得闹成|人尽皆知。

    可是,看到自个儿的独生子被打成这么惨真不是滋味!

    同样肥头大耳的县令张荣华伤心地看著躺在床上哀叫的儿子:「富贵呀!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呢?

    天哪,把你打成这个样子!还有前年也是,都是在妓院後巷被人堵著打。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妓院跟别人抢女人?」

    张富贵嗯哼半晌,他也想不起谁跟他有最大仇。没办法,结怨太广了!嘴里却不肯承认:「哪有?

    爹,说不定是你在官场上得罪了人,拿我出气。哎,是不是你收了谁的钱又不给他办事,他不甘心吃哑巴亏,就找人来打我。」

    「怎么会?一定是你自己得罪的人!」张荣华也不肯丢面子。

    「对了!」张富贵蓦地想起一个人,兴奋得一拍大腿,立即又痛得哀嚎。

    「你小心点啊!」张荣华扶住他,「什么对了?」

    「我想起来了!还有柳月柔!对,就是她那个泼辣女人!我休了她姊姊,所以她怀恨来报仇!前年我被人打的时候就是她姊姊要嫁我那阵子,那时我就怀疑她了!一定是她没错!」张富贵越想越觉得对。

    「柳水柔的妹妹?不会吧?」张荣华摇摇头,水柔的懦弱胆怯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没办法想象她的妹妹会泼辣到哪去。

    「一定是她!爹,你不知道,她可是出名的泼辣娘子,跟她姊姊完全不同的。」

    「嗯,这样啊……可是你不是说打人的人一定有功夫吗?你那个保镖也是被人一掌劈昏的。那个柳月柔有这么好的身手吗?」这种丢脸的事没有证据就不能乱抓人,否则传出去会很难听,何况柳家到底也是书香门第。

    「她可以请帮手啊!请一个会武功的人不就行了,对了!」张富贵兴奋地一拍手,马上又因为震到受创的肩胛骨而痛哭出声:「妈呀!痛死了……」

    「哎,都叫你小心一点,又怎么了?」

    「我、我想到了,前些天柳月柔在街上打王公子的时候,就有个会武功的帮手!」王公子也是他的猪朋狗友之一,前些天他被柳月柔打的事早就在他们中间传开了。王公子还来找他要求帮忙一起报仇,而且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插手管闲事的人正住在柳家。对了!就是这样没错!「爹,我告诉你,就是这样的……」

    *****直到现在,柳月柔还是收不住笑,开心得令众人侧目。昨天早上打得那么痛快,总算为姊姊出了口气!

    朱敬祖稀里哗啦地埋头吃午饭,因为她开心也跟著高兴,胃口也随之大好。

    「小妹!小妹!」柳仲诗一路呼叫著冲进来,「小妹,你……咦?朱兄,你怎么在这裏?」猛然看见小妹房里多了一个不该有的人,他愣在原地。

    「大哥,凡事应镇定、处之泰然,你大呼小叫的实在有失斯文。」心情好也有了调侃人的兴致。

    「柳兄来得正好,吃了饭没有?来来,一块儿吃。」朱敬祖像主人一样招呼他。

    「啊?不是,朱兄你在这裏干什么?这是小妹的闺房!」太不合礼教了!柳仲诗决定不再纵容小妹了。

    「吃饭啊。」朱敬祖还是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无辜模样,教柳仲诗不由觉得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柳月柔打断大哥的呆愣:「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啊?」柳仲诗回神,对,先说正事要紧!「小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去打了张富贵?」

    「没有呀!」柳月柔摇著头,「没有呀!张富贵被人打了吗?真是恶有恶报呀!」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小妹,你真的没的打他?」柳仲诗仍是有点怀疑。

    「没有呀!真的没有!」柳月柔很乖巧地摇头。「大哥,你从哪裏听说张富贵被人打了的?」

    「县府的衙役都上门来了!他们说张富贵昨天早晨被人在暗巷里打成重伤,你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爹爹叫你赶快出去!」

    「太过分了啊!凭什么说我是最有嫌疑的人?真是太过分了!」柳月柔一边抱怨一边看向朱敬祖。

    怎么办?

    「放心吧月柔,你没做过就没事,谁也不能冤枉你。无出去吧,出去再说,柳兄先请。」朱敬祖扶著柳月柔踏出房门时,在她耳边低声说句:「死不承认!」

    柳月柔点点头,昂首走向大厅。

    *****厅中,一队衙役由县令的师爷带领著守在四面,大侠魏风坡被围在中央,一脸茫然。

    柳老爷柳博文在门口转来转去,不停地摇头叹息。哎,真是家门不幸,大女儿刚刚被休,二女儿又惹上官司!他治家无方,愧对祖先哪!想到此,他气恼地瞪向一旁的范氏,都是她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的!

    范氏低下头,暗暗垂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她真是命苦哇!

    这时,柳氏兄妹和朱敬祖走过来了。「爹爹,小妹来了。」

    「月柔,你、你……哎,真气死我了!」柳博文一看这个顽劣的女儿就有气,甩甩衣袖坐在椅子上,气得说不出话来。

    「月柔,」范氏走过来,「你快跟人家说你没有打张公子。月柔你没有打他对不对?」阿弥陀佛,希望不是月柔。

    「我没有打张富贵,这件事不是我干的。」柳月柔认真贯彻「死不承认」之四字真言。

    范氏大喜,「真的吗?那太好了!各位官差,这件事不是我家月柔做的呀。」

    衙门师爷冷笑:「柳夫人,这可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事儿呀!是不是她做的,大人会审问清楚的!走,带柳月柔和魏风坡回去!」手一挥,衙役们上前拉了两人就要走。

    范氏吓得哭出来,扯著丈夫,「老爷,你快起想想办法呀!月柔要被人带走了!」

    柳博文不耐地挣开她,走至师爷面前:「师爷,县令大人要带月柔去问案,老夫无话可说。但这件事情的是非黑白望县令大人断个明白,也让老夫和柳家的亲戚朋友心里清楚。」不管女儿有没有做过,今天被官府抓去问案都是一件大败家风的丑事。士可杀不可辱!若女儿真做了这件事,他无话可说;若审明女儿是被冤枉的,他们柳家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师爷噎了一口气,明白柳家到底是地方望族,不可随意轻辱,也就缓下语气:「柳老爷,其实大人只是要我们来请柳小姐过去问几句话,不会公开升堂问案的。

    您看,我们没带木枷也没带锁链,这不就是对你的尊重吗?」大人也说过此事不可太张扬,只不过公子吩咐要多带几个人来,防止打不过柳月柔。其实他个人觉得,带著一整队衙役过来太夸张了。

    柳博文这才缓下脸色,转身看著女儿,「不孝女,整天在外面惹事生非,才招来今天这种横祸。」

    柳月柔无所谓地低下头。没凭没据,她倒要看张富贵能拿她怎么样。

    「好了,爹爹,」柳仲诗打著圆场,「月柔既然没有做这件事,县令大人自会还她清白的。」

    柳博文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哎,世事总是纷扰,还是圣贤书中才有清净世界。

    师爷一挥手,一行人带著嫌犯浩浩荡荡前往县官府。柳仲诗和朱敬祖也跟著去了。

    *****张荣华果然并非正式升公堂,而是把一干人带到县府的大厅中。

    张荣华身著官服坐於太师椅上,柳月柔和魏风坡被推至他面前;柳仲诗忧虑地站在一边,而朱敬祖则悠闲地在四周打转;最後,张富贵忍痛撑著拐杖来了。

    「柳月柔,你勾结江湖中人打伤本公子,还不认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富贵咬牙切齿地瞪著她。

    「喂,你说话小心点哦。凭什么你被人打了就说是我干的?不要仗著你爹是县令就胡乱诬陷好人哦。」柳月柔好以整暇地回答,硬是扮无辜到底。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变了很多,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易激易怒、直来直往了,嗯,大概是被朱敬祖气得太多了,将储存的火气发出来了吧。其实她也不是不会用脑的人,当暴躁的脾气压制住後,她也可以是个很狡猾的人哦!

    张荣华看向儿子,「富贵,你说有证据的,快拿出来。」

    张富贵得意地一指魏风坡:「证据就是他!」

    「我?」魏风坡指著自己的鼻端,好委屈地扁起嘴。他招惹谁了?忽然间就天外飞来一场横祸。

    「对!就是你!本公子身边带著武艺高强的保镖,单单柳月柔一个人是对付不了的!所以柳月柔必定是请个会武功的人一起来打本公子,因为柳家只有你会武功,所以就是你了!」张富贵用最洪亮的声音说出这番话。

    拍掌声响起,朱敬祖一脸佩服的表情:「好!说的太好了!真是个完美无缺的推理!张公子真是了下起!」真是蠢得了不起,连天才的他都想不到可以这么说理的哩!

    张家父子瞧向他,咦?这人是谁?哪来的?

    先不管他是谁,总之这个人这么捧自己的场就一定是朋友!张富贵开心地向朱敬祖拱手致谢。

    张荣华毕竟多了点常识,听儿子刚才这么说可有些坐不住了,凑近张富贵小声嘀咕:「儿子,这不能算是充足的证据哦!你到底有没有进一步的证明?」

    「啥?这还不算?那要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已经够了。」张富贵觉得父亲想的太多了。

    张荣华再凑近一点,「儿子呀……」

    「大、大人,小的有点事要说……」魏风坡怯怯地举手。

    张家父子的悄悄话被打断,不悦地瞪向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这样的,听说张公子被打是在昨日凌晨,可那个时候,小的和柳公子正在雅香花船上,雅香院的姑娘和柳公子都可以作证。所以,小的不可能是打张公子的那个人。」魏风坡觉得他闯荡江湖这么久,就数金陵的人最不正常。

    此时柳仲诗上前拱手:「大人,的确是这样。琴操姑娘前天请我们去听琴,我们是昨天天亮後送琴操姑娘回了雅香院才回家的。此外还有好几个文人朋友同行,他们也可以作证。」

    「真的?」张荣华看向儿子。

    张富贵偏头想想,对噢!他前天原本想去找雅香院的花魁琴操的,後来得知琴操已经邀请了柳仲诗等一干文人才子,才不得不改去丽春楼。记得当时还妒忌了柳仲诗半晌呢,怎么今天就忘了?

    「这么说魏大侠就不是凶手喽!思,难道是柳小姐能一个人打昏两个男人?」

    朱敬祖托起下巴思索,「保镖大哥,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绝对不可能!」保镖马上回答。笑话,要是他说他是被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姑娘劈昏的,他以後怎么混饭吃?「那贼人是从背後以手刀劈向我的颈侧,功力非凡,而且起码应该长得比我高。绝对不可能是柳小姐!」

    「噢!张公子,这么说,就是你误会柳小姐喽?」朱敬祖点著头指向张富贵。

    「啊?」张富贵呆住了,难道真的不是柳月柔做的?

    张荣华不自在地清清喉,都是儿子胡乱下结论,这下怎么收场?「对了,你到底是谁?怎么在本大人面前胡乱插话?」尴尬之下便随便点个人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朱敬祖吊儿郎当地攀著柳仲诗的肩,「我啊?我是柳公子的朋友,贱名朱敬祖。」

    朱敬祖?好像在哪裏听说过。张家父子歪起头。师爷的反应比较快,赶紧凑在大人面前提醒:「是朱家的公子,四大世家的那个朱家啊!」

    啊?洛阳四公子之一的朱敬祖?张家父子蓦地站起来:「你真的是朱敬祖?」

    「怀疑啊?」朱敬祖下满地皱眉。

    「不不不,朱公子大驾光临,小官真是失礼,恕罪恕罪!」张荣华拱手走下来。开玩笑,金陵城将近一半的产业都是属於朱家的,怎么可以得罪朱公子呢?

    「朱公子,小弟久仰你的大名,今日一见,你果然是仪表不凡、风度翩翩啊!」

    张富贵努力支撑起伤重的身体也过来拉拉关系。早就听说这位朱公子愚笨易骗,还有随手散钱的习惯,只要巴结到他,一定可以大捞一笔!

    「朱公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张荣华还是不明白朱敬祖为何会出现在县府。

    「我不是说了吗?我与柳兄是好朋友,柳小姐被带到县府,我当然也要关心一下啰。」朱敬祖暗暗给柳月柔使了个眼色:危机解除,反击的时候到了!「怎么样?现在审明柳小姐是无辜的了吧?」

    「啊?原来朱公于是柳家的朋友?!当然,我们知道了,柳小姐当然是无辜的。」

    「就是,其实我们也不太相信柳小姐是凶犯,都是下面的人乱信谣言,胡乱逮人。公子莫怪,我们一定会严加整顿手下的。」张荣华更是把过错完全推给下人。

    朱敬祖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于,「不过话说回来,柳小姐的确有点泼辣,又爱打人,难怪你们会误解。」

    「对对对。」张家父子连连点头。

    「唉,张公子也真是惨,伤成这个样子。」他非常同情地拍拍张富贵,「很不巧」地正好拍在他受创最重的部位,当场痛得他差点昏过去。

    「啊,瞧你,痛成这个样子,好惨,好惨,真是惨哪。」朱敬祖的手「体贴」

    得很过头,让张家父子好想哭,也让柳月柔悄悄笑弯了眉。

    终於放开半死不活的张富贵,朱敬祖很有义气地开口:「张大人,张公子,你们放心,金陵城我的朋友也不少,明天我就昭告大家,让大夥儿一起帮忙,找出真正伤了张公子的凶手!」

    正扶著儿子的张荣华顾下得即将倒下的儿子,连忙阻止朱敬祖的好意:「不!

    下用了,不必麻烦朱公子。」这种丢脸的事怎么可以大肆宣扬呢?

    「不必客气!」朱敬祖豪气干云地拍胸脯,「这样做可以帮你们找出凶手,也可以还柳小姐一个清白,不然大家还会怀疑柳小姐的,不找出真凶对柳小姐名誉有损啊。」

    「真的不用了。大家也不会再怀疑柳小姐的,要不,要不这样吧,我们县府立即派人护送柳小姐回家,别人看到我们这么礼待柳小姐就不会再说柳小姐的闲话了?」

    「这样啊,柳小姐你说呢?」朱敬祖转头朝柳月柔眨眨眼:别这么快放过他!

    柳月柔皱皱鼻,才不轻易饶过他呢!她为难地垂下头,「哎,我被一整队衙役拉著一路走到县府,大家都看见了,叫我以後怎么做人?」

    「可怜哟!」朱敬祖同情地上前安慰她。做得好!他的月柔真聪明!

    「这……」张荣华看著两人,「那就这样吧,我派人抬著八人大轿送你回去,另外让两队衙役为你开路!朱公子,你看可好?」

    「可是,可是我被带走的时候,爹爹骂我无端惹上这场祸事,败坏家风,恐怕不会让我进门了,怎么办哪?」她委屈得快哭出来了。

    「啊哟,真是惨!」朱敬祖无限唏嘘。

    张荣华一看朱敬祖的脸色又慌了,「这个……乾脆本官也跟你一块回去,亲自向令尊解释,行了吧?」连娶儿媳妇柳水柔过门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委屈自己耶!

    「可是……」

    「月柔,你怎可这般无礼?」老实的柳仲诗看不过小妹折腾长者,岔话阻止她,「张大人,怎敢如此劳烦您,随便派人护送小妹一下就可以了。」

    「是是是,本官立即让人准备八抬大桥!」张荣华转身吩咐下人。

    柳月柔气恼地瞪一下兄长,这个笨蛋!真想一拳打飞他!

    朱敬祖含笑拉住她。够了,打了人还被人家用轿子抬哩,你还想怎么样?

    也对,柳月柔笑弯了眼,她打过那么多次臭男人,就数这一次打得最痛快!

    柳仲诗和魏风坡不解地望他们,哎,看来这两人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

    第六章炎热的盛夏,坐在湖畔的树阴下,享受微润的山风,面对的又是一大片连天的碧绿莲叶和粉红的莲花。任何人也会觉得暑气顿消,心情愉快。

    啊,真是清爽!

    柳月柔向後倒下,躺在柔软清凉的草地上,舒服地闭上眼睛。好久好久了,她几乎忘了这种宁静悠闲的感觉。不知为何,近来她愈来愈少发怒了,即使面对朱敬祖的时候也只是佯装板起脸孔,不轻不重地捶他两下。

    朱敬祖悄悄地接近,坐在她身边,低头俯视著心上人。盛怒的月柔让他著迷,但这样没有一丝火气的月柔则让他心情愉快,忘尽世间烦忧(如果他有烦忧的话)。

    感觉到身边有人,柳月柔睁开眼,见是他便哼了一声,推他一把後背过身去。

    这个混蛋,一直在骗她!

    他明明有武功、明明狡猾多计,却装成傻呆呆的模样被他们绑架,继而缠著她回柳家,至今还赖在柳家白吃白喝不肯走。表面上威风的人是她,实际上他才是把她骗得团团转的人!

    痛殴张富贵一事过後她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当时太开心忘了逼问他。後来再问他时,他只会一迳装儍,逗著她玩。偏偏她打他的力道却变得越来越轻,真是气人!

    「怎么啦?月柔,还在生气呀?」他俯身凑近她,「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其实是个聪明绝顶、武功盖世、大智若愚、大勇若怯,但是又心地善良、宽厚仁慈的人。连这么惊世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哼,又在耍她!柳月柔决意不理他。

    「月柔?真的生气了?」他笑著伏下身,以—侧手肘撑起自己,亲昵地贴近她的颈後。

    被她优美白皙的颈项吸引,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吻上去。

    她怕痒地缩颈,同时顺势手肘向後一撞,如愿听到他痛苦的哀叫。哼,武功高强的人哪会被她撞伤,他的惨叫声里头只怕没一分是真的!

    朱敬祖再接再厉,又吻上她的耳後。

    柳月柔笑著躲闪,好痒!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那么怕痒的人。这些天被他毛手毛脚惯了,不知不觉中竟不那么排斥这种亲密了。

    老实说,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一直孤单的她从未尝到与人这么亲近的滋味。

    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静谧的甜蜜感沁人心田,让她感到很……很舒服,就像此刻。

    柳月柔叹息一声,迎上他的吻,陶醉在火热的激|情里。他总是寻找各种机会吻她,而她竟也渐渐习惯了他的伦吻,变成暗暗期待了。这样很不符合礼教吧,她笑著伸手揽住他的颈子。管他哩,反正她从来就不是乖宝宝!

    她的回应让朱敬祖呻吟一声,更加深了他的吻。天哪,她醉人的香甜快让他失去理智了!好不容易,他用尽自制力抽身,躺倒在草地上,揽住她一同仰望蓝天。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告诉你。我喜欢你。」他打个呵欠,懒洋洋地宣告:「其实我是对你一见锺情,在你绑架我的时候。」

    「哦。」谁信你!她爱理不理地回应,却控制不住往上扬的唇角。喜欢她,有个人说喜欢她!而且是个她看得比较顺眼的人!

    「喂,玉树临风、才智过人、武艺超群、谦虚善良的朱公子说喜欢你,你就这个反应啊?」他再打个呵欠,不满地抱怨,可是连愤怒的表情都省下了懒得做。

    反正意思到了就行,毕竟他自己也说得不是很郑重。

    「你还想怎么样?」呵欠是会传染的,她有点想睡了。

    「起码给点鼓励吧。」他可不是轻易就喜欢人的哟。

    「好吧,其实我也不怎么讨厌你,虽然离喜欢你还有—段距离,不过你可以继续努力。」说著她的眼睛已经半睁半闭了。

    「没诚意!算了,我知道你在害羞,其实你是很喜欢我的,毕竟我是天上少有、地下绝无的……

    呵……朱敬祖。」

    「真不要脸!」她嘟嚷,意识开始涣散。

    「月柔,我好爱你……呵呼……呼……」

    情况就是这样,盛夏的湖畔,朱敬祖完成了他今生爱的告白。来,我们来为他们祝福吧!(但是小声一点,别吵醒了他们。毕竟柳月柔的火爆脾气还是很厉害的……)

    *****「真的要去吗?」柳水柔仍有些犹豫。

    「当然要!你不要整天闷在房里,偶尔也该出去走走。」柳月柔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姊姊拉出桎梏她的綉房,不让她再这样自怜自艾下去了,免得她看了又心头火起。

    「可是……」她是被休回来的弃妇,清冶寂静的綉房应该就是她一生的宿命。

    「没什么可是的!」柳月柔强力拉她出门,感觉到她骨瘦如柴的手臂,不禁又气恼起她虐待自己。

    她不能再纵容她了!在她将自己逼死以前她要将姊姊拖回来!

    「但……」柳水柔敌不过她的力道,被一路拖著定。可是心下仍然不安,像她这种不祥之人真的可以出去抛头露面吗?

    「快走快走,等一下太阳会很烈的,我们要早点赶到静慈庵。」静慈庵是金陵香火很盛的庵堂,她想和姊姊一起去拜拜那裏的观音菩萨,姊姊竟连这个都推三阻四的。

    「大哥一大早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连朱敬祖那家伙也不见人影。没关系,我会一直陪著你的,你别担心,另外再叫几个丫头一块去。」柳月柔拉著她一路走向大门,出大门时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纱帽罩在姊姊头上,「这样总行了吧?」

    柳水柔将帽沿的纱巾垂下遮住自己,这才安心一点。她实在很害怕别人看自己的眼光。

    「走吧!出发喽!」

    *****不是什么节日,静慈庵并不太热闹,稀稀落落几个上香的人,且大多是妇女。

    这让柳水柔又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

    到庵里给各殿观音上了香,施罢香油钱,一行人移师到庵堂後面的竹林中歇息。

    柳水柔坐在丫头铺好的布垫上,取下纱帽,看著妹妹挥著竹枝在林间嬉戏。

    两个丫头也感染了二小姐的好心情,随著她互相追逐嬉闹。柳水柔不觉又叹了一口气,为何小妹总是这么开朗活泼,而她却这般死气沉沉的?

    她自小就有些敬畏这个敢做敢为的妹妹,月柔似乎从不掉泪,也从未见她沮丧过。反观自己,却总是毫无主见,整天哭哭啼啼。这般的懦弱,难怪得不到婆家的欢心,以至被屈辱地休回娘家,丢尽娘家的颜面,自己的将来也不知何去何从。

    想到伤心处泪水又流下来,怕妹妹见到又要生气,忙站起身躲在一丛青竹之後,以袖拭泪。

    「这位姑娘不知有何委屈,为何暗自垂泪?」身侧突然冒出的男声让柳水柔惊喘一声跌坐在地上,惊惶地看著走近自己的壮硕男子,怕到无法出声。

    「姑娘?」男子走近她,乍见她犹带泪痕的清颜,不禁看傻了眼。他刚才无聊地在竹林中闲逛,忽然被细碎的抽泣声吸引来,走近才发现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在悲泣,不由侠义之心大起。

    柳水柔提心吊胆地看著他,不知他要怎样无礼,却见他只是呆愣地瞪著自己,一动不动。害怕之心去了几分,低声嗫嚅:「这位公……公子,你……」

    男子回来神来,「哦,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生平最喜欢路见不见、拔刀相助,所以姑娘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那……这位侠士,请让一让好么?奴家……奴家要过去。」被一个男人盯著看,让她好想逃,可是他一直挡在自己前面。

    「啊?好!」大侠应道,却仍是站著下动。真是美哪!这位姑娘梨花带雨,含羞带怯的模样,激起了他无限的爱怜。他从来没起过这么强烈的保护欲!

    「侠……侠士?」他怎么还站著不动?柳水柔只啊怯怯地自他身旁挤了过去,羞得满脸通红。

    「姊姊!姊姊!」柳月柔玩闹一阵後回头看姊姊,竟见只有那顶纱帽街在原地,人却不见了,慌忙到处寻找。转到此处,正巧看见姊姊自一个男人的身旁钻出来,满脸通红、还挂著泪痕。

    该死!不待细察,她飞脚踢向那个背对著自己的男人,「该死的登徒子!敢在我面前欺负姊姊!

    我非打死你不可!打死你!打死你!」

    大侠尚在失神当中,一时不察被她踢中,扑到竹丛上,然後背後再一阵密集的拳打脚踢。他被打得心头火起,运功抵挡并转身挥拳,一下子将娇小的柳月柔打得後退三步,跌在地上。

    「月柔!你没事吧?」柳水柔慌忙扑过去。

    「柳月柔?怎么是你?」大侠也愣住了。

    柳月柔抬起脸,「魏风坡,竟然是你?你这个衣冠禽兽!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居然轻薄我姊姊?

    我真是看错了你!」

    「你姊姊?」魏风坡被骂得一头雾水,「等等,我才没有对这位姑娘无礼!

    是你乱打人!本人一向以侠义为怀,路见不平,拔……」

    「拔你个头!你若没有欺负我姊姊,为何姊姊会一副那么委屈的样子?姊姊,你说!」

    「不,不是,小妹,这位侠士的确没有对我无礼,你真的错怪他了?」柳水柔拉住冲动的妹袜。

    柳月柔顿住,「是吗?」那姊姊怎么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

    「听见了没有?」魏风坡很高兴得回清白,「我是不小心听这位姑娘在偷偷哭泣,本著仁义助人之心,才上前询问的。你别冤枉好人!」

    「哭泣?姊姊呀,你又在哭什么?」真拿她没办法,好端端地又哭起来。

    「对呀,这位姑娘,你不要哭了。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绝对会帮你讨回公道!」魏风坡豪气地拍著胸脯。

    白痴!柳月柔瞪他一眼,别人家的私事,他插什么嘴?又勾起姊姊的伤心事了。

    柳水柔苦笑:「多谢侠士的好意,不劳侠士费心了,都是奴家命不好,怪不得谁。」

    凄苦的表情让魏风坡一阵心疼,呆望著她时蓦地想起,柳家有个大小姐刚刚被休回家,难道……

    天哪!怎么会有人舍得休掉这么美丽温柔的妻子?若是他的话,心疼都来不及了,究竟是哪个笨蛋让她这么伤心?他很想扁他!

    「喂!你看什么看?」柳月柔见姊姊不自在地躲开他的注视,不由又生气起这个二愣子让姊姊难堪了。

    「哦。」魏风坡很老实地移开视线,嘴里却小声嘀咕:「看一下都要管,真够泼辣。」眼角又忍不住扫向垂著头的美娇娘。

    「对了,你到底怎么会来这儿?看你的样子不是来拜观音的吧?」这几天他和大哥老往雅香院跑,怎么突然又在尼姑庵里出现?

    魏风坡答:「不仅我来了,你大哥和琴操姑娘也在这儿!今早琴操姑娘要来静慈庵烧炷香,柳兄和我就陪她来了,现在他们在那边亭里下棋,我看得闷就到处走走了。你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哼,不用了。」虽然她大哥是很蠢没错,可是见到那个什么琴操的妓女再将大哥当呆子要,她还是会火大地想揍人!算了,别去打扰他们的好,免得大家不愉快。

    柳月柔扶起姊姊:「姊姊,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魏大侠,你回大哥那边吧。」

    「你们要走了?不如我跟你们一块回去吧,女儿家行路总是不太安全的,我也可以替你们拿一点东西。」魏风坡迳自盯著柳水柔瞧,这么娇弱的女子可受不得一丝惊吓。

    「也好,那就走吧。」吩咐丫头们收拾好东西,柳月柔扶著姊姊,与魏风坡缓步离开静慈庵。

    「魏大侠,琴操姑娘似乎跟我哥走得很近哦。」那女人上次还说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清清白白、兄妹之谊的,现在却又整天找她的呆子哥哥,究竟搞什么鬼?

    她可不相信没钱没势的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