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上的白猫又在冲她叫,尾巴高昂着卷起,两颗眼珠幽幽的,咧着两颗小尖牙,举着猫爪挠了挠鼻子。
陈哉转头对它笑,这白猫便在房梁上趴下来,困困地耷拉下脑袋,五月的阳光很慵懒,它也跟着慵慵懒懒地合上了眼。
陈哉忽然就想起自己跟邯墨结婚时的场景。
陈爸陈妈送她离家,依照风俗,陈妈要给陈哉换鞋,看到这一幕,陈爸都站在车门外哭了。从小到大,陈哉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哭过,而偏偏,在她穿着婚纱,踏出家门,坐上车的时候,他的眼泪流的比谁都多。陈哉坐在车里看着他,唤了声:“爸……”
陈爸穿着西装,听得陈哉叫他,嘴角拉了一下,是想宽慰地笑笑的,但眼泪哗然就落了下来,他上前一步,许是想握握陈哉的手的,但最后又顿住了脚步,用手揉了揉眼睛,但眼泪反而越流越多,站在车外,一句话也没说。陈妈站在他旁边,也在哭,手里拎着陈哉换下来的鞋子,有些无措,凑近来,半蹲下身子,那样一双泪涟涟的眼看着陈哉:“女儿,嘱咐过你的话,都记得?”
陈哉没忍住,眼泪流得更凶!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跟拍的摄影师在一旁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现在还放在相册里。每次陈哉看到,心里就会柔软的一塌糊涂。
婚后,按习俗,邯墨陪陈哉回娘家,吃午饭的时候,陈妈拉着陈哉在一旁说话,就说起:“你要结婚前一天,你爸一宿没睡,一直跟我唠叨,说把你养这么大,事事宠着你,怕你嫁过去,跟邯墨两个人住,会不习惯,怕你受欺负……”陈妈笑,“你爸说,如果邯墨欺负你,他定拿鞋底抽死他。”
陈哉的眼泪险些又要掉了下来,陈妈上来将陈哉的头发别到耳后去:“小哉,你嫁过去,要懂事点,恩?也常回家来看看……跟你婆婆相处起来,脾气也耐着,嗯?遇到什么事儿了,回来跟我们商量着……”
陈妈这些话不止嘱咐了一两遍,但她还是不停的重复着。
陈哉点点头:“好的……好的呢……”
都舍不得女儿出嫁,因为……把自己的女儿贴着胸口地这般捂着,有一天,要放手了,把她交给另外一个男人手里,这种感觉……舍不得的很。就不放心,生怕她在外面受苦了,遭欺负了……
陈爸陈妈给陈哉的嫁妆很体面。邯墨家世好,他们知道,房子酒席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但陈爸陈妈还是出了足够的钱去参与置办酒席,买了足够的金器家电作为嫁妆,每个嫁女儿的父母都怀揣着一个护女的执拗的心。
陈哉站在阳台上想着想着,心里就挺酸涩。又忽而想起邯墨手上戴着的婚戒。
婚戒是邯墨请了设计师定做回来的,把二人名字设计成象征的符号,纠缠在一起,刻到白金环上,镶了钻。挺独特,低调,精致。
婚宴上,交换戒指,邯墨把婚戒套在她手上的时候,全场欢呼,礼花齐响,邯墨的眼睛衬在紫色的灯光中,熠熠的,笑得温柔极了,他情不自禁地上来抱住陈哉,在她脸颊边轻轻一吻,呼出一口气,轻唤了一声:“老婆……”
而前些天领证的时候,他也这般情不自禁地上来抱住她,同样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老婆,我成为你的丈夫了……挺无憾了……”
叹的这口气,好似真的完成了夙愿似的。
陈哉心中微动,心头挺感念。
“喵……”屋梁上的白猫似是睡醒了,站起来,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这一叫,便把陈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那白猫站在对面的房梁上朝陈哉对望了两眼,黝黑黝黑的眼睛,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深邃,跟邯墨一般……
“擦!怎么看只猫也这么像他!”陈哉忍不住咒骂一句!
捏了捏拳头进屋去了。
而另一头,邯墨已经到了所里,盛泽一帮人瞧着邯墨胡子拉碴地进来,心里奇怪,盛泽凑上去小声说:“何先生在里面等你。”
“知道了。”邯墨面色很不好,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何鹿原翘着二郎腿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看着邯墨这摸样,一下子笑出声来:“呦,昨天装醉这一招有用没?”一顿,笑得特贱,“看样子,是被你女人棒打出门来了?”
邯墨瞥了他一眼,脱了西装丢到沙发上,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在厕所里被关了一夜。”
“噗!”何鹿原一下子乐了,站起来,幸灾乐祸地凑上去,“怎么了?跟我说说,让我乐呵乐呵~”
瞧他那嘴脸,邯墨狠狠瞪了他一眼,自然不会说。
何鹿原看出了邯墨脸色的凝重,凑上去:“怎么了?”
邯墨抬着眼皮扫了他一眼,顿默良久,皱眉:“我感觉有人要跟我抢媳妇来了……”
何鹿原:“……”
邯先生……您是要闹哪样……
【53】穷追不舍
陈哉转了三趟车去超市,打算买一大堆食物回来囤着。她每次拎着三个环保袋去采购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女汉子,尤其还是拎着三大袋环保袋挤公车回来,她便越觉得自己活得铿锵有力了。
她在记事本上列了满满一条采购清单,往购物车里丢一样她便划去一样,这样精细的事儿她以前从不做,现在倒仔细得紧。
包心菜,番茄,苹果,香蕉……
都是些水果蔬菜。那些膨化食品她已经很久没有碰了,开始是为了省钱,省着省着,到最后倒真没吃的欲望了。
走到卖冰冻肉铺的地方,她停下来想了很久,犹豫要不要买一些回去,可是买回去,暂时不吃的话,租住的地方没冰箱存放,容易坏。这般想着,她抬脚便想走,一抬头,便发觉对面有个中年女人一直朝她看。
眼神带着琢磨的成分,见陈哉也在看她,这中年女人顿默了一下,犹豫着问出口:“诶……请问,你是不是邯墨的妻子,陈哉?”
邯墨的妻子,陈哉。
这称呼让陈哉下意识地皱眉,抬眼细细地将这个中年女人打量了一番。一头酒红的卷发,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年纪,但保养得甚好,皮肤白,描了眉毛,穿着ol的连衣裙,挺有气质。
不认识。
许是瞧出了陈哉眼中的不确定,这中年女人上来,笑了:“啊~你可能不认识我,我见过你,哈哈~在邯墨那小子的办公桌上见过你无数次,照片,你模样一点都没变。”这女人乐呵呵的,还真挺自来熟。
陈哉有点发愣,这中年女人推着购物车拐了过来:“我姓梁,房梁的梁,梁海娟,邯墨都叫我一声梁姐。”
自来熟!!典型的自来熟。
面对这么一个上来就这么熟络的人,陈哉有点不能跟上她的节奏,出于礼貌,还是笑着冲她点点头。
陈哉这一笑,梁海娟更来劲了,凑上来:“我很久没跟邯墨那小子见面了,哎呦哎呦,刚才在对面看到你就觉得眼熟,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真是俊俏的姑娘。我们倒真还有缘的紧。下次什么时候有空让邯墨带你到我这儿来吃饭,哈哈~”梁海娟性子真爽朗,好似跟陈哉认识许久似的。
陈哉很不自在,尤其是梁海娟左一句邯墨右一句邯墨的,让她更加不舒服了。但面对这么热情的梁海娟,陈哉倒还真不知所措,想了想,僵笑着应付:“我还急着去买东西,先走了啊。”
梁海娟笑着:“好的好的。”说完还补充,“下次和邯墨来玩啊~”
陈哉推着购物车就跑。
玩毛玩!谁要跟他一起玩!
梁海娟看着陈哉脚下生风的模样,便觉得邯墨的媳妇儿还真是可爱。在他办公室经常瞧见陈哉的模样,照片上的她看上去挺文静,真人,多了一丝灵气,礼貌也有,小姑娘小表情也多,什么思绪全摆在脸上,难怪邯墨死心塌地的。
可惜,小时候发育的时候没注意,芓宫先天性发育不良,小俩口现在还没孩子。
梁海娟站在原地想了想,自从上次邯墨把她叫去他那儿讨论他媳妇儿的病情,倒还真是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般想着,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邯墨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通,梁海娟开口就是一句:“嘿,邯墨,我碰到你老婆了诶,啧啧,挺俊俏的嘛~”
电话那头顿默几秒,便听到椅子划开的声音,似是邯墨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哪里?”
梁海娟有点奇怪邯墨的反应:“欧尚超市啊~”
电话那头便响起邯墨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梁姐,谢你了啊。拜。”说完,邯墨就把电话给撂下了。
梁海娟举着电话没回过神来。
谢什么啊!急什么啊?
而那头,邯墨拿起衣服就走,盛泽刚要把一份案卷递给他,看着邯墨急匆匆的出来很是疑惑:“诶,老板,我做的那个案子……”
“放着。回来我再看。”邯墨急匆匆地披好外套就往外走。
盛泽=_=:“老板……你最近好不务正业……”
邯墨回头瞪了他一眼。
不把媳妇追回来,何以追天下?毛头小子懂什么!
【54】软磨硬泡(上)
另一边,陈哉采购好东西,拎着三大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一步一挪的走出超市大门,身后突然蹿出一只手,一下子就帮她拎过了两袋购物袋,陈哉吓了一跳,转头,便是邯墨故作英雄气概的脸。
声音还特正经:“老婆,我来帮你。”
陈哉:“!!!!”
他怎么出现了????
面对陈哉惊悚的表情,邯墨眯了眯眼,气定神闲,觉得现在自己的形象在陈哉眼里一定帅透了,于是又自然地帮陈哉拎过了剩下一袋的东西:“我开车送你回去。”
表情真特么的英雄。
献殷勤!!
陈哉:“不用了!滚你的!”
一下子夺回邯墨手里的东西。
邯墨再夺回来,低头睨了一眼陈哉:“乖,听我的,沉。”
陈哉=_=:“你干嘛故意这么温柔!”
邯墨笑笑没说话,拎着东西引她去停车场。
陈哉走在他旁边,忽然一阵心悸,便分不出他是真的这么温柔还是为了讨好她而故意表现的这么温柔……虽然,以前他也会说:“乖,听我的,有我在……”
嗯?
到底想起来的时候,会怀疑了。
“邯墨,你别这样,你这样,挺死皮赖脸的你知不知道。”陈哉皱眉,停止脚步,没再跟上去。
邯墨脚步便顿住了,深吸了一口气,便觉得肺也跟着疼,他转过身,看着陈哉隔了两三步距离望着他,眉毛皱着,嘴巴紧抿着,眼神有点可怜委屈和气愤。
阳光惨白,烤着地面,蒸腾起热气。
环保袋勒得他的手指有点疼,他张了张嘴,望着陈哉,想说很多,到嘴的还是溜出一句:“天太热,东西太多,我只送你回去,嗯?”
他在低下身段,陈哉知道,可是……她不需要了。
“邯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你还不如早点签了那张协议给我。”陈哉直说。
她一说完,邯墨的眼睛便骤然凉了下来。
“你让我回答什么好。”他的声音有点无力。
俩人对立,好像中间跨着一道横沟似的。
陈哉抬头看着他,这个事业有成,别人都夸他好了去的男人,他现在真的低下了他所有的身段,可是,她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需要了。
邯墨感觉到的无力是从心里泛上来的,他有点恐慌,觉得,陈哉正在离他越来越远。以前,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如今,就算他伸出手来,她也不会伸出手臂握住他的手了。
她背对着他越行越远,他追着她怎么也追不到。
所以……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邯墨低头去看自己手里握着的环保袋。
这女人握力只有十四,以前拧个瓶盖都拧不开,如今,自己要换这么多趟车拎这么沉的东西,满头大汗塞回那件小屋子……这是他造成的。他那么爱护那么爱护,舍不得她吃一点苦的媳妇,你说,他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到底……站在怎样一个平衡点上,才是对她最好?
离婚?真如她所愿要离婚吗?
“老婆……”邯墨想让陈哉先去车上呆着,刚叫一声,旁边就穿插进一个声音:“呦,邯墨你小子啊!”
邯墨和陈哉一转头,便看到梁海娟提着两大包东西咯噔咯噔地上来。一头酒红的卷发在阳光下跟着火似的。转头看看邯墨,又转头看看陈哉,自动靠近了陈哉,一只手拍拍她的背,乐呵:“巧了~刚见过呢,又遇着了~”梁海娟丝毫没有察觉俩人气氛的不对头,又去看邯墨,“你小子啊,我说我打电话你这么急着挂电话干嘛,还谢我,原来是谢我告诉你你媳妇在超市,你好跑来接她啊?哎呦~要不要这么宠她啊~嗯?”
说完这边,梁海娟又在陈哉的背上拍了两拍:“姑娘,福气不错,邯墨这小子不错的。有这样的老公,很福气的~”
瞧,把邯墨夸得跟什么似的。
邯墨瞧着一脸喜滋滋的梁海娟,皱了皱眉毛:“梁姐……”你暂时走开成不?
“嗯?”梁海娟转头,当真没有发现邯墨难看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今天真是有缘呢,我第一次见你媳妇,你下午还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今天就去我那儿吃饭吧。我给你们露一手!”
梁海娟又转头去看陈哉,在她背上拍了两拍,热情透了:“好吧?小陈?”
看,第一回见面,称呼都自说自话亲昵上了。
这热情陈哉实在招架不住,跟邯墨一起做客吃饭?别!
陈哉心里本来就不大爽快,这回什么礼貌也不想顾了,绷着脸动了动身子,不让梁海娟的手拍着她的背,冷冰冰的拒绝:“不用了,我有事儿。”说着,走上去对邯墨道,“你把东西还给我。”
邯墨也冷着脸不放,俩人便这么僵持住了。
梁海娟就算再怎么不会看脸色瞧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想了想,凑上去:“吵架了?”
邯墨很想翻个白眼:“梁姐,今天我们真有事,改天吧。”顿了顿,生怕她听不懂言下之意,便又加了一句,“你东西也挺多,先回去吧,我晚些时候联系你。”
已经够明确了吧,太明确了吧!梁海娟点了点头:“哦。”但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转头看了看陈哉,苦口婆心地劝,“小陈啊,邯墨这小子真挺不错的……”
陈哉的脸色已经绷得很难看了,邯墨心里急,欲要上前阻止梁海娟再说下去,没想到梁海娟下一句就是:“夫妻小吵小闹宜于增进感情,邯墨做错什么事儿你也谅着点,他还是不错的,为了你找我很多次了呢……”
“梁姐!”邯墨皱着眉头大喝,手上提着三袋东西又腾不出手将梁海娟拉过来,只得厉喝阻止她再说下去。
梁海娟身子一抖:“哎呦,叫这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
邯墨咬牙:“你提着这么多东西不重吗?我晚些找你。”一顿,“你先走吧。”
意思是彻底明确了。
姚海娟看着邯墨发暗的脸,有点不明所以,既然他都这般说了,想了想,便抬脚往前挪:“那我走了哦……”
话还没说完,陈哉就抓了一个点问:“他为了我找你很多次?”
邯墨心里咯噔一声。
梁海娟回头,应答:“对啊,为了你身体的事儿。”
陈哉的脸色霎时就很难看了:“你是?”
“哦,我以前是做妇科门诊的。”梁海娟答的挺爽快,邯墨根本无法阻止。
【55】软磨硬泡(下)
梁海娟一说完,陈哉的嘴巴便紧紧抿住了……回头去看邯墨,眼神卷起了显而易见的难受。
邯墨看着陈哉委屈的模样,心脏都疼得麻了,拧着眉毛,喉咙都是发紧的。
你有没有遇上过一个人,她一个难受的眼神会让你不知所措,心尖儿也跟着她一起泛疼起来?到最后,好似心脏都长在一起了,你难受,我便跟着一起难受。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陈哉也这么觉得了。
到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累极了。她抬起头看了邯墨良久,看着他紧锁着眉,欲言又止,阳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幽长的,他好像永远站在一个长廊里,那个长廊也跟他的眸子似的,不见底,他就站在长廊里看着他,把手伸向她,站在原地,脚尖一动不动,探着身子,把身子探得很长很长,都快踮起脚尖了,把手都快伸得垂到地上了,就这般在挽留她……姿态放低,脚却一动未动。
好,她承认,她还存着一点念想,一点犹豫,一点期待,现在,全碎了。
感受过这种拼尽全力说服自己,留下这么一点点希翼,但最后,咣当一声,粉碎一地的感觉吗?比一下子心碎得无以复加更加得疼。
每个人都有觉得自己挺犯贱的时候,现在陈哉就觉得自己犯贱透了。
没说话,别过头,当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什么质问啊,什么责骂啊,她全做不出了,转身就走,东西也不要了。
转过的那一刹那,背过身的那一刹那,便觉得好受了点,看,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要背过身,背对着他,她才能好受一点。
没走出两步路,肩膀一下被按住,陈哉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谁。
她很想说放手,但嘴巴一张,喉咙里不由自主便哽咽出声,这声音细细小小的出来,便好像开了闸口似的,陈哉没忍住,就算死死咬着牙,但眼泪啊,哗然就流了出来。
哭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特不争气,便狠狠地闭着眼睛,闭着眼睛眼泪还是会流出来,就干脆用手把脸给捂上了,捂住的时候眼泪便滴到了手掌里,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多不争气多不争气!还要为同一件事情哭多少次?流多少泪?再难受多少多少多少次?!
“邯墨……你放手,你现在别看我……你看我,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的犯贱了!”陈哉死死的捂着脸,声音蒙在手里,哭腔和愤恨的声音揉在了一起。
邯墨没松手,他也闭着眼,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眼睛再睁开时,如墨晕开来的一样:“陈哉,我后悔了,我已经让你逃了一年了,以后,你别想走,我不准!”
说完,按在她手上的肩膀一滑,揽住她的腰,一拖,便将她整个人个禁到了自己的怀里,拖着她往自己的车那儿走。
陈哉去推他,手上被眼泪染湿了一片,脸上也是,她用力地去挣脱,像一个疯子:“你无不无耻,无不无耻!”
邯墨下了狠心,动作一点都不让半分,毫不松手,依旧拽着她把她往车里拖:“是,我无耻!陈哉,我有没有说过,就算到最后我们相互折磨,我也要跟你折磨一辈子!”
这个男人已经发了狠,无疑,他所有的耐心也全部耗完了。
他开了车门,用力地把陈哉推进去,陈哉欲要逃,邯墨便从外面抵住车门狠狠地看着她:“你要下车,我便开车撞死你再撞到那个墙上,咱们一起玩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眸子暗红,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现在的邯墨,太过可怕。
他从未这般过,可见,这两人都已经把对方逼得无路可退了……
陈哉受不了他这模样,她知道邯墨的性子,说到做到,但这般下狠话,实在让她无力招架,颓然坐在副驾驶座上,哭得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邯墨抵着车门,见她老实了才黑着脸极快的走向驾驶座,进车,关门,上锁,发动车子,脸色阴郁的不得了。
“陈哉……”邯墨的眼睛发了红,“我没有办法了……”
陈哉没说话,坐着,别过头,泣不成声。
她曾经很依赖他,很深爱他,爱到不要了自己,爱到放弃了一切。于是,可想而知,她现在要花多大的力气去找回自己,去寻回一切。所以不论多爱一个人,都要留一块净地给自己,而这块净地通常被称为——余地。
没有余地的人,挣扎起来会很花力气的。必须硬着头皮,低下脑袋,将手往前推,艰难地一点一点将前头的污垢推开来,一点一点地攒回自己的地方。
挣扎,这叫挣扎,彼此的挣扎。
邯墨的车开的飞快,进入熟悉的小区,停入熟悉的地下车库。将车停好,邯墨没有立即下车,安静的地下停车库,静谧的车内空间,邯墨的手从方向盘上滑了下来,好似这一段路开下来,已经耗尽了所以的力气。
他转过头来看陈哉,瞧着她泪水染湿的脸,喉结一动,眉头还紧锁着,伸手上去,把她脸上的眼泪抹干。
陈哉一动不动。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冰凉。
只听到邯墨低哑的声音:“我向来怕你的眼泪,瞧着我自己的女人哭,还是因为我哭,我就恨不得揍自己。陈哉,你理不理解我这种心情?”
陈哉别过脸,解开了安全带,开门下车:“不下来?你带我来,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上去,好好聊聊?”
【56】好好聊聊
十八楼,还是一样的摆设,一尘不染,她走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陈哉走进去,那强烈的熟悉感一下子就吞没了她,侵蚀她坚硬的伪装,直透内里,她有点胆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上来。
邯墨站在她的背后:“去看看阳台上的植物吧,快被我养死了。”
声音有点无可奈何,有点疲倦。
陈哉心中一颤:“不用了。”
她那样冷冰冰的一张脸,走去茶桌,在一边坐下。坐下的时候眼睛一扫,心间一悸,猛然发现她一年前放在这儿的离婚协议书、副卡和钻戒还放在这个位置上!好似一年前她亲手摆上去的,一直……放到了现在?
陈哉记得她把这些东西放在桌上的情景。
那是他还在外地开庭,她已经收拾好了心里,屋子空旷,本能地记起结婚当初,一大堆人挤在这里闹洞房的场景。屋子每个角落都存在着回忆,他躺在小阳台上的藤椅上百~万\小!说,他陪着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他抱着她在卧室里欢爱……一点一滴都浮上过心头。这些,都成为难以割舍的理由。
天知道她把这些东西放在桌上的时候,是有多难受多难受。
如今……竟还全摆在这儿。
邯墨进了厨房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到陈哉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面对面而坐,邯墨扫了一眼桌上的离婚协议,副卡和钻戒,苦笑:“一直放在这儿,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什么?
邯墨没说下去。
似乎,这一路上俩人都耗空了精力,如今相对而坐,什么锐气都没了。无言,冷静,漠然。
陈哉抿了一口水,将旁边的离婚协议书拿过来。关于上面的细则,她未要邯墨任何的财产,她便觉得这是她做过最后自尊的事儿。
“邯墨,我们好好谈谈。”陈哉抬起头,望着他。
这才是最让人心慌的时候,这样的冷静,像是要做一场谈判,谈判的筹码是,婚姻。
邯墨敛了所有的表情,他是个极其英气的男人,不笑,便是扳着脸孔的冰冷,但大多时候,眼神落到陈哉身上,那脸便会化开一抹春风似的,温和的不得了。
他仰了仰身子,将手放在桌上,拢合着,等陈哉先开口。他的气势很沉。
可是真要开口,陈哉却觉得有些话还真无法说出口,在这一刻她才明白,要放弃一场婚姻,放弃一个爱人,放弃一段感情,真的没有能说得出口的理由,尤其是她和邯墨,不是不爱,是经不起爱,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是他们未能做什么,不是过不下去,是累了倦了。这三种,听起来平淡无奇,甚有小题大做的感觉,但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一点一点感受过来,足以成为无法解释的理由。
见陈哉张了张嘴,却又未说下去的样子。邯墨这头倒也是很冷静。
“陈哉,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我未来找你,是因为我非常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强硬地把你带回来,只会让你感到更累。但我没来找你,并不代表我放手了。”邯墨沉声,抬头,眼睛锐气,“但是,我之所以按捺不住的理由是……”我不想让你把我当成死了般来想念。
突然很长时间的顿默,他抿了抿嘴角,端起水喝了很大一口,阖下眼皮未有说下去。
他挺自私的。邯墨承认。
“邯墨,现在想来……我挺不相信你的。”不知为什么,陈哉笑了起来,她低下头,习惯性地揪住桌布,搓成一小条,揪在手里慢慢地转着,“结婚前,我跟你坦白,我不会生孩子,我把那一叠档案袋给你看,里面有我从小到大的病例和化验单。我跟你说过,为了看病我受了很多苦,我最跨不过去的坎就是我要躺在那张床上,让那冰凉的仪器捅进我的身体,那么黑暗的b超室,排在我前面的都是准妈妈,可到了我这儿,全是无望。邯墨,我吃过药,打过激素,月经不是从没来过,而是吃激素的时候会来一点点,等身体适应了激素后,便又没来了……我这样的体质受不了孕,因为这点,大学的时候我常被同学拿做饭后的余谈,这些我都跟你讲过……别人听着都觉得我矫情,拿自己的缺陷说事儿,可事实就是,我自卑。明白吗?我自卑,自卑到有点扭曲,我十分承认,所以结婚的时候我老把我会跟你离婚给挂在嘴边,我老不情愿要把整颗心都全给你,因为从始至终我心里就有咯噔,有怀疑,有隐痛,觉得……你不可能不想要孩子。如果有一天,你也羡慕别的家庭,有小孩儿的笑声了,也想跟别的爸爸一样,抱着自己的孩子在花园里遛弯,陪孩子玩,因为孩子犯错而训斥,你也想当爸爸了,可我给不了你……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所以,我很想给自己余地,对你不在乎一点,是不是,会好点?甚至有时候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告诉自己,当初我不是因为爱你而嫁给你,而是因为总算有个人不嫌弃我,我才嫁了。”
说到这儿,陈哉还是淡淡地笑着,眼泪安静地掉:“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真的。虽然我老给自己暗示,告诉自己要对你不要在乎,要给自己留点余地,我甚至都自以为是的做好了离婚的心里准备,总害怕哪一天如果你想当爸爸了,我给不了了,那我便识相的离开。可是,口是心非啊,懂吗?口是心非……真要离开,我还真得花很大的力气去下很大的决心。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下决心吗?”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笑得很淡,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桌面上,“就像今天,遇见的那位做妇科的,梁海娟,你找过她是吗?她说你为了我的病找过她很多次……邯墨,你记不记得,当我把我所有的病例给你看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话?你说……这样的苦,不会让我受了……”
那时的场景浮在她脑海里,她那么珍重的记的。但真该知道,有些视为珍贵的东西,到后来会变成一种讽刺。
“可是你居然找她,私下找她那么多回,还是……为了我的病。你说你不在乎过我的病的,你说我们之间宁愿不要小孩,也不会再带我去医院的,你明白的,我实在不敢再去看了,我真的还没有恢复强大的心理准备再去躺在b超室里,再去不断地反复诊断,吃药,无望……我不害怕中间过程有多苦,可我受不了的是,绕了一大圈,还是无望甚至绝望的感受……但,看,你私下里去找这个妇科的专家,所以,你终究还是顾忌到我的病,你……终究还是想要一个孩子……”陈哉真的冷静极了,一句一句慢慢地说出来,“其实,你跟你妈一样,你妈想要孙子,你想要孩子,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么,去找一个能给你带来孩子的女人,多好~”
多好~
最后两个字,她的语调轻轻上扬,仿佛,很释然似的。
邯墨胸腔一堵,他就知道陈哉误会了。
陈哉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他都知道。她在逃避,他也知道。
邯墨沉默了很久,手捏成拳头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面。他很少会做这个动作,看上去好像做什么决定似的。敲了一半,又轻轻的放下了,重新双手交叉握在了一起:“陈哉,你记不记有次我们跟姚欣和一起吃饭,姚欣和打趣说我这款男人最招现在的小女人追了。”可见那时的情景一定很欢快,邯墨提起来的时候,眼眸都是带着笑意的。
陈哉不明白邯墨为什么突然挑了这个话题。
邯墨抬头,目光清明:“那时你坐在我身边,你对姚欣和说,如果有别的女人看上我,你一定会放手。”邯墨的目光紧锁着陈哉,“那时你的表情多么的傲然,陈哉,你说,因为你相信,一旦你放手,我就会立刻回过身来找你,而,你不用做什么说什么,即会让那个女人很难堪了。”
“陈哉……那时你对我很信任。”
【老孤有言3】
昨天有亲私信问我有没有建读者群……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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