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眼前,心里生了变卦,更多还是不舍。
这个突然而来的孩子将一切都搅得混乱。
他心里有块被冰层覆盖的地方表面冰层渐渐开始融化,而后不断露出柔_软内里,是他所能想象的最柔_软触感,傅商商住在里头。
曾经狠心打消的念头,如今再次萌芽破土。
商商下意识以为自己生了错觉。
眼前的年慕尧,眼底写满矛盾,而他刚刚那句话,分明又是不肯她放手的意思。
他究竟什么意思?
商商从前看不懂他,如今又觉他更加复杂。
满心疑问未解,一室静寂里他语气染上几分烦躁,又像是在警告,“傅商商,今天我也把话摆在这,你要嫁陆成安,可以,除非先把孩子打掉!”
他容不下的究竟是她要嫁陆成安,还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多半还是后者……
果真,刚刚那些都是她的错觉,心底有抹苦涩流淌,开口,连嗓音都变得无力起来,“你怎么就不能放过这个无辜的小生命?何况,我不嫁他一样保不住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嫁?”
她要的真的只是这个小生命平平安安出世。
可若不嫁,年晋晟容不下t。
若是嫁了,眼下年慕尧却又不容。
不对,应该说嫁或不嫁,年慕尧从头到尾态度都是一致的不容!
“我明白那一晚对你而言只是个不愿承认的错误,但我真的很舍不得t。”这个小生命已经安安静静在她腹中住了两个月,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却又叫人难以割舍,“小叔,我如今在爷爷那里已经举步维艰了,想保住孩子,他的话我就只能照做,我从不曾想过利用这个孩子去换取什么,往后也会带着这个孩子走得远远的,如果你还觉得为难,我们甚至可以永远不再出现,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再为难我?”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别的方法?”年慕尧不禁冷笑。
笑话!
他的孩子,凭什么要用她同另一个男人的婚姻来争取庇佑?!
“爷爷说,有了健全的家庭这个孩子才能出生。”她抬头看他,脸上眼底全是苦涩,“不然呢,难道你娶我?”
这种可能连说出来都须得耗费莫大勇气。
从前想过为他披上白纱的幸福模样,可后来那副美好画面终究被时间摧残的连渣滓也不敢有所剩下,从他牵手宋雅礼开始,她就明白,年慕尧三个字于她而言,才是这辈子最大且不切实际的奢望。
此生最残忍惨烈的奢望!
“为什么不能?!”可下一秒,耳朵里却是他一句反问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双双愣住。
商商只当是他口不择言,是真的疼怕了,所以不敢再有期待。
而chung边上,年慕尧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刺疼太阳|岤,而后是他一声重重叹息。
四下里,又只剩片冗长沉默。
可是好一会过去,他也不曾有要收回那句话的苗头。
解释,亦没有。
被子里,商商一双手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手心出了层虚汗,忍不住干咳一声,“小……”
“自己把饭吃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一句带了命令的话将她声音尽数压下,并且半点开口的机会也不给她,“安心在这住着,一切有我。”
最后几个字,是种承诺般的安抚。
商商一时走了神,再回神,chung沿重量消失,那边病房门开口,他修长背影已经消失在病房里。
而后耳朵里他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切有我。
他究竟什么意思?
这些年,苦苦追在他身后,如今遍体鳞伤,几乎杯gong蛇影,可辗转反侧,久病成医,百炼成钢,自以为已经完好封存的内心,如今却又因为他简单四个字开始动摇。
他叫她安心……
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连带这个孩子也在安心范畴?
又乱了。
本就不曾斩尽的乱麻,此刻再次密布丛生。
有什么紧紧包裹在心上,不断收紧,片刻已叫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是两年前,狭窄车厢里她整个人被水淹没,若如今的困境如同那时,是不是也代表着,他给的希望不过又是昙花一现,花期一过,只留一滩破败绝望?
可如今不一样了。
她那时孤身一人,摔得再惨,痛过就罢。
此刻,肚子里却多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小东西,任何决定都要谨慎,而年慕尧对她而言则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是所有伤害的开始,很难再情已交付任何信任。
已经做了决定,就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四个字。
用尽全力暂时将这个人从脑袋里踢开,不去想,才能阻断心里那点贪恋不断疯长。
桌上的饭菜已经没剩多少温度,她原本也没多少胃口,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小东西,只好拿起碗筷。
也不过勉强吃了几口,胃里就是阵难受翻涌,像是肚子里的小东西在抗议般,想了想只好叫护工进来将饭菜拿出去热热,至少这个小东西在她肚子里一天,她就得对t负责一天。
之后一连几天,年慕尧果真都没再出现。
那句‘一切有我’果然只是说说。
他给的希望,也真的从来只是希望,却都结果一致的最终演变成了失望。
而这次,商商至少觉得庆幸,好在说服自己没再对他抱有希望,因此眼前倒也没有多少失望,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不同的是,如今多了个血肉相连的贴心陪伴。
转眼一周,肚子里宝宝渐渐稳定下来。
陆成安几乎每天都来,结婚的话题却彼此都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
手机已经充满了电,学校那边竟也不曾来过电话,听陆成安提过几句,事情最终好像还是年家出面才算摆平,至于如何摆平,她没有多问,陆成安便没多说。
其实她的状态已经完全可以出院。
也有过迫不及待离开这里的想法,可眼前却又一并打消。
出院后她能去哪?
去年家,她肚子里这块肉也是尴尬,到时候要面对的或许还有年晋晟不断地逼婚,去学校,她如今的状态恐怕难在宿舍生活,就连陆筱如今也不在国内,她想借住的想法也势必等她回来才算可行。
事实上,若不在眼前,不曾察觉自己如此渺小。
信誓旦旦想过排除万难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可眼前不要说万难了,若不动用年家给她的钱,她甚至连住院费都支付不起。
如今为止,她唯一一小笔秘密存款,是她定期交给杂志社的漫画稿费。
若有一天真到绝路不得不和年家撕破脸,恐怕财政上就要面临难以解决的巨_大危机……
烦!
————
隔天晚饭前,商商还没决定好是不是要出院,那边已经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护工才将饭菜在小餐桌上摆放好,外头病房门已经被人敲响,而后不等她回答,四五个全是她眼熟的黑衣保镖已然鱼贯而入。
为首的微一倾身而后公式化的开口,“商商小姐,听说您已经可以出院了,老爷子的意思是医院总比不过家里适合静养,所以派我们过来接您。”
闻言,商商下意识皱眉,开口就要拒绝。
可一句话还未出口,chung头柜上,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
竟然是陆筱……
她小半个月前神叨叨的说有秘密任务要接匆匆出国了,偶尔不多的几次联系,商商不想让她担心,因此并未将近况告诉她。
随手接了。
“天,二商你一定猜不到我看到谁了!”一开口,那头兴奋夹杂愤懑总之情绪激动的嗓音刺得商商耳朵都疼。
商商默默将手里拿的离耳朵远些,接口,“谁?”
“你等等,我躲洗手间再和你说。”那边声音突然降下好几度但总算恢复正常,而后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偶尔还能依稀听着几声冲水声。
她应给是真躲到了卫生间里。
“这次接了个大单子,牵了条跨过红线,男方一高兴,媒人红包给的,那数目我想想至今双腿发软,后来一激动我就挑了家六星饭店准备挥霍下,妈蛋,老娘第一次住六星饭店啊!”
话至此,商商听出了她愤怒的前兆。
果然,下面才接正题,“他么的,半夜太嗨失足摔进浴缸差点溺亡,你说巧不巧,老娘半夜被人就近送进家疗养院竟也能碰到你家年大神,不,准确来说是他和宋雅礼那对歼夫y妇!”
怪不得,这些天年慕尧几乎消失。
原来如此……
他就是这么叫她安心的?
一边和她承诺‘一切有他’,一边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国外陪伴正牌女友。
“不过话说回头,感觉姓宋的那只烂梨可能这辈子都醒不来了,到现在还带着呼吸器呢,要么等下年大神走后我悄悄进去给她摘了?”
耳朵里,陆筱声音断断续续还在继续,可商商却没了在听下去的心情。
以为不会失望,可到眼前才发现,仍旧满心苦涩。
若不将年慕尧这个人从心上彻底挖除,可能这辈子都会被他一举一动影响。
回神,某种决心渐渐坚定,抬头看向几个保镖所在方向,“好,我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孩子我也一样可以不要
商商被接回年家时,陆成安竟然也在。
正好晚饭时间,空气里饭菜香气飘散,偌大餐桌上,四个人也才刚坐下不久,年晋晟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眼神示意她入座。
她低着头打过招呼,听话的在陆成安边上坐下。
好在年震霆夫妇不在,为此商商心里总算小小松了口气。
倒是年西顾姿态悠闲的在对面坐着,筷子被他捏在手里,可却只是把玩着,对饭菜没有多大兴趣,反而眸光若有似无的在她和陆成安身上流转着。
总感觉他看陆成安的时候,眼底有种意味不明的敌意升腾。
或者是种警告……
反观陆成安,神色淡定,偶尔夹几筷子菜给她,对年西顾的幼稚挑衅是态度明确的置之不理。
对此,商商颇感欣慰。
“爷爷,有件事情我想和您商量下。”吃到一半商商率先开口,“成安他近期有出国留学的打算,我想了想预备和他一起。”
c城已经不能再呆。
一来可以暂时躲掉不知如何决定的婚事,二来可以离那个人远一点……
闻言,那边年晋晟视线偏转着看过来。
只是好一会,他也只是眉心微皱,不置可否的叫人难以揣度他心里真正想法。
“爷爷,关于之前说过的我和成安的婚事……”商商深吸口气,捏在瓷碗上的手指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我想暂时缓缓,婚姻对我来说还太遥远,我和成安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
她如今一门心思的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这个孩子……
若当初早些知道自己怀孕,她一定不会自投罗网的高调在年家宣布‘假怀孕’的消息。
如今一语成谶,处境更变得骑虎难下。
再想隐瞒也为时已晚!
“商丫头,爷爷和你说过,这个孩子出生的唯一条件,得是t能有一个健全的家庭。”那边年晋晟沉y片刻,也只丢下句严肃提醒。
是她信誓旦旦在病房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忘。
“可是爷爷,就算暂时没有婚姻,我和成安也还是可以抚养好这个孩子。”她还想最后争取一把,哪怕能看到的希望真的只有微乎其微,“爷爷,我真的很舍不得这个孩子,但我一样做不到让自己的婚姻沦为生下这个孩子的牺牲品。”
当她自私好了。
何况这段婚姻若是开始,要背负的可能还有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惦念不忘。
“商商……”边上陆成安皱眉,“咱们不是已经商量好的么?”
这些天,他们的确是已经达成共识的模样。
陆成安甚至说过,他们可以先结婚,等到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就离婚。
哪怕商商不想拖累他的想法再是坚定,面对这种说法也还是有过动摇,先结婚再离婚,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就算年晋晟发难,也不能将这孩子再塞回她肚子里。
这办法再好不过,也勉强算是没有违背初衷。
可出院开始,她渐渐坚定的决心再次动摇。
这一次更强逼自己狠心。
若真想将那人从心上连_根拔除,又还生下他的孩子做什么?
用来怀念自己曾经这个不管不顾的跟头跌得有多疼?
可惜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临到眼前才算看清。
既然他心里已经有了难以割舍的另一半,那她又何苦纠缠不休的徒增烦恼。
已经到了必须放手的时候,那就只能潇洒一点,索性彻底断个干净!
“成安,对不起……”她只能不断拒绝他的好意,而后抬头看向年晋晟方向,“爷爷,我有自己的坚持,或许这个孩子我也一样可以不要。”
哪怕一遍遍提醒自己狠下心来,可这句话出口,心脏仍旧不受控的一片生疼。
宝宝对不起……
心底愧疚翻搅,小_腹处生出些隐隐的疼,可能是里头的小东西正在抗议,她能感觉到t想来到这个世上的强烈渴望,原本坚定的决心险些又被这种不舍淹没吞噬。
她一句话几乎在饭桌上激起千层浪。
眼前几个人神态不一的,脸上神情多半震惊,还是年晋晟最先反应过来,“商丫头,你真的想好了?”
“傅商商你丫脑袋秀逗了吧?你那些心思最好省省,小……”眼见她点头就要应下,年西顾直接炸毛,可话说一半欲言又止,而后话锋一转,煞有其事的吓唬她,“你这是头胎,而且你自己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营养不_良发育不全的样子,能怀上容易么,小心做掉了,以后连怀孕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就有的你哭了!”
“……”
“是啊商商,西顾说的对,这事情不是儿戏,你再好好想想。”那边,沈听荷脸上全是心疼,“不想结婚就暂时不结吧,孩子生下来年家又不是养不活。”
陆成安坐在她边上,这会却是最安静的一个,没再开口。
她想,他对她大底已经完全失望。
也好……
做过了决定,双手连再碰小_腹的勇气也没有。
凝神,飞快摒弃心底浓浓不舍,一脸坚定,“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我不想要也要不起,明天我就去医院。”
心上只剩下片空洞茫然。
再多的不舍临到眼前都没了半点意义。
如今的不舍,只会铸就往后不堪伤痛的惨烈局面。
她疼怕了,就这样吧……
————
一顿饭,她倒比任何人都要平静。
想过自己会懦弱逃开,可直到晚饭结束她也都是静静坐着,机械般往嘴里填塞食物,胃里若是满了,兴许心口便不会再生寒冷。
她如今只能不断对自己心狠……
许是她雷打不动,摆明心意已决,到后头劝说的话便少了。
当然,随上一个话题一并消失的是她和陆成安的婚事,年晋晟没提始终沉默,商商也不多问,只当他是默认了她的决定。
其实很简单。
只要孩子没了,一切迎刃而解。
没有为难,也不会再有纠缠,然后这个孩子会成为她心上永远好不了的伤疤,不断提醒年慕尧不值得她奋不顾身的事情,而她可以趁机逃离,最好往后永不回来。
晚饭后,陆成安起身告别。
商商跟着起身,是要送他离开,刚好有话要说。
————
“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早些回去休息,不要以为出院了身体就当真大好了。”没走多远,陆成安步子停住,不要她再送。
商商一直低着头走在边上,一肚子话到了嘴边,这会出口也只剩一句苍白道歉,“成安,真的很对不起……”
交往两年,到最后她回报给他的却只有不断的道歉。
闻言,陆成安叹一口气,反问,“如果我说不原谅,你就能给我我想要的补偿?”
她仍低着头,开不了口,补偿不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商商心里再明白不过。
可也正是明白,才更清楚自己无力给他,“对不起……”
对陆成安,她此生注定是要辜负。
原以为得不到自己爱的人,找一个自己的人,同样可以安静度日。
可眼前才发现,真的做了后者,生活里渐渐累积的只会是不断将人压垮的亏欠。
同样的付出对等的回报,爱情不讲公平,可婚姻却要因为爱情。
“商商,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也能自私一点。”陆成安将她这副模样收进眼底,脸上有过瞬间复杂,“至少那样,我也能多一些心安理得。”
他一句话意味不明的,商商下意识诧异抬头。
“你怎么这么说,难以心安理得的是我才对。”他又不亏欠她什么,反而是她在不断背叛,“总之往后你好好过,学校里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同学,这一次擦亮眼睛,找一个喜欢你也真正合适你的,至于我,你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就好了。”
她说的轻松,可好一会陆成安脸上的凝重也未见半分消散。
商商只当他还在难受,苦笑着预备安慰,话到嘴边,这次被他抢了先。
“那么你的那场噩梦醒来了吗?”说话时他双手在她肩上捏住,强迫她抬头同他对视,“商商,你心里那个人,你做的关于他的噩梦,如今你要把孩子打掉,是不是代表,你的噩梦已经醒了?”
醒了吗?
醒的过来吗?
说要忘记的人是不是真的如愿可以忘记,是不是真能将那人在心上的永久居留权至此剥夺,往后想到年慕尧,是能淡淡一笑缅怀就罢,还是仍旧满嘴苦涩难咽?
她不知道。
只知道,她已经有了要醒来的意识。
她已经泥足深陷,不确定是不是真能全身而退,可眼前至少要保证不要再往下陷得更深。
良久,商商摇头诚实回答。
“瞧,在爱情里咱们都是麻木付出,明明前头看不到任何光亮,可却都脚步一致丧尸一样停不下来。”果真是同病相怜,说着,陆成安脸上显露些许心酸,眼神却渐渐开始空洞的,像是透过商商在看着别的什么人,“你根本看不到我愿意给你的究竟有多少,可既然是我愿意给的,不计回报不计代价,任何时候你都不必觉得亏欠……”
他落在她肩膀上的力道渐渐加重。
而后不等商商反抗,却又猛地松开。
商商觉得他这会有些奇怪,状态很不好,“成安,你还好吧?要不要进去歇会再走?”
总感觉他是被她刺激过头了,虽然这还是平常那个陆成安,却又隐约有些不同,具体是什么,一时间,她又的确说不上来。
“不了。”他回绝她的好意。
“孩子的事情你还是再想想吧,就算不想要也别那么急,还是等你小叔回来再说。”
“等他做什么?”商商下意识反问,心口猛地绷紧,说话时脸上全是些防备的味道。
难道他知道了?
她这副模样落进陆成安眼底,投射出一种很奇怪的光芒,一闪即逝,而后有些无辜的开口解释,“至少手术的事情交给他来安排,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意外。”
还好……
他应该是被年西顾那几句话给吓着了,单纯是为她手术安全着想。
回了房间,几乎一路小跑的冲进卫生间。
‘呕——’
吃饭时勉强压下的呕吐感这会卷土而来,才吃下去不久的东西这会尽数翻涌上来,一并冲出口腔,时间一久,喉咙口都是片火辣辣的疼。
吐完,胃里才算舒服。
簌了口,勉强拖着几乎瘫软的双_腿从里头出来。
整个人像是受过刑一样,但也不过只限今天。
毕竟明天……
想想,竟苦涩的觉得这一刻值得纪念。
不敢再往下想,只想将自己整个丢进大chung里,或许睡着一切烦恼都会跟着消失。
可有的人,偏就不能如她所愿。
“有话直接说。”她对年西顾态度一向秉持粗暴,何况她这会真的半点多余的力气没有,能少说一个字,就当真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多说。
那边,年西顾双_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惬意欣赏她这副痛苦模样。
她前脚进门,他后脚就跟进来了。
只是当时她一门心思直奔卫生间,这才没有注意到他。
而这会,她也只是有气无力赏他一记白眼,而后拖鞋一踢,整个人陷进柔_软chung垫里,扯了被子盖上,侧过身背对他闭上眼睛。
往常若被她这般忽略,他年小爷必定折腾的她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可眼前,眼底却隐隐透露一些心疼。
如今的傅商商,被感情摧残的半分曾经的鲜活生气都没剩下。
而他明明心有不舍,却又不得不伸手去揭她的伤疤,“我跟你说,孩子的事情你别犯混,这孩子我小叔也有份,不管怎样,至少你应该先和他商量。”
chung上,商商背影明显僵硬。
年西顾的角度看不到她脸上什么表情,只是好一会她都选择沉默以对,姿态消极。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犹豫了下,继续劝她,“傅商商,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前些天你住在医院,他都没有逼你打掉孩子,这代表什么你看不出来?现在你趁他不在就一意孤行的预备将孩子打掉,你有没有想过,等他回来看到只剩一滩血水的小生命,他该要有多难过?”
房间里,氛围逐渐压抑。
商商背对着他,双眼紧闭着,牙齿死死咬住食指才压下一肚子委屈难过。
可偏偏年西顾还不走!
背后,他喋喋不休的嗓音还在继续,“你屁颠屁颠追他后头那么多年,这会终于有机会了,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你还怕他不对你负责?我就看不懂了,这节骨眼上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呢?”商商猛地坐起身,情绪终于压抑不住,“你怎么就知道他会对我负责,而不是带走我的孩子送到宋雅礼跟前?”
如今他不还心心念念在宋雅礼病chung前守着了么?
就算他突然回心转意,默认她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他也大可只是要孩子而不要她这个人。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在伴在他和另一个女人身边长大,她心口就像是被人噗噗插_进几把刀子,痛到连呼吸都觉分外勉强。
何况,她也从来不屑用孩子将他捆绑。
哪怕追在他后头再辛苦的时候,她也从不曾想过将‘在一起’变成‘负责任’。
去他的负责,她不稀罕!
“你怎么会有这么惊悚的想法?”年西顾被她一句话吼的愣住,而后略显无辜的解释,“他要真想和宋雅礼过一家三口的生活,两年的时间孩子早能打酱油了,还用得着你?再说全世界哭着喊着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他为什么要留下你的孩子,其中原因你真的想过吗?”
顿了顿,怒其不争的警告她,“傅商商,你往后少跟陆筱那个不正经的一起,你世界观本来就够扭曲的了,再和她一厮混,现在整个一暗黑扭曲派。”
“……”商商起初因为他前半句有些失神,回神,意识到他后半句说了什么,直接一枕头丢过去,怒吼,“滚出去,不然我现在就能被你气到流产!”
年西顾抬手精准接住枕头,瞧一眼她气得涨红的脸颊,果真识时务的起身,临走还不忘交代,“明天你就和爷爷说你还要想想,总之孩子先留着,我刚给小叔打过电话了,他半夜的航班,明天上午应该就回来了,有的事情我一时和你说不清楚,总之你记得留点起码的信任给他。”
之后又一步三回头的,“淡定淡定,你这样易怒,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会畸形的……”
“滚!”
话音未落,回应他的是迎面砸来的一只抱枕,以及商商情绪更差的怒吼声,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飞快将门关上,抱枕砸在门板上都是碰的一声,要砸在他脑袋上,绝对逃不了脑震荡……
门里,商商烦躁的抓一把头上鸡窝一样的乱发,心底郁结难解,重重叹息一声,关了灯才重新睡回被子里。
可这会安静下来,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烦人!
她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如今仍旧得不到支持。
年西顾叫她起码留给年慕尧基本的信任,她也想,可这种情况,他陪在他正牌女友身边,若是她再倒贴信任,岂不是自欺欺人?
肚子里的小东西她也万分不舍……
可这是年慕尧的孩子,若留着,她可能此生都没法将他淡忘。
黑暗里,她一遍遍挖出曾经血淋淋的伤口,对年慕尧付之以信任的结果提醒怎样都不能在有所动摇,他给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希望,而是将人打入更深地狱的无尽绝望。
一整夜,到早晨才勉强有了些睡意。
可才要睡着,梦里就断断续续全是些她躺在手术台上,身_下流出血肉模糊的恐怖画面,惊醒时后背都是层冷汗密布,而后不敢再睡。
许是肚子里的宝宝有所感应,起chung时小_腹处隐隐有些疼痛卷土重来。
如此也好。
疼过,记忆才更深刻。
早餐是完全吃不下东西的,往日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这会却都叫人反胃。
只喝了杯水就起身离开餐桌,“爷爷,我去医院了。”
年晋晟点点头,而后看向右手边的人,“听荷,你赔商丫头一起。”
“嘶——”不等沈听荷回答,年西顾已经被她气得牙疼,“傅商商你怎么就那么犟呢?我昨儿晚上好说歹说和你分析了那么多,感情全都对牛弹琴了是不是?”
那边,沈听荷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时露出眉间隐隐疲惫,“是呢商商,这时候医院里医生都还没上班呢,还是再等等吧。”
医生没有上班是假。
沈听荷是在拖延时间倒是真,昨晚她和年慕尧联系过,半夜的飞机,再有两三个小时也该到c城了……
打胎的钱我自己有
那边,沈听荷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时露出眉间隐隐疲惫,“是呢商商,这时候医院里医生都还没上班呢,还是再等等吧。”
而后视线落在她小_腹方向,脸上透露一丝黯然。
片刻,眸底已经泛起一层潮湿,“你看,刚刚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等下在医院不知要呆多久,吃了早饭再去不会有错的。”
商商突然有种感觉。
她肚子里宝宝的父亲究竟是谁,恐怕在座的无人不知。
即便她一直声称这个孩子的父亲是陆成安,可沈听荷怕是一早就已经猜出真相。
而年晋晟,哪怕始终不露声色,表面上像是对她的说法深信不疑,但心里大概也从未信过她的那套说辞,只是一直都在装傻。
又或者说,他的从容全来自,一早料定,最后她不会要这个孩子……
耳朵里,沈听荷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商商看向年晋晟方向,眸色难安的失了神。
但也罢,现在任何猜测和深究都已经变得没了意义。
回神,朝着沈听荷抱歉的笑笑,“我孕吐有些严重,这会不太吃得下东西,医院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顿了顿,又说,“我想早些将这个事情解决好。”
说着,转身就走。
“傅商商!”年西顾啪嗒丢下筷子,脚下动作太急,带的身_下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脚步声靠近,片刻商商手臂一重被人拽住。
“你是没听见我说话还是怎样?!”开口,年西顾就是通暴躁的吼,“早前在病房你不还一副谁动你肚子你就跟谁拼命的架势么?怎么现在没人动它,你倒自己先按耐不住了?!”
商商是真没心情和他争辩。
何况年晋晟还在不远处坐着,但也正是因为年晋晟在,年西顾这会再是理智全无,说话时也仍旧有所顾忌。
“你究竟有没有看懂?现在没人和你肚子里这块肉过不去,只有你自己,是你在和t过不去!”微一停顿,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语气平缓,“好吧,就当你心意已决,但是再等等,你那决心要真的不容改变,我想哪怕再到明天后天,也还是没人能改变你的想法。”
只要等到年慕尧回来,到时候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明明他对傅商商的心思也不单纯,可现在好了,自己的心意表露不得,却还要一味的将她往别人怀里推,这种感觉真心不爽。
可她喜欢,他就没有办法。
只能尽可能的帮她,但他能做的终究微弱。
就像眼前,哪怕声嘶力竭,也还是难以改变她想去医院的决定!
他到底不是年慕尧,也从来难以对她形成任何影响。
可至少他很清楚,留下这个孩子,她和年慕尧之间便多一线生机……
“既然到明天后天,我的想法也还是难以改变,那又为什么要等?”她抬头有些无辜的反问,而后将手臂从他手中抽离,“西顾,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她这副模样,雷打不动。
年西顾感觉自己说了这么多,拳头都等于是砸在棉花里。
“好了西顾。”那边,年晋晟皱眉,而后发话,“商丫头年纪轻,若是下不了嫁陆成安的决心在,这孩子便不要也罢,真的留下往后也是拖累,现在劝她等于害她,你送她去医院吧。”
“爷爷……”
年西顾还要说什么,只是话才出口,却被年晋晟突然加重的语气打断,“好了,送她去医院!”
“是。”闻言,只能不大情愿的应下。
见状,沈听荷神色复杂的看年晋晟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有开口。
不久起身跟上,“我一起去吧。”
黑色宾利开出年家车库,可年西顾的车速却明显比平常慢了许多。
商商和沈听荷坐在后座,开了一段距离,后头不断有车子超上来,商商无奈看一眼窗外,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下意识皱眉,但到底没有多说。
只是离年宅最近的是c市人民医院,而年西顾车子的走向,分明是往慕礼方向。
“年西顾,我上车时就和你说过去人民医院!”她满脸烦躁,这会也顾不上沈听荷还在边上坐着,“你要不愿意就把我放路边,我自己打车过去。”
车门车窗都落了锁。
前头,年西顾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却是冷哼,“傅商商你个白眼狼!年家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这种钱怎么也得让自家人赚才说的过去。”
“……”商商气结,“去慕礼什么时候给过钱?”
“你知道就好。”闻言,年西顾脸上讽刺更深,“反正你就算去别的医院,花的还是年家的钱,不划算。”
“打胎的钱我自己有!”
是真被他气到了。
最后一嗓子,吼的急了,像是牵扯到小_腹处的神经,疼痛来袭,下意识捂着痛处弯下腰去。
“怎么了?”沈听荷最先注意到她的异样,“是还不是肚子疼?”
好在疼痛很快过去,她苍白着一张脸,却下意识点头。
她这副模样叫沈听荷看在眼里很是不忍,抬头吩咐前面的年西顾,“她现在这个状况你就少说两句,就照商商说的做,去人民医院。”
这次年西顾眉心紧皱了下,忍不住嘀咕,“反正她都要把孩子打掉了,疼不疼我看她根本不在乎。”
说着,却飞快打了转向灯,路口车子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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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人民医院。
这个时间医院里病人不多,商商挂了号直接上楼。
独自进的里头办公室。
“怀孕九周,我打胎。”
“那行,你先去做尿检、b超、心电图以及白带常规等检查,好判断是否宫外孕或是有无妇科炎症等,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准确判断孕囊的大小和位置,以确定各项指标是否符合手术条件。”
商商下意识皱眉,“要多久。”
“全套检查做完大概一到两小时。”
“能不能直接做,不检查?”
“那不行,我们这是正规医院,要对你生命安全负责任的。”顿了顿,那医生禁不住感慨,“我说你们年轻人,当初做的时候怎么就不嫌麻烦?还有啊,小诊所什么的我劝你也不要想,手术器械消毒都不干净,要真把什么细菌带入体_内,造成妇科炎症还是轻的,而且要是手术方式不当或许还会出现流不干净的情况,你这个年纪现在不觉得有什么,等以后真想要孩子却怀不上就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