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烟水两相忘――炎黄篇

烟水两相忘――炎黄篇第6部分阅读

    罢了,罢了。”他疲倦的仰着头。他爱上自己也许是宿命,爱或不爱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强迫他忘记这份感情。人们总是希望去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却不知道遗忘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自己已经是受害者了,又何必再去害他?

    “你起来吧,我不怪你。我们以后还可以做好朋友。”

    “……”

    “苏觉,”他依然看着上铺的床板,“你喜欢贺南烟是吗?”

    !!!

    “我感觉的到你喜欢他,所以你才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望着他,尽一切可能的看着他,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方强笑了起来,“你挺聪明的一个人,遇到自己的事情却总是理不清楚,让我们旁边的人看了都好着急……”

    “方强,别说了!”

    方强依然说个不停,也许他只是要说给自己听:“如果是他,我输也得认了。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你。如果是他……”

    “……你的泪,也总是为他,流下来的……”

    贺南烟去了305,意外的发现只有苏觉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咦,其他人呢?”贺南烟左右打量着。

    “都出去了。”苏觉淡淡的说。

    “那……方强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他?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吧。苏觉看着窗外。“他,说想静一静。”

    贺南烟本来不想同苏觉这样独处一室,但苏觉现在的样子使他不能离开。就算……是献爱心吧。贺南烟坐了下来,苏觉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两人坐在一起,竟没有一句话可说?

    贺南烟突然觉得鼻子里酸酸的。他忙笑道:“咦,你泡了什么东西,好香?”

    竹心茶。

    淡绿的叶子在水杯里静静的展开,热气蒸腾中,清香气酝满了整个房间。

    “小影,小影。”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人在呼喊。却又听不真切。

    捧着茶,就这样迷离了时空。

    苏觉抬头看了他一眼,惊讶的说:“你怎么哭了?”

    咦?擦擦脸上,果然有泪痕。完全没有理由啊。贺南烟尴尬的笑笑。“我不知道,也许是被热气熏出的眼泪。”

    忙喝了一口茶,苦的钻心。不禁怔住了。

    “怎么?不习惯?”苏觉看着他,“竹心茶就是这样的,不适合你这样快乐的人。”

    不,我以前也喝过竹心茶,却不是这个味。“你可以在茶里放一些蜂蜜,这样不苦而且能够合胃,对身体更好。”

    他笑着。他的脸色却变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竹心茶可以放蜂蜜?”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好象谁告诉我的。总之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贺南烟凝神的回忆着。

    苏觉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衣柜跟前。

    “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

    贺南烟放下茶杯,走到他的身后。

    背影好忧伤。

    他真的在哭。

    眼泪顺着清瘦的脸颊流下来,好象有灵魂一般砸在地上都有声。贺南烟仿佛呆了一般看着他哭泣,只觉得整个意识都被他的哭泣填满了。

    “我要……怎么办才好呢?”贺南烟轻轻的抚去他的泪。他的长睫毛上面也是泪水的痕迹。

    真可惜,他一边想着,一边把嘴唇轻轻的贴在他的睫毛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抬起眼睛,目光清澈。

    他的吻离开了那美丽的眼睛,伏在了他微微颤抖的唇上。

    “不知道。只觉得非这么做不可。”

    “不想,看见你的泪水。”

    苏觉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着,也许是自己的。贺南烟一点一点细致的吻着他的唇,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门突然开了。两人迅速的分开,尴尬的伫立着。进来的是南大,他刚刚踢球回来,满头满身都是大汗。看见贺南烟也没有多想什么,打了个招呼就拿上脸盆和毛巾上水房去了。

    苏觉背对着门还没什么,贺南烟正对着门口,仿佛被抓了现行一般,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真的是疯了。

    “对不起。”他欲走。

    苏觉的头仍然冲着衣柜,但他准确的抓住贺南烟的手臂。

    “贺南烟,我是小影,我是苏水影啊。”

    贺南烟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好好回味一下苏觉的话,但现在他的心也是方寸大乱,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自己静一静。“我并不认识叫苏水影的。”

    苏觉很快就放开了他的手臂,他的手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拼命的堵住自己的嘴。

    贺南烟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

    又过了许久,苏觉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哭泣一般的呻吟。

    “你说,你不爱我。”缔娜轻巧的回转身,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望向贺南烟。

    贺南烟点点头,烟抽的越发的凶。

    “贺南烟,咱们认识已经不少时间了吧。”缔娜低头想了想,不禁笑出声来,“这么久了,你却告诉我你心中没有我。”

    “缔娜,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爱。”

    “那你现在明白了?”

    “不……只是,认真的考虑。”

    “所以就发现了假象。”

    缔娜走过来,声音带着轻轻的笑意。“你知道吗?自从我认识你,你好象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我就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打破你的神话,可以让你真正象一个17岁的少年。”缔娜将贺南烟的头掰向自己。“很好,我终于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在烦恼的男孩。”

    贺南烟吃惊的看着他。

    “你……哭了?”

    大滴的眼泪不停的从缔娜的眼睛里涌出,她却依然笑着。“对呀,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多到你都想象不到……”

    “对不起。”

    “你永远不必对我说对不起。”缔娜吸了一下鼻子,露出可爱的笑容。“你至少让我做了个梦,而且还是很美丽的梦。我本来以为我永远不会做这样的梦……就象现在,你居然会把我拥进怀里,感受你的心跳。”

    缔娜静静的躺在贺南烟的怀里,静静的感受他的心跳。

    “南哥,能告诉我吗?你爱上了谁?”

    “我也不知道。”

    “是苏觉吗?”

    沉默。许久贺南烟才幽幽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爱一个人已经爱了好久好久,久到海枯石烂都无法改变了。”

    不远处,茗沐拼命的咬住自己的拳头,泪如雨下。

    “我……也是……已经……没有办法……”

    21

    五一节。

    年年药系的盛事:上山采药。

    贺南烟背着沉重的书包,面色阴郁的在陡峭的山麓间前进。他的身后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固执的跟着。

    “为什么苏觉也来采药了?”贺南烟的声音听起来不算好听。

    “他的父亲是学校的老师,保他来见见世面。贺南烟你是班长,多看着他点。”

    责任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跟前。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不想面对他!!!

    贺南烟正胡思乱想着,一回头苏觉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拉住一个后面的同学。“苏觉呢?他跟上来了吗?”

    “咦?刚才还在后面。”同学喊了几声。没有人回答。

    莫名其妙。贺南烟在心中咒骂着。但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你们先上,我回去看看。”贺南烟让过继续前进的同学,沿原路返回去找人。“苏觉,苏觉。听得到吗?”贺南烟一边下坡一边喊。

    没有人回答。他的心跳的很快。

    不对。这里是刚才自己还回头看的地方。苏觉至少已经上到这里了。但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有看见?贺南烟扶住一根树干喘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太阳|岤突突的跳着,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是什么?好象曾经有过这样的景象,失去了什么?害怕失去什么?

    下面的一丛灌木动了动。贺南烟定了定神。依稀看见一角白色的衣衫。“苏觉!是不是你在下面?苏觉!”

    灌木又动了动。一个细微的声音飘了过来。“你别下来,我很快就上去了。”

    是他。贺南烟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奇怪,知道他在应该是轻松,为什么感觉是空?

    是他。来不及想清楚。贺南烟扶着树枝草根向下爬去。“贺南烟,你别下来,我能上去的。”苏觉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着急。他大概已经看见了贺南烟的举动。

    冒失的举动。贺南烟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太阳|岤依然突突的跳着,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行动了。也许——他受伤了——

    带着泥土和石块,贺南烟连滚带爬的来到了苏觉的身边。苏觉苍白着脸转过头去:“不是告诉你我很快就能上去吗?你怎么这么冒失。”

    贺南烟不说话,走过去戳了一下苏觉的脚腕——后者身体一颤,面如金纸。“你是说用这样的脚?”贺南烟放下书包,拿出包里的急救用品,小心的给苏觉包扎。偶尔的抬头,苏觉依然脸冲着旁边,依稀可以看见他倔强的咬着唇。

    “为什么要跟来?”贺南烟手下不停,轻轻的问道。

    苏觉咬咬唇。“愿望。”

    “谁的愿望?你父亲的?还是你的?”

    苏觉不说话了。粗鲁的把脚移开。

    好在也包扎的差不多了。贺南烟直起身,看了看上面。“我大概是没有办法带着一个伤员爬上去,找找别的路吧。”他开始左右探路。

    苏觉一阵激动,高声说:“本来这里就不需要你!你走吧。我肯定能很快追上来。你在这里只会成为我的负累!”

    贺南烟认真的看着他:“你说,谁是谁的负累?”

    “你!”苏觉不假思索的说。

    贺南烟哈哈一笑,不再去理会苏觉的怪脾气,探路去了。

    “牛脾气,五千年了都不改。”苏觉恨恨的说。如果他不下来,大概现在自己已经疗好了伤跟上大部队了吧。偏偏有人多事!苏觉看看包扎的地方。“多此一举。”他再一次说。

    奇怪?既然是多此一举,刚才为什么不阻止他?现在又不想拆开它?苏觉怔怔的望着自己的脚踝,有点神情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贺南烟回来了。脸上居然是兴奋的表情。“我看过了,这是一个山谷,旁边有一条山涧,地势比较开阔。我们可以到那里去落脚。”

    苏觉不做声。扶着树干站起来。好痛!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忘记了用神力替自己疗伤?至少现在不至于在他的面前站都站不住?

    贺南烟看着他的窘态,莫不做声的走上前。一把拦腰抱起他来。

    “快……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苏觉面红过耳,激烈的挣扎着。

    “我抱你很快就能到,我扶着你走至少要多半个小时才能到,赶上队伍还要再推一天——如果你体贴我的苦心的话,就拜托现在安静点。”贺南烟不再理会苏觉的犹豫,甩开大步走了过去。

    为什么就用了这么强硬的手段?贺南烟自己心里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他不是一个喜欢强迫人的人,他有着出了名的好脾气。但现在就是不想松手——他的身子好轻。贺南烟恍惚的想。一点都不象有那种身高的人。好想……好想……就这样……一直抱着……轻……生生世世……分离……

    心跳都快没有了——

    跃动的火光,闪烁着人的脸,有一点点不清楚。

    苏觉不说话,抱着膝坐着,把身体卷成小团,只露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火光。

    贺南烟在山涧里洗了个澡。一边用衣服擦头发,一边对苏觉说:“那水是温泉耶,你不去洗洗?”

    苏觉低下头,将手边的枯枝扔进火堆。

    找了块舒服的地方躺下,又看了看苏觉。“瑜珈的姿势累不累?上这边躺下吧。估计要好几天才有人来救我们。”

    依然没回音。

    烂脾气!贺南烟暗中咒骂。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吸引,还吻了他救了他,看来病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天生的劳碌命受虐狂。

    贺南烟抬头默默的看着星空。在山上看星星真是不错,虽然被树木遮挡看不见星空的全貌,但也正因为如此,星空不那么单调不那么满满的,倒平添了许多想象的空间。

    好象——

    什么时候——很多年前——

    也陪人——这么看过星空——

    “苏觉。”贺南烟喃喃道,“你有没有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好象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苏觉微微一颤,缓缓的扭头看他。

    “感觉好象是遥远的古代……不……更遥远……当人,还属于自然的时候……”

    “奇怪。”贺南烟笑了,“感觉自己象是活了好久好久的人,象这个世界都是我创造的……我的……世界……”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你创造的。”

    “咦?”

    贺南烟回转头。苏觉怎么也跟着自己发疯了?他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那种神情不象是一个17岁的少年所应该拥有的?高贵……淡雅……目空一切……

    想要的……

    贺南烟支起半边身子,笑着说:“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你真的只有17岁吗?”

    渴望的……

    “那你希望我是多少岁?”苏觉反问他。

    希望吗?贺南烟又有些恍惚。不知道……希望你活的和我一样长……也将活的一样长……

    追求的……

    突然的一阵刺痛——击碎了所有真实的、不真实的梦与现实——他忍住痛从右腿上拔下一个东西来——是一条毒蛇!

    又是蛇。贺南烟心中苦笑着。怎么中彩票没有这么高的几率——等等——我被蛇咬过吗——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觉?

    正在他发怔的时候,一个人影扑了过来,一把打掉他手中的毒蛇,用石头拍死。“贺南烟!你有没有事!贺南烟!你快回答我!”

    最后看了一眼苏觉,说了最后一句话,露出最后一个苦笑:“我的急救包里好象没有治蛇毒的药……”

    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有幽默感。

    “我不会让你死的……”

    是谁在说话?声音好远——又好象很近——费力的睁开眼睛,想看清楚那个在蛇毒面前不可一世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好讨厌!

    “小影……”呻吟出声。声音也不象自己的。

    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说。

    我相信啊。只要是你在。拼命想看清楚,再看清楚。也许就不会再消失掉。他的面容……清瘦的面容……还有……眉间闪烁的……青莲……

    “……轩辕……”他低声的唤着。声声的。

    22

    感觉过了好几个世纪,或者说,是好几千年。

    各种记忆分踏而来,结合着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空。

    差点以为自己就醒不过来了,因为记忆是那样的沉重,几乎让他失去了自我。然而又醒了过来,因为现世还有牵挂的人。

    依然是蓝的天,碧的云。幽幽南山风,卷起山花烂漫。

    贺南烟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不禁露出一丝笑来。如果缔娜在身边,又要说他不象17岁的少年。

    他本来就不是17岁的少年。她也不是17岁的女子。

    “轩辕……”口中轻轻的呼出这个名字,反复的咀嚼着,仿佛能口齿盈香。左右看了看,那个清丽的人儿却不在附近。

    “难道……又逃了……”目光闪动,带着笑站起身来。缓缓走动着。这个身体还比较别扭,不习惯的移动着。神农心想,一会儿见到他的时候,可不要也这么别扭的扭动着。

    分花拂叶,前方隐隐有烟雾笼罩。神农知道,这是昨天的山涧,有徐徐的温泉水,可以洗尽劳累。

    依稀可以听见泼水的声音。蒸腾的热气却让人只能遐思不能看见——正因为是遐思,又更加的诱人起来。

    ——

    轩辕静静的将自己浸泡在温水中,时不时将泉水浇在自己的脸上。清醒吗?不,不清醒。事实上从昨天晚上贺南烟被毒蛇咬伤,自己就不再冷静了。其实凭自己的实力,就算不用神力,解决小小的蛇毒也是不在话下。但就是紧张,紧张的,几乎要把这座山给移平了。好不冷静的自己,五千年来竟不曾有过。

    “真傻。”轩辕冷冷的笑着,接着把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或许,我需要的不是温暖,而且冷静。”轩辕的脸上青青白白,他伸出一只手,点出一片刺寒。

    “不会吧。我昨天来的时候还是温泉,怎么现在变寒泉了?”浓雾后面有声音传来,样子却看不清楚。

    轩辕的身体却轻轻的抖了起来。他知道——不是因为寒冷。

    浓雾更大了,水也更热——

    “贺南烟?是你吗?”轩辕站起来,伸手去够声音的来处。

    就这样被捉住了,又这样跌进了一个怀抱里。赤裸相对。

    轩辕羞红了脸。“贺南烟,你刚醒,不适合洗温泉。”

    又笑了,为他脸上掩不住的红晕。手一紧,进一步把他拉进怀里。“但是,我认为,现在的你比较坦诚,不会用假话来骗我。”

    ?

    轩辕抬头看他。贺南烟不会这样说话的。毕竟是17岁的少年,羞涩和腼腆会把心掩藏的好好的。轩辕正要询问,忽然一只手指封住了口:“嘘。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

    手指灵巧的离开了诱惑的红唇,来到了凌乱的发迹。拨开润湿的长发,露出细长的,湿湿的眼睛。而这双眼睛正用一种迷惑不解的神情望着他,幽幽的蓝光几乎要望进他的灵魂。

    不,不要,至少现在还不要。

    迅速的移动视线,转向他秀挺的浓眉,清减的双颊,修长的颈项,单薄的前胸。不自禁,被浓雾迷了眼睛,润湿一片:“为什么,那时候我竟然没有好好的看过你。”

    “贺南烟……”

    宽厚的手掌拂上了面颊:“五千年了,你还是那番的清减,竟不曾变过。”

    身体巨震。轩辕的神志摇摇欲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轩辕,你等了五千年,等我来爱上你——真……难为你了……”

    轩辕突然转身。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单薄的双肩不停的颤动。

    神农没有打扰他。事实上他也是心情巨荡,情难自已。

    轩辕又回过身来,不说话,木着一张脸看着神农。然后,举起双手,拉扯神农的脸——还是不说话,泪却一滴一滴的敲落下来。

    神农任由轩辕把他的脸捏成任何形状,专注的一再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真好。你什么都想起来了。”轩辕带泪的脸上笑起来如月光辉。

    “真好,终于……决定不再忘却了……”

    神农一把把轩辕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仿佛是要把两个人的灵魂紧紧的相连,揉在一起,缠绕,拧紧,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轩辕……”几乎的,呻吟着。

    “是我。”

    “轩辕。”

    “……”

    “轩辕。轩辕……”

    “好了,不要一再的重复了。”

    “轩辕轩辕轩辕轩辕!”

    “……”

    “你叫吧……”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而不是黄帝……”

    到两人回到采药部队的时候,为了减少麻烦,将时空偷偷的倒流。一两天的时间,所有的担心和责备,就都没有了。

    神农偷偷的在轩辕的背后说:“早知道你会采用这样的方法,就在那个地方多呆两天,吃饱了再回来。”

    轩辕脸上一片红晕。转了头不睬他。

    神农呵呵的笑着,心中满是柔情蜜意。

    铭沐悄悄的看着。也——只能是,看着。

    一边爬山,一边小声的对神农说:“回去以后,我找个借口搬去你处。”

    神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是真的吗?我没想到你这么主动?”

    “胡想些什么。”轩辕横了他一眼。眼睛望向别处。“我只是想,这一世不能白活。如果你在身边的话,事情会容易很多。”

    神农笑了,捏了捏他的手。“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赞成。”

    “是吗?”轩辕拔起路边的一颗黄芪。

    “如果我要求最初的约定呢?”

    淡淡的。象无心之谈。

    然而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无法平淡的去对待它。

    神农停住了。

    然后他继续挖药材。

    “好。”

    这次是轩辕停住了。他直起身,目光深深的望向神农。

    “我是说,我想听着你的草叶子,注一辈子的医书。”

    “嗯。”毫不犹豫。

    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轩辕猛地低下身去,他拼命去锄一株植物,哪怕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而在他的身边,轻轻脆脆的草叶子,已经响了起来。

    23

    两人约定好,独处的时候,可以叫互相最初的名字。而在人前,还是贺南烟和苏觉妥当。

    如果有人听见他们互称轩辕神农,大概能吓死。

    贺南烟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看见铭沐从房间里出来。

    有一些尴尬,在知道某些事后。

    “我来找苏觉的。”倒是铭沐显的大方。

    “好啊。他在吗?”贺南烟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嗯。里面。”

    “再坐会儿吧,你最近也不常来了。”

    “不了。”铭沐笑笑,“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也该走了。”

    “……”

    “不是因为我吧。”

    “怎么会?你多虑了……”

    又笑笑……“已经,不再难过了。”

    声音飘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消失了。

    贺南烟在脑子里打了一个问号。铭沐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贺南烟注意到,他一直没有认真的看向自己。

    也许,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

    他走进屋,放下了书包。看见苏觉就坐在床前的位子百~万\小!说。

    “我刚才在门口看见铭沐,他说是来找你的。”

    苏觉放下书。“他是来找我的。”

    “奇怪,他找你什么事。不是来向你寻仇吧?”

    苏觉不说话。许久他才幽幽叹道:“他是来让我消除他的记忆。”

    贺南烟身子一震,呆呆的看着他。“怎么消?他跟了我五千年。”

    “是的。把五千年的记忆都消了,从此——做一个普通人。”

    贺南烟突然觉得心空了一块。

    “族长……族长……”少年轻快的笑声,脚步声嗒嗒的跟在身后,“最崇拜族长了!”

    于是抱起他,抛向空中。他的背后,是一片蓝蓝的天。

    “你做到了?”怔怔的问。

    “没有。”苏觉看向他,“我拒绝了。”

    贺南烟重新看向他。“为什么不?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只是,有一点伤心罢了——长痛不如短痛。

    “我告诉他。爱一个人不可耻,可耻的是爱过了还不敢承认。”

    “我想,我受过的痛,不想再让别人尝试了。”

    “……”

    “轩辕,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觉得我傻,觉得我痴,觉得我神经怪怪的……”

    “不。”

    “为什么,我只爱了你五千年?”

    “……”

    “为什么,没有在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前就相遇?”

    “……”

    苏觉又捧起了书,脸上是激|情后的风淡云轻。

    “你如果愿意,可以爱我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时间长着呢。”

    一下子就决定了。一万年,十万年,一亿年……时间浩如烟渺,人的一生,一生的一生,万生,万万生……简简单单的就决定了。感觉,时间并不曾存在过。

    ――————————

    神仙就是有这样的权利。

    长生不老用来做什么?用来爱一个人。

    证明“除却巫山不是云”。

    “唉,只有28岁啊,人的一生真短。”

    “怎么?后悔了,谁让你当初对我不理不睬的?”

    轻轻的搂过苏觉,去看他面前的书。

    “真后悔。17年任性的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现在想补了,只觉得时间不够。”

    “后悔没早遇上我吧。看我,就学的十分的踏实。”

    “是——只用你炎帝的十万分之一的大脑,就可以学好你想学的任何一门了。”

    贺南烟笑笑。“怎么?嫉妒了?我学的全面是事实的。”

    “有点。”苏觉吸吸鼻子。

    真纯。仿佛是悠悠的远古,林间那个的象水晶一般的孩子。

    “傻子。你没有想一想。我把中药学的那么好,是为了谁?”贺南烟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故意不去理睬苏觉若有所思的目光。

    “对哦,你应该去国家青年政治学院的。”

    “是啊,现实里,我想要天下,也是我的。”贺南烟一把抱住苏觉,眼睛里全是笑意,“怎么样,干脆我毕业后去考公务员,挣个大大的出身。”

    “好啊。那是你的自由。”苏觉淡淡的说。

    “生气了?”

    “没有。我——不会再为这种事——同你生气了。”

    最初的隔阂。一错再错。一忘在忘。

    几乎迷失了自己,去强调一些任性的东西。

    贺南烟心中一荡。紧紧握住苏觉的手。“轩辕。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你一定要听清楚了——我,爱你。也爱天下。保护这个天下,是为了让你,能够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喜欢你,也喜欢天下。保护天下是为了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苏觉久久的看着贺南烟,直到两个人的眼睛,都被一种叫感情的东西给充满了。

    苏觉满足的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现在我死了,也算是甘心了。”

    贺南烟手一紧。“怎么能死?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你的一亿年后,都是我的。”

    苏觉笑了。月似的少年。

    “好。”苏觉深深的吸了口气,反握住贺南烟的手,“我也有句心里话一定要告诉你。”

    我以前是不懂事,强迫你朝着我的意愿活着。其实这才是自私的表现。

    你放手去做喜欢做的事情吧。只要你还是你。

    苏觉又深深的吸了口气,连同字句一点一点缓缓的吐出来:“你不必成为我一样的人,正如我也不能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24

    你不必成为我一样的人,正如我也不能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只为这一句话,死又如何?

    也正因为有了这句话,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不喜欢的事情。

    然而又不是不喜欢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

    时间很快又很慢。转眼三年过去了,到贺南烟实习的时候,他主动要求去学校的药学实验室实习。

    他悄悄的告诉苏觉,已经同学校的老师联系好了,他可以随便的使用药学实验室的器材。

    要在28岁之前,至少完全一个心愿——研究出一个中药的一类新药,然后带着它走向世界。

    苏觉只点了点头。不置其否。

    然而在下一个周一的晚上,当贺南烟打开药学实验室的门时,却发现苏觉已经在里面干开了。

    “为什么?你的实习也很忙的。”

    “你知道我应付的了。”

    “可是……”

    “别可是了。”苏觉转过身来,凝视着自己,“我想过了,那么多次为我而转世陪伴在我的身边。这一世,我只想完成你的愿望。”

    贺南烟觉得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使得他只能用眼睛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如果你选择去当国家领导人,我也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哪怕只能是守护。”

    “……”

    苏觉转过身。

    “更何况,你的选择本来就是我所希望的那样。当我的手指被草药的熏香溢满的时候,我感觉是回到了遥远的古代,你固执的去尝不知名的草药。而我,就一直跟在你的身后,随时准备着用我的医术来挽救你的生命。”

    “……”

    苏觉突然醒悟似的笑了:“你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堂堂的炎帝,大概不喜欢我提这些陈年旧事吧……”

    “说。”

    “嗯?”

    “继续说下去。”

    “……”

    “让我感觉,你对我有多重要。”

    “……”

    “让我也感觉,我对你有多重要……”

    “苏觉!苏觉!”贺南烟以一种不常有的兴奋语气跑了进来。

    苏觉正坐在窗前看什么,见他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也是大感意外,不禁放了手中的东西,微笑着看着他:“什么好事,能劳动我们的神农炎帝如此失态?”

    “我刚从系里出来,老师告诉我,我保送研究生了。”

    这次苏觉是真的笑了。“就这件事?大家都应该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是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好高兴。其实,做一个平凡的人类也很不错的,有平凡的幸福。”贺南烟微笑的说。

    苏觉捂着嘴咯咯的笑:“拜托。不要用那么感慨的语言。你是凡人吗?要取得你那样的成绩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吗?”

    贺南烟脸一红,故意咬牙切齿的说:“瞧我把你惯的,是越来越伶牙俐齿的了。取笑我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等——我认错不行吗——”

    “来不及了……”

    好一阵子屋子里没有了声音。

    月光淡淡的照了进来。

    这样的寂静的美丽,会让人觉得不真实。

    “轩辕。”

    “嗯?”

    “知道吗?今天我是真的高兴。”

    “……”

    “你是一定会保送研究生的。在未来的时间里,我想和你都在这个学校里。”

    “……”

    “如果我毕业了,你保研了——我会觉得不安,觉得——对不起你的期待。”

    “你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我说的是真的。”

    “……”

    “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与我比肩而立。”

    “那个人就是你。”

    神农。

    炎帝。

    25end

    现在,贺南烟是真真正正的觉得着急了。

    此刻他站在法国巴黎浩大的飞机场里。他的身边,是他和他的行李。而行李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他25岁。

    他也25岁。

    他的25岁,有一个一类新药,一个二类新药在世界范围内公开出售。每年创造的产值,都要用数十亿计。而贺南烟,就成了世界上,最年轻的亿万富翁之一。

    他的25岁,解释了基础理论中经脉学的生物学基础。获得了国家科学研究一等奖。有两篇论文,上了美国的《自然》杂志——现在,是世界中医药组织给苏觉来函,要求他作为课题人参加在法国举行的的世界中医药研究大会。据说这次大会盛况空前——这大概还要拜贺南烟的中药新药所赐——全世界都开始重视中医了。

    既然苏觉要来。贺南烟就一定也会到。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焦不离孟。

    之前得到了消息。贺南烟就高高兴兴的捧起法语书学了起来。凭他的智慧,一两个月里面学会基本对话绝对不成问题。苏觉看他兴趣高昂的好像比自己还上心,也只是笑笑由他去了,自己却依然沉浸在中医治癌的课题中拔不出来。

    “我说轩辕,你要研究课题不在这一时吧。马上就要去法国了,你不需要恶补一下法语吗?”

    “通知上说,大会发言是用英语。”苏觉在计算机面前分析资料,头都没有抬一下。

    “但是,你要生活呀,要坐车要买东西,学会法语不更方便?再说对你又不会很难。”

    苏觉终于把视线从计算机上移开,凝视着贺南烟。

    “不是有你了吗?我还用学吗?”

    “我只是陪你去的。主角还是你。万一——在大街上失散了怎么办?”

    苏觉久久的注视着他。“五千年了。你不会把我弄丢的。”

    又觉得轻飘飘的。忘记了自己的坚持。为他的断决和肯定。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

    刚下飞机,贺南烟去拿行李,回过头来。苏觉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贺南烟无端的害怕起来。难道一直是梦,现在梦就要结束了?

    心急如焚。竟忘了用神力去探测苏觉的所在。只盲目的找着,在人山人海中,咫尺天涯。

    “苏觉!苏觉!”

    人们纷纷回头看他。高大俊美的中国男子在这异国他乡可不多见。

    又不停的问:“有没有看见一个中国的男子。二十多岁,长得很好。”

    摇摇头。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