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心也得回门,可回的门却有些不同寻常——据叶无期说,他们的父母被皇帝斩了,所以她无门可回,只乘了马车往葬他们二人的地方祭拜了一番,算是告诉叶家父母,她嫁给上官云影了。
说起回门这事了,管家曾缺心眼儿地问叶一心,“侧王妃怎么不回魔窟回门?”
他问这句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猫出嫁了,难道不应该带王爷回去拜见一下师父吗?
管家问得实在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可叶一心当场却是白了一白小脸儿,手中握着的书卷,顿时便掉了。
其时,上官云影正临窗泼墨,窗户故意开着,一双凤眼却总往叶一心的身上瞟。
陡然见她失态如此,虽没听清管家同她说了些什么,但想也知道该不是什么好听的,他不由抬眼怒瞪管家,厉斥。
“退下!”
管家讪讪地摸鼻退下,结果当天下午,就看到叶一心盯着假山看的眼神,更灼热了。
当晚,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风波。
晚膳后,按照惯例,王爷通常会亲自陪侧王妃去沐浴的,可今日王爷有客——京城中的首富、前太傅大人听说七王爷娶妾,特意登门来恭贺——故而上官云影抽不开身,便吩咐瑶雪转告侧王妃,要么等着他,要么先自行去洗吧。
瑶雪把这话转告侧王妃之后,回禀王爷说,“侧王妃应下了,说让您先忙,她等着您呢。”
上官云影一听这句,心头只觉一暖,弧度清好的唇角不由得就翘起来了。
他正觉窝心,就听一旁陪坐的前太傅大人拱手贺道,“恭喜王爷娶得爱妾!如此知冷知热体贴知心的女子,哪里求呢?”
上官云影心里高兴,高兴得直冒泡泡,面上却故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她还小,顽皮着呢。”
结果,侧王妃真的就顽皮了一下。
上官云影堪堪送走前太傅大人,从正厅里出来,迎面便遇到了慌慌张张、面无人色的管家。
管家边跑边道,“小猫……呸,侧王妃她,她撞假山了!”
又是一夜鸡飞狗跳。
叶一心瘫在榻子上面,额头上有鸡蛋大一个包,淤青可怖,小脸惨白惨白的。
她还晕着。
上官云影黑着一整张脸,磨着牙,“怎么回事?”
管家身子猛一哆嗦,推了推瑶雪。
瑶雪斗着胆子上前,颤着声儿报说,“是,是这样的……侧王妃她,她说等王爷一同沐浴之后,便将属下挥退了,属下谨记王爷的嘱咐,要时时看着她,便在门口守着,可,可侧王妃她将灯吹了,属下以为……以为她先睡下了……”
“所以你便离开了?”
上官云影眯眸,咬牙。
瑶雪身子一颤,面色一白,说不出话。
是默认了。
上官云影冷笑,“清羽!”
一袭黑衣的男人从暗影里走出,看了看瑶雪,又看了看上官云影,他低头,恭敬地道,“瑶雪办事不利,属下这就惩罚。”
抬手一拎,拽着瑶雪的衣领子,出去了。
上官云影抿唇盯着昏迷不醒的叶一心,他定定将她看了片刻,越看就越是窝火,攥了攥拳,他沉声问,“御医怎么说?”
管家哆嗦,“说说侧王妃并无大碍,只是撞了一下,有有些狠。得得等醒了之后,才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落下……”
上官云影一听那句“有些狠”,脸色顿时便变了,他拳头一攥,一拳捶在床榻上面,恨声怒说,“这下倒是不嫌疼了!”
管家哆嗦,“主子息怒息怒”
上官云影的怒气哪有那么好息?
他守了叶一心足足一夜,一整夜脸色都是又黑又臭的。
管家守在门外,依稀听到他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地说,“同我好就那么让你讨厌?恨不得去死才成么?”
他的语气既恼火,又无奈,还夹杂着那么一丝寥落。
管家在门外站着,久久站着,叹了口气。
天刚亮时,京兆尹林锐来七王爷府上玩儿,上官云影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他赶出府去。
林锐直叫迁怒,迁怒,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他厚着脸皮在叶一心的房里转了一圈,将叶一心的情形大致看了,摇着折扇,一脸“我很懂”的模样对上官云影说,“依下官看来,小心心那副样子……怕也未必就一定是要寻死吧?”
上官云影忙乎了一夜,终于喝了口茶,闻声动作一顿,眸色一动,抬眼看他。
林锐立刻合起折扇谄媚笑道,“王爷想啊,小心心若真心是想寻死的话,还愁没有法子吗?”
上官云影讨厌那个“死”字,秀丽的眉尖不由得蹙了一下。
林锐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合起的折扇在指端转了个圈儿,指向窗外,林锐挑一挑眉,续说,“就不说别的了,您的府上有湖、有塔,从哪里跳下去,不都是必死无疑,干脆利落?”
上官云影哼了一声,面色却总算略略好些。
他瞥了床榻上那仍昏迷不醒的少女一眼,嗓音里依旧漾着几分怒气,问林锐,“那你说,她是图个什么?”
心底想着,若只是怄气什么的,他便不同她计较了。
谁想林锐摸摸鼻子,看看昏迷的叶一心,又看看恼火的七王爷,讪讪,“下官可不敢说”
上官云影转眼,看他,眼神冷锐,就像淬进了冰粒子似的。
林锐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她,她不求死,怕是……怕是要求个头昏失忆什么的吧!”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又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上官云影浑身震了一震,恍然大悟:她……她不求死,她只是要忘了他?!
这一认知如同一根凶狠凌厉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了上官云影的心窝,他漆黑的凤眼眯了一眯,拳头紧攥,恶狠狠地瞪着昏迷少女看了一眼,朝林锐道,“迦冥呢?你还没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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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v044】心如刀割
林锐正了脸色,答道,“具体的没跟踪到,只见他进了平西侯的领地,便没踪影了。”
上官云影怒气顿消,皱了皱眉,“五叔?”
“嗯。”林锐“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先是觑了觑床榻上的少女,见她依旧昏迷着,他放了心,却依旧将声音压低了一些,神神秘秘地说,“平西侯是尚越出了名的闲散侯爷,又是您与当今圣上的小叔,他的名号在那里摆着,即便是你我的人,也不便越齐州一步。”
上官云影皱眉,齐州是平西侯的领地不假,只是,“迦冥去齐州作甚?”
“鬼知道汊”
林锐耸肩,意味深长地瞥了床榻上的少女一眼,他笑了笑,别有深意地对上官云影道,“会不会……与侧王妃有关?”
上官云影面色窒了一下。
林锐眼见对方面色不豫,立马笑道,“玩笑,玩笑。王爷陪着侧王妃,下官先撤?朕”
林锐在撤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平西侯的领地与西延毗邻,所以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平西侯也就成了朝廷不可不尊重的官员。迦冥既然在齐州境内……怕是不好轻易动他。”
林锐走后,上官云影沉默了片刻。
晨光绰约的房间内,他唤出暗卫,低低地嘱咐了两句什么,暗卫点头,鬼魅一般地闪身走了。
齐州么?
齐州……西延……
迦冥为什么会去齐州,林锐不明白,上官云影却是明白的。
低头看了看床榻上仍旧处于昏迷之中的少女,上官云影冷冷地勾了勾唇,眉眼间依稀划过一抹厉色——一幅破画而已,他要把它截回来,送给她么?
修长手掌霍然间攥成了拳,迦冥,你休想再勾引她!
叶一心在当天中午醒了。
醒后她沉默了片刻,大约是在感知自己是否失忆了,片刻后,她露出一脸的失望。
正要叹气,就听耳畔传来冷冷一句,“吃药!”
她转过脸,看到那双凤眼,以及那张俊美阴郁的脸孔,她瞬间就死心了。
——果真没失忆,她还记得他。
叶一心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上官云影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生硬地喂她喝着药,他冷冷地说,“你即便不想见我,也不必寻死觅活,我过了今日便走了。”
叶一心愣了一下,走?
去哪?
去西延。
皇帝下了命令,古月堡卖出去的那幅画,他很想要,责令上官云影无论如何都要给他抢回来。
上官云影从来没有违逆过皇帝的意思,这一次,也是一样。
当晚,是最后一顿晚膳,明日一早,上官云影便启程出发。
席间,最得上官云影宠爱的侍女碧柔,负责为上官云影布菜,她不时体贴温柔地说些知己的话,上官云影虽面无表情,但并未把她推开,只是偶尔会拿眼角扫叶一心一下。
叶一心木头似的坐着,她面无表情地夹菜,吃菜,然后眼看着碧柔当着众人的面儿,俯身凑近上官云影的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管家看得眉角直跳,直拿眼角瞧叶一心,叶一心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又抿了一口甜汤,她将碗筷放下,二话不说地起身便走了。
没想到那碧柔竟然会追到房间里来——
碧柔碧柔,一身碧衣,却丝毫都不温柔。
她倚门而站,挑着眼角看屋内正对桌发呆的叶一心,娇笑着说,“侧王妃还没睡么?”
口中唤着侧王妃,语气里却是连一丝尊敬也没有的。叶一心抬眼淡淡看她,语气冷漠,“姑娘有事?”
阖府上下都叫碧柔“姑娘”,据说这丫头之所以比别人更得上官云影的欢喜,是仗着那张脸——倒不是说她长得有多么好看,而是……
她与莲音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想到莲音,再看着面前的碧柔,再想到自己那荒唐而又无奈的一夜,叶一心禁不住便想冷笑了。
——于他而言,她果然只是一具新鲜的身子罢了!
碧柔眉眼深深地瞥了叶一心一眼,有些不屑,有些挑衅,又有些故意地说,“碧柔来是想要问问,侧王妃今夜……可要侍寝?”
叶一心冷笑,“怎的?”
碧柔用纤细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刻意做出一脸的娇羞,她小小声道,“王爷,王爷明日不是要远行了么?碧柔想着,若是……若是侧王妃今夜不侍寝的话,碧柔就……就……”
她没再“就”出来什么,但叶一心也已然懂了——自打大婚之后,自打那次之后,上官云影虽再没像那一回那般碰过她的身子,但他夜夜揽她入眠,从未在别处宿过。
碧柔她,怕是春闺寂寞了吧?
难怪今日会在席间做出偷吻的举措。
一双碧色眸儿清清冷冷的,叶一心冷眼瞧着碧柔,本想冷笑,却忍住了。她挑一挑眉,无所谓地说,“去吧。”
碧柔先是一怔,再是一喜,福了福身,欢欢喜喜地走了。
叶一心在灯下冷笑了一下。
“侧王妃留步。”
王府正门,被人拦住,叶一心冷着脸孔,“让开!”
侍卫一脸难色,却也一脸的坚定,他拱拱手,为难地说,“王爷有令,不得放侧王妃出府!”
笑话,他真当自己嫁给他了?
叶一心恼,抬手扬起一股寒风,厉斥,“滚开!”
侍卫被风吹得一凛,却很快又将身形稳住,叶一心定睛看了看,呵,他手中的长枪早就扎进了地里,是上官云影教他这招来防她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人不可能斗得过数十个侍卫,正门走不得,罢了。
叶一心转身朝后院走,后院墙头,瑶衣与清羽齐齐落下,一脸恭敬地说,“请侧王妃回房歇息。”
叶一心终于忍到尽头了。
歇息,好,她歇息!
一手甩了包袱,快步朝庭院走去,回廊重重,她脚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一脚将门踹开,她厉声喝。
“上官云影!”
屋内局势很奇特——上官云影在榻子上坐着,碧柔在地上跪着,上官云影脸色很差,碧柔俏脸皱着,梨花带雨,哭得正厉害着。
叶一心只瞥了他们一眼,快步走近,一把揪住了绯衣男人的领口,她恶狠狠说,“你别欺人太甚了!”
男人像是苦笑了一下,却只有一下。紧接着,他抬眼看她,面容俊美,眼神却寥落,竭力保持着冷漠高傲的姿态,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果真是要走么?”
废话!
叶一心冷笑,劈手甩开了他的身子,她快步走近书桌,抓起狼毫蘸墨,又扯了一张宣纸,劈头盖脸地丢到上官云影的跟前儿。
“快休了我!”
碧柔哭得正眼睛红肿,完全被吓呆了。
上官云影面不改色地坐着,任宣纸从俊脸颊畔滑落,他掀睫看叶一心,一声冷笑。
“你休想。”
叶一心气得咬牙。
低头看碧柔哭得讨厌,一脚将她踹翻,叶一心怒不可遏地说,“睡也睡了,玩也玩过,吃亏的总归不会是你,你还想怎样?!上官云影,你,你……你若是不肯休我,我,我今日就把你阉了!”
袖间闪出一把匕首,叶一心一把抓住,二话不说地就朝上官云影的身子扑过去了。
碧柔脸色一变,尖叫一声“王爷”,话音未落,便合身扑了上来。
却在即将靠近上官云影的时候,被他一脚踹开——
他胳膊一抬,狠狠拽住叶一心的手腕,任由削铁如泥的匕首转了方向,将自己的手臂划破。
鲜血四溅,他毫不理会,身子一翻,用力将她压在身下。他低声喝,“阿叶!”
全世界只有他叫她阿叶。
身子受制,脸颊上方半寸的距离便是男人放大了的俊脸,眼看他眉眼阴郁,一张脸孔几乎要狰狞了,叶一心终于愣了一下。
上官云影逼近她的脸孔,鼻尖紧贴着鼻尖,黑眸对着碧眼,他宛若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喘着气,瞪着她,目眦欲裂地说,“我就是要你,一辈子都想要你,有能耐,你今日便把我杀了!”
话音落,没有犹豫,他抬手震碎她身上的衣衫,挺身刺入她干涸的甬道那一刻,照着她嫣红的唇瓣,狠狠咬下!
【没错儿,七爷又用强了……】
第一卷【v045】死在她身上!
碧柔披头散发,目瞪口呆,完完全全被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呆了。
那个男人,那个四年来次次都要自己恬不知耻去取悦才会看她一眼的男人,竟然、竟然一脸慌乱地抱紧那个女人,竟然张皇失措地进入那个女人,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他生怕她会跑了?!
她难以置信,一脸错愕地瘫坐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不是没有心的么汊?
他的心,不是早在四年前、他喜欢的女人嫁入宫门那夜,便死了么?
他不是不喜欢任何女人的么?
他不是不在乎任何女人的么朕?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死死箍着那个女人,不肯放手呢?!
瞳孔上倒映出的,是男人狠狠在女人身上挺动的场景,耳朵里听见的,是男人压抑如兽类般浓重的喘息,碧柔眼睁睁地看着,也亲耳听着,听着他在那个面孔惨白的女人耳畔,低低的,发狠的说着。
“谁让你先来招惹我的!你招惹了我,你引诱了我,你蛊惑了我,你……你就该对我一辈子负责!”
他贪恋她给的一辈子么?
他贪恋她的身子么?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今夜主动来自荐枕席,主动来与他交合,他却不要,却一脸嫌恶地一脚踹开了她?!
碧柔不甘,不甘极了,一双眸儿死死瞪着那对男女抵死般的缠绵,越看她的心脏就越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紧攥一般!
她恨,她恨,她恨极了!
眼角扫到那个女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眼见她被他撞得几乎要失声了,她眸色一亮,想也不想地便爬起了身,奔跑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
厉喝一声,“你去死吧!”,她抬手便朝她的胸口用力扎下!
“噗!”
利刃刺入肌肤,鲜血喷涌而出,直直喷射到碧柔的脸面上来了。
鲜血温热,血腥,她想要笑,得手了,她得手了!却在注意到匕首刺入的对象那刻,浑身都僵住了——
是他……是他!
他几时把她的身子翻转到自己的身下?!
利刃深深扎入背脊,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碧柔呆了,彻底呆了,她丢了匕首,“哐啷”一声,利刃坠落在地,她步步趔趄,步步后退,一张脸彻底没了人色。
碧柔白着脸,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
忽然间,她抬起手,捂住脸,凄厉无比地惨叫一声,“啊——”
转身飞跑进浓重如墨的夜色。
上官云影不动了。
他终于不再动了。
火热滚烫的男根,深深埋入她的体内,几乎要把她给撕裂。
他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体贴,每一次撞击都像是要把她给撞碎,每一次啃咬都恨不得把她吞下,他第二次刺进了她的体内,将她的尊严彻底践踏在脚底下!
她恨他,她当然恨他!
她恨他明明不喜欢她,却要娶她为妾!
她恨他明明不喜欢她,却把她的身子破了!
她恨他明明不喜欢她,却一次又一次地要她!
她恨他明明不喜欢她,却霸着她不许她离开他!
她恨他,她当然恨他!
可是此刻,此刻,他的利刃埋在她的身体里面,她的利刃扎在他后背上,血液如泉涌般喷了出来……
她是有看到碧柔刺向她的那一刀的,可他把她翻转了过来,他用背挨了那一刀,然后身子一沉,更加用力地压住她,也更加用力地进入她……两个人同时逸出难耐的呻吟,紧接着,他细细密密地吻她。
他一边吻,一边笑着。
他用一种很苍白虚弱的笑容,衔着她的嘴唇,低低地说,“倘若我今日死了,你,你……”
你什么,他没再说出来了,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最后,终于,他面孔惨白,低叹一声,整个人萎顿在她的身上,一动也不再动了。
整个房间,静若坟墓,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
整个房间,气氛凝固,被浓郁扑鼻的血腥气弥漫着……
他的整个背部都是血,温热的血,血液把她的胸口都给染红了。
叶一心瞪大了眼,碧眸仓皇,无神,她死死地看着头顶的华帐,忽然被烛光爆裂的一声“噼啪”脆响晃回了神,她心神一动,面现惊慌,张嘴便开始呼喊。
“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七王府花厅。
“混账!”
皇帝陛下震怒,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叶一心踹翻,寂静花厅之中,他冷笑着道,“七弟自打娶你之后,这府上可曾有消停过?好一个叶一心啊,你倒是有能耐得很!”
叶一心被他一脚踹得趔趄,额头磕上了花盆,当场便渗出了血来。
她抬手擦擦,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
皇帝凝眸逼视着她,见她不喊痛,也毫无反应,不由得冷笑更甚,“呵,你不是刚烈得很么?七弟睡你一次,你便扎他一刀,怎的今日对朕却不敢反抗了?”
叶一心不想解释什么,抬手捂住被磕破的额头,她跪地求道,“民女自知罪孽深重,请陛下责罚。”
“责罚?”皇帝“啪”的一声摔上茶盏盖子,冷冷地骂,“朕如何责罚?七弟昏迷不醒,尚且唤着你的名字,你让朕如何责罚?!”
叶一心霍然抬起眼来,眸光冷锐地看向皇帝,她抿了抿唇,豁出去了,声音很轻地说,“陛下对上官云影怎样,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做戏?”
皇帝先是一怔,再是一恼,抬脚又是狠狠踹在叶一心的身上,他勃然大怒,“朕如何对他,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是轮不到……咳咳……”
叶一心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抬手抹掉唇边的血,她冷冷一笑,“皇帝指我为他的妾室,不早该料到会有这一日了么?”
九五之尊难以掩饰地怔了一下。
叶一心笑,唇边是血,额上也是血,一张绝美无双的脸孔苍白到全无一丝血色,她笑得讥刺,寥落,“陛下想用我来牵制他,怕是大错特错了……”
皇帝怔忡,继而冷笑,“何以见得?”
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索性伸吧。叶一心爬了起来,站起,掸掸自己的衣襟,意味深长地微笑。
“上官云影真正喜欢哪个,陛下不会不知道的。”
皇帝神色一窒,脸色瞬间便更加的不好看了。
叶一心看了看皇帝,又抬眼看了看天色,晨光熹微,天快亮了。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滑落下来的碎发,嫣然一笑,“过家家的游戏,我玩腻了。陛下恕罪,游戏至此结束,我要走了。”
她转身便要离开,步子堪堪一动,身体里尚且残存着的他的液体,顿时便滑了出来……
好羞耻。
浑身如被电击,她的步子忍不住顿了一下。
便听身后那沉默良久的男人突然间出声说,“七弟是死是活,你当真不再管么?”
夹紧了双腿儿,生怕那东西再渗出来,让自己难堪,叶一心冷冷抿唇,没有说话。
皇帝又是默了一默,突然间了然地笑了一声,再开口时,竟然是重新起了另一个话头,他不无得意地问,“七弟你不在乎,那么……迦冥呢?”
叶一心霍然转脸,浑身的肌理都紧绷起来了。
皇帝呲牙一笑,笑容稳操胜券,他挑一挑眉,一脸“我是无赖我怕谁”的模样,优哉游哉地说,“迦冥的灭门之仇,迦冥如今的下落,迦冥是死是活,你,也不在乎了么?”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皇帝都同叶一心说了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叶一心从花厅里步出,脸色很白,脚步虚浮,她抬手撑了撑额,望天——天已经彻底亮了。
脸颊微转,看向回廊正中的那个房间,门口依旧熙熙攘攘,丫鬟婢女和御医个个浓眉紧锁,进进出出,一盆清水端进屋去,一盆血水再端出来……
叶一心面无表情地看着。
“侧王妃……”
瑶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眉间微蹙,既警惕又怀疑地盯着叶一心,她轻轻唤了一句。
叶一心收回视线,瞥了一眼瑶雪。
忽略掉她眸中对她的敌意——上官云影伏在她的身上挨了刀子,如今阖府上下谁不恨她?——她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沐浴。”
双腿间那粘腻的感觉太难受了。
瑶雪怔了一下。
叶一心最后瞥了那个房间一眼,不再停留,转身走了。
瑶雪先是一怔,再是一愣,喃喃,“她……不走了?!”
第一卷【v046】截杀!
“侧王妃,天凉,您抓紧进房间去吧!”
自打沐浴之后,侧王妃便在廊下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已经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了。
瑶雪看着她,想劝她进屋去,心底又不甘,一想到王爷那副血淋淋的模样,就觉得恼她。就那么各自站了有两个时辰,终于,天光一点一点晦暗下来,竟开始飘起雪花了,瑶雪这才不情不愿地嘱咐了一下。
可叶一心没有理她。
半柱香的工夫之后,管家一头一脸的热汗,他忙里抽闲来报说,“王爷虽然没醒,但伤势已经稳定住了,侧王妃不必再担心了!汊”
火红披风的少女总算动了一动,却面色极冷,她转过俏生生的一张脸孔,看向管家,娇媚的面孔死死绷着,声音里头一丝儿起伏也没有的说,“他既然好了,你转告他,去西延抢画一事我不会等他,再有半日,他好或不好,我都会出发。”
扔下这句,她再不停留,转了身便进房间去了。
“切!朕”
叶一心堪堪离开,瑶雪不屑,朝着房门的方向撇了撇嘴,她恨恨地说,“真搞不懂她有什么好的!王爷为她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她倒是好,伤了碧柔不说,竟连王爷也伤了?!”
一拳捶在柱子上面,瑶雪怒道,“得亏碧柔姑娘告诉我们她有多坏,否则啊,我还被她的外表蒙蔽着呢!”
“瑶雪!”
管家不悦,拧眉瞪了一眼瑶雪,瑶雪讪讪闭嘴,却仍不甘,低哼了一声。
“本来嘛……”
管家抿了抿唇,看了看叶一心房门紧闭的房间,又看了看她在廊下站出的印迹,一时间也把握不清两位主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身后,瑶雪攥了攥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小小声说,“敢拿刀扎我家王爷?哼,早晚我要收拾了她!”
雪越下越大了。
傍晚时分,地面上已经有厚厚一层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着,越发衬托得这夜死一般的宁寂。
叶一心一身火红,气势汹汹,她随手拎了一把剑,一个包袱,往门口走,一步一个脚印,步步坚决。
身后管家边步步急跟,边抬手擦汗,他一脸焦灼地劝,“侧王妃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吧!王爷他,他……他刚醒不久,御医吩咐了不得随意走动的!”
叶一心头也不回,冷冷地说,“下午我怎么同你说的,你不曾转告他么?”
管家迟疑,“这个……”
叶一心冷笑,顿足冷冷瞥了管家一眼,她的眼神越来越凉,也越来越发的森寒,似有若无地瞥了那个灯光绰约的房间一眼,她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你也尝到被人逼迫的感觉了么?”
话音落定,她再不迟疑,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
门口,早就备好的骏马正用蹄子踢着地面,鼻翼间吭哧着热气,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模样。
叶一心甩手将包袱丢了上去,翻身上马,扬鞭促道,“驾!”
骏马如离弦的箭,疾驰离开了原地,马蹄子扬起的积雪荡了管家一头一脸,他抬手抹掉碎雪,跺了跺脚,“唉!”
陡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不敢多站,忙不迭地转身朝府内冲,边冲边喊。
“王爷——”
“有事么?”
雪光映射之下,石桥边,叶一心勒住马缰,端坐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石桥正中央站立的那个女子。
显而易见,她是个拦路的。
拦路的女子一身黑衣,又以黑布半蒙了脸,一双眼却如子夜般炯炯有神,她瞪视着叶一心,眉毛一拧,二话不说地便亮了匕首,身形矫捷地攻击了过来。
叶一心心神一凛,策马急速后退。
可她后退的速度,眼看赶不上女子的攻击,心神一凝,想也不想地便扬起了袖——狠狠荡出一股寒风,刮得积雪平地而起,乱雪如絮,迷了人眼。
按常理而言,那女子必然会抬袖挡眼的。
叶一心心神堪堪一松,却没料到,女子冷笑一声,竟是不管不顾地将眼睛用力一闭,身子矫若游龙般扑近过来,一抬手便狠狠戳了下去!
叶一心眼皮直跳,身子急急一侧,偏了,匕首凌厉如刃,狠狠将她的手臂划破!
“嘶……”
倒抽一口凉气,雪花顺着寒风直往喉咙口灌,叶一心眉毛一拧,抬袖又是一挥,寒风未能荡出,却侥幸将女子手中的匕首震掉,“哐啷”一声,匕首坠入积雪堆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一心一怔。
黑衣女子也是一怔。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没动。
须臾之后,二人齐齐回神,齐齐条件反射般朝积雪堆里急扑,叶一心手腕刚抓住匕首的柄,黑衣女子也扑了下来,一手握住了匕首的刃。
叶一心抬眼瞪她,“你究竟是谁?!”
黑衣女子施力,本想把匕首抓起来的,却被叶一心死死按着,抓不动。
她掀睫冷笑一声,抬手便劈向叶一心的面门,两个人离得极近,避无可避,叶一心急急偏了偏脸,掌风刮过她的面颊,火辣辣疼,正咬牙忍痛之时,便觉胸口猛然一痛——
那匕首到底是扎进来了!!!
我!
女子终于得手,娇笑一声,她闪电般退离叶一心的身旁,俏盈盈立在半空之中。雪花碎屑荡漾,她黑衣如墨,冷冷地笑,“凭你也敢勾引云影?!”
叶一心正疼得呲牙咧嘴,陡然听到那曾经听过两次的嗓音,依稀熟稔,她不由被震得浑身一凛。
女子面对着她,眼眸晶莹,却全是恼恨,她抬起纤细的素手,鄙夷地道,“将死之人,认得我又能如何?”边从袖中抓出另一把匕首,作势要再次扑近——
“咻!”的一声,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黑衣女子身子一动,手上动作忽地窒住,面色更是惊诧、愕然,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支利箭狠狠贯穿了她的后心!
叶一心抬眼,艰难地看,被重重积雪掩埋了马蹄印的道路那头,赫然是一辆马车。
马车车辕上面,坐着一袭绯衣,气喘吁吁,面色惨白,他正朝这里望着。
而他的手中,赫然持着一柄弓弦隐隐颤动的银弓……
黑衣女子转头看了一眼,只有一眼,面色陡然一白,触电般便闪身疾掠而去了。
夜风刮过,冷得刺骨,风声“嗖嗖”的擦过面颊。
石桥边的积雪被马蹄踏得一片狼藉,凌乱极了。
马车边,清羽躬身,嗓音恭敬地说,“禀告主子,那女人……那女人跳下前头的山谷了。”
车内半晌无声,一丝儿动静也无,清羽顿了一顿,眉宇霍然皱起,他扬声唤了一句,“主子?”
仍是没人应答。
清羽脸色一变,道了声“属下失礼”,抬手一把将马车帘子掀了开来,就见马车车厢上正靠着一袭绯衣,男人面色惨白,之前拉弓的举措令他的伤口绷了开,背部渗出了一大团血,他秀逸的额角全是冷汗,正拧眉吸气地在忍耐着。
清羽失声,“主子!”
上前一把将他扶住,他转头厉斥,“瑶雪!”
正在雪地上察看黑衣女子可有遗漏什么蛛丝马迹的瑶雪闻声,立马闪身过来,看了一眼绯衣男人的伤势,她顿时拧起柳叶般的细眉,语带不加掩饰的心疼,低声抱怨着,“早说过我同清羽也能够救她,主子何必要亲力亲为?”
男人痛得拧眉,眼睫紧闭,羽扇轻颤,俊美的面容又是一白。
清羽厉斥,“还不快些!”
瑶雪手忙脚乱,忙不迭地开始止血换药,她将蜜色的唇瓣死死抿着,总算不再抱怨了。
伤口被撕裂了,鲜红的血大股大股地朝外涌着,男人忽然掀了掀眼,脸孔苍白,声音却是虚弱而又清晰的。
“她呢……”
瑶雪眉毛一拧,清羽躬身,迟疑着说,“侧王妃她……她怀中似乎有一块玉佩,将那当胸一击给挡住了,她……她无大碍,已策马走了。”
男人微微一怔,再是眸色一黯。
唇角依稀漾起一抹苦涩,他“哦”了一声,闭上眼睫,竟是终于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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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v047】擦枪走火!
抵达附近最近的一家客栈,已经是夜深人静了。
清羽遥遥看到门口柱子上拴着一匹马,心下一喜,朝瑶雪道,“歇一歇吧!”
瑶雪撇嘴,不屑,快人快语地说,“什么歇一歇啊,不就是为了让主子见她?”
她拧眉不高兴,可清羽行事是不必经过她的同意的,躬身将仍旧处于昏迷之中的绯衣男人抱了起来,朝客栈走去,堪堪进了正堂,就见里面火红衣衫的少女正在柜台前站着,她正同掌柜的说些什么。
清羽走近,先是瞥了掌柜的一眼,接着看火红衣衫的少女,他嗓音恭敬地唤汊。
“侧……主子。”
“你们认识?”
掌柜的手中捧着算盘,原本正一脸难色,闻声突然的面色一喜,他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迎向清羽,口中殷勤地说着,“是齐少爷吧?您订的房,小人一直给您留着,可今晚真是不巧,只余下这一间房,偏生这位姑娘却也想住店来着……朕”
清羽打断,“开给这位姑娘便是。”
反正王爷和她是夫妻,要住也是住一间房吧?
却不料,叶一心拧了拧眉毛,一手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臂,转头就要走。
“不住了。”
“哎——”
瑶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伸臂挡住她的去路,柳叶眉挑了挑,示意她受伤的手臂,瑶雪一脸忍无可忍地说,“你这副样子,能去哪?”
哼了一声,她续道,“你可别再折腾了!折腾的不是你自己,是我们家王爷!”
“瑶雪!”
清羽的厉斥让瑶雪讪讪地摸了摸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