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脸上的伤因为这样的拉扯,再次迸裂,鲜血缓缓的流出,流在了他的手指上。看着手上的鲜血,碧绿的眼眸收缩了一下,却依旧冷笑道:“害怕了吗?”
“为何要怕。”碧心笑着说,眉目淡然。
他笑的猖狂,“你都来了这里,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碧心道:“我可以说不知道吗?”
绿笙道:“当然不可以。”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都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又何必再问。”他歪歪头,笑的可爱。
绿笙道:“那你为什么不怕。”
碧心笑道:“我为什么要怕?就因你是采花贼一叶?”
绿笙没有接话,他继续说:“就算你是采花贼又如何?我只是个男人。”
绿笙大笑,面目狰狞,冷道:“你是男人?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会被侵犯了吗?风碧心枉你在红尘几千年,没想到你会如此天真。”
碧心黑眸一紧,他在这红尘兜兜转转几千年,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红尘中的浑浊和不堪,远比这浮华的盛世要来的现实些,只是——
他单手托着腮,轻声道:“别人我是不敢肯定,但是,你一定不会。”
绿笙捏着他下巴的手猛的一震,恨恨的放开他,冷笑道:“不要对别人抱有太大的信心,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然后甩手而去。
碧心靠着墙壁,暖暖的触感让他舒服的叹了口气,抬手擦擦流到唇角的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但是,我赢了,不是吗?”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就看你敢不敢下注。而他赌了,也下了注。
赌的是一个陌生人的人格,下的是他的全部。
但是,他赢了。
所以,一切都不在重要了。
富丽堂皇的屋子里,眼睛所到之处全部都是闪闪的金色。长长垂下的金色帘幔后,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你敢抗令。”
绿笙一袭白衣,在这片金色中显得尤其突兀。他低着头,说道:“绿笙不敢。”碧色的眸中闪烁着不悔的倔强。
“不敢?哈哈……”金属的声音尖锐的在屋里回荡。那声音突然边的很平板,听不出情绪,“不敢你会把他带回来?我看你胆子可是大的很。”
绿笙依旧回答的简洁:“绿笙无能。”
金属的声音突然沉默了,整个房间静谧的可怕。
绿笙静静的站在那里,保持着和刚刚一样的动作,一动不动,甚至连眼波都没有变过。
突然,绿笙的袖子上一点点的染上了红色,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多,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的艳丽的血花。
他还是静静的站在,一动不动,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仿佛那条流血的胳膊是别人的,血越来越多,浸染了半身的白衣,顺着袖口滴到了雪白的鞋子上。
刺啦的金属声再度响起,“这次是给的小惩罚,再说一次,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穿白衣。”
“绿笙告退。”绿笙默默的退出房间,走过之处都留下点点的血迹,却没有说遵命。
帘幔后的人危险的眯起金色的眼眸,这个妖孽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他的命令,若不是还有一点用——
他被软禁了。
当他接到从空中飘来的第六顿饭菜的时候,碧心就知道自己被软禁了。没有严刑,没有打压,每天好吃好喝,但是却走不出这里半步。
看着地上精致的饭菜,他靠着暖暖的墙壁想着,好像这样也不错,不需要辛苦的做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晚上。醒来就有饭吃,虽然睡在地上,但是却也是暖玉很舒服。
只是,这里没有风。
连空气的波动都少的可怜,只能“唉——”想到这里,抬手甩甩自己长长的袖子,划破空气,留下灰白的残影。
正当他自娱自乐的时候,紧闭的洞门轰然打开,一丝凉凉的风在碧心的颊边绕过,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漆黑的洞外绿笙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的雪白,在黑暗中闪着荧荧的柔光。碧心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这里居然是洞中洞。而且只怕还是个洞中密洞。
绿笙冷声道:“看来你过的很好嘛。”
碧心笑道:“你若是觉得这样很不错,这里我可以借给你住。”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他牛头不对马嘴的问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怎么会知道你叫什么?”碧心笑了,笑的有点无语。
绿笙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慢慢的移动。用一种很诡异的声音道:“真想看看这张笑脸,若死掉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猛的用劲收紧掐着碧心脖子的手,一点点的收紧,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容颜上,一点点的涌上血色,然后变成暗黑的紫色。但是,唇角的浅笑却也愈发的明显。
碧心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却不有自主的想笑。他抬手抚上他的长发,轻叹道:“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三月轻扬的柳絮,在柔柔的微风中漫天飞舞,却扰乱了一世的平静。
绿笙慢慢的松开了掐着碧心脖子的手,甩开他捂着脸化作一道绿光消失在洞内。
碧心想着他消失时的样子,心中一动,那个孩子……
微云小居。
琉醉站在窗口,耳边传来刷刷的声音。
这个女孩子好像一夜间就这样长大了,安静的可怕。
一身红衣的微云坐在凳子上不停的卜着卦,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没有哭,干涸的眼睛没有眼泪流出来,却也闭不上。很痛,很痛——很累,很累——却不想睡,也睡不着——
自从十年前他为她抛弃一切开始,她发誓说会护着他。可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在守着她,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挡在她的前面。告诉她奇书网,有他在不怕。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任性着,而他也一直容忍着她的任性。
现在他因她而遇险,她怎么又能容忍自己的软弱。
可是,卜了那么多卦,为什么找不到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手捏着桌檐,手心一阵刺痛,低头木头已经被捏烂,大大小小的碎屑刺进了白嫩的手心,肉被了翻起来,鲜血不断的冒出,滴在衣裙上凝成点点暗黑。
琉醉冲过来握住她的手,紧锁眉心毫不怜香惜玉的握住她的手腕,快速用一支略粗的银针把肉里的木屑挑出来。才要去拿纱布,被微云拉住了。
她摇摇头,静静的说:“不用了。”
“你要本将军看着你变成一具干尸?”琉醉挑眉,眼中有不掩饰的讥诮。
“微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将军请回去吧,一切本就与你无关。”微云抬起自己的手心,受伤的地方发出淡淡的红光,光芒散去手心已经完好如初。但是,修补的再完美,再无痕迹,破的就是破了,表面的伤好了,心中的那个却是抹不掉的。
“本将军只是在遵守自己的诺言,无论做什么事也与微云姑娘你无关。”琉醉看着完好的伤口,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惊讶和阴霾。
刚刚在他的逼问下才知道,原来碧心在和她结婚以后就被封印不能再用法术,而她也不是自己以为的人类,而是个狐狸精。更讽刺的是,那天在飞云山狩猎时射伤的血狐就是她。
所以,那一夜她才会如此担心。所以,他才会邀请他帮忙,甘心情愿接受那样过分的要求,原来,他早已经没有了保护别人的能力。
但是,碧心到底是什么,妖精和妖精成亲会被逼到要封印自己,才可以掩藏行迹的份上吗?
这些他也问过,但是微云却闭口不答,仿佛那是一个不可碰触的禁忌,一旦碰了便是毁灭。
“将军又何必如此执着,你和相公的那个约定,早在三天前的那夜就已失效。”
“你知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不,是我自己听到的。”微云理理落在颊边的发丝,淡淡道。那一夜若不是她发现他出去而跟上,也不会知道,相公为了自己会去求人帮忙,还忍下那么过分的要求。如今一切早就和当初说的不符,所以,自然所有的一切都不再算数。
“你以为这由得了你吗?”琉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微云皱眉听出了这话里面有话。
“本将军决定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不管有没有那个约定,你都得跟本将军回京。”
“你以为凭你带的走我?”微云不屑的挑眉。
琉醉笑了,笑的很好看。漫不经心的说:“本将军若是带不走你,那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让飞云镇这个地方从此成为传说。”他居然要让飞云镇陪葬。
“嘿!我本就是容不得天的妖孽,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凡人的命?”微云媚笑道,绝美的眉眼间都是无情的冷笑。
琉醉淡淡笑道:“你自然是不在乎,但是,那个人也不在乎吗?”
“你威胁我!”
“本将军就是威胁你,你大可以不被威胁。”
“你——!你根本不是人!”微云咬牙道。
“本将军是不是人,还由不得你这个妖孽来断定。你只要知道,本将军想要的,绝对会拿到手。”他大笑着向门口走去。
微云恨的抓起桌上的卦丢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啪啦的声音。
低头一看,惊呼出声,“这里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鞠躬~(__)嘻嘻……
一错再错
夜晚的山林白色的瘴气中,一个深深的狩猎坑里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荧荧的碧色,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很痛吧!”幽幽的轻叹声从坑的上方传来,一人站在上面,冷风中一袭白衣烈烈作响。
坑里的人不客气的冷声道:“废话。”
“要我救你吗?”地上的人可有可无的问道,却没有过去救人的意思。
碧色的眼眸闪过嗜血的杀意,“不用。”
地上的人甩甩衣袖,喃喃道:“好重的血腥味。”
眼皮好重,流血太多了。坑里的人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阵微风拂过,夹着他腿部的兽夹松开了,身子轻轻的飘了起来,甚至可以感觉到月光打在身上的冰凉。
“啊哦!救了个不得了的家伙,罪过。”
柔和的白光慢慢消失,地上蜷缩着一条很粗,很大的巨蛇。他虚弱的瘫在那里,碧色的眼眸已经快要张不开,只有一条小小的细缝。
“唉!好人做到底了。”那人无奈叹息一声,一道绿光闪过,巨蛇变成了一个青衣少年,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碧色的双眸了。刚刚受的伤已经不再流血,开始慢慢的愈合。
“谁要你救,多管闲事。”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
那人也不管他,只是闲闲的站在一边,怀里抱着一只血红的狐狸。懒懒的说:“果然好人做不得,做不得啊!”
“你……”少年怒气冲冲的想要离开,要不是今天倒霉被狩猎夹夹住,怎么会遇上这么讨厌的人。
却不想才迈出一步就直直向前栽去,长时间的不能动弹,血液循环不流畅,腿脚也不听话了。
清风拂过,被接在一个清亮的怀抱里,淡淡的竹叶清香绕在鼻尖。
一只手拂过他的长发,轻叹道:“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那声叹息很软很长,久的让他再也没有忘记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的梦乡,只知道最后一眼看去时,满心满眼的雪白。如那天边的浮云,远远的怎么都抓不住。
微云站在一个洞|岤口上,卦象上显示的就是这里,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相公离自己这么近,近得只隔着一层土。
这个洞就在微云小居的地下!
只是,这个洞好深——
她已经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居然还没有到洞的尽头。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在寂静的黑暗中异常的响亮,如水中的波纹,一圈圈的向外扩去。
微云悄悄的慢下了脚步,手中幻化出一柄红色的长剑,猛的转身向后刺去。身后的人敏捷的向后一闪,堪堪错过了她的攻击。
“你就这么想杀本将军灭口吗?”琉醉淡漠的嘲笑声在黑暗中响起。
“这么会是你。”微云收起剑,冷声道。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你在说笑话吗?不是我还能有谁?”琉醉在黑暗中挑起眉毛,眼中都是讥笑。
微云回头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去,她一直生活在山上,整个人生面对的人也只有碧心,自然是不能理解人类的善变。但是,她本来就是动物界里最善变的狐狸,本性里的机警和狡猾,还是让她感觉出了琉醉面对她时候的不寻常。
琉醉也没有步步紧逼,跟在她的后面向里走去。这个洞|岤很长,很潮湿。那个没有了法术,又弱弱的家伙,若是真的被关在这里,可以受得了吗?
终于走到了尽头,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洞|岤的尽头是个死角,壁上因空气的低温,蒸发的水珠在石壁上结成了薄冰。
微云洁白的贝齿狠狠的咬着唇,血慢慢的流出唇瓣,染红了牙齿。她单手撑在墙壁上,她本就是一个平平凡凡,受尽他全部宠爱的单纯女子,这么长的岁月以来,她出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离别,而今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叫她如何能够接受,寻寻找找这么多天,本以为有了希望,却这么快就被击破。
琉醉不甘心的在洞壁内敲敲打打,期待着这里会有秘洞一类的东西,可是,无论这么弄声音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碧心靠着墙壁,静静的抬头望着高高壁顶上镶嵌的夜明珠。
好安静。
连一丝风都没有——一丝——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奴儿就在自己身边。
站起身来把手贴在墙壁上,暖暖的触感让他更加的确定奴儿就在那边。他们在一起千年,从他来到这红尘捡到那个小家伙开始,看着她长大,陪着她修炼成|人。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就割不开,斩不断。
“奴儿……”他贴着墙壁低低的叫道。
“相公!”微云心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叫出声。她刚刚好像听到了相公在叫她,每次那就是相公的声音。他在这里,他在这里。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慢慢的用她的灵知去感受,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她告诉自己可以的,如果是他,她一定是可以感觉的到的。
“终于来了。我已经等很久了,本以为他看中的人不会太弱,竟是我太高看你了。”阴森森的声音从墙内传来,一道绿光闪过,一个人出现在洞内。洞内很暗只能看到,那双碧色眼眸,和那一身不染尘气的雪白。
“你——”微云皱眉,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可有见过你?”
“见过如何?没见过又怎样?”绿笙冷冷一笑,面含讥诮,“莫不是你来便是为了这个,还是看上了本公子的美色,想要就此放弃那个不堪一击的人。”
微云媚眼微抬,不怒反笑,魅声道:“花贼一叶,想不到还是如此俊逸不凡的男子。跟你啊……”她缓缓的贴近他,芊芊玉手攀上了他的胸膛,在他耳畔娇声说道:“其实……也不错啊!”
“哼!”绿笙冷哼,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碧绿的眼眸中,都是疯狂的笑。“狐狸精就是狐狸精,不论看起来多干净,依旧是看见男人就变心的马蚤……”他的话未说完,突然,单手把怀里的微云击了出去,狠狠的丢在满是结冰的洞壁上,微云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唇,刺眼的血红,从她洁白的手指间缓缓滴落。
那一击是绿笙愤怒的一击,力量的狠!猛!远远不是她这个平日疏于修炼,更没有经历任何实战的小狐妖所能承受的。
她缓缓的从壁上滑下来,五脏六腑好像都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身体所有的骨架都已经散去,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是奢侈。
要是以前她不过受个小伤,也定要在碧心的怀里撒娇耍赖,直到他用那种柔柔的腔调,哄着她说明天带她下山才罢。
现在,她却静静的笑了,那样的淡定,无谓。
她本是任性而明媚的女子,却要生生把她逼到这样的地步。这样的神情,本是,本是不适合她的。
他太骄傲,太自信了。所以,他没有看到微云靠近他时,眸中深处的冷漠。当然也不会注意到她攀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中捏着的是什么,更不会看到那只手放的位置是他的——心脏——
“你!”绿笙看着深深没入他心口的那只红色玉钗,那钗上细细刻着密密麻麻的咒语,那是降魔的咒语。
他狂笑不止,不顾胸前不停流出的血,不顾唇角开始溢出的血,他笑的很疯狂,好像遇到了这世间最可笑,最好笑的事情,整个身子都在大幅度的颤抖。
“哈哈……好,好,都很好……”
琉醉冷冷的看着像疯子一样的绿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别人的死活,从来都不会被他在乎,所以,不论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他都只是冷眼旁观。
所以,他没有帮微云去制伏绿笙。也没有在微云被击的时候去扶一把。
别人的死活,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那样的冷酷中满满的都是对生命的漠然。在战场上每一次的胜利,牺牲的人早就不胜其数,对人命都不甚在乎的他,又怎么会在乎这种在他眼中,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的妖孽。
微云捂着唇,耳畔都是绿笙凄厉的大笑,不知道为什么,眼中的泪夺眶而出。那样笑里的凄厉,绝望,让她心头一震。
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片刺目的血色,钗上有咒,所以不论他的法力在高也不会自动愈合,伤口在慢慢的变大,流出的血越来越多。
染红了白衣,殷红的血色,一尘不染的雪白。抬眼望去,竟是分外的刺眼。
绿笙笑着,缓缓的倒地。身后的洞壁上渐渐的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洞口越来越大珠光刺的眼睛发痛。
微云强忍着疼痛抬头看去,站在洞里的碧心正看了过来。
他静静的看着她,唇角慢慢勾起温和的笑意。
那一眼,像是看到了永生。
他微笑着抬步向她走来,她展颜轻笑,眼角眉梢的绝丽。
他们的世界太小,小的再容不下第三个人。
突然,本已经倒在一边的绿笙突然跳起来,揪着向这边走来的碧心,向玉壁撞了过去,坚硬的墙壁像棉花般软软的被撞开,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的眼前。琉醉因为一直在看戏站的太远,来不及去抓住他。而微云则早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
探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定定的看着破壁外缭绕着的云雾。心中一片空白,嗓子像是哑掉了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空谷生还
风在耳畔吹过,尖锐的呼啸着,耳膜疼痛欲裂,衣袍向上扬起,在风中发出撕裂的声响。碧心强忍着向下冲的惯性,偷偷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快速的闪过,无奈叹气,没有想到这个崖会这么高。双手无聊的托着下巴,开始猜想下面会是什么?
如果的水的话,那就是——浮尸?如果是沼泽的话,那就是——泥尸?如果是石头的话,那就是——吼!碎尸!!万段!!
哎呀,怎么想都死的很难看。睁开的眼睛灵活的到处乱转,那种轻灵,飘逸,是从来不曾见到的。现在的他,像极了一缕飘逸的清风,琢磨不透。
“喂,你……”扭头看向那个死搂着他不放的家伙,入眼的是满目的鲜红。抿唇抬眼,他已经脸上苍白到发青,伤口的血已经越流越小,却不是因为结疤,而是,只怕已经没有了什么东西可以再流。那只红玉钗子依旧深深的插在那里,密密麻麻的咒文已经被鲜血浸染,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唉……”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总会很幸运的遇到这种烂事,难道这个就是老天对他的宠爱吗?若是如此,轻笑漫上唇角,他宁愿不要。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志向,不过想要安安静静的活着,守着心爱的人儿,现在看来,真的是很奢侈,很奢侈的愿望。他已经离开多年,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俗话说,泥人都是有脾气的,何况他还是个活人!
好像快要到底了,伸手抓住身边的昏迷过去血人,瞥了眼遥遥在上的苍穹,轻叹道:“不要太过分啊……”
不要太过分!
他拉着身体开始发出莹莹绿光的绿笙,强行一个扭身攀住了石壁上凸出来的石头上,身子慢慢向后倒去,绿笙贴着他身体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等到平衡了身体,空出拉着他的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把他绑在自己的腰上。
终于绑好可以站直身体的时候,已经快要一个时辰。碧心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折断了,捏着石头的手已经被磨破了皮,点点血迹留在石头的纹理里,像极了一种契约的建立。
“唉……”
“唉!”
“唉!!”
“唉!!!”
……
“唉!!!!”
他拽着山壁上的石头和植物慢慢的向下滑。边爬边叹气,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叹了几声,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情啊,被无辜拖累就算了,居然还要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快被打回原形的妖精逃生。
扭头看看望不到底的深渊,沮丧的瘪瘪嘴,刚刚那一个看错,真是害死自己了。本以为快要到底了,却不想还很远。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那明明是个洞|岤,居然是向上走的。
时间越久越觉得身上的东西重,微笑着对这个早就半个身子进棺材的妖精,说道:“把你丢下去好不好,放心我会为你收尸的。”
绿笙一动不动的抿着苍白的唇,现在血已经不再流了,大概已经尽了吧。要不是他有几千年的修为,只怕早就魂飞魄散,化作烟土消失不见了。
碧心收起懒散的笑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那个温柔浅笑的男子,那双悲悯的眸中哪里还有刚刚的跳脱,顽劣。有的只是静静的温柔,谦和。
终究,他还是不能让自己造杀孽——
毕竟,人命关天。
妖,也有活着的权利。
他可以为了一时之念,烧杀掳掠,而他却不可以,就此让他自生自灭。
石壁的右边有一条看起来很长的藤条,他慢慢的移了过去,双手抓住松开蹬着石壁的脚,身子顺势快速的向下滑去,手握过的地方都留下鲜红的血迹和破烂的皮肉碎末。
终于来到了崖底,不是水,不是沼泽,也不是大块大块的石头。而是,一片花丛,说花丛有些委屈了它们,这片崖底放眼望去慢慢的都是花,而且是清一色的白。花叶似菊,却不是菊,它要更细,更长,更碎。稍稍一碰花瓣就会掉落,扬起漫天的雪白。
他扶着绿笙慢慢的躺下,犹豫着要不要把玉钗拔出来,那个东西一个不小心碰错,真的就无力回天了。但是,不拔出来也是治不好伤。
手落手起迅速的拔出了玉钗,快,狠,准。然后,手覆上伤口,柔光越括越大,慢慢的整个身体被一片莹白色的光芒笼罩。
伤口快速的复原,收缩,结疤,疤落,光洁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
柔光散去,碧心吃力的捂着心口,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唇角却勾起浅浅的微笑。
绿笙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片雪白,太过于干净的东西,让他震撼的久久不能回神。
碧心从远处走来,他左手端着一个东西,怕花瓣掉进来,右手抬起用衣袖遮着。他走的很慢,踏出的每一步都很小,相似很小心的样子,衣袂翻飞间拂过花枝,带起阵阵花雪。
“你醒了。”
“我不会感激你的。”绿笙硬邦邦的说道,扭头不看他。
碧心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恢复能力还算不错,都会闹别扭了。”
“……”绿笙不说话,也不看他。好像他是病毒,只要看一眼就会出大事。
“呐!吃吧。”碧心袖子上托着一个东西放到了他的眼前,“这里找不到什么东西,这些花却是可以吃的,前边小湖里有一些小鱼,就先凑合这吃点。”
绿笙看都没看一眼,冷冷的说:“我不吃。”
碧心轻笑,“怎么,害怕有咒?”没等他回答,就接着说道:“也不对啊,你连玉钗上的降魔咒都可以认它插着,难道,你只是不敢吃我做的东西?”
绿笙手指微微一抖,依旧不吭声。
“难得我花心思设计新菜色,不吃算了,我自己吃。”他拿起临时做筷子的白色花枝,优雅的夹起一片花瓣。
大叶子做成的盘中,精巧的摆放着一片片把烤鱼切成薄片摆成的波形,左上角遥遥放置着几片小小的花瓣,花瓣呈女子形状。从侧面看去,仿佛一名女子在湖畔神思。
“什么名字?”绿笙淡淡的问道。
“名字?我的?你不会是失忆了吧。”眼角划过调侃,“心脏受伤,脑子也能出问题,果然不是一般的妖精。”
“你才失忆了,我问的是菜名。”绿笙终于被激到了,恶狠狠的转过身来吼道:“你不是喜欢给菜起一些奇怪,诡异的名字吗?这次怎么没报名字就开始吃。”
碧心眨眨眼,“奇怪?诡异?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贬低我?”
“你,你管我是夸奖,还是贬低。是我在问你话!”绿笙有些急了。
碧心偷偷翻个白眼,果然和脑子不正常的妖精说话就是难理解。
“伊人水畔。”
“咦?”
“这道菜叫做伊人水畔。”
“呵呵,”碧心轻笑,眉目温柔,“你看那感觉像不像我家微云,有点遗憾的就是没有红色的花瓣,不然的话那可就更像了。”
他说这些话时,那种纯粹的温柔,缠绵的让人想要撕碎。
绿笙神色一冷,抓起花瓣丢到了地上。“这些没有味道的东西怎么能吃。”
碧心愣了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柔声说:“忘记你不吃素了。现在你也可以动了,想吃什么凭你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绿笙心中一寒,这个笑容为什么觉得,没有看到的那么灿烂,反而很可怕。身体好像不能控制般,在他的目光下乖乖的向湖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事与愿违~
要快乐的前行哦~~
我们都要长大~~~
梦了成空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结也许不是很完美却是正的很用心了。
谢谢大家来看文~~
绿笙呆呆的站在湖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顺着湖边的石头坐下来,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白衣如雪。当年那个稚气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少年,这个蜕变整整用了几百年的时间,而人间早已经历经沧桑。
百年前的相救,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见到神,一个温柔浅笑,却冷眼看世间的神。这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敬仰的神。自那以后,他就每天悄悄的跟着他,跟着他俯览众生芸芸,跟着他行善救生灵,却从不为了什么而伫足。
他总是冷静而慈悲,他知道他是不记得自己的,因为他这几百年来救助的生灵很多很多,他看到了就会救,却从来不放在心上。除了一只跟着他的那只小血狐,她是唯一一个被他抱在怀里的生命。
可是,他不在乎的,他以为神就应该这样,冷漠而多情。却不想,十年前他逆了天,为了一只妖。他亲眼看着他那样决绝的封印了自己,那样的冷冽是他没有见过的。
他定居了下来,换下了那身白衣。他也跟着他留了下来,和他的居所只隔一层土。只为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敬仰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却不想遇到了他……
他提出了条件,成仙!
那是他求了好多年的梦,甚至可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一种抹不掉,切不断的执念。他说,只要事成,他变可以成仙。
所以,他甚至可以说是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可是,他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为什么而成仙,为什么要成仙。
而今,想起来了只怕也晚了,却很庆幸自己想起来了。因为——
那是他唯一一次和他说话。
他记得那一天,天很蓝,白白的浮云异常的明显。
他也许是无聊了,转头对着躲在树后的他说:羡慕那浮云的洁白么?
他点点头,满满的期待。其实,他羡慕的并不是那浮云,只是那云有他衣服的颜色罢了——
他微微笑道:想的话,那就努力成仙吧。
他努力的这么久,这么久……久的用了一辈子……回过头来才发现,那日的浮云早已不再,那日的人也早已走远……
只有他,留在了原地……寂寞,无望……
冷冷的笑从身后响起,“你还真是悠闲。”
绿笙微微一笑,没有回头,终于来了啊。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孽畜!”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绿笙的身子软软的倒下,湖水荡起层层涟漪,岸边只留下一条绿色的巨蛇。
碧心慢慢的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花瓣,眼中闪着淡淡的寒光,淡淡道:“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收好东西,抱着膝靠花树而坐,抬头看着渐暗的天色。终于还是用了,虽然是为了救人,却依旧是违了誓,眼角扫过袖中一直没有露出来过的双手,再高明医者,终究医得了别人,医不了自己。
他早就算到自己有一个劫,逃不了,避不开,也算不出具体。却单单知道,那个劫是个死劫。扬唇轻笑,死劫啊,世间人,妖皆盼成神,而神也不过如此。
所以,才不得不把微云拜托给琉醉,所以才想让疼宠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快点长大。今天,在山洞见到她来,真的很高兴,他的宝贝长大了。
也许被迫长大会很痛,会很残忍。但是,这样在以后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也可以活的很好,至少,他是这样期望的。
也许很自私,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忍辱负重偷得的十年闲适,终于因他的一时不忍被打破了。而今他用了法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只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十年前赌上神格,封印了自己。
十年后赌上自己,强用了法术。
他果然是个天生的赌徒,只是,这一次怕是要赌输了。
身边空气微微波动,他扫了一眼,微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才说完惊觉不对,扭头看去呆了几秒。
“这是怎么回事?”
回来的确实是绿笙,却只是个灵体,略微透明发着淡淡的光芒。那被血浸染的白衣上已经没有了血迹,依旧是白衣如雪。
他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浅浅的笑着,稚气而单纯,一个属于少年的微笑。
“我没有抓过那些女子。”
碧心皱眉,“我问的不是这个。”
绿笙笑的玲珑剔透,“我只是在她们的房间里设置了幻境,其实,她们从来没有出过房门。”他笑着,望着他,眸中都是因风而吹起的漫天白花。
就因为这样那些官兵才会派多少都抓不到人,人才会看不到就消失。
“你……”碧心有些动气了,他为他破誓,惹来一身麻烦,他居然不知道好好珍惜。
绿笙退后了一步,大喊道:“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听我说完……”眼中星芒点点滑落,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我想成仙的,我想成仙……你知道么?我早已经长大,你知道我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的多久么?”
他的声音里出现细小的悲鸣,“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过想成仙,不过想光明正大的可以和你并肩而立,可以傲视红尘,可以追上那朵浮云……可是,为什么,你走了,云也没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把的丢在原地!为什么……我不过不想再独自一人,我只是想找个人陪……为什么你要这么无情……为什么……你说,我的要求很过分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碧心咬着唇,定定的看着那个越来越透明的灵体。他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有个人在跟着,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注意过,因为,不重要。却从来不知道,所有的灾难都因自己这个不重要而开始。
无情吗?他不知道,神——本就没有感情吧。
但是,“你是不是受制与人,为什么采花找的都是达官显贵,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到底要做的是什么?还有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他有太多的疑问,伸手抓去,那个本就透明的灵体在他的手中化作星芒,星星点点中只留下他最后一句轻笑。
你真是无情啊……
事到如今,他关心的依旧不是他。
碧心也因强行用法而力感不支而缓缓倒在雪白的花海里。垂在地上的手向上摊着,整个手心全部都是黑红的伤疤,没有一点完好的皮肤。
但是,他曾经温柔的抱着自己说过,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至少,那时,他是关心自己的吧。不论,为了什么……
只为这一句话,有人倾尽了一生。
而今。
风过了无痕,云走天亦清——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在重要——
微云小居。
微云软软的坐在软轿中,看着琉醉缓缓关起的门,媚眼中的泪悄悄的落下。手中捏着一块软帕,这是从苍那里拿到的,苍说是在采花贼要来的那天,碧心拜托给他的。
那上面只有两个字,拜托!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全部都要自己独自承受,她是他的妻啊!却从来不曾为他分担过什么。
她在小居里等了他三天,他没有回来。琉醉要回京城了,要带她走。琉醉说派人去查看了,下面只有两人的衣物,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是神,是不会留下尸体的,若是如此,那便的神形皆毁。可是,这叫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