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头靠在他的肩头。两人的体温穿透衣裳熨贴到彼此的肌肤之上,暖暖的同时还有些微微发烫,酒儿闻着南宫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墨香,一瞬有些恍惚。
其实公子除了脾气有些坏,心眼儿倒是不错……
南宫霖背着酒儿,她细细的呼吸洒落在颈间,撩拨得他心中一阵悸动。女子特有的芬芳虽然淡雅,可是却又有种说不出地霸道,一下笼罩了他的全身,就如一张紧密大网,捆得人透不了气。
他很少和女子靠得如此之近,不觉脸颊泛起丝丝红晕,而且他觉得这次同以往很不一样。南宫霖回想起自己曾经抱过另一个女子,按理说以那人的美貌风韵,绝对能令男人为之疯狂,但他却从没有过如这般心如鹿撞,呼吸□的感觉。
奇怪,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心跳飞快,好似要蹦出胸口?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南宫霖在过桥时一不注意,脚底滑了一下,瞬间身子倾斜,差点摔倒。
“啊!”
酒儿吓得大叫一声,闭上眼紧紧搂住南宫霖,双腿缠上他的腰,连手里的伞都扔掉了。
南宫霖稳住身子继续走,笑着说酒儿:“胆小鬼!”
“哎呀!我的鞋!”
酒儿察觉无恙之后方才睁眼,这时她赶紧侧首一看,绣鞋和青伞都已经掉进了水渠里,被哗哗流水冲走,随水而逝。
“公子,我的鞋掉了,还有、还有……伞……”说着说着,酒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怯怯的。
这下可惨了,公子肯定会骂死她!
南宫霖脚步一滞,恨铁不成钢:“说你麻烦精真是一点都没错!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说着他紧了紧搭在酒儿腿上的手掌,把酒儿捏得有些疼。
“对不起嘛,我刚才以为要掉水里了,一慌神就松了手……不过我没有扔掉篮子!你看菜都还在呢!”
“哼!”南宫霖闻言冷哼一声,颇为不满。
走过了桥,南宫霖在一处屋檐下把酒儿放了下来,然后自顾自开始穿鞋袜。酒儿光脚站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冻得她难受,好似脚底结冰了一样,她脚趾头都蜷缩在了一起。
南宫霖穿好靴子,回头看见酒儿站在廊下瑟瑟发抖,贝齿咬唇,低头看着脚下,她一双莲白玉足紧缩在一起,犹如未曾完全绽放的花朵,欲说还羞。
正是:珊珊美人嫣然态,步步金莲总娇羞。
发怔中,酒儿开口道:“公子您好啦?我们走。”说着她便抬脚欲动。
南宫霖拉住人:“你准备光脚走回去?”
“嗯。”酒儿点点头,“反正这里离府也没多远了,我可以走回去的。”
“路上那么脏,泥泞不堪,你也不怕被碎瓦石子儿割破脚!”南宫霖对酒儿的行为很是不屑,“要是伤口发炎落下破伤风,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酒儿不以为然:“哪儿有那么倒霉!我会小心的啦!”
“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南宫霖语气甚为不满,略微曲身,一把打横抱起酒儿在怀,大跨步就走了出去,一路还不忘威胁酒儿:“给我老实点待着!摔了我可不管!”
雨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酒儿安安分分待在南宫霖怀里,仰头看他,只见雨水顺着鬓角眉梢滑落下来,长长的睫毛也挂上了水珠,扰得南宫霖视线不清,甩了甩头。
想起青伞掉进了河里,酒儿有些愧疚,她一手抱着篮子,一手从怀里掏出手绢,伸手给南宫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动作由心而发,自然而然,没有丝毫的扭捏。
南宫霖垂眼看她,一双星眸里闪着莫名亮光,他嘴角微扬,开口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忘了是谁害我淋雨。”
酒儿瞬时气急,即刻收回手绢,嘴巴高高撅起。
讨厌的公子!好心当作驴肝肺!让雨水淋死你得了!
两人回到府中已是一身狼狈,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众人见公子抱着酒儿回来,皆是诧异非常,嘴巴张着半天合不拢。
曹管家心中老泪纵横,公子终于开窍了!可是酒儿这出身……罢罢罢,总之只要公子能开窍就好!其他事以后总有办法的,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袁大娘从院子里拿了双鞋过来给酒儿穿上,夜泽赶紧递过绒巾给南宫霖擦拭头上的雨水,还一个劲儿催促他回房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爽衣服,省得着凉。
南宫霖随手把绒巾扔给酒儿:“拿去擦,落汤鸡似的。”说罢他转身便回了寝房,走时还没忘再损酒儿一句,以示今日的不满。
“我看你就没长二两肉,硬骨头硌得我浑身都痛!养头猪都比你好,起码还能长膘。”
你、你、你……
酒儿闻言气得牙痒痒,冲着南宫霖的背影张牙舞爪比划了几下。她就知道公子没安什么好心,背她回来其实是想找机会损她!
南宫霖回到寝院浴房,沐浴一番之后,方才出来。出了房门遇到夜泽,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夜泽一见赶紧说道:“公子您受凉了?我这就去厨院叫她们煮碗姜汤端过来。”
“我没事。”南宫霖抬抬鼻头,摆手道:“我自己过去看看便可,你去忙你的。对了,你和夜天联络一下,看他多久回来。”
夜泽领命下去,南宫霖慢悠悠踱步去了厨院。
这厢,原本酒儿准备回房换衣服,袁大娘却拉着她说:“我在厨房烧了热水,你也洗洗罢,去去身上的湿气!”
平时酒儿在入夜以后,都会烧好水,关上柴房的门一个人洗洗,之后才回房就寝。夜晚无人,她一个人倒也清静。这会儿虽是白天,但是雨下得这么大,公子和其他人都各自忙事儿去了,于是酒儿应了袁大娘的提议,直接去了厨院柴房。
“酒儿你先洗,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裳。”
“好嘞!谢谢您呐!”
说着,袁大娘随手把柴房门一掩,转身就回了寝院。谁知才走到半路,突然碰见曹管家,说是她在乡下的儿子过来看她,在大门口等着。袁大娘有大半年没见儿子了,想念得紧,赶紧就往外走了出去。
酒儿在柴房里洗了一阵,左等右等,水都有些凉了,可是还没见袁大娘回来。屋外下着雨,空气有些冷,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终究是忍不住了,于是她站起身来,准备拿过一旁的绒巾披上。
南宫霖晃悠着来到厨院,先看了眼厨房,没有见到酒儿的身影,正想转身走,却听见从柴房里传出声音,好像是酒儿在哼歌。
“看风过处,落红成枕,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
南宫霖信步走过去,一掌就推开了柴房的门:“酒儿,给我煮……”
话说一半,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
第二十章窥玉体
酒儿裸着身子,刚刚一步跨出浴桶,想要去拿绒巾,孰料东西还没裹上身,南宫霖便推门走了进来。
浑身雪肤莹白,玉臂纤腰,胸口丰盈翘立,缀有两点粉红,娇媚若花,而小腹下的那片幽密之地,躲在水波后面若隐若现。此时酒儿身上还沾有些许水珠,犹如清晨露水,滴滴沿玉体滑下,看得南宫霖不觉喉咙吞咽一下,全身燥热。
“啊!”
酒儿回过神来惊呼一声,慌乱中想要去抓绒巾,却一时忘记自己还有一条腿在浴桶里,眼看就面朝地直直扑了下去。
南宫霖心慌意乱,正准备转身离去,乍见酒儿摔倒,眼疾手快过去捞住她。岂料他因心神不宁,跨步就踩中了自己的袍角,瞬时膝盖一弯,也摔了下去。
好在他摔之前抱住了酒儿,可是两人却因此滚做一团,而且是南宫霖躺在地上,酒儿趴在他身上。
“嘶……”
后背狠狠摔在地上,胸口上又砸下那么大一个活人,南宫霖觉得肋骨都要断了,不觉咬牙倒吸一口冷气。
酒儿脑门撞在南宫霖胸口处,硬邦邦的让她两眼发昏,等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才发觉不妥。
男子一双大掌摸着她赤|裸的后背,灼热得发烫,她胸前的两团柔软紧紧贴着南宫霖的腹部,压迫得难受。她想起身,却苦于没有遮羞布,一张脸现在是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困窘至极。
片刻后,还是南宫霖先说话,他声线低沉,好似在极力隐忍着怒气:“你想在我身上趴多久?!”
“我、我……”酒儿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半天终于冒出一句话:“公子您先把眼睛闭上!”
南宫霖阖上眸子,低吼一声:“快起来!”
酒儿赶紧直起身来,伸手去抓绒巾。
正当此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且越来越近。南宫霖耳闻此声,大感不妙,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他们二人此般模样,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倏然睁眼,南宫霖侧首看向柴门,掌风一扫便把敞开的大门掀来关上,然后他也不管酒儿是不是衣衫完好,直接搂住人起身,一瞬就移到了门背后,抵在门板上。
酒儿始料未及,便被南宫霖按着背靠在门后,南宫霖从前面紧紧贴住她,男子的躯体压迫而来,紧得她胸闷,只好微微侧首伸颈喘气,下意识想逃。
南宫霖垂眸看着酒儿,见到一条绒巾松垮垮地环在她雪白的胸口,可谓遮三分露七分,朦胧中更令人浮想联翩。此刻她因为羞怯慌乱,正紧张喘着气,胸脯起伏不定,一双杏眼略带氤氲,似委屈似娇羞,双唇微张,浅浅芬芳不断溢出。
不觉喉头一紧,南宫霖不由自主缓缓低下了头。
袁大娘的声音骤然响起:“酒儿,衣裳我给你拿来了,开开门。”
南宫霖的动作戛然而止,酒儿闻声也是满眼惶恐。她抬头看南宫霖,只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嘴上做口型说“叫她走”。
“酒儿?”袁大娘见半天没动静,又唤了一声。
酒儿吓得不轻,动也不敢动,更遑论说话了,南宫霖赶紧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酒儿这才颤抖着出声:“诶……诶,我来了。”
酒儿裹了裹身上的绒巾,撅着嘴抬手轻轻搡了南宫霖一下,意思叫他放开。南宫霖后退一步把人放开,同时威胁的眼神看了酒儿一眼。
要是打发不走人,你就死定了!
“咯吱”一声,柴房的门开了一个缝,酒儿躲在门后,轻轻探出半张脸来。
“袁大娘。”酒儿一手死死抓住门框,紧张得有些发抖。
“我还以为你泡晕过去了呢!吓我一跳!”袁大娘一手拍拍胸口,一手托着衣裳道:“都拿来了,我进去给你放下。”
“不用了!”
酒儿高呼一声,赶紧阻止袁大娘的动作,叫过之后方觉失态,于是她从门缝伸出一只光溜溜的胳膊,一把抓过衣裳揽进怀里。
“那个……袁大娘,我方才洗澡溅了好些水在地上,滑得很,您当心进来摔跤。衣裳我拿进去自己穿上便是,辛苦您了,您去忙活罢,不用管我。”
袁大娘闻言先是一愣,看着酒儿有些躲闪的目光,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让别人瞧见身子,于是答允道:“行,那我去前边看看,你慢些收拾,不急。”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人,酒儿赶紧从里面把门闩插上,紧绷的肩头松懈下来,松了一口气。
“走了?”
南宫霖的声音骤然响起,酒儿顿时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刚才送走的只是一个小神,真正大佛还在屋里呢!
酒儿赶紧抓住衣裳遮在胸前,理直气壮地说道:“走了走了,你快出去!”
南宫霖脸颊有些发烫,闻言他先是一怔,随即面色浮起一丝恼怒,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把酒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门板儿似的,谁稀得看!”
说罢南宫霖抽掉门闩,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屋外雨势依然猛烈,可他却一头栽进了雨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掉。只是酒儿未曾察觉,那故作镇定的步伐中,却透出些许狼狈仓促。
想起南宫霖临走时撂下的那句话,酒儿气得跺了跺脚,随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还顺便捏了捏胸口的两只玉兔。
明明就很……大!谁说像门板了?!讨厌的公子,咒你长针眼!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而南宫霖也有些不舒服。倒不是真应了酒儿的诅咒长了针眼,而是他受凉以后有些咳嗽。
曹管家来厨院吩咐酒儿煮碗祛寒的姜汤端过去。酒儿切了几片姜加水熬了,又去院子里墙角的小土槽里扯了把葱,只留葱白,放进水里一起煮,煮好放了勺红糖在里面。
去南宫霖寝房的路上遇到夜泽,只见他抱了一大团湿嗒嗒的东西,是公子换下来的衣裳。
酒儿主动打招呼:“夜大哥,这是去哪儿啊?”
夜泽举了举手里的衣服:“喏,我把这些抱去给人洗。不知道公子怎么回事儿,早上回来才换了衣裳,可下午我去看,又换了一堆,而且还湿透了,连内衫都滴着水。我可觉得奇了,在家怎么能淋得这么湿?”
酒儿也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她现在算是明了南宫霖为何感染风寒了,湿衣裹体那么久,不病才怪呢!
寒暄两句之后,酒儿端着碗去了南宫霖寝房,在门口轻轻叩了几下门。
“公子,我给您送姜汤来了。”
半晌,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响起,还带着点鼻音:“进来罢。”
酒儿推门走进,看见南宫霖斜靠在软榻之上,身上搭了条绒毯,腿上有一本翻开的书。他神色慵懒,满头墨发披散着,几缕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侧脸,更显整个人清雅俊秀,风华无双。
“公子,姜汤我搁这里了。”酒儿放下碗,看也不多看南宫霖一眼,转身就想走。
“慢着。”南宫霖出声叫住她,“给我端过来。”
酒儿悄悄努了努嘴,然后重新端起碗,走到榻旁递给南宫霖。南宫霖接过碗就喝了起来,咕噜噜几口就把姜汤喝了个底朝天。
“好了。”南宫霖把空碗又塞回酒儿的手里,忽然抬眸看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你现在肯定在心里骂我?”
公子真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酒儿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是”,不过她想起南宫霖一向诡异的脾气,急忙否认道:“哪儿有!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骂您?”
叫你偷看大姑娘的身子!咒你长针眼!咒你娶不到老婆!
“哼,你少给我装蒜,我还不知道你那点鬼心眼儿?”南宫霖不满地哼了一声,又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虽然我确实是看……反正我不是故意的,所以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酒儿闻言心头窜出一股火气,什么叫别放在心上?敢情公子您还委屈得很,好像是被逼着看的!摆明就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生气以后酒儿说话也冲了几分:“是啊是啊,您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不该用这‘门板儿似的’身材污了您金贵的眼!”
“嘁!本来就是门板儿,有什么好看的?”南宫霖不以为然,反而顺着酒儿的话往下说,表情不屑。
“你!”
酒儿被气得急了,一瞬眼眶泛红,委委屈屈咬着嘴唇,眼看就要落下泪来。南宫霖见她这表情,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有些紧张。
“唉唉唉,我说你可别哭鼻子呐!这才多大点事儿嘛……”
酒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眼神冷然地看着南宫霖说道:“是啊,对公子您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我是女儿家,平白无故被别人看了身子,若是传出去怎么办?你说街坊们会怎么看我?定会觉得我勾三搭四,比那青里的花姐还不如。我清清白白做人,怎能任人在背后嚼这样舌根?!”
这么久以来,南宫霖头一次见到酒儿这样冷冰冰的神情,不觉一怔。其实他原本也是想说声抱歉的,可总是拉不下脸来,含糊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意思,结果却是让酒儿误解更深,真是弄巧成拙了。
你以为只有你委屈呢?他今天为了压下身体里的躁动,还专门去淋了小半个时辰的冷雨……
想了想,只见南宫霖站起身来,绒毯滑落,他只着一身中衣,然后朝着酒儿走了过去。
“瞧你这样儿……罢了,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话音一落,只见南宫霖立马就脱了衣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他撇了撇嘴角:“让你看回来,这总行了?”
说完,南宫霖又作势要脱裤子,看样子是打算彻彻底底让酒儿看个够,还了欠下的债。
“啊——!”
酒儿尖叫一声,顺手把瓷碗砸向南宫霖,然后捂着眼睛就跑出门去。
谁说要看回来了?!公子你个臭流氓!!!
第二十一章画中人
最近一段日子,酒儿有空就在厨院里收拾。
把墙角一溜窄窄的地利用起来,栽上葱和芫荽,再倚着墙用竹竿搭了架子,在下面点上瓜豆的种子。待到夏季到来,丝瓜黄瓜豇豆四季豆的藤蔓便会缠绕上竿子,绿油油的惹人喜欢。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种瓜点豆,下田插秧……”
曹管家来到厨院,看到的便是酒儿一边刨土,一边念着民谣的样子,她一张俏生生的白脸被晒得有些泛红,倒是显得特别甜美可爱。
“酒儿。”
酒儿回头看见曹管家,笑着招呼:“曹大叔您来啦!”
曹管家走近蹲下,顺手拢了拢散落的泥土,酒儿瞧他的手掌,虎口和掌心有很厚的老茧,看样子是经常握什么东西才造成的。
“我年轻的时候也种过庄稼,种的时候辛苦,可丰收的时候那叫一个高兴呐!”曹管家回忆当年,有些感慨,“只是多年不事生产,还是生疏了……”
酒儿笑笑:“您现在衣食无忧,自然不用再辛苦操劳了呀!”
“呵呵,是啊,说起来好多年没回家乡看看了……对了酒儿,过两日便是清明,我同你说一说,南宫老爷的坟不在这里,可是公子在后山立了座衣冠冢,按照惯例还是要去祭拜一番的。明儿是个合适的日子,你做些酒食备着,公子要去上坟。”
“好嘞!”
酒儿爽快答应,不过却觉得有些疑惑:“那南宫老爷葬在了哪里?都说落叶归根,应该把坟迁回来才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那多寂寞呀!”
“在京城呢!南宫老爷他……”曹管家想说什么,却是一下打住了,岔开了话题:“你待会儿去街上买两坛子桃花酿,老爷生前喜爱桃花,每年公子上坟都要带这种酒。”
酒儿把院子里打扫干净,之后便揣了钱出门。据说东街吴家卖的酒最醇最香,她想着去那里酒,顺便还能绕到南街看看十八妹,听说这两日孟大婶老毛病又犯了,十八妹不敢扔下她娘一人,于是向府里告了假,好几日都没来了。
买好了桃花酿,酒儿提着两个酒坛子走去南街,半路上顺道买了些鸡蛋红糖,之后才拿着大包小包到了孟家。
孟家卖豆腐的摊子还支着,有客人上门,十八妹正在和那人说话。
“小姑娘,你这豆腐怎么卖的啊?”说话之人长得倒是端正,只是这口气有些轻浮。
十八妹抬头轻轻看了他一眼,不平不淡地回道:“两文一刀。”
“嗯,不贵不贵。”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摊子上的豆腐,看着十八妹笑道:“挺白嫩的……只是不知道,小姑娘你的豆腐好不好吃呀?”
十八妹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在借着买豆腐调戏她,一时口快:“我南街十八妹的豆腐花,可是这里最有名的,好不好吃公子您尝尝便知。”
“嘿嘿,那本公子可一定要好好尝尝!”说着,他便伸手想去摸十八妹。
酒儿走近看清这客人的面貌,杏眼一瞪。
居然是这个登徒子!冤家路窄!
“好你个色鬼,居然敢到这里来,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顿?!”
陆嘉仁闻声回头,看见酒儿表情凶巴巴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举着对准他的头。
“你……”
陆嘉仁一惊,吓得赶紧缩回手,不由自主倒退两步,声音颤抖:“你、你……你想作甚?”
上次被这泼辣小娘子打了一顿,他身上的青青紫紫起码半个月才消完!这妮子下手忒狠了!
酒儿冷笑一声,上前威胁道:“上次我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罢她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棍子。
“你站住站住!别过来!”
陆嘉仁指着酒儿胡乱吼了两句,之后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好像被老虎追着一般,模样狼狈极了。
“哈哈……”酒儿把木棍一扔,冲着陆嘉仁的背影喊道:“以后不准来这里,不然我饶不了你!”
陆嘉仁听到身后飘来的声音,恨得牙痒痒。好哇,上次的事还没跟这妮子算账,这次居然又敢坏他好事!
你等着,咱俩没完!
十八妹收了摊子,带着酒儿进到屋里。酒儿看到卧病在榻的孟大婶,面色蜡黄,身形枯瘦,还不住地咳嗽,甚是虚弱。
“这位便是易娘子?快进来坐。”孟大婶见酒儿进来,撑着身子想从床上起来。
酒儿赶紧过去扶住她:“婶子您好好歇着,不用招呼我。”
孟大婶又重新躺下,一脸歉意。十八妹端了茶水进来,于是酒儿陪着坐下,同母女俩说了会儿话。
探望过孟大婶之后,酒儿起身回府,十八妹送她出门。
“十八,你回去,婶子还要人照顾呢!”
一说起自己的娘,十八妹眼神顿时暗了几分,更显整个人瘦弱,她微微叹了口气:“我娘这病好些年了,吃过的药最少也有几百副,药渣子都能堆成小山。可就是不见好转,大夫说这病关键得好好调养,吃好睡好,不能操劳。可家里实在没这条件……”
酒儿闻言安慰道:“不碍事的,慢慢来。你每日煮碗糖水鸡蛋给婶子吃,很养身子的。等这个月领了工钱,再买些滋补的药材回来好好补补。”
“可是我都好些日子没去了,这工钱恐怕被扣得剩不了几文。”十八妹说着有些担忧。
酒儿狡黠一笑:“有什么关系,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放心啦,厨院里的事儿我全做完了的。”
十八妹心存感激,一路送酒儿走到街口,还塞给她一袋子挑出来的上好绿豆,叫酒儿拿回去做点心。
从厨院后门回了府,酒儿看到门边放着的坛子,上她想起次南宫霖回府的时候把坛子踢到,坛底裂了个口子,碎倒是没碎,不过却不能再用了。再瞧瞧手里的绿豆,酒儿决定自个儿发豆芽吃,于是把坛子重新搬到墙角阴凉处,然后又把绿豆倒进碗里用清水泡上。
清明时节去坟上祭拜,酒食必不可少,腊味干肉什么的自是不消说,而且还要有青团枣糕等点心。明日就要出门,到时再做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酒儿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像旋转的陀螺一般,一刻也没休息。
一转眼渐入黄昏,就快到晚膳的时候了。酒儿一看日头,赶紧撂下手里的事,开始准备吃食。
羊肉、羊脂、羊尾子剁碎,葱、陈皮、生姜切细。尽数入细料物、盐、酱拌匀,用豆粉作皮包之,最后上笼屉蒸熟即可。此物名叫水晶角儿,形状如饺,薄皮晶莹。是苍穹国北陲之地人家常做的吃食,即能当小点,又能饱肚子。酒儿一口气包了好几十个,全部上了竹笼屉蒸着,下面还垫了松针。
接着把大青虾去头壳,留小尾,小刀切薄片,肉尾相连不断。用葱椒盐水和甜酒渍之,再把虾头捣碎熬成汤汁,撇掉渣子,烧开汤汁以后放入虾片儿汆一下,熟了就可以盛起了,最后再加两块糟姜片进去。
南宫霖虽然嘴刁,可是胃口不大,一餐吃不了多少,关键是要精致。等饭一烧好,酒儿赶紧捡了七八个水晶角儿装在盘子里,连着青虾卷、酥骨鱼、雪蕹菜、梅丝汤一齐端去了公子寝院。最近一段日子南宫霖足不出户,连寝院都没跨出一步,整日窝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饭菜上桌,酒儿去书房敲了敲门:“公子用膳了。”
“知道了。”
听到南宫霖的回应,酒儿转身欲走。自从前些日子发生了那件事,两人之间就怪怪的,彼此都故意躲着对方,减少了碰面的次数。酒儿现在心里倒是没什么芥蒂,不过觉得见着人还是有些尴尬,所以依旧避开南宫霖。
书房门打开,南宫霖看见酒儿正要离开的背影,出口叫住她:“那个,你站住。”
酒儿闻声回头,偏着脑袋看向南宫霖:“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几日没见面,南宫霖乍见酒儿一脸娇俏,心里有些发痒,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有东西给你看,你过来。”
有东西……看?!
酒儿一想起那天南宫霖惊世骇俗的举动,赶紧把方木抱紧护在胸前,拨浪鼓似地摇头:“我不看!”
谁要看大老爷们儿的身子了?看了会长针眼的!
南宫霖看她避如蛇蝎的模样,一阵恼怒,上前就抓住酒儿的胳膊,拉她进了书房:“不看也得看!”
书房内的黄花梨画桌上,铺陈了一幅画。画上描有一位女子,怀抱琵琶,坐在花树之下。
正是:朱唇一点桃花殷,垂髻慵懒盈笑颜。
“咦?这是……”酒儿见到画很是诧异,这画的不正是她么?
南宫霖看着这幅画作,指尖轻轻摩挲画纸,缓缓说道:“这是上次在杏花林画的,当时说好给你瞧,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今儿个才上了色,所以叫你过来看看。”
酒儿虽然不太懂书画,可是也看得出此画极好。线条流畅,用色恰好,特别是她的神情,惟妙惟肖,而且连着树上的鸟儿,也是栩栩如生。
“公子你画得真好!”
南宫霖听到酒儿的称赞,不觉唇角勾起,有些得意:“算你识货。”
“可是,”酒儿指着画上自己的脸颊说道:“公子我两边脸颊都有酒窝呢,你只画了一边。”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只有左脸有酒窝?”
“右边也有呢!不信你看!”
说着酒儿冲着南宫霖展露一个大大的笑脸,指着右边脸颊说道:“看见没?在这里。”
酒儿这一抹甜笑映入南宫霖的眼帘,让他一瞬有些眩晕,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胸口,一下心跳加速,有些喘不过气来。
神思恍惚中,他慢慢抬起手,抚上酒儿的脸颊。
第二十二章清明祭
“公子?公子?您在想什么?”
酒儿唤了好几声,南宫霖才收回思绪,发觉自己的手掌正覆在酒儿右脸上,而酒儿正睁着大眼无辜地看着他。
南宫霖一时尴尬,灵机一动,胡诌一句:“我觉得你这酒窝不怎么明显,所以要仔细看看在哪儿。”
“怎么会不明显呢?我每次照镜子都能看到的,就在这里。”
酒儿纳闷,抬手又指了指。南宫霖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真是一个梨涡,圆圆的很是可爱。他伸出食指就按了上去,稍微用力。
“痛啦!别弄!”酒儿脸颊受痛,一巴掌打掉南宫霖的手,一边揉脸一边嘟嘴不悦。
南宫霖龇牙一笑:“就是要多按按才明显,来,我再戳一下,多给你戳一个酒窝出来。”
“我才不要咧!”
酒儿吐吐舌头,退一步拉开距离:“公子您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下去了。晚膳摆在屋里,您快些去用,不然待会儿凉了。”
南宫霖也适时收手,不过却重拾画笔,埋头又在画上填起色来:“嗯,去去,过两日等这画裱好,我再给你瞧。”
酒儿得许便先退下,说起来忙活一天,她也觉得有些饿了。不过公子这副废寝忘食的样子可真是少见!想起刚才南宫霖的话,酒儿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明明就很明显嘛!讨厌!故意戳我的脸,痛死了!”
翌日用过朝食,曹管家把香烛等东西都备好,酒儿也拿出一个黒木雕岁寒三友的六层食盒,把酒食都装了进去,再由夜泽把盒子拴在马上。
原本说好是夜泽陪南宫霖去的,临时却有府衙的人来找,酒儿见来人好像还送来了什么书信。于是南宫霖把事儿扔给夜泽,转而叫酒儿陪自己去。
酒儿不想去:“公子,我还是不去了罢,我又不会骑马。”
来回又要折腾大半天,最近这么累,有这去山上的功夫,还不如在府里好好歇歇。
南宫霖一本正经地说道:“正是因为你不会才更要去。我家的人怎么能连骑马都不会?快些上马,我要检查上次教你的东西忘没。”
酒儿拗不过他,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马,仍旧是上次的那匹小矮马,琉骊。
这次南宫霖倒是没自个儿先走,而是和酒儿一齐,慢悠悠驾着马,半赶路半游玩地徐徐出了城门。
酒儿天还没亮就起来忙活,这会儿在马背上这么一摇,便有些犯困,哈欠连连。
南宫霖见状问:“怎么?想睡觉?”
酒儿老老实实点头:“嗯,昨儿个睡得太晚,现在有点乏了。”
“懒虫!”
南宫霖白了酒儿一眼,然后说道:“那走快一些,坟头那处有间竹屋,你到那儿去歇一歇。”
一路快行,二人很快上了后山。
青竹翠柳,蔓藤芳草。潼城后山幽静,环境宜人,所以许多大户人家的坟冢都立于此处。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蜿蜒直上,再穿过一片竹林,不多时便到了南宫老爷的坟前。眼前之地呈半月形,坐北朝南,坟头正对着潼城,视野十分开阔,风水极佳。
酒儿把东西从马背上拿下来,先放在一旁,然后去清扫坟头。只见此坟还比较新,想来这衣冠冢建起不过三四年。她想起城里人家对于南宫府的种种猜测,不由得偷偷打量了正在拴马的南宫霖一眼。
公子除了傲慢古怪,还有些神秘兮兮的……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要掉了!”
南宫霖拴好马回头,便见着酒儿盯着自己这方发呆,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他走近了都未察觉。
酒儿赶紧回过神来:“没什么没什么!我去把酒食拿出来摆上。”
点燃香烛,又摆上四盏八碟祭品,南宫霖亲自倒满一杯桃花酿,举杯在坟前跪下:“爹,我来看您了,这杯敬您。”
酒儿看了眼墓碑,只见上书“慈父南宫毅之墓”,署名自然是“不孝儿南宫霖”,可却未写生卒年月,这点很是怪异。
敬过一杯酒,南宫霖回头对酒儿说道:“那边有个竹屋,你去歇着罢。我在这里同我爹说说话,待会儿自会去寻你。”
酒儿早就困得不行了,听到公子让她去歇着喜出望外,道过谢后便蹦蹦跳跳去了竹屋。南宫霖看着她雀跃如小兔的步伐,抿唇微笑。
酒儿一走,南宫霖先是烧了些纸钱,然后提着酒坛子靠在碑旁坐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
“爹,五年多了,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你都离开我那么久了……我有时候早上醒来,看见家里的摆设,会觉得什么都没变,我们父子俩还住在老宅里,镖局还在做生意,你走镖回来,总是给我带很多新奇玩意儿,有胡人的马刀、西海的贝壳、大食国的玻璃珠子……可是等我打开房门一看,才知道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再也等不到你回来……”
“自从你走了以后,他们一个个也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经常在想,也许我这辈子注定了孤寡无亲,所以身边才会留不住人。不过离开我也好,离开了就能过平静日子。”
“小连也走了,不过她每年都会差人送来自己酿的桃源酒,说是孝敬您的。今年的还没到,等送到了我再拿上山来,我们父子痛痛快快醉饮一场!”
“对了,还有小狼,您还没有见过他。这小家伙现在太皮了,成天闯祸,小连简直拿他没辙!想当初他出生的时候才一丁点大,缩在我怀里像只小猫,最喜欢吐口水泡泡,我还教他说话来着。别家孩子第一句话都是叫娘,他第一次说话却是叫爹,我当时高兴坏了……”
“呵……我这辈子,恐怕就这样过了罢……”
饮一口涩酒,说一句思念。也不知泉下之人到底能不能听到?
过了午时,日头渐高。南宫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话,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略微带上了几分醉意。于是他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走向竹屋,想喝口水润润喉。
竹屋是原来立坟的时候一起搭建的,屋子不大,只有一间。里面的摆设也只有一桌两椅,再加上一张小竹床,都是就地取材制成。虽然有些简陋,倒是休息避暑的好地方。
南宫霖推门进去,只见地上放了一盆水,抹布还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