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闭上眼睛靠进了身后的座椅,不再吱声。
有心事的,有岂止是赫冥爵一个人?他有一个叶雨唯,而她,也有一个蓝凌洲。
车子里陷入一阵静默,闭眼不到十分钟。
温夕禾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动荡,耳边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从车子对面直直地扑过來两辆车子。温夕禾几乎沒有求证就明白那些车子是冲着他们而來。距离并不远,在赫冥爵觉察到不对停车的时候,对面的车子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越发疯狂地朝着他们扑面而來。
“夕夕!”赫冥爵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听起來格外响亮,他知道聪明如温夕禾,不会看不清楚眼前的阵仗,一只大手无声而飞快地紧了紧温夕禾的手,“怕吗?”
出奇稳定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无声地缓和了温夕禾恐惧的心情。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衣服,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
“我不怕!”
“很好!”
身边的赫冥爵发出一声低笑,车子在同时一个急速的转弯,一个漂亮的转移瞬间冲上了温夕禾右手边的道路上。眼看着车子避开了同时飞扑过來的两辆车子,温夕禾还沒有來得及松口气,迎面一辆大卡车就在车子成功避开了两辆车子的时候急速而來,就在温夕禾和赫冥还沒有來得喘口气的时候,呼啸着俯冲了过來。
温夕禾的指尖不自觉地陷入自己掌心的皮肉里,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当即一声尖叫。
“赫冥爵!”
身边的赫冥爵低咒一声,甚至來不及再做出别的反应,当即就握紧方向盘,车子瞬间掉头转弯。
在温夕禾陷进绝望里的前一刻,分明看到了赫冥爵一双晶亮的眼睛。她安心地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无声扩大。
也算是安心了,至少如果要死,她跟心爱的男人死在一起了。
赫冥爵方向盘移动过去的地方,是一个山崖。几辆车子分明就是有备而來,在他成功避开前两辆车子的时候,最后出现的这一辆,就是本着不把他撞死也要将他拖进悬崖的心态。这一点,赫冥爵在飞速移动方向盘的一瞬间就想到了。
他预想得到这样的事情,只是未曾料到來的如此快。
他们,才刚刚和好,很多事情,他甚至还沒有來得及跟她说个明白清楚。她甚至还不知道,他也从來沒有告诉过她。
他心里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温夕禾,不是叶雨唯。
赫冥爵觉得憋屈,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可笑。但是他更清楚,悬崖下,比大卡车的身体下,更多出一份希望。
所以。
在车子冲进悬崖的一瞬间,赫冥爵打开车门,就在温夕禾闭上绝望的那一刻,顷身抱住她,一起冲了出去。
车子飞出去的一瞬间,男人怀里抱着女人冲出车门,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温夕禾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疼很疼,在滚落悬崖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被用力的拉扯进一个温暖异常的怀抱里。朦胧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了自己的怀里。她听得到耳边的轰隆声,听到头顶上方隐隐传來的枪声。
但最为响亮的,便是耳边那急速跳动的心跳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夕夕,我爱你!”
紧跟着,她陷入了一片绵长的黑暗里。
时间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响亮,“呼呼呼”地从她的脸颊上刮过去,带着刀割皮肉的疼痛。
温夕禾就是被这样的疼痛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她闭上眼睛,用力地甩掉了脑海里那一股浓烈的眩晕。等她适应了眼前的一片黑暗之后,却隐隐地只看到了夜空里的几颗稀少的星星。
她瞪着那些星星,有一刻大脑是完全混沌而意识不清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白天的一幕,像是一记闷雷一般狠狠的劈进了她的大脑。她的身体窜过一阵战栗,当即一声惊呼。
“赫冥爵!”
即使她未曾经历到最后的片段,也知道他们最后一起掉到了山崖下。
“赫冥爵?”
忍着身体的疼痛,她很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來。这才发现,身体的疼痛,是落下山崖撞击造成的。赫冥爵用自己的身体裹着她,她并未真的伤到哪里。
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沒有人回答她,只有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恐惧和绝望,一瞬间密密麻麻地爬上了温夕禾的心头。她站在原地,哆嗦着四处观望,入眼皆是一片黑暗。
“赫冥爵,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第19章:你在哪里?
温夕禾回想起來他们在掉落山崖的那一瞬间,耳边的轰隆声跟枪声。顿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微微摊开的掌心里,她分明触摸到了一层厚厚的汗水。时隔一年,她觉得自己似乎再一次面临了要失去一个男人的绝望。
周身一片黑暗,她站在原地无助的像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朝着那一边迈步,她感觉不到属于一个人熟悉的气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自己的身边,还是早在跌落山崖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
绝望和恐惧,像是一张密密交织的大网,将她层层困了起來。
她在黑暗里一遍一遍喊着赫冥爵的时候,直到最后再也抗拒不了心里的恐惧,在黑暗里蹲下來,终于哭了出來。
“赫冥爵,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害怕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
风似乎一下子大了起來,将她所有的绝望恐惧和呜咽都无声地卷裹在风里。
“不许哭”
如有天籁一般的声音,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细如蚊虫,却让蹲在地上兀自哭泣的温夕禾瞬间跳了起來。
“阿爵?!”
是他沒错!那就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声音!
风声渐小,她站在原地不敢出声,拼命竖起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声音。那不是她的幻听,那个声音很小,只是在黑暗里隔着响起來了那么一下,就跟着消失不见了。她在黑暗了屏息,等待下一次的遇见。
“夕夕”
当黑暗里再次传來赫冥爵声音的时候,温夕禾的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刷”的一声流了出來。那种在最深的绝望里,忽然冒出无数希望的火苗的感觉。让温夕禾顿时喜极而泣,她跳起來,伸手用力地抹去了一脸的泪湿,跌跌撞撞地朝着声音传來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跌了不少跟头,等她扑到声音传來的地方跪在地上小心摸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为刚才的磕碰而泛起了阵阵的疼痛。她咬着牙,在黑暗里小声的喊着赫冥爵的名字。
“阿爵,你在哪里?在哪里?!”
话音刚落,耳畔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温夕禾的手一哆嗦,,下一秒,她就触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阿爵!”她扑过去,整个人都因为猛然向前力道而带了过去。黑暗里蓦地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抽气声,温夕禾瞬间在黑暗里僵住了身体。她赶紧退开赫冥爵的身边,等微微离开一些距离,又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你还好吗?有沒有受伤?”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停顿在了男人修长的双腿上。掌心下,一片浓稠的触感。心头一沉,温夕禾鼓足勇气手凑到自己的鼻翼间。
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鼻而來。
他受伤了!
似乎是料到了温夕禾下一步的反应,黑暗里伸出來一只手,摸索着探上了温夕禾冰凉的脸颊,阻止她发抖,阻止她流眼泪。黑暗里,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传來,无声地安慰着温夕禾即将失控的情绪。
“不许哭!”觉察到温夕禾只是咬着唇默默发抖,却并沒有流眼泪,赫冥爵似乎很是满意这个结果。冰凉的指尖微微摩擦着温夕禾的下巴,轻声安抚,“宝贝儿,我沒事!”他微微动了动身体,低声吩咐,“夕夕,左边口袋!”
温夕禾忍着心里那一股惧怕,听话地在赫冥爵的身边跪坐起來,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身体,在他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子。当指尖触摸到一个冰冷物体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欣喜的喊了出來。
“阿爵,是火机!”
她试图端坐起身体将火机打着,却被赫冥爵的一只手用力按住,“乖,先点火!”
她不知道赫冥爵是何用意,只是如今自己的大脑完全不能思考,她只能听从赫冥爵的话,下意识地依靠身体的指示行动,满脑子都是前一刻残留在自己鼻翼间的血腥味道。
她用最快的速度在两个人的四周搜集了干的柴火,最后又忙不迭的奔回赫冥爵的身边。等她颤抖着双手将火点着。就着四下窜起的火光,温夕禾终于看清楚了赫冥爵的伤口。
大腿的地方,被一颗子弹打中。即使此刻赫冥爵正用力地捂住伤口,但是隐隐地,温夕禾却依然可以从指缝里看到微微渗透出來的红色液体。
她扑到赫冥爵的身边,想要伸手去触摸伤口。视线却又在触碰到赫冥爵压抑隐忍苍白的脸色时候顿时僵住。她的手悬置在半空中,想碰又不敢碰。最后只能通红着眼眶不知所措地低声骂着,“笨蛋,为什么不早说?”
骂着骂着,却低头开始撕扯自己下身的裙摆。
“你忍着!”
一双手却在这个时候再次按住了她的手,赫冥爵的脸色,即使是在火光的映衬下,也依然泛着透明的苍白。他微微勾起嘴角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一边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从自己的身下摸出了一把匕首。
锋利的光芒划过温夕禾的眼睛, 她还怔忪在原地的时候,赫冥爵已经将手里的匕首丢给了她。
“把子弹取出來!”
温夕禾的脸色顿时比赫冥爵白上了几分,她的视线从匕首上落在男人的脸上,声音微微带着颤抖。
“你疯了!”
沒有办法消毒,沒有麻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唯一的工具就只有一把匕首。
他会疼死!
赫冥爵却微微摇摇头,手微微探过來,温夕禾咬唇赶紧伸过去。
“沒关系!”赫冥爵笑了,在火光的映衬夕,那笑容虽然苍白,却炫目多彩。正如以往他每次宠溺和放纵她时候的笑容一般。
“你以为我不要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他的掌心微微贴近她的胸口,不带一丝情欲,声音轻柔,眉宇间泛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你的时候,这里,疼吗?”
温夕禾愣住,她抬头看向赫冥爵,男人的眼波流转,却带着莫名的深意。她的鼻头一阵泛酸,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明白。
当意识到赫冥爵放手不要自己的时候,那种疼,是这辈子任何一种痛苦都替代不了的。
那是自己苦苦维持的世界,轰然崩溃的疼。
赫冥爵深深看了温夕禾一眼,闭上眼睛靠向身后的树干上,叹息。
“那就动手!”
第20章:疼吗?
还有什么疼痛,比活生生在人的心口上插上一把刀,更加疼呢?
温夕禾握紧匕首的双手微微颤抖,几次将匕首色趋近伤口的位置,又飞快退回來。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双手更是。她甚至完全不敢想想,当匕首刺进一个人的皮肉里,硬生生将皮肉挖开,会是怎样一种钻心的疼痛。
她下不手!
“我”
她不敢是真的,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在赫冥爵身下的红色液体上的时候。心里一种急迫的感觉又在驱使着她靠向前去,生怕伤口会流出更多的血。这样向前又害怕的心里,近乎要把她逼疯了。
赫冥爵微微抬眼,看到的就是温夕禾一脸痛苦挣扎的模样。脸色苍白的可怕,却不由得笑了。
“夕夕,再不动手,我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温夕禾的手上一抖,她抬头看向赫冥爵的脸色。明明那么痛苦,却依然还在对着她笑。
心里顿时涌上來一股不知名的勇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颤抖的双手,在这股勇气的驱使下,缓慢地平静了下來。
她死死地咬住唇,握紧手里的匕首,对准伤口的位置。一咬牙,锐器刺进皮肉里,掌心下的身体顿时僵硬的不可思议。她听到了长长的抽气声,急速抬头间看到了赫冥爵一张近乎扭曲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因为疼痛,他的身体绷得直直的。额头上不停地向外冒着细汗,他的手指用力的揪住自己的衣服,指尖甚至嵌进了自己掌心的皮肉里。
他很疼,她更疼。
她绷住身体里那一口气,一点也不敢放松,匕首再往下。
“恩”
闷哼声入耳,温夕禾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她瞪大了眼睛,手上微微用力。
最后一下,在男人近乎崩溃的闷哼声中,子弹跟匕首接触到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最后“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温夕禾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她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眼泪不受控制,“噼里啪啦”地向下掉。她甚至來不及多想,又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來,“刺啦”一声将裙摆撕开,俯身将取出子弹的伤口细心包扎好。
这是她这一辈子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她觉得害怕,却必须义无反顾。
眼前一片水雾,温夕禾瞪大了眼睛,将伤口的位置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生怕自己做的不够不好,会让伤口变得更糟糕。她抬头看一眼赫冥爵闭眼不出声的样子,心里一疼,又赶紧低头去检查伤口。
“你忍着点,会很疼,但是唔”
一股巨力的拉力,将温夕禾狠狠的拉扯了过去。她的还未说完,话就被全数吞沒在男人的唇里。他用力地托着她的后脑勺,用着近乎蛮横的方式,将舌探进她的唇里,用力纠缠。狠狠的,放肆的,不留余地地,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來减轻他对疼痛的感知力一般。
温夕禾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扯动他的伤口。只能僵硬着身体,微微避开他的伤口,承受他近乎狂风暴雨般的侵袭。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來,双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想要推拒却又不敢推拒。
直到很久之后,赫冥爵才喘息着放开她。两个人的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相互纠缠在一起。即使疼痛,也沒能阻止这个男人的笑声。
“这样,就不疼了!”
温夕禾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想要抬头白他一眼,最后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起身到一旁去添火。
火光照耀在女人精致的脸上,本应该绯红的脸色,此刻却是惨白一片。她背对着他,一下接着一下地添火。瘦弱的肩膀,在距离火堆最近的地方,微微地在发抖。
“夕夕?”赫冥爵半靠在树干上,眯缝着眼睛看着那个故作将强的小女人。
她不理他,依然在一下一下地添着火。
“温夕禾!”
他微微加重语气,却依然沒有得到回应。
赫冥爵闭上眼睛,无奈地靠着树干闭眼叹息。
一直在火堆边的温夕禾却在这个时候猛的站了起來,一路冲到了赫冥爵的身边。等赫冥爵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扑过來,双手狠狠地揽着他的脖子。她靠过來,小小的身体依偎在他的身边,头埋在他的脖颈里,眼泪顺着他的脖颈流进了他的身体里,心窝里。
“赫冥爵,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不要再赌气,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她伏在他的肩头,说话间却将赫冥爵抱的更紧。
在她最接近死亡的时候,在她察觉到她有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脑海里想的,不是他曾经对她做出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而是那些过往里最美好的回忆,酸甜苦辣,却是她在过去漫长二十年里最美好的时光。他宠爱她,疼她,放纵她。他用自己漫长的时光來无止尽地给予她,而她用自己漫长而无止尽的时光來爱他。
他们之间,沒有了叶雨唯,沒有了蓝凌洲,只有他们自己。
果然,人只有在靠近死亡最近甚至是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心里真正所想。
男人揽着她的手骤然收紧,喉头无声滚动,最后,所有的力量全都化作一个字。
“好!”
赫冥爵侧身吻了吻身边的人,眉宇间因为疼痛的纠结,似乎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无尽的放松,缓缓地舒展开來。他的嘴角,似乎有浅浅勾勒出來的笑意。抬头望向火光,火堆“霹雳拍啦”作响,如同他们过去动荡不安的三百多个日子一般。
“夕夕,你知道?当一个人的一部分,硬生生地从身体里分割之后那种感觉吗?”
赫冥爵说着,目光跟火光闪烁起的光芒交汇在一起,格外柔和。
温夕禾从來不知道的是,她对于赫冥爵來说,就是身体里被分割走的那一部分。她硬生生地把自己从他的身体里带走。
疼的,又岂止是她?
那段日子,不只是温夕禾最难过的日子。
第21章:惩罚
他清晨醒來的时候,身边沒了那个小猫一般蜷缩在自己的怀里的女孩。当他夜晚睡觉的时候,门是虚掩的,那个赤脚踩着地毯走到床边,无赖钻进棉被里,从背后抱住他的小流氓再也沒有出现过。他在自己的阳台上养了太多太多她喜欢的花草,但是那个爱摆弄花草的人却再也沒有出现过。
他一直觉得他的夕夕只是任性想不开,也许哪一天,她接受不了外面的世界。在他熟睡或者闭目养神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猛地抱住他跟他撒娇说,“赫冥爵,你看,都是你把我养刁了,根本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
他就是要把她养刁,这样,只要她离开他的身边一步,她就会适应不了别人给予的生活乖乖回到他的身边來。
可是那一次,她走的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让他找到她的痕迹都沒有留下。
他终于慌了,终于知道自己也开始那种失去生命一部分的恐惧。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她消失的越久,他觉得自己心口的某个地方就越空了。像是在一瞬间,忽然被人带走了一块心头上的肉一般。疼痛的要命,却无人知晓。
他终于开始恐惧失去她的危险。
直到后來父亲病重,他以为她终于可以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了。他将父亲的病况,利用媒体甚至是各种途径传播出去。他以为自己把她拿捏的很准,善良的小白兔一定会因为父亲重新回來。
但他再一次失望了。
那一天,他亲眼看着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个意料中的身影也沒有出现。
他再一次陷入了失去的恐慌中。
他每每一人呆在别墅里,路过花园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她在花园里蝴蝶一般跳來跳去的样子。用餐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皱着眉头嚷嚷着挑食。坐在阳台上的时候,他还可以遇见小时候的她,一个人赤脚踩着地毯走到他的身边,仰着小脸跟他撒娇:“赫冥爵,我好冷,抱抱我好不好?”
等他伸出手去,却又亲自打破了那些时光,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
赫冥爵从來不知道,原來想念,便是入骨相思。
火光缓缓跳跃着,透着柔和徐缓的温度,一如男人眼睛里的波光。温夕禾搂紧身边的赫冥爵,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在一瞬间无声地燃烧起了一团火,那火光里,流淌着滚烫的熔浆,几乎灼痛了她的心。
她在他的肩头抽泣,声音断断续续的。
“对不起”
抱住她的男人更加用力地拥紧她,赫冥爵的声音里,透出隐隐地低沉沙哑。
“不,夕夕。不是你的错。我早该知道你的害怕,我沒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离开我,是对我的惩罚!”他说着,有些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在身边人的唇上亲了亲,“ 但是以后,想要惩罚我,换别的方式,不准离开!”
温夕禾沒说话,只是用力的揽着他的脖子。
沒有得到满意的答复,赫冥爵有些不满地低头在怀里软玉温香的脖颈处狠狠咬了口。还沒得等温夕禾痛呼,身边的人就已经发出了恶狠狠的声音。
“回答我!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嗯?”
声音虽然虚弱,但却依然带了不容抗拒的低沉。
温夕禾微微勾起嘴角,双手缠绕着赫冥爵的脖颈,柔声,“好,我答应你!”
赫冥爵心头微动,忍不住抱紧了温夕禾,正想要低头亲吻上去,敏锐的感觉,却已经让他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
隐隐地,有脚步踩在地上前进的声音,凌乱而急速。还有人在低声交谈的声音,只是一瞬间,有光从不远处微微晃过。两个人相看一眼,温夕禾顿时跳起來扑到火堆边,手忙脚乱地把火扑灭。
一瞬间,温暖消失,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过來!”黑暗里,赫冥爵压低声音。温夕禾循着那个声音,一路奔到禾赫冥爵的身边。一双手,一把将她捞过去。她的身体一如从山崖上掉下來的时候一样,被卷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下一秒,赫冥爵带着她,在她的惊恐里,两个人一路朝着小坡下滚去。
坡度不大,两个人滚下去的时候并未造成太大的动静。但是赫冥爵的身上带着伤,这让温夕禾几乎是一瞬间就吓白了脸。她顾不得太过,挣扎着想要去查看他的伤口,却被赫冥爵用力地按在他的怀里。
“赫冥爵,你的伤”温夕禾伏在他的耳边,近乎祈求,男人却充耳不闻。
“放心,死不了。不过你要在再乱动,我就不敢保证了!”他低头跟她咬耳朵,逼迫她暂时冷静下來。
在沒有确定來人是敌是友之前,他们不能暴露身份。如果是在上面偷袭他们的那伙人,那么,即使他们死里逃生,到头來,也依然是羊入虎口。
温夕禾不敢再动。
不远处,交谈的声音越來越近。但是有些距离,听的并不够真切,他们不敢断定是谁,所以只能一动不动窝在原地不敢发声。
温夕禾揪住赫冥爵的衣服,她缩在他的怀里,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身体。隐隐的,一股时隐时现的血腥味道,又开始在她的鼻翼间徘徊不定。心口揪的发疼,她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那些声音近了。
“我刚刚明明看到有火光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宇行风的。
温夕禾轻轻地拉了拉赫冥爵的衣服,小小声说,“是宇大哥吗?”
黑暗里,赫冥爵沒有说话,却是将温夕禾抱的更紧。
不一会,那些声音又跟着近了。
“你们分散开來,四处找找,他们肯定在附近!”
“你确定吗?”这一次,是个女声。
“沒错。他的手机就落在那边,他们肯定也不会走远的!”
温夕禾一颗紧紧揪住的心顿时狠狠的落了地,她用力地挣脱出赫冥爵的怀抱,冲着坡上就喊了起來。
“宇大哥!”
身边的赫冥爵,在听到她一声“宇大哥”之后。似乎是意识到他们终于被人发现沒有了后顾之忧。在温夕禾晃着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男人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阿爵?!”
一瞬间,所有的脚步声齐齐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奔了过來。
无数的光线照亮他们四周的空间,温夕禾在惊慌之间,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脸。
叶雨唯!
第22章:谁的?
瞬间的凉意,伴着刺眼的灯光在温夕禾的四周晃动。耳边有宇行风的声音,有叶雨唯焦急呼喊赫冥爵的声音。跟着,有无数的脚步声越來越近。
直到最后,有人从她的身上将昏迷中的赫冥爵硬生生给拉走。
温夕禾只感觉到了从身边飞快射过來的一道凌厉的视线,还沒有來得及跟那道视线对上,脸上一疼,响亮的巴掌声顿时狠狠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温夕禾终于第一次在叶雨唯那张漂亮到不行的脸蛋上,看到了一抹愤怒,和一抹恶狠狠的毒辣。
但那些來得快去得也快,短暂的,甚至不容温夕禾做出过多的探究。叶雨唯看着來人七手八脚把赫冥爵抬走,回头间,双眼直直地看着温夕禾,激烈地流泻着愤怒,胸膛微微起伏着。
“温夕禾,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
身边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随着赫冥爵越來越远。温夕禾一瞬间感觉到了跟得知他们得救那一刻的温暖感觉完全不同的寒冷。
是真的冷。
温夕禾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微微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不远处安置好赫冥爵的宇行风急速跑了过來。大概是叶雨唯下手的动作太过激烈,所有巴掌的声响完全掩盖不住。他甚至还沒有跑过來,微微带着些愠怒的声音就跟着传了过來。
即使他跟眼前的叶雨唯已经有了一年的相处时间,但是下意识的,对这个女人的称呼却从來沒有改变过。
“叶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声音里外,不难听出宇行风的不满。
“如果冥爵不是去找她,根本就不会有事!”叶雨唯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隐隐带着些明显的哭腔。
宇行风也不回答她,人直接从上面跳了下來,直接用身上的外套将冷的发抖的温夕禾层层包裹了起來,“夕禾,你还好吗?”
温夕禾张了嘴巴,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在打架发出激烈的声音,她根本不能开口说话。她颤抖着,视线从宇行风的脸上落在叶雨唯的脸上,又跟着移开,最后定格在赫冥爵被带走的方向。太多的情绪來不及整理甚至是思考,她只发出了一种声音。
“冥爵”说完,就不省人事了。
赫冥爵醒过來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脑袋里被无声地放映过一遍,赫冥爵在恢复意识的第一瞬间回过头。循着某种轻浅的呼吸,他却失望地只看到了在守在床边的叶雨唯。心里的某个地方,顿时闪过了那种类似针扎似的疼痛感。他巡遍整个房间,除了他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跟叶雨唯的呼吸声,再也沒有其他。
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我了,嗯?他记得他这么问过她。
好,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他也记得她这么回答他的。
可是现在。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赫冥爵忽然有一刻硬生生地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她又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猛的坐起身体,大腿上顿时传來了某种被撕裂的疼痛。他忍不住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手上的点滴还在源源不断地被输送进他的身体,他伸手一拔,带着点点鲜血的针头顿时掉在 了地上。
身边的叶雨唯忽然惊醒,一声惊呼跳起來,“阿爵你干嘛?!你现在不能随便乱动!”
她想要过來发扶住她,却被赫冥爵一把甩开,“不要管我!”
他带着伤,一路几乎是跌跌撞撞奔到门口。大门拉开,他扶着门边,身体大步走了出去。
下一秒,所有的动作全都戛然而止。
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打开,一身狼狈的温夕禾,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她似乎刚刚清醒,精神看起來很不好,脸色稍稍带着些苍白。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跟她擦身而过的人,生怕他们碰坏了她手里的东西。
不经意间抬起头,却看到了站在门边呆愣愣,眼睛里却明显闪动着亮光的赫冥爵。
和身边,一脸僵硬,想要努力笑出來,最后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的叶雨唯。
顾不得太过,温夕禾一路奔到赫冥爵的身边,一脸惊慌地看着他的伤口,“你干嘛?伤口才刚刚缝合,你怎么又乱跑!”她说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接放下东西转身就走,“不行,我现在就去帮你叫医生处理伤口!”
一只手,却从身后紧紧地扯住了她的身体。
“你沒走?”心里像是一瞬间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赫冥爵看着忽然出现的温夕禾,眼睛里的亮光怎么都掩饰不住。
她沒走,沒走!
温夕禾愣了一下,抬头对上男人大放光彩的眼睛,心里一瞬间了然了赫冥爵所有的想法。不由得心头一紧,伸手握住他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过的,不会再离开你的!”
男人的嘴角,微微地勾勒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去了哪里?”
温夕禾侧身揽着他的腰身,娇小的身体撑着他,将他往病房里带,“去做你最爱吃的食物,你刚醒來,要先吃些清淡的!”
将赫冥爵扶上床,温夕禾一回身,身边却站着一声不吭的叶雨唯,当即一愣。
三个人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遇见,温夕禾很是不能适应。倒是一旁的赫冥爵先开了口,“是什么,喂我吃!”
受了伤的赫冥爵,顿然衍生了孩子的脾性,让温夕禾有一瞬间想笑的冲动。她努力笑笑,不忍心辜负他打破尴尬的好意。
“是你平常最喜欢的”她说着,伸出手拿食物的手,却碰到了一双雪白的柔荑。叶雨唯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來,早就将食物分好。手里端着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粥,身体却微微地将温夕禾朝着外围排挤。
“我來吧!”
温夕禾脸上所有的笑意全都僵住,她的手尴尬地悬置在半空中。
一瞬间,她似乎又成了那个被排挤在外的别人感情世界里的第三者。
她不知所措,脸上全是一瞬间孩子迷路一般迷茫而难过的神色。
第23章:我的男人
她的身体被叶雨唯用最不着痕迹的方式在朝着外侧排挤,她却敏感地察觉到在有一双手在衣服的下摆处扯住她的身体。当她想要下意识地退开的时候,那只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她不会不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
温夕禾抬眼看去,正对上赫冥爵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勾勒着,眼睛里淡淡的笑意间分明夹杂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用一个词语形容,就是等待。有某种浓烈而刻意压抑的期盼在里面。
叶雨唯手里的汤匙,此刻正尴尬地停在赫冥爵的唇边。任谁都看得出來,男人的举动充满了明显的不愿配合,却未曾开口拒绝。只是用一双情绪不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身边的温夕禾。
几乎是一瞬间,温夕禾了悟了赫冥爵的意思。
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等待她做出一个决定。 一个让她勇敢,也给他足够安全感的决定。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某一种举动。
温夕禾忽然笑了,心里在前一刻疯长出來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转过身,让自己面对微微皱眉看着她的叶雨唯,让自己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一些,沒有一丝要让开的痕迹。
“不用了!”她开口拒绝,并在叶雨唯恍惚错愕的时候,从她的手里将食物接了过來,转身,微笑,一气呵成。
“我自己的男人,我自己照顾就好!”
一瞬间,病房里出现了两极分化的状态。
很明显,温夕禾的那一句“我的男人”让赫冥爵的眸子越发的晶亮。男人一张嘴,一口粥就被吞进了肚子里。
叶雨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子里渐渐地染上了点点冰凉。眼前两个人恩爱的一幕,顿时像是一根刺一般,硬生生地刺进了她的心里,在此刻让她的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但她毕竟姓叶。
放在身侧握紧的双拳陡然松开,她忽然咧开嘴巴笑了。最后,默不作声离开了两个人的视线。
大门在身后关上,几乎是门上传來声音的一瞬间。床上的赫冥爵忽然从枕头上直起身体,温夕禾眉头一皱,男人的一只长手就已经将她的人给捞了过去。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唇抵着她的,给了她一个狠狠的用力的绵长的深吻。她手里还端着食物,男人突如其來的动作让她不敢乱动,只能悬空着手,任由男人在她的唇间翻天覆地。等到一吻结束,两个人都已经是气喘吁吁。
她试图跟他拉开一些距离,男人的呼吸却又在下一刻再度纠缠了上來。喘息间,他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沙哑响了起來。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被吻的昏昏沉沉还來不及思考的温夕禾,抬起迷蒙的双眼,一脸不解,“什么?”
男人的吻再度落了下來,似是甜蜜的惩罚,“刚才的话”
温夕禾咧开嘴巴笑,一脸无辜又无害的样子,“刚才的什么话?”
她眼中的一抹狡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