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多情公子痴情人

多情公子痴情人第14部分阅读

    再次跳入密草中,觑得准了,将掌拍出,那恶狼回头反咬一口,他将手腕往下一沉,旋又以掌背击去,那灰狠颈部受击,立时晕昏倒地。此时那白兔已是疲于奔命精竭力尽了,在丛中寻到一个中,躲了不动。孟公子拨棘撩荆,探手入|岤取了出来,轻轻抱起,吓得它四肢乱挣。孟公子不禁一笑,见它腿上仍自流血不停,便从衣角上扯下一块布来,粗略包裹了。正在这时,耳中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叫声,似乎还夹杂着男子大笑之声。他心中大震,携着白兔纵身而起,施展轻功,身形似风,疾速而回,向那泉边远远望去,只见叶如婷坐在一片碎石之上。在她身侧不远处,一人仰面朝天,却是躲在地上。孟公子大生疑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但见叶如婷无恙,心下稍慰,近前来看,叶如婷正低头饮泣,旁边躺着的那人竟是事事与己为难的莫云。只见他口流鲜血,却是一动也不动,他心中一动,稍感不祥,去探他鼻息,不禁全身大震,莫云竟没了半分气息。孟公子叹了口气,回过身来,道:“叶如婷……”叶如婷余悸犹存,听得声音,颤了颤身子,听来似是孟公子的声音,抬头果见是他,惊喜交集,不自禁的起身欲往她怀中扑去,但立觉足踝剧痛,旋即颓然在地。孟公子一惊,忙俯身她的面前,见她面孔上泪珠犹挂,心生怜惜,轻声道:“你还好么?”叶如婷心中稍定,回想先前情形,一头扎入他的怀中,哭了好一阵,才抽抽噎噎地说了方才的事,只是她述说间欷欷歔歔,对于莫云所先所言所语又不便尽数细述,含糊遮掩中,他也只听得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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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公子心中自责不已,回头望了一眼莫云的尸身,问道:“叶姑娘,那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第二十七章莫白之冤

    ??叶如婷回想到先前险恶情形,还是忍不住眼圈一红,随即想到孟公子此时在自己身畔,才心神复定,道:“他……那时要对我无礼,我无奈之下,才想到了以死求全,就在我用一块尖石往自己脖颈上狠力刺下时,不料却被他给我手中的那尖石抢下了,我这才自戕未遂。随即见他又向我扑来了,我当时又怕又慌,也正在那时,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莫云就是那黑衣人杀的。那黑衣人看样子就是那晚发毒镖伤我的人。”孟公子微吃一惊,喃喃道:“是他?”叶如婷点了点头,续道:“他杀莫云之前,好像说什么……什么他生平最厌恶的人就是像莫云这样的无耻之徒,说完就向莫云出手了。看来他武功很厉害,莫云没抵挡他几下,便中了他一掌,接着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嘴角流出了血来。但我当时很怕,也就不敢再看了,就听那黑衣人冷冷地说了一声:‘哼,死有余辜!’他说了这句话后,我只听风声呼呼响了一下,我怕他来我跟前,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奇怪的是已不见了他的影踪。没多久,就听到你的声音,我抬头看果真是你。”孟公子听她说完,心中已知那黑衣人便是杀温翔空之人,否则身为后辈之秀的莫云怎会如此不敌。忽地想到青龙玉,暗叫一声:“不好,青龙玉……”果听叶如婷惊道:“咦,青龙玉呢?”孟公子周遭一看,青龙玉却是影踪不见。叶如婷以袖拭去面上尚自未干的泪痕,迷茫四顾,哪里还见得青龙玉。随即孟公子向她微微一笑,道:“先不说别的了,你没事就好。”自心中却已知道青龙玉定是被黑衣人取走了。他怕叶如婷因此心生歉疚,更怕她见到她面带歉意或向自己有道歉的言语,有意要岔开她的心事,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取出那只白兔向她递了过去。叶如婷见白兔尚在,不禁喜形于色,先前的惊悸登时驱逐大半。孟公子见她衣衫上被扯破长长一道,说道:“你爹爹一会便来了,你还是赶紧到车上把衣服换一下吧。”叶如婷听他这么一说,忽地心中一动,面色微变,不禁看着一动也不动的莫云,黯然道:“莫云既是同爹爹来的,我想他的爹爹也是要来的,他爹到时见到他已经……”孟公子眉头微凝,沉含片刻,随便向她一笑,见她面上微有痛楚之色,朝她那受了伤的足踝上看了看,道:“你脚骨又伤到了吧?”俯下身去拔挫归正,将她再抱回道上车厢中,守在厢外,待她更衣毕,又给她服下了一粒通解万毒丸后,才走到莫云身侧察看,只见莫云瞪着双目,流露出惊惧之色,嘴边的鲜血此时已经凝结。俯身拨开他胸前衣襟,只见他胸口上赫然一个黑色五指掌印,如同墨涂,深入肌肉。他站在莫云的尸身旁,细思半晌,仰天一叹,神色忧郁,走回马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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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如婷知他所愁之事,说道:“呆会儿爹爹他们到了,莫云的父亲见到莫云死在这里,而此地除你我之外,别无他人,说不定会……”不侍她说完,孟公子道:“你是说他爹爹定会把他的死怪罪在我的头上?”叶如婷望着他黯然点头。孟公子勉意一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事已至此也是人难所料,希望那无双拳莫大侠并非是不明是非之人。”只听叶如婷轻声嘤的一声,回头一看,不禁一怔,只见她双颊飞彩,满目脉脉含情,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当即孟公子浑身不由得一颤,忽的想起了叶如婷说被强灌下药粉之事,不禁脱口而出:“叶姑娘……”叶如婷心中一荡,当即低下头去,满脸火烧般地红,过了良久,才嘤嘤嗡嗡地道:“是那药……药性发……”她忽地定了心神,满目惊羞之色,忽道:“你能帮我驱除这药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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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公子尚未回答,耳中隐隐约约可听得极轻微的轰隆之声,循声远望,却是面色凝重。叶如婷神情恍惚,突见他转首他望,心知有异,暗定心神,从车厢中探出头来,轻声问道:“你看什么呢?”孟公子叹了口气,道:“你爹爹他们来了。”叶如婷吃了一惊,微微延颈向大道前后各看了看,奇道:“爹爹在哪里,他来了么?”又过了一会,她才听得前路隐约传来阵阵马啼之声,想到马上便可以见到爹爹了,心中自是无限欢喜,但又想到那时莫云的父亲莫不凡若真的也来了,见到自己的独子死在他二人面前,不知那时又是怎样。想到这里,亦是忧心忡忡。正想着,忽觉体有一股热流急速上涌,霎时间流遍全身,体内如生了个火炉一般,烫体噬神。心旌摇动下,她整张俏脸不啻桃花。

    第二十八章莫白之冤

    ??但听得马蹄声愈响愈烈,渐渐地近了。叶如婷面若娇艳花葩,犹胜枫叶二月。她神智己不再如何清醒,心中最后的矜持之念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迷离的双目似一泓秋水汪汪,泛起涟漪,满带着柔情蜜意,直视着孟公子。被她这样瞧着,孟公子有些不敢正视她了,略偏过头去,心乱如麻。

    ??莫云之死他该如何向莫不凡交待,才能取信于莫不凡莫云的死与他无关,毕竟此时此地除了他与叶如婷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叶如婷一个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如何能杀死一个在武林中位列江湖上后辈四秀之一的莫云。再者是叶如婷被迫服下了阳阴合欢散,药性此时发作,她的爹爹及众人片刻将至,而叶如婷又已是半昏半醒,待她爹爹来到见了,又如何面对。她中毒之事可缓捱,而此蝽药药性发作起来却是刻不容缓之事,此事是莫云所为,而他已经死了,孟公子不愿再将他的名声给毁了,但让众人见了叶如婷眼下这个样子,她的清白还哪能得保,人言可畏啊。孟公子踌躇不定,心中烦忧可谓剪不断,理还乱,挥之不去,拂之又来。他转头见叶如婷娇柔无力地倚在厢壁上,四肢乏力,双目失神,正痴痴的看着自己,不禁吁了口长气,走到车马前,轻声道:“叶姑娘,我只得如此方可暂保你的冰洁了。”迅出一指,点了她的昏睡|岤,叶如婷就此沉沉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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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声更近了,已可隐隐望见一队人马正飞驰而来。片刻间,那队人马顺大道到来。孟公子回头看了一眼已昏迷了的叶如婷,只见自己先前救下的那只小兔将头藏在她的怀中,显是听得霹雳般的马蹄马而受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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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当先是两个年轻公子,都骑着高头大马,黄鬣红缨,极为气势,一个是叶盛之子叶天明,另一个是叶盛外甥魏春文。魏春文见前方道中站着一男子,一身白衣,背手而立,叫声“吁——”他跨下坐骑仰头长声嘶鸣,便停了下来。二人当即跃马离鞍,动作极为利索。魏春文一抱拳,开口问道:“可是阁下着人送信至我龙腾山庄的么?”孟公子愁容未展,抱拳回礼,说道:“正是在下。”魏春文、叶天明闻言皆面露喜色,叶天明大道:“我姐她无恙否?”孟公子道:“不敢相瞒,叶姑娘她身上中有毒性,二位不用惊慌,此时她体内的毒性已消除大半,并无性命之忧,好好将息十天半月便可全愈。”叶天明、魏春文乍听之下,虽有孟公子宽言相谓,却也吃惊不小。也正在这时,十余骑接踵而至,只见当先几人是叶盛、唐大标、莫不凡、唐琪、薛成,后面却是一伙驺从。魏春文见舅舅他们赶到跟前,叫道:“舅舅,表妹她中了毒。”慌忙奔到孟公子面前,急道:“我表妹她现在人在何处?”望了眼前方马车,道“在那马车中么?”尚未待孟公子回答,便急急惶惶地向马车奔去,口中叫喊着:“表妹……表妹……”叶天明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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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盛闻说女儿中毒,全身一震,顿觉头脑一阵眩晕,险些坠马,下了马背,趋步向那马车速去。唐大标、莫不凡、唐琪、薛成几人皆也吃了一惊,也急从马背下滚下,都去看叶如婷。唐大标走到孟公子面前,双手握了握孟公子的两条臂膊,问道:“孟老弟,这天不见了,你还好吧?”孟公子道:“多谢唐掌门挂怀,我还好。”唐大标点点头,向那马车看了一眼,只见叶盛一众都围着,问道:“那叶姑娘怎么会中毒了,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啊?”孟公子一笑,道:“此间情由说来话长,待此间事了,我一一备细道来,还请恕罪。”唐大标摇摇手,笑道:“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不要这么客气,你日后慢慢说与我听也不迟。”叶琪早就想去与孟公子说话,只是其父在问孟公子的话,他又如何方便插口,此时见他二人语句稍缓,当即上前伸出一拳,轻轻击在孟公子胸中,笑道:“护花护法这两日安健否?”孟公子心中顿时开朗了许多,笑道:“安健,安健!多谢,多谢!”三人哈哈一笑。唐大标道:“咱们望望叶姑娘去。”三人近前,只见叶盛望着心爱的女儿愁眉苦脸,薛成正在替她把脉,面色也显得愁苦。叶天明见了,问道:“薛先生,怎样?”薛成收回了手,道:“怪了,叶如婷体内却中毒物,毒性倒也厉害,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我调制的阴……”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孟公子知道若让他说出叶如婷体内除毒性外,尚有阴阳合欢散的药性,势必于叶如婷的名声不利,趁他迟疑之际,当即说道:“叶庄主勿虑,令爱在途中不幸遭人暗器所伤,致以染有毒性,但一路上我已将她体内的毒性驱除过半,虽是一时昏迷,却无性命之虞。”孟公子如此说并非要以功求报,只是他知道在龙腾山庄时自己为郓城三虎之二解毒时那份技法,是众人都见到的,如此一说叶盛想来也会相信自己所说叶如婷却是无性命之忧。叶盛早知女儿是被他从温翔空手中救下,早已感激于他,此时听他说了,当即放宽了三分心,向孟公子深深一揖,道:“多谢公子将小女从歹人手中救回,叶某当真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着一揖到地。孟公子连忙扶住,道:“叶庄主不须如此。”薛成自此也不再多语了。

    第二十九章莫白之冤

    ??莫不凡道:“叶侄女无事便好。”唐琪笑着向孟公子道:“那温翔空的轻功乃武林中人公认为甲,你竟能从他手中救下人来,当真了得。”说着又竖起了大拇指,叶盛、唐大标、莫不凡各自暗暗自愧弗如,尤数莫不凡心中更惊,他是见识过孟公子的身手的,加以在龙腾山庄孟公子解了连他师叔心海大师都能以解除的毒性,此时方知他轻功亦是如此世间罕觏,能不惊乎?却听孟公子道:“唐兄谬赞了,能救下叶姑娘,我也属侥幸,说来惭愧,要紧的是叶姑娘无事便好。”叶盛几人听了连连点头,又去叶如婷跟前。孟公子转头见毒鸠子薛成神色不定,满脸疑惑,便独自走开些,近前向他打个问讯,轻声道:“薛先生,想必你已知叶姑娘体内还有那阴阳合欢散的药性,听说这药是你亲手调配,不知此药可有解药么?”薛成微惊,低声道:“怎么问我这个?”随即明白,原来是要用来解去叶如婷体内的蝽药的药性,一笑说道:“解药是有的。”说着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白瓶,倒出一颗乌色药丸,说道:“这便解药,孟公子若要请自去便是。”孟公子道了声谢,伸指拈在指间,又问:“可否再赐一丸?”薛成又是一怔,却也不多问,只是一笑,便又给了一颗。他却不知叶如婷被莫云强逼灌下近半包的阴阳合欢散的粉末,若只一丸解药,未必能完全奏,因此孟公子多讨了一丸,他却有些莫名其妙了,但也不多问,又给了一丸。

    ??孟公子收了药丸,心念转动:“此药须得俟机给叶姑娘服下才好,莫让别人看出破绽,方可保她清白。”心放下了大半,至于叶如婷中毒之事,虽没了青龙玉相助,颇为棘手,他倒也自信治得。他转头见莫不凡、叶盛、唐大标几人均站在那车旁,并未留心自己跟薛成讨药之事,这才走到马车前,道:“自叶姑娘中毒这几日来,幸得这‘通解万毒丸’服用,这才有惊无险。”取出这两颗乌色药丸,又道:“眼下还得继续给叶姑娘服药,方保无碍。”说着将那两颗乌色药丸递向叶盛。叶盛对他哪会疑心,当即接在手中,称了声谢,就要给叶如婷嘴边送去。魏春文忽道:“舅舅且慢,表妹金枝玉叶,岂能胡乱用他人所赐之药?”唐琪听说,心中大为不快,道:“魏兄弟,你也忒多心了吧,孟兄弟不辞劳苦将你表妹救下,又差人送信至你龙腾山庄报知,你不知感恩也罢了,却如何说出这话来?”魏春文年轻气盛,听他这话中大有指责之意,顿时按捺不住心火,道:“怎么是我多心了,在龙腾山庄时那温翔空来掳了青龙玉,这孟公子才追了去,这是有目共睹的,可见其心在于青龙玉。后那温翔空逃蹿的去向巧了正经过表妹的闺房绣闼,你说孟公子如何能先知表妹会有这种灾厄,难道他会算么,哼,只是为青龙玉凑巧撞上罢了,虽说是救下了我表妹,可见其志于青龙玉,唐兄不辞劳苦之说又从何来?”魏春文对孟公子本来并无甚不满,只是气头上与唐琪争辩,方说出此言。叶天明在旁听了也觉得表哥这话说的重了些,但在众人之前,他不见爹爹有话,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如此一来,他二人都是年轻之人,双方不禁燃起了无名业火。唐琪性更躁,微怒道:“他便是为了青龙玉可也救了你表妹,你这人却……”唐大标情知由二人口角相争下去,愈发不可收拾,恐伤两家和气,当即沉声断喝道:“琪儿你住口!”唐琪一怔,当真住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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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盛向魏春文叱道:“春文,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倘若这位孟公子当真如你所说,其心在于自龙玉,他又何须如此大费周折,来管你表妹的闲事。”魏春文性子倒也刚倔,怏怏不乐,转头睁了唐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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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盛向唐大标道:“是子鲁莽之处,见谅则个!”唐大标道:“叶庄主哪的话。”却不责斥自己儿子有不是之处。孟公子亦恐唐琪与魏春文为己争执有伤两家和气,向唐琪道:“唐琪心意兄弟心领了,但不可因我而伤你们二家交好。”唐琪一拍孟公子肩头,展颜笑道:“此乃小事一桩,兄弟胸中可容高山大川,那毁谮之语定不会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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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见叶盛亲自给叶如婷喂下两颗乌色药丸后,孟公子少了一桩心思,忧虑之感大减,心想叶如婷清白名声能得保住,此时可以向莫不凡说知莫云已死之事。但他心中不免担忧,倘若实说莫云是被一个黑衣人所杀,莫不凡乍闻独子丧生,他悲愤之下,未必能轻信实言。说不定还会认为其子亡逝与己有关,误为自己所说纯属嫁祸,意在开脱,因为在双香楼那时起,莫云对孟公子已赍恨怀愤,而此时莫云已死,除叶、孟二人,更见第三人,故而只凭孟公子片面之词,情理之中,莫不凡却是未必能信。孟公子心中只顾莫不凡是个能察是非黑白之人。只听那边叶天明道:“爹爹,姐姐中毒,不宜在此久作耽搁,还是早回吧。”叶盛点点头,向同来众人道谢以慰同来辛劳之德,众人牵过马在手欲回,孟公子叫道:“莫大侠慢走。”莫不凡东望西望,不见莫云,正自纳罕,听得叫声,回头道:“不知公子叫我何事?”此时那前去龙腾山庄送信的镖师已与叶盛辞了别,正欲回镇,这时听到孟公子的声音,也停步而望。孟公子不再迟疑,道:“莫大侠,请……节哀……令郎他……”莫不凡闻言,嘴角不禁一抖,心生不祥之感,微颤着声音道:“什么……你方才说什么……”众人不知孟公子忽出之言何意,都齐望着他。孟公子一声轻叹,指向道侧的溪边,道:“莫公子的尸首便在那儿。”众人齐声惊呼中,但见莫不凡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趔趄,双目睚眦欲裂,踉跄着向那溪边奔去,只见清溪这边碎石满地,石地仰面躺着一人,青色衣衫,正是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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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莫白之冤

    但见莫云一动也不动,圆睁着双眼,犹带惊恐之状。莫不凡双腿一软,犹不信眼前所见,揉搓眼眶,定睛再看,顿时老泪纵横,汩汩而下,一步一晃的向莫云的尸首走去。他身子在颤,声音也在颤,口中呼着在:“云儿……云儿……”近前一探他鼻尖,已无半分气息。莫不凡衰痛欲绝,凝噎不成声,将儿子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如此过了半晌,他忽然抹了一把泪水,沉着嘶哑的声音道:“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儿?”语意满带悲愤,孟公子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说道:“杀害莫公子之人是谁,我也不敢断言,只听叶姑娘说是一个黑衣人。”莫不凡厉声道:“黑衣人,是哪个黑衣人?”他声音虽嘶哑,却充满着恨意。众人见一位性情坚毅、不折不挠的武学大家在遽丧爱子后,一副凄惨的样子,都不禁心下恻然。唐大标父子因那妓院一事,对莫云可谓是大大的不满,但此时见莫不凡之状,也不由得黯然。孟公子不忍再见莫不凡痛切的神色,侧过头去不再看。莫不凡泪流满面,模糊中忽见不远处落一个油纸包,一周撤满了白色粉末,轻轻将儿子尸首放下,缓缓走到那油布前,俯拾而起,掂在掌中沉吟不语。毒鸠子薛成见了走上前去,骤然一怔,随即说道“这粉末……这粉末是……”莫不凡霍地转头,望着薛成,讶然道:“怎么,你知道此物?”薛成先前见孟公子讨药时神色古怪,口中不说,心中却已老大狐疑,直至知道莫云已死,心中更为疑惑,此时莫不凡来问此药,也不敢隐瞒,道:“此药叫作‘阴阳合欢散,’是前几日令郎向我讨取的。”莫不凡眉头一皱,道:“你说此药叫‘阴阳合欢散’,是云儿跟你讨去的?”薛成道:“江湖上的不少朋友都向我讨过此药,以往令郎就时常到我那讨要,我也就给了,前几日令郎向我要时,我便是用这油布包起给他,因此认得就是这包药粉。”莫不凡本欲从这包药粉上寻点什么蜘丝马迹,不料薛成说出此话来,毕竟与莫云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心想这包药可能是莫云与人动手时掉下,便不再说什么了。他知莫去对孟公子素有嫌隙,而孟公子说道是一个黑衣人伤了莫云性命,但这却只是孟公子一面之词,又无人证,他如何肯信,转头向孟公子打量了几眼,只见他神色自若,问道:“你既知我儿已死,为何不早早与我说之,却偏偏捱到这最后关头才说,莫非你心中有鬼么?”果中孟公子所忧之事,孟公子的心不禁一沉,满脸无奈神色,但为瞒众人叶如婷毒中了蝽药之事,保她清白,却又不能实说为何迟延。他也知道这时若不能给莫不凡一个满意的答案,哪能消除他对己的疑心,一时却也想不起妙对之策,只得说道:“当时叶姑娘体内的毒性即将发作,我便以内力给她驱散,随后众位便至,未能及时禀告,又恐见莫大侠痛子之状,故不忍说出,方拖延久了,但终不得不说。”他是个通权达变之人,事态所迫,只得口出诓谖之语。莫不凡听了嘿嘿一声惨笑,森然道:“犬子虽不才,不及阁下之万一,但在江湖中也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不然何以名列后辈之秀之中,若非像阁下这等奇才,想伤我儿之人恐亦不多吧。如今我儿死于非命,抽绎端倪,先前除阁下、叶姑娘还有那位镖头见过儿一面外,并无他人……”那镖师听到这里,一颗心不禁怦怦而动,生恐自己与莫云之死沾上关联,到那时当真后患无穷,不由得伸手拭了把冷汗,听听莫不凡续道:“叶姑娘不懂半点武功,此事自与她无关,那位镖头做的是小本生营,为得你几十两银子,便可亲赶往龙腾山庄报信,于武功他若有相当造诣,又怎会为接你这涓滴之资甘愿跑腿……”事关重大,他也不再顾及那镖师的面子,只将心中所推断说出,倒也合乎情理。那镖师听到这里,也不觉丢面,为能脱干系,却是连声道了几个“是,是,是。”莫不凡也不理会他的唯诺,续道:“唯有阁下你武技惊人,匪夷所思,兼而又迟迟不敢说出我儿子已丧之事,足见你心中有鬼,偏偏你说又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只说我儿为一黑衣人所杀,你说我不疑你疑谁?”说着伸手向孟公子戟指,气势逼人。但见孟公子听他话时,嘴角时而露出一丝不屑的冷冷笑意。莫不凡接着道:“敢问那黑衣人现在何处,倘若你能找出那黑衣人来,或是有人亲眼目睹了你所说的那黑衣人杀了我的孩儿,我便信你所言非虚,冤有头,债有主,姓莫的要报仇,决不会找到阁下身上去。”

    孟公子摇头苦笑,道:“莫大侠说令郎名列后辈之秀之一,世上能伤他之人不多,我看未必,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世上因不喜人间俗恶风气而隐居起来的奇人异士大有人在,能伤令郎之人又岂能不多。莫大侠又说在令郎身遭不测之前,除我三人与他会过面外,并无他人,此语却亦差矣,须知事间之事,无奇不出,无怪不有,天有难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些又岂是人所能料的,何为无巧不成书?”顿了顿,又道:“再者说那黑衣人伤人之后,便不知所踪,现在我又何处可寻?”莫不凡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唐大标父子看情形于孟公子不利,毕竟死了的是莫不凡亲生独子,关天关地,一时也不知何插口替孟公子说辞。叶盛父子虽感激于孟公子,但此刻尚不知莫云之死原由,因之只得静观不语。魏春文心胸不广,因唐琪与孟公子交好,自先前他与唐琪失和之时,多少有几分迁罪于他,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不哼不哈。

    孟公子仰天长叹道:“好累啊!人身涉江湖真的很累,很多无端无奈!”转头向众人道:“莫云被害之时,叶姑娘是亲眼目睹的,待她醒转时,问她便知真相。”众人都是一惊,叶盛欲语,尚未出口,莫不凡先道:“你说叶姑娘是亲眼目睹了的?”孟公子点点头,只觉身心俱疲,不再开口说话。莫不凡又道:“既是如此,可待叶侄女醒来时,当着众人之面请她说出,但此若是你一时缓兵之计,而到时叶姑娘对此事却茫然不知,此事再无须多问,你可就别怪我莫不凡手毒心辣,纵是你武功再高,不以莫某为意,但莫某可以断言,你也难逃得出我少林派的恢恢天网。”孟公子对他的话浑若无闻,双手负后,笔挺昂立,闭目兴叹。叶如婷被他以重手法点了昏睡|岤,一时哪能醒来,他恐她体内蝽药性性一时不能散去,也不敢替她解|岤,众人对她昏迷之事不知丝毫,只道是她中毒之故。久不见她苏醒,莫不凡只得先带着儿子莫云的尸首,悲痛不已,率先赶回苏州,以待众人。叶天明跳上马车,驱马载着姐姐叶如婷,其余人各骑一马,同回苏州。

    第三十一章山庄解毒

    ??路上颠簸,叶如婷早已醒来,叶盛父子、魏春文急停马相询她的伤势。此时她体内“阴阳合欢散”药性已散,一复如常,只因体内毒性未去,几日险难,脸色颇显憔悴。魏春文在她面前寒暄长短,问别来这几日的经历,对她甚是关怀。但叶如婷如何能对他尽实回答,只问两句应一句的回了可说的,想起自己在溪边因阴阳合欢散之故,神智模糊大盛时,脸上不时火烧,抬头见孟公子骑着一匹马远远的在前方停立,只觉他说不尽的英俊洒脱,却又带一点冷冰寒意。她只见孟公子望着前方出神,并不回头来看向自己,知他是为避嫌,却也不由得忽生失落之感,只是时而羞涩满面。魏春文见他神色,好生不解,只道她身子不适,忙问道:“表妹,你觉得怎样?”她只是低头不答。

    ??唐大标父子拍马近孟公子身旁,忧虑满面。唐琪道:“兄弟,待回到苏州之后,于你是福是祸当真难料啊!”孟公子听了一笑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看似祸患,但‘塞翁失马’福祸反复,最终是福非福谁又能知,唐兄为我忧心,兄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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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苏州之时,已是酉牌时分。孟宅中的人这几日不见他人,后听人说他在龙玉大会之时追赶一个叫温翔空的人去了,都替他忧急,直至今日得知龙腾山庄庄主叶盛亲自去接女儿与孟公子回归,才知孟公子安好,个个欢天喜地,都迎在城门边相待,个个延颈而看,望眼欲穿,都盼早见孟公子。忽见一丛人马远远而来,渐渐地近了,他们众人纷纷涌至,果见是孟公子,皆大欢喜,不由分说,早拥着孟公子当先入了城门,撇下叶盛唐大标一伙在后。唐大标见了,叹了口气,向叶盛道:“如此受人爱戴之人,又怎会是那为非作歹之人,我看莫老弟定是错冤枉人了。”叶盛素来庄稳,此时听说却也是点了点头。骤马跟上,直到天香客栈门前时,孟公子回身向叶盛道:“叶庄主,我这些家人们与我亲人无异,我与他们久阔,现今欲在此处与他们一聚,相叙别情,待明日一早在下再行造访贵宝地,不知叶庄主可允在下之请么?”叶盛当即说道:“公子言重了,请自便。叶某因爱女伤势所碍,不能留下相陪,还望见谅。”说着作了一揖,孟公子还礼。唐琪父子也想留下能与孟公子杯酒欢叙,只是不便向叶盛说出。叶盛见他父子神情,又知孟公子与他们的交情不浅,说道:“唐兄若欲留下,便不须勉为其难陪我回庄了,待他日叶盛重设筵席款待,以谢相慢之过。”唐大标父子见叶盛如此通达人情,均大喜,向叶盛唱了一个无礼诺,目送叶盛一众车马而去。叶如婷心中不舍,探头回望,但见孟公子向自己望了一眼,忽又见他快行而来,不禁轻呼道:“孟公子……”叶天明勒马停车。孟公子近前,向叶如婷只看了一眼,脚下不停,直奔至叶盛跟前,掏出一个瓷瓶,上有“通解万毒丸”五红色字样,递于叶盛道:“叶庄主,此药与解令爱所中之毒大有裨益,请留与令爱服用吧。”叶盛又受他贶药之恩,对他更是感激,接瓶在手,道了谢又催动车马回赶龙腾山庄而去。叶如婷又探头来向孟公子的去向看了一会,见他头也不回的与众人进了天香客栈,兀自痴痴地望着,心中却想:“在殷地生的那草屋中,我曾向他说回苏州后,请他到苏州最好的酒楼天香客栈来喝酒,如今他保得我平安无事,将我交给爹爹后,便不再管我了么?”魏春文整副心思全在她的身上,见了她痴望着后方的神色,大有莫名其妙之感,数度寻思,暗忖道:“那孟公子将表妹从温翔空手中救下,数日相处,他们即便是谈不上互相稔熟,却也不至于相见如此冷漠,瞧青妹神情对他颇为依恋,而他对表妹偏又不大理睬,当真有些奇怪,其中定有蹊跷。”一时满腹狐疑,疑神疑鬼,直至这时从心底才对孟公子生有几分厌恶之感。他却哪里知道孟公子因叶如婷在那溪水边蝽药发作时看着他的神色,让他至此心绪不安,他又恐叶如婷见了自己赧颜羞愧,故而有心避她,不与他说话。叶天明也是聪颖之人,虽将姐姐叶如婷的神色看在眼中,却没魏春文那么多的想法,他心中只顾姐姐能早日痊愈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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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公子进了天香客栈,忽然想起宋波,正要偷空抽身去看看他与孟萍二人,回头忽见宋波携着孟萍之手走进。孟公子与宋波二人厮见了各是心怀喜慰,互挽对方手臂,各自简略说了另来情由。宋波、孟萍、唐大标父子、孟宅家人们都由孟公子引见,略略介绍,在二楼寻了位置坐下,将两桌八仙桌相并成一席,酒肴纷纷送上。唐大标父子也不嫌孟公子家人们身份卑微,席间众人互以礼相敬,轮番把盏。孟宅家人们嘻怡大乐,宋波一对小情人也放怀畅饮,唐大标父子也是乐不思蜀了。正饮乐间,忽走来一个中年文士,向孟公子作了一揖,神色间颇为关怀,说道:“公子,这几日不见你人来喝酒,可忧煞人了。”孟公子忙起身扶他,不禁感动,说道:“让林先生挂念焦心,实在对不住。”这人正是这天香客栈的掌柜,原是一个穷困潦倒文生,颇有文才,后到了孟宅知了知客,最后为孟公子所重,让他揆掌天香客栈,只不允他与人说知自己却是此间真正的大掌柜。那林掌柜不愿上桌同,终受不过孟公子邀请,便与众人同桌而乐。不多时,达贵珠宝、大发钱庄、缯帛庄、平民当铺和济民粮仓五行的掌柜亦到此来见,均被孟公子请上桌案同饮。一众热闹非凡,俱都开怀而饮,尽兴而乐。孟公子这几日来未能有如此酣饮过,凡是有酒来劝,他无不一口干,饮而尽。这一场直喝到中宵三更过后,醉倒了众人,连唐大标父子也喝倒了,孟公子才揉了揉已昏昏沉沉的双目,唤过店小二,给了重赏,言辞极为客气,以谢相扰至此之劳烦。那店小二与孟公子早已熟悉,领了赏银,去叫醒了同伴,分了钱财,安排了客房,摇醒已醉了的人扶去房中睡下。摇不醒的,几人相互搭配,抬也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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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山庄解毒

    ??约莫巳时时分,孟公子回房中坐了一会,心神不安,便出房信步踱行,来到唐大标所住的房前,轻扣门板,顿时门开了一线,却不闻应声,只见屋内唐大标正和衣而卧,睡得正香,便轻轻又将门带上,正欲走开时,忽听唐大标问了声:“是谁啊?”孟公子见将他吵醒,甚觉过意不去,走近屋内,这时唐大标已下了床,脚下将鞋趿着。孟公子道:“在下冒昧,扰了唐掌门的清梦,恕罪恕罪。”唐大标呵呵呵一笑,摆手道:“不妨事。”走到窗前,将窗户掀起,向街上一望,大街上已熙熙攘攘拥满了人,但见人烟辐辏,车马骈行,好生喧闹。再抬头向天空一望,只见温阳斜悬,道:“昨晚当真喝得多啦,此时若非被你惊醒,这早晚还正自睡哩!”将衣鞋端正了,又道:“琪儿这会恐还在睡着,我去叫醒,稍待咱们还得去龙腾山庄。”便去将唐琪叫起,他父子二人都洗嗽了,又食饮了孟公子已叫人准备好了的醒酒汤早点,食罢便要动身。孟公子也不去惊动宋波等人,向店小二吩咐道:“待他们醒时,给他们每人各备份醒酒汤,留他们饮用。林掌柜他们不见我人,问我去了何处,你就说我与唐掌门父子上龙腾山庄去了。”那小二笑道:“公子放心,此事不消吩咐。”

    ??三人下了楼,牵过马匹在手,正欲上马,忽见一个少女走近,但见她眉清目秀,笑靥似花,肤若凝脂,盈盈的笑意中透着可爱之气。唐大标一怔,笑道:“小姑娘,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柳月儿笑道:“我就住在这里啊。”说着向天香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