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褚姓僧一众亦是神色犹疑的瞧着他。只听方振威呵呵笑道:“原来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呢,这个玩笑倒有趣得紧,小朋友,你的轻身功夫当真天下无人能及。了不起!我佩服你!”挑起了大拇指,满面钦佩之色。叶天明知道姐姐叶如婷为孟公子从温翔空手中所救,他也知道那温翔空之人,江湖上都言道他轻功天下第一,当世无人可匹,而孟公子却能从他手中救下人来,那他的轻功自是极为了得,或恐比温翔空尚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未能亲眼目睹过孟公子的轻功,方才得见,大为折服,眼望着孟公子,尽带敬服之色。
孟公子听方振威称赞自己轻功天下无人能及,忽地想起了郑婆与那救她而去的黑衣人来,向方振威说道:“方老先生太过赞誉了,这轻功天下无人能及之语,晚辈愧不敢受,万万不敢当的。前段时日,我便见到两人,这两人的轻身功夫当真了得,而这两人之中,尤其那男子轻功更佳,瞧他身法行速,就不下于晚辈。”方振威双目圆瞠,道:“此话当真?”孟公子道:“当真。”方振威犹疑,想了一会,又道:“听你这话,这两人中另一人似乎是个女人,她的轻身功夫也似你这般了得么?”孟公子微一沉吟,实话说道:“只稍逊于我。”方振威听了,皱眉半晌,又搔腮捻须,道:“那男的,看样子我是比他不过的了,与你也是相比不过的,但不知我与那女的相较轻功,谁更胜一筹?”孟公子听他问地奇怪,又见他样子可笑,笑道:“那女子老先生你是见过的。”方振威顿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半点头脑,喃喃道:“我见过的?”问孟公子道:“我自来此,一月有余,也不出庄,几时见过有这般轻功女子哇?”说罢冥思苦想起来,却想不起半点头绪。
孟公子近他前低声道:“郑婆!”方振威双眉一竖,叫了起来,道:“什么?你说的是那个恶毒的婆娘?”那晚之事,除萧明望两师兄弟、宋波,还有一个黑衣人与那自称为乾坤大明宫“郑婆”之人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因之孟公子提到“郑婆”时,若是寻常之人,定会对他所说的这两个字觉得奇怪的。当下方振威也不问孟公子是如何知道自己那晚是在追夺青龙玉时才见过郑婆的,只道:“正是,正是,她的轻功却是很了得的,我跟师兄二人,从未出龙腾山庄之时,就紧紧在她后面跟着,最后直追了大半个时辰,追到一座小山上,虽追他不上,她却亦甩我们不脱。最后还是被一个黑衣人给他拦下来的呢,不然,还不定要追赶她到几时呢。嗯……嗯,那毒婆的引蝎术倒也古怪之极!那时我跟师兄不小心中了她的香……嗯,再后就是那个黑衣人将我们把青龙玉夺下交还给了我们,又后来呢,放那毒婆走了,我跟师兄在离去之时,竟见得满山遍野都是一群群、一阵阵的蝎子,正向我们原先打架的地方快速爬去。现在想想,倘若那时我跟师兄中的香的药性未能够驱出,全身无力的躺在地上,待那群蝎子到时,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恐怕就给那一群群的毒蝎子给吃了。”他说到这里,不禁踱起步来,看了一眼众人,又道:“嘿,那晚那黑衣人还真够意思,将青龙玉夺下之后竟交还给了我们。对了,他还替一个傻头傻脑的小子解了香的药性,但奇怪的是,他当时也在那里,怎么他就没事呢?”他说到后来,已是喃喃自语,凝眉思索。众人不知所云,只道他一个古怪的老头子忽然胡言乱语起来,但听到他语中提到青龙玉之时,也都不由得一凛,再凝神来听,但听来听去,他似是述说他所遇到的奇怪之事,却始终听得糊里糊涂。
方振威沉思了好半天,忽向孟公子道:“对了小朋友,那黑衣人替那傻小子驱出香的本领倒也厉害,便如你替叶娃娃驱毒的本事一般高明。那时在青龙玉的碧光照耀之下,只见那黑衣人伸手在那傻小子的后背放了一下,那傻小子便哇的一声,就从口中喷出了一团紫气,看样子,那傻小子当时是将所中的散的药性给全吐了出来。就是不知那黑衣人是谁?他那轻功恐怕可以于你并驾齐驱吧?”
叶盛父子、管家徐青三人自是知道那晚二老去追盗玉之贼之事,只是方振威两师兄弟回庄后只将青龙玉交还了叶盛,于追贼所见所闻却懒于提及,故而叶盛等对此不甚了了。这时听方振威说了出来,这才隐隐约约知道那晚发生了不少触目惊心怪异之事。莫不凡及少林众僧不知原由,听在耳中,自是不明所以,直到方振威提到一个替人驱除香的黑衣人来,拿他与孟公子为叶如婷的驱毒的本事相较,竟说得是一般高明,又说他与那黑衣人在轻功可以并驾齐驱,这时莫不凡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黑衣人?孟公子?驱除香?替叶侄女解毒?”他心念瞬息万变,不由得想到:“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心中已隐隐觉得孟公子便是那晚的那个黑衣人,否则他又怎么知道方振威在那晚是见过那个所谓的郑婆的。当即向方振威问道:“方老先生,你说才所说,我听着甚感有趣,只是没大听得明白,不得要领,难得其趣。”方振威听说甚喜,嘿嘿笑道:“你想听听我跟师兄那晚所遇到的奇闻怪事,好,这事我连叶庄主也不曾于他说过,这会儿正好说给大伙儿听听。”兴致勃勃地便将那晚由追拿窬墙之盗郑婆开始,直至将青龙玉带回交到叶盛手中之止。他说到精彩处,喜不自胜,提到那晚遭遇不顺之事之时,又是满面气恼,声色并茂。孟公子早已隐隐觉得,由他尽情尽意的说到底,于己来说,实不是妙事。待他说完,愈是惊恐,暗想:“众人已听他说完那晚之事,定会想得到那晚我并不在当场,若来问我何心知道郑婆之人在那晚是方老先生所见过的,我却何言以对。”不禁微微摇头,暗叹一气,又想道:“没奈何,到时有人来问及此事,只得承认了我便是那晚的那个黑衣人。但我若承认那个黑衣人是自己,又有我先前所言莫云为一黑衣人所杀众云云,恐那莫不凡立即便会将那万碧空所扮的黑衣人说成是我,如此岂不更坚他疑我是杀他儿子之心。”
第四十八章身赴少林
莫不凡待方振威说完,心中更无怀疑,悲极愤极之下,却朝天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中带着无尽凄凉悲苦之意,却哪里像是在笑。孟公子见他如此,皱头深锁,复喟然长叹。莫不凡笑声忽止,呼出凄厉的声音道:“黑衣人……孟公子……黑衣人……孟公子……”双目如炬,电也似地忽向孟公子扫来,神色惨然,道:“听方老先生这么一说,阁下便是那黑衣人无疑了吧!”方振威一怔,道:“你说他便是那晚那个黑衣人?你怎知道?”转头向孟公子扫量良久,见他颀长瘦削的身形立的笔直,与那晚所见那黑衣人在身材上相较,颇为相似,又端详良久,不禁点了点头,自语道:“像,却有几分相似。”孟公子已打定了主意,事已至此,迫无无奈,只得承认那晚的黑衣人正是自己所扮。这时他心下倒觉坦然,神色间甚是从容,眼望着莫不凡、方振威等人,只听不语。
叶盛望望孟公子,又望望莫不凡,转头再望望方振威,又惊又疑,问道:“方先生,我只听你说‘像,却有几分相似’,却不知什么像,像什么?”他虽是这么问,但心底已隐隐约约地明白了方振威意中所指,只是未能确定,这才有此一问。方振威又瞧了瞧孟公子的身形,道:“瞧他身材,却与那晚所见的黑衣人相似。”莫不凡当即沉声道:“替人驱药的本事一般了得,轻功亦是伯仲之间,如今身形又像,若说巧合,天下又岂有这般巧法!”向孟公子喝道:“你自己说,那黑衣人可是你么?”孟公子淡淡一笑,道:“不错,正是在下。”那少林众僧听他亲口承认他正是那黑衣人,只当他便是那个害死莫云的黑衣人,当即就有几个挺身而出,喝道:“好啊,果然是你……”孟公子不待他们叫喊完,大声道:“那晚那黑衣人却是在下,但杀害莫大侠之子那黑衣人,却是另有其人。”他发这话时,气沉丹田,中音充沛,如雨水里天空国忽起了一个霹雳一般,顿时便将那几名僧人的呼喝声盖没了。这声音钻入众人之耳,清亮有力,众人耳中嗡嗡作响,一时间都怔了一怔,但随即又走上两僧,揎拳捋袖,蠢蠢欲动,欲将杀人拿下。
叶盛见状,忙道:“且慢,孟公子他并未直认他便是那害死莫贤侄之人,还请众位大师稍安勿躁,让他将话说清楚了。”也不待众僧可否,立即转头向孟公子道:“公子,那晚那黑衣人果然是你么?”孟公子点头道:“确是在下。”叶盛微一沉吟,又道:“既是如此,请恕叶某冒昧问句话儿,但这并非是我对公子你有所疑心,而是莫大侠之子之死倒也扑朔迷离,眼前你又自认那晚那黑衣人便是你本人,也难怪莫大侠会疑你便是杀他儿子之人。在下现下问出,希望公子实言相告后,能解去莫大侠对你的疑心。”叶盛生性敦厚,他自是相信孟公子并无杀害莫云之举,这时来问,其心却是希望孟公子实言说出之后,莫不凡便会对他消除疑心。孟公子与他几日朝夕相对,对他已十分了解,知他这时相问,是要为己脱疑,当下淡淡一笑,道:“叶庄主自问便是。”叶盛道:“那我就直问了吧,那晚公子你如何会扮作那个黑衣人,因何在那小山之上?倘若公子相告之言合情合理,不见破绽,那莫大侠对你自会少有一分疑心。而孟公既以黑衣人的身份出现在那小山之上,自是不愿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想来是有苦衷的,但眼下事出无奈,还请公子勉为其难,说给莫大侠听听,也好让他对你少些误解。”孟公子本就决意要说,这时更不加思索,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还得从我一个朋友说起。”莫不凡冷冷地道:“既知说来话长,何不长话短说?”孟公子道:“长话短说,怕说完之后阁下未必能信。”莫不凡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倘是真话,我自然信你,那些不真不实之语,叫我如何能信?”孟公子也不跟他多辩,向众人一望,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宋波,髫年丧父,家境极为窘迫。但他的姑姑叔叔们对其却不闻不问……”叶天明插口道:“这倒少闻,天下哪有这般作姑姑叔叔的?”孟公子叹道:“少庄主不知,那宋波祖母乃为遗孀,后携一子另嫁他人。数年之后,与后嫁之人又生了二女一男,这便是宋波的两位姑姑和一位叔叔了。宋波之父宋公本非姓宋,但从母身在他人膝下,人家又怎容他不去姓宋。宋公一生时乖命蹇,不得那家人善待,家中有粗重之活,都让他去做,而他那几个同母不同根的弟弟妹妹们,却是好吃好喝,无忧无虑。这于宋波祖母徐氏来说,手心是肉,手背亦是肉,都是她亲生的,一般的疼爱,但养法却是天差地远。无奈他丈夫是当家作主之人,她虽心疼大儿子所遭所受,但去说了求了,又有何用,毕竟不是人家亲生之子。偏生宋公之弟少时又十分骄横,常欺侮谩骂于其兄,骂为‘野种’。就这样,宋公寄人篱下,饮生吞声,一晃十几年也过去了。但这十几年里面,宋公可没少吃苦头,受冤屈气。宋公长大成|人,就在有人要替他说谋看亲当天,却与他弟弟又争吵起来,原来他那弟弟说道,在他一日未得娶亲成家之前,不得宋公早他成婚。这婚嫁论嫁乃是一人一生之中的大事,其弟这么说倒让宋公急了,他这才说了其弟所言所为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其弟听了大怒,当即骤起一脚,正中宋公后腰部位,可能是他那一脚踢中了宋公身上哪里要害或是要|岤,这一脚便将他踹得晕厥过去,不省人事。其弟见他久久不醒,也自惊慌起来,生怕这一脚踢死了兄长,只得跑到其父母面前说知此事。毕竟事态不轻,徐氏夫妇听说,急忙赶去,施救半晌,掐他人中,庆幸宋公不久便悠悠醒转过来。”说到此处,只听莫不凡哼了一声,道:“尽说这些废话,与眼前之事何干?”只见方振威向孟公子踏上几步,连忙问道:“快说,快说,后来怎样了?那人后来得以完婚没有?”
众僧虽已将孟公子当作敌人,但听他所说了这么多,也不禁听得入情入境,数中几僧在听之时,不时会喧出“阿弥陀佛”的佛号。此时却也是凝神聆听,见莫不凡将孟公子的话茬打断,心中却盼孟公子能继续说下去。叶天明在听到宋波之父少时悲苦的遭遇时,胸中热血上冲,抱打不平之感由然而生。他此时眼见孟公子所说之言被莫不凡打断,心怕孟公子就此不再说下去了,向莫不凡笑道:“莫伯伯,先前我师祖爷爷与你说了这么一段故事,才有如此事态形势,眼下孟公子在这种情况之下,再说一个真实的故事来,让我师祖爷爷听上一听,却又有何碍?”方振威只道:“正是这话。”转头望着孟公子,道:“快继续说下去啊?”情急意切,尽形于表。
第四十九章身赴少林
孟公子向着莫不凡看了一眼,见他梗着脖子背过脸去,显是甚为不悦,当下也不放在心上,又道:“后来宋公并未能成亲,直托到他三十四岁时,久历刁难,方娶得二十里外村中的一个姑娘,这时他那弟弟早已成婚了。宋公娶这姑娘性子甚急,而他又是个慢性子,二人却也难合到一处,在宋公三十八岁时,二人因吵闹的厉害,宋公负气之下,竟去上吊求死。好在被人发现抢救及时,方得保命,那时宋波方是孩提之龄。但复辙重蹈,在宋公四十二岁之时,又去上吊寻死,却亦未得成,终于在宋公四十四岁之时,一根绳子吊死于自家横梁之上,直挺挺的挂在那里,撇下妻与子,长眠地下。那时宋波方值始龀之龄。”他说到这里,神色黯然,众僧不约而同的众口同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方振威拍着大腿叫道:“咳,这人恁的想不开,真可怜了这对母子了。”言下不胜惋惜,感慨万端。他顿了一顿,忽又道:“但不知那傻小子之母后来可曾再醮么?”孟公子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有!”叶盛道:“想必她闻得其夫在寄人篱下种种不幸日子,前车之事,后事之师,为避其子宋波亦有其父遭遇的可能,这才宁可苦了自己,不愿再嫁。”孟公子道:“正是如此。”又道:“也正因为如此,农家少了主力,日后万事当真千难万难。如今之世,古道不复,现今的乡村农家哪里还能如老子提出的小国寡民那般和睦相处,便是两家交好,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为了相关的些涓未利益,不是勾心斗角,便是明争暗斗。便是一家人手中短缺,向邻家去借件犁头锄头之类,所得亦是诸多搪塞推诿之词。自从大禹之后,其子启做了华夏第一个君主之便,人心便古今如一了,古道再不复了。现今之人就是见不是人家比自己好,不少人见到人家越好,越是眼红,这话不只是狃怩于农家琐事,在武林之中,亦是如些。后来有些人自知眼红也是无用,就成羡慕了,这才想到去巴结讨好,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等所行所为,以图能够谋取私利,如此时日一久,人们便懂得了互利互用。也就是这样,人们的眼睛都是往上看的了,不及他的,他自瞧你不起。因之宋公殁后,宋波与其母苦境挣扎,只求温饱尚是难能,连其叔姑之亲尚是冷眼旁观,不予相助,何况旁人。他母子二人处处遭人白眼,宋波自知在家难有出头之日,在十八岁时,辞了家中老母,独个闯荡江湖,以谋出路。这时他的母亲已是两鬓苍苍。她生怕儿子只身在外,难以长久,若在外面呆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到家中,起码还有个住的地方,这才守在家中。也就是这样,宋波在半年之前遇见了我,我们却结成了管鲍之交。”叶天明听得心中热腾腾的,不禁说道:“孟公子,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不知你可否给我引见引见,也好认我跟他认识认识。”孟公子见他神色真挚诚恳,知他起了恻隐之心,说道:“好说,他日得空自得与少庄主引见。”转头向莫不凡瞧去,道:“宋波之人,莫大侠还记得么?”莫不凡因在双香楼中被化名为春兰的孟萍拒却之事,如何能不记得宋波,只是他此时不愿提及此事,更不耐孟公子的旁叙博述,只哼了一声,当即闭唇不语。孟公子见了,也不理会,眼望众人,续道:“宋波背井离乡,只身在外,正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他一个身无所长之人,在外谋生自是极为艰辛,后来遇见了一个叫孟萍的姑娘。这姑娘性情刚烈,与他却也心意相投,也可说他二人是两情相悦。宋波对她很好,这姑娘也没嫌先前宋波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两人就此相恋,汉朝卓文君有句‘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正可用在那时他二人的身上。只是世上不如意事十居,世道又多有残酷无奈,在苏州这等繁荣昌盛的花花世界中,无财无势,一只狗都活得比人快活。孟萍她又是心高心傲之人,一心要多攒些银两,开家自己的店铺,她听说陪酒之女赚取钱财极为容易,与宋波商量了,要去做这行,以期尽早实现心中想法。而宋波平日万事容她让她,对她百依百顺,她既已提出了,那自是劝她不住的了,只得含泪答应。孟萍这样做其实也有好处的,只是利大于弊,利是一两年便可以赚足银两,开起店铺来,弊是那地方可说的上是一个最大的染缸,而她为人心意不定,极易动摇,这才有了往后他们之间种种可悲可叹之事。她去了才知道,要赚那虚情假义之财又哪里那么容易,那些花钱寻开心的大爷们又是哪一个是好应付的。孟萍在那呆了十天未到,心中委屈,就已数次落泪。她也曾想放弃此行,另作他图,但想到陪酒女赚钱却是快的,又紧咬牙关坚持了下去。后来她时常受人相邀相扰,宋波为此苦恼不尽,却又无可奈何。唉,说到底,也怪那孟萍毅力不坚,见惯了大贾富商、江湖英豪之后,不觉中已是心意大变,眼高过顶了,竟对宋波有了嫌弃之心,最终弃去前约,离宋波而去。只是她亦是一个难忘旧情之人,二人分开之后不久,她实觉割舍不下,便又与宋波合好。但她眼界既高,心中既傲,心中所思所想再难如从前,他二人过不多久,孟萍故心复萌,又是劳燕分飞了。可怜了宋波,如此竟是三番五次,分分合合,分时他伤痛欲绝,合时欢喜不胜,于他来说,当真如冰火两重天,让他大喜或大悲。我知道这些事后,便在前不久买下双香楼,送于宋波,由他二人其营,也算偿了他二人所愿,希望他二人能就此安安稳稳的,莫再起什么波澜。”
叶盛不由得叹了口气,喟然道:“这女子心性却是不定,反复无常,倒也叫人为公子那位朋友忧心啊。”叶天明道踌躇半晌,道:“倘若公子你不送他二人一座酒在,我想以那姑娘的心性,她与宋波迟早还是要出问题的,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百年好合。”他说这话之时,神色中不禁露出鄙夷之色,自是心对孟萍的了。叶天明稍一顿,脸现歉色,道:“在下失言,还望公子莫要相怪,只是……只是我说的未必便有错了。”孟公子凝神看了他半晌,才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此举之意。”
方振威不甚明白男女聚散之情,人性揣度之理,与这些话浑没放在心上,见他们在这事上说个不休,当即向孟公子道:“那晚你如何会扮作那黑衣人,在那小山之上的?”莫不凡早已听的老大不耐烦,只是不便打断,这时听了方振威来问,立即凝神来听。
第五十章身赴少林
孟公子道:“我在送双香楼给宋波之前,便已是每日如此,在中夜之时,教些拳脚功夫给他,如今他已将我的一套掌法学全,只是未能融会贯通。”叶天明道:“那你何不明教,却暗里费那多麻烦?”孟公子微微一笑,道:“我若让他知道是我在教他武功,他日后对我不免生有敬畏之心,如此一来,我们兄弟之情岂不打了折扣。因之从始至终,他一直都不知那教他武功的黑衣人就是我,而我又是装出一副苍老的声音,故而他竟称我为前辈。”说到这里,不禁一笑。方振威恍然道:“原来如此。巧的是那郑婆盗玉之后逃向那里,撞上了你,这是她的不幸。嗯,你方才说你教那傻小子的是一套掌法,但不知道是什么掌法,想来也是挺了不起的一门功夫。”叶天明也不接他话,却道:“莫伯伯,孟公子他说了这么多,可知所为何来。”莫不凡淡然道:“自是要显的足凭足据,好取信与我。”叶吴明道:“不知莫伯伯心中所疑可得释然么?”莫不凡道:“此疑非彼疑,此疑虽释,可彼疑难解。”
言以至此莫不凡仍如此说法,叫叶盛父子、孟公子不禁叹了口气。孟公子道:“我话已至此,你不相信却如之奈何?多说无益,唯有枉自焦心伤神。”走向众僧面前,道:“去南少林吧,这就动身。”众僧见他如此爽快,不禁面面相顾。褚性僧走了出来,道:“施主既问心无愧,这便请吧。”孟公子回头望了一眼叶盛父子,抱了一拳,便不打话,迈步便行。众僧紧随其后,莫不凡向叶盛一抱拳,也不打话,转身也去。
孟公子想到柳月儿、叶如婷在醒来之时,便见不到了自己,定十分焦急,不禁心下抑郁起来。没走多远,忽见右边远处一人快步奔来,正是柳月儿。
柳月儿快步近前,满面愁忧之色,先向莫不凡众僧看了看,旋即趋至孟公子跟前,满是关怀,道:“听说他们要抓你去……”孟公子笑道:“你还记得那早日替郓城三虎其二解毒的那位心海大师么?”柳月儿一愕,道:“嗯?哦,记得啊!”妙目圆睁,好生不解孟公子突出此语之意。孟公子道:“心海大师早已归寺,他慈悲为怀,知道我体中有奇巨之毒,回去之后依就挂念于我,如今思得解毒之法,要我前去替我驱毒,正巧我又有一事,须得去一趟南少林向他交待。”柳月儿扁起小嘴,埋怨道:“你就爱骗人,先前要为叶姐姐驱毒,以言语骗他,现在又来骗我,你当我不知道么?”转头看了一看莫不凡,道:“他认为他儿子是被你害死的,这才请来众僧要拿你回去问罪,要给他儿子报仇,对么?”孟公子只道他尚不知此事,却不料她不知如何已经知道了。柳月儿接着道:“是叶姐姐差人来告诉我的。”转头四处一望,奇道:“怎不见叶姐姐?”孟公子寻思道:“叶姑娘她尚未醒来,怎会知此时之事,莫非是有人去告诉她了。”便在此时,远远地又走来两人,却见叶如婷带着一个丫鬟来了。
柳月儿见了,朝她招手叫声:“叶姐姐!”不多时,叶如婷已来到孟公子跟前,只是她神色却显黯然。她看了看孟公子,又看了看柳月儿,心中纷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柳月儿上前去拉着她的手,道:“叶姐姐,你比我早来,怎地现在方到。”叶如婷向她看了一眼,也不答她的话,随即又向孟公子瞧去,甚是关切。孟公子知她为己担忧而难过,向她微微一笑,向柳月儿道:“她身子刚复,又没武功,脚下自是没你快速,比你晚到又什么奇怪。”柳月儿道:“那倒也是。”
过了好半晌,叶如婷终于开口说话了,对孟公子说道:“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是我害的你,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几经辗转,落成这般地步……”说着语音竟已哽咽。孟公子微笑道:“人自有命,这又怎能怪你?”叶盛父子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上前与她说话,见此情景,更觉对不起孟公子。叶如婷垂下头去,强行掩住欲出之泪,道:“怪我,是怪我。”孟公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三人就此沉默半晌。莫不凡上前看着孟公子,淡淡地道:“该启程了。”叶如婷知孟公子此去祸福难料,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面了,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在眼中直打转,尚未待孟公子回话,已道:“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柳月儿见她如此,勾起伤情柔念,呆呆的望着孟公子。
莫不凡眼见如此,生怕节外生枝,向叶盛看去,讷讷道:“这个……这个……”叶盛当即上前,对叶如婷道:“婷儿,休要使性……”叶如婷抽噎道:“莫云不是孟公子杀的,真的不是他杀的,爹,你别让他去少林寺,求求你,求你了爹,别让他去好么?”叶盛叹道:“婷儿,孟公子他是定要去的,不然他难涮清白之名,你懂么?”叶如婷摇头泣道:“女儿不懂,女儿只知道他此去凶多吉少。”孟公子见她对己已关怀至斯,心中好生感动,劝道:“叶姑娘,你别这样,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叶如婷眼望孟公子,唏哩哗啦的已是泪流满面,连方振威见了也不忍,上前劝道:“乖孩子别哭,方爷爷答应你,他此去少林,决少不了半根毫毛。嗯,这样吧,这番我陪他同去,一路照料与他,你可放心么?”此言一出,闻者无不讶然,像他这样的一位不受世俗礼节羁绊之人,竟会愿意陪同一个互不稔熟之人上路。孟公子心生感恩,叶盛三父女、柳月儿顿时宽了心,只莫不凡皱起了眉头,闷闷不乐。柳月儿道:“太好啦,方老先生要去,我也要去。”孟公子摇头道:“苏州离福州路途长远,你一女孩子家跟去做甚。再说少林寺乃佛门静地,又怎容你乱闯乱撞。”柳月儿道:“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去,大不了我不进他少林寺大门,在别处等你。”孟公子与她相处的久了,也微略知道些她的性格颇为坚倔,当下不置可否。
叶盛父子、叶如婷与孟公子珍重道别后,莫不凡与众僧簇着孟公子、方振威、柳月儿下龙腾山庄去了。叶如婷久久的望着孟公子离去的方向,洒泪融土,百念交心。
第五十一章身赴少林
下得龙腾山庄,途经天香客栈,孟公子停步不前,眼望天香客栈四字牌匾,想到六庄众人与孟宅家人们,不禁怅然。这时店中小二走出,看到孟公子,回头道:“咦,林掌柜,快来看,那不是孟公子么?”须臾间,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来,见果是孟公子,惊喜之情呈现面色,说道:“孟公子,你回来了!”孟公子强颜道:“林先生,这几日还好么?”林掌柜道:“还好,还好。”孟公子黯然半晌,又道:“林先生,这几日我忙的很,要去他处有些事儿,没时间来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林掌柜呵呵一笑,道:“如今公子已成苏州的大名人,自是忙的紧了。”孟公子愕然道:“大名人?我怎成了苏州的大名人了?”柳月儿嘻嘻一笑,道:”你在龙腾山庄,当着天下众人面前崭露头角,后来又从云中飞龙龙温翔空手中救下江南第一美人叶姐姐,这事莫说在苏州已是传的人所共知,便是别处州府郡县,我想已有不少人知得你的大名了吧。只因人家只知你姓甚,却不知你名谁,所以就有人把你叫作“无名公子”孟无名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孟公子自回苏州之后,因为叶如婷解毒之故,一直无暇分身,也无人对他提及过此事,在此之前,他是一无所知。此时听说了,一回想先前所过之处,不少人似乎都认出了他,口中似乎称他无名公子孟公子什么的,他先前也没有在意,这时心下前印后记,方才恍然。柳月儿自回到苏州之后便一直住在天香客栈之中,这时林掌柜把她认了出来,笑道:“小姑娘,是你啊。”柳月儿报以一笑。林掌柜也向她笑了笑,又向孟公子道:“这小姑娘说的极是,现下在苏州城中,没听说过公子大名的,恐怕只有聋子了。”孟公子颇感诧异,不料自己在苏州竟已是如此具有名气的人物。林掌柜向方振威、莫不凡众僧看了看,只道是孟公子成名之后新交的武林中的朋友,说道:“如今公子的身份不同往昔,要做的事也自非同一般了,我就不误公子时间了,公子随意吧。”孟公子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向柳月儿道:“你要去少林,好歹也得跟你师兄说声去,免他担心。”柳月儿踌躇半晌,说道:“我不跟他说,说了他便不让我去了。”向林掌柜道:“掌柜的,我也有事要陪这位孟公名去走一遭,你等会见我们走远,须再过好长时间再去跟我师兄说声,就说我陪孟公子去南少林了,叫他休要以我为忧。”林掌柜笑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切照办便是。只是……只是令师兄这几日一直在房中深居简出,不喜人扰,只得待吃饭之时,着小二送饭于他,这才方便与他说知。”柳月儿笑道:“如此更好,只消他知道我的去向便成。”林掌柜含笑应了,眼见孟公子将走,道:“公子早回!”孟公子道:“知道了,烦请林先生与孟宅中人说知,让他们勿因我为忧。”林掌柜又答应了,转身入店。
当下孟公子一众向南而去,行了半日,便取马而行。到黄昏之时,便在一镇上宿下了。众僧见孟公子却是真的要去少林寺的,对他看管也就不如何紧了。晚饭过后,各自安歇房中。翌日早起,又行了半日,俱相安无事,这时众僧对孟公子已失去了防备之心,都隐隐觉得孟公子这人倒也不似先前莫不凡所述那般歹恶。此后,众僧间偶尔会相互低声议论几句与孟公子有关的话,但话说得多了,孟公子也就听出了些什么。原来在龙腾山庄之时,孟公子听到莫不凡说道替他备下了乘车之时,众僧忽然都冷笑起来,却是这车并非马车之类,而是一辆囚车,是要将他装入囚车之中,一路载到少林寺中,凌辱于他。而他此时并未乘那囚车上路,推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振威随他同行之故。这一众南下之人,只孟公子、方振威、柳月儿沿途说笑,莫不凡及众僧却言语不多,不觉已到了钱塘县境内。
此处正是莫不凡居住之地,他号称钱塘江“无双拳”,自是居住钱塘江之故。到晌午时分,众人腹饥,便在道旁一家酒肆中坐下,要了饭食来吃。这酒肆不大,撑着一根旌杆,其地乃为江滨,离钱塘江已无多远,海江沿岸之地,风势较别处为大,旌旆在海风吹动之下,随风摆动,猎猎有声。
正饮之间,听得脚步声响,众人看时,二个青年男子不疾不徐走了过来。前面那男子三十左右,满面英豪之气,服饰颇显雍容华贵。他身侧一男子二十四五年龄,皮肤白皙,相貌极为俊秀,但他随后而行,似是一个仆从。他二人来到酒肆前,向孟公子三人微一打量,又向莫不凡与众僧相了一眼,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店家走了出来,笑道:“两位客官,需要些什么酒食?”那英豪男子道:“饭菜随便拿几样来吃便行,但酒必须拿来与我。”店家欢笑着应了声,入去备办了。片刻间,先将酒坛抱了出来,开了泥封,摆碗筷,又倒出两碗酒来,分别摆在二人面前,接着又进去端出一碟花生的冷菜。熟食尚未能烧出,冷食以供客人暂且下酒。那英豪男子端起酒碗,一口喝干了,又咂了咂舌头,赞道:“想不到这等小酒家,酒质倒还不错。”双手托起酒坛,自斟了一碗,又咕噜咕噜喝干了。他身旁那随从道:“少喝些,咱还得赶路呢。”那英豪男子道:“不碍事,区区碗酒,又岂能醉人误事。”言罢呵呵一笑,笑的甚是爽朗。
孟公子亦是好酒之人,他见那男子酒量甚豪,可谓是酒道中人,不禁引为知己,转头见莫不凡看自己的神色不正,想到自己棘手处境,又不由得怅然若失,轻叹声:“酒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心中不由得想要上前去跟那人同桌畅饮一番,却又不便。
不料那人听到孟公子这一声轻叹喃语,转头向他看去,笑道:“相逢不饮空归去……”伸手一指,巧的是,路旁生有几株桃树,桃花初红,只听那人接着道:“只怕那路边桃花也要笑了。”
“相逢不饮空归去”下句本是“洞口桃花也笑了”这人见景生文,微作调改,更显风趣。孟公子听出他有相邀同饮之意,心情大佳,端碗站起,走了过去。莫不凡斜眼睨他,却也不拦阻。
第五十二章身赴少林
孟公子走到那二人桌前,道:“兄台好酒量,其兴更雅,承蒙不弃,小弟愿陪相饮几杯。”那英豪男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阁下也爱饮酒?”见孟公子点了点头,便端起碗来,道:“好,难得志趣有一相投,陪你连喝上三碗。”不待孟公子打话,便大口大口喝下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