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被毛衣套上露不出脸的时候,裴煜泽很不客气地笑了。
“牛仔裤还能穿吗?”他笑着问。
“我自己穿。”她的耳根子烧红了,连连点头,根本不敢想象那一幕。
他走到半路折了回来,对明晚说:“肌肉拉伤不是小事,去医院看看。”
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不知心中游走的是何种的感觉,让她的手脚都温暖起来了。
他竟也有会体贴人的一面。
……
……。
第四十六章崭露头角
下午,裴珍珠坐在草地上画油画,见明晚回家,抬起眼看她。
“明晚,你这件毛衣的设计挺特别的,不过我还是想问——”她顿了顿,沾了沾画笔上的油彩,话锋一转:“你确定自己前后没穿反吗?”
明晚低头,盯着身上这件套头毛衣,足足有三十秒。
裴煜泽!
明晚在心中把他的名字骂了几十遍,才挤出笑容,从容地说。“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买来的时候也常常穿错。”
裴珍珠轻轻点头,继续画画:“好吧,有点个性。”
她一走进房间,把门关上,恨不能撞墙去死,这种出丑的方式太特别了!
当裴煜泽听到这件事之后,轻轻耸了耸肩,不以为然。“我第一次给女人穿衣服,下次应该不会了。”
还能有下次?
……
“大学生怎么比上班族还忙?”他凑过去,看她正在平板电脑上圈圈画画,文字密密麻麻的。
“我在看你的策划案。”她头也没抬,自然也没留意到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一块儿。
“你想进裴氏?”他的眼神一沉,其实作为裴家儿媳妇,她完全没必要为工作发愁,但前阵子才听说她要开工作室。
“我已经够忙了,哪有这种想法?”她笑了笑,随口说道。“我在找你这份企划案里有多少毛病。”
当晚,裴煜泽没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后,他才明白明晚的企图。
裴氏的股东大会,针对集团的发展,一个月召开一次,这次为了定下度假村的企划案。
偌大的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裴氏的大股东,大概有二十人。
裴煜泽带着修改后的企划案,走入会议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各位股东,坐入自己的位置上。
裴立业是最后一个准时到达会议室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给各位股东介绍一下,这位明小姐,裴氏的新股东,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有权出席今天的会议。”
钟理事面色微变,看着这个太过年轻的女人坐在身边的空位上,他虽然是理事,但只有百分之二的股份,这又是从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
裴煜泽本来没抬头,听到主持人的介绍,手里的平板电脑突地一滑。不敢置信地望向对面,的确是明晚,她一身白色套装,很正式。他对着她皱眉,隔空问话,问她来干吗,她却当做没看到,当他是陌生人。
“到目前为止,关于度假村的企划案,一个是副总裁提出来的,另一个是钟理事提出来的。各位股东有疑问的话,可以提出来。”主持人操控着流程。
明晚率先举了手,神色自如。“我有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笑着转向身边的钟理事:“我正好是建筑系的专业,这里面的东西藏得很深,外行根本看不出来纰漏在哪里。首先,造价表很不合理,光是一个sp室,就要耗费四千万的成本,而我经过计算,二千万就足够了。如果采用国外流行的技术的话,是要贵一点。钟理事,但你这份材料上没写明吧?”
钟理事一脸不耐烦:“他们漏写了,是用国外的技术。”
明晚处乱不惊地接下话茬,嗓音清冷。“即使是用了意大利的技术,造假总共只要二千五百万到八百万之间。”
钟理事不禁捏紧了拳头,脸色难看。“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是在怀疑我乱造价?”
明晚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我相信钟理事的为人,只是提醒一下,你找到的团队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裴煜泽眼神微变,为她揪住了心,钟国华心机很深,不是个大度的人。但他没打断明晚的话,想看她下面说些什么。
“裴氏的钱,也是各位股东的钱。我觉得,不管是一块,还是一亿,丢在水里的话,都挺可惜的。”她笑着,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每一张陌生的面孔,心里很清楚,只要被看出有一分怯懦和不自信,她的计划就会落空。
在场的都听得懂明晚的幽默下面藏着的暗喻。
“副总裁提交的企划案,我研究了几天,发现也不是完美无缺。”明晚直直盯着对面的裴煜泽,说的并不客气。
裴煜泽阴沉着脸,摔下了手里的平板电脑,明晚!他咬牙切齿,敢说他的案子不好?!回去一定拆了她的骨头。
有几个股东在下面忍不住笑了。这位神秘的股东小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
明晚接着说:“但至少造价表完全透明,每一分钱,都用到了关口,体现出了该有的价值。”
“明小姐,除了造价上的问题,你还有别的疑问吗?”主持人问。
“至于建筑风格,我更倾向于钟理事的这个。”
众人愕然不已,刚才不是针对钟理事吗?就连钟国华本人,也是一头雾水。
她望向墙上的三维立体图,一一指点:“地中海的酒店风格,爱琴海的浪漫元素,日本海的休闲格调,巧妙地中和在一起,我顿时不想再去国外旅行了。”
言下之意,是这种度假村风格,完全没有本国的特色和创意。
钟国华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副总裁拿出来的设计风格,你说说。”钟国华碍于裴立业在场,压下心中怒气。
“还不成熟。”
“只有四个字?偏袒了吧!”钟国华冷笑道。
“至少他保留了沿海城市的原有特色和文化氛围,我觉得坚持了原则,其他细节都能另行修改,不是什么大问题。国内的度假村不少,竞争激烈,一旦走不出自己的路,沦为平庸,投下去的钱,能化成利益反馈各位股东吗?!”
下面开始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钟国华给出的企划案的确很奢华大气,但骨子里却很空洞。
明晚坐了下来:“以上,就是才疏学浅的本人,对于度假村企划案的一点小小疑问。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见谅。裴氏向来尊重股东们的意见,如果你们对这些问题,也有了答案,就请举手表决吧。”
股东举手表决的结果是,裴煜泽的企划案,高出钟理事三票。
会议一结束,明晚就被裴煜泽拉去了总裁室。
他笑道:“没看出来你这么毒舌。你说喜欢他的设计风格,当时你是没看到他那张始料未及的老脸——”
“他不太好对付。”明晚皱眉,如果她见过钟国华本人,也许就没胆量出现在会议室。钟国华的眼睛,微微浑浊,根本看不透。
他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到头来还不是我们赢了?”
黄秘书送来了咖啡,裴煜泽端了咖啡杯,若无其事地问:“你跟爸要的就是即时履行股东权?”
“不止如此。”明晚从皮包里翻出文件,放在茶几上:“度假村的项目,会交给明家建筑公司来做,这是合约,你先看看。”
裴煜泽嘴角的笑,一点点地消失,他只是嗅闻咖啡香气,不曾动手翻阅。
……。
第四十七章是自家人
“我给你争取保留了你的企划案,明家的建筑公司成了裴氏的合作伙伴,你我都不吃亏。”她温和地说,一如在会议室上的从容淡然,进退有余。
“为什么帮我?”他问的漠然。是他太自作多情?
“上次你在校董会为我出面,现在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就帮了。”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爷子给我找了个人精呐。”他站起身来,捧着咖啡杯,望着三十层高楼外的城市风景,修长的身躯挡住她眼前的阳光,那一声突然的笑叹却异常疏离。“你玩的这叫一石二鸟。”
她不懂为何他的态度在几分钟之内急转而下,他们齐心协力打败了钟理事的挑衅,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许久之后,他才走到她的面前,按住她的肩膀,却半响没说话。裴煜泽幽深的目光,久久地钉在明晚的精致的脸上,明晚虽然年轻,但个性极为理智冷静,也许是个优点,但也会让她看来不易被任何事打动的执着。
“是不是每件事,在你眼里都是一场交易?”他噙着一抹笑,浪荡不羁地问。
明晚甩开他的手,拿起包要走人:“即使我有自己的打算,但触犯到你的利益了吗?我做了这么多天的功课,想着怎么尽力说服这些股东,到头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你有能耐,我高兴还来不及。”他这才觉得自己的话太重,明晚站在自己这边,抵制别有用心的钟理事,是件好事。捉住明晚的手腕,扯下她的皮包丢到一旁,把她压入沙发。“先别走,一起吃顿晚饭,还得好好嘉奖你呢。”
他都放下身架子了,她想想的确没什么好继续生气的,也不矫情,在总裁室坐了下来。
这是头一回在裴氏看到他工作的地方,总裁室的门外是秘书室和助理办公室,一般人唯有通过这两层警戒线,才能看到他。
“裴少,这是人事部新拟定的助理秘书名单,你看看有没有合意的。”黄秘书将文件夹放在桌上。
“黄秘书你快生了吧?”明晚笑着问,黄秘书是以前裴立业身边的秘书,近年来辅佐裴煜泽,三十五岁,做事利落。
“七个多月了。婆家不放心,说我是高龄产妇,所以提前在家休息待产。”
“小心点好。”明晚点头。
“拿去吧。”裴煜泽打断两个女人的谈话。
明晚看了一眼文件,他选了一个面相严肃的女秘书,黄秘书在她耳畔问道:“人事部本来打算推一个叫明晨的员工,比这位年轻又漂亮。”
等黄秘书走了之后,她才走近他:“我姐在裴氏工作不出色吗?爸觉得她做现在的事,是委屈了她。两个人在家里闹得不太开心。”
“委屈就走,没人逼着她留下来。”他若无其事地翻看一大摞文件。
“都是自家人,你没必要这么严苛吧?”
“是自家人吗?”他缓缓抬起脸来,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底一派难以捉摸的光彩。
“是啊。”她再度点头,明晨是她亲姐姐,怎么不是自己人?
“明晨不见得喜欢你为她开后门。”裴煜泽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因为她把明晨跟自己划为自家人,而是她和自己成了自己人。
“举贤不避亲,再说秘书这个职位,我姐能应付的来。”
“也行,就冲你这句话,给她一个月试用期,不行就滚蛋。”他扬唇一笑,心情转好。
在一家港式餐厅吃了晚饭,明晚在洗手间门口被一个醉酒的男人撞倒了,临走了又惹了个麻烦。
男人光着头,肥头大耳,脖子上挂着三圈金链子,露出的左臂上是一大片的青色纹身,他趁着酒劲对明晚不规矩,抓住她的手,一脸猥琐。“小美女,需不需要零用钱?我可以养你啊……”
裴煜泽看她太晚没回来就去找,毫不罗嗦,对着好色的醉鬼挥手就是一拳,用力之大,一下子把对方击倒在地。
“他妈的敢惹我?!”光头男人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掏出裤袋中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他眼神凶狠,指着裴煜泽骂道:“小白脸,有本事别走,待会儿别疼的骂娘!”
还不快跑!
一看情况不对劲,她跑了两步,他却没跟上来。
裴煜泽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不满只揍了对方一拳,她脸色一白,顾不得太多,一把抓住他的手。
“跑啊,笨蛋!”
“他妈的给我追!”
像是身后有恶鬼追逐,两人跑到电梯口,明晚连连暗了几下下楼的按钮,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就在这一刻,电梯开了门,两人挤进电梯,下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跑到车附近,明晚这才虚脱地停下步子,上气不接下气,裴煜泽同样喘着粗气。
“你跑什么?!”
“你还嫌以前负面新闻不够多?”
他恨恨地咒骂:“我的女人也是这种阿猫阿狗能碰能摸的吗?!我非打的他连他家狗都认不出来!”
明晚愣了愣。
空荡荡的停车场,没有半点声音。落在耳畔的,只剩下两个人剧烈运动之后此起彼伏的出气声。明晚突然觉得手心热烫的惊人,低头望过去,才发现这一路上,她都紧紧抓住他的手,直到现在也没有松开。他的大手更紧地回握着她,将她的每一根指尖都握的紧窒生疼。
两颊拂过一片火热,毫无来由,就在她抬起头的下一瞬,却见裴煜泽的双眼跃动着火热和异样复杂的情绪。他突地压下俊脸,将她重重推上停车场的方柱,牢牢地吻上她。
……。 …。 ……。
第四十八章看电影耍浪漫
这个吻结束了,两个人都没说话,彼此喘的厉害,心情久久无法回复。
明晚坐在车内,车从地下室开到了室外,窗外华灯初上,商店的霓虹灯牌在她的眼底飞快地掠过,她。
刚才的吻太过激烈,裴煜泽那么复杂难懂的眼神,她也是头一回看到。要说有些错觉,她几乎认为他动了一丝感情。
正是九点多,市区路上的汽车还是不少,接连两个路口都遭遇红灯。
他目光胶着在她面颊上的绯红,让它吸引住所有注意力,无法移开眼神,被她在吻后的妩媚神态而臣服。
“属狗的是吧,被你咬了,我要不要顺便到医院打个针?”他脸上有笑,但还是暗自倒抽一口气,舌尖上的伤口很小,但疼的很。
见明晚不说话,他趁她不备,衔着她的唇又偷了个吻。
他散漫地笑道。“我怎么也得咬回来,不能吃亏。”
从她唇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后面的车已经在猛按车喇叭,他的唇角暗自上扬,一踩油门,加速离开。
她觉得脸上火热颊红无法消退,心里也是如此,烧的厉害。转过脸去,咬着下唇,微喘吐纳,开了车窗,凉风徐徐,渐渐将她身上的温热熄灭。
车缓缓停下。
“发什么呆?”裴煜泽话音未落,已经把头凑近她的胸前,明晚以为他又要动什么坏心思,正欲伸手推开他,他的手越过她的腰际,给她卸了安全带。
“感觉好吗?”他坏坏地笑。
“你说什么?”她没有领会到裴煜泽的用意。
“刚才不是我第一次吻你,说实话,挺喜欢的吧。”此时此刻他的胸口贴着她后背的姿势,没拉开两人的距离,更得寸进尺地将唇贴在她鬓间,嗓音又软又轻,彷佛极品的丝绸擦过她的颊。
“裴煜泽,你到底让不让我回家?”她在狭小的车内无法推开他,只能任由他无赖行径,一发不可收拾。
“最近有一部大片上映。”把车停在电影院门口的停车场上,不给她拒绝的余地。“太早了,才十点。”
等拿到电影票,明晚怀疑地看他:“怎么是深夜场?结束都要一点了。”
“啰嗦,你都把我当司机了,再晚我还不得把你送回家吗?临时来买票,前面的场次没有好位置。”
她试探着:“只要有位子能看就行了,要不我去换票吧?”
他毫不妥协:“不好的位子,不如不看。”
十一点半进场的时候,明晚已经有几分困意,裴煜泽的确是挑了最好的专座,可惜整个场次只有五六个小鱼小虾,冷冷清清,跟包场没有区别。
作为一部欧美大片,情节是很精彩,机器人大战,各种3d特效,逼真刺激。她却无暇欣赏,眼皮越来越重,脑袋越来越沉。
裴煜泽在黑暗中侧过脸来询问:“不感兴趣?这种大片不比那些情情爱爱精彩多了?”
她强撑着精神,应了一句,逼自己跟生物钟对抗,但没几分钟,又昏昏欲睡。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把她频频点头的螓首搂过来,靠在肩膀上。座位有隔间,完全挡住别人视线。一得到安全感,她睡得更深,脑袋一点一点滑下,滑到胸膛,最终倒在他的双腿上。
双人沙发足够宽大,为了让她好睡,裴煜泽把她双腿扳上沙发,自顾自看完了电影。
这女人一点也不给面子,难得他想耍耍浪漫。
电影结束,全场灯光亮起来,格外刺眼。她悠然转醒,见周遭有人经过的时候,笑着指点,一看就是在讨论他们。这才惊觉,她睡在座位上,把他的大腿当了枕头。
“机器人赢了吗?”她边走边问。
“你猜。”他故作高深,反问她:“看了半小时就睡觉的人,还会关心剧情?”
“你以为在那些跟我爸一样年纪的股东面前说话,一点也不紧张吗?大脑处于极度紧绷状态,人能不累吗?”她说了实话。
“明叔要有你一半精明,公司早就上市了。”
裴立业夸过明晚读书好,脑筋聪明,其实,她身上隐藏着不小的潜质。如果她出生在裴家,裴立业亲自栽培,早就是个女强人了。
“公司再大,里头藏着几条毒蛇的话,也够人烦心的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裴煜泽但笑不语,觉得明晚说话越来越精辟了。等他坐上裴氏总裁的位子,首当其冲,就要拿这些毒蛇开刀。
……
第四十九章我不是gy
明晚在青山大学的图书馆坐了一下午,费心解决了明家跟裴氏的合约问题,浑身轻松不少。
宋慧打来电话,她正在书柜前选书,依靠在无人的角落,听着对方叽叽喳喳地说话。
“刚在保利广场选了给你和筱雨的圣诞礼物,谁想到会看到火辣劲爆的场面——大庭广众,男男当道,世风日下啊!”
她压低声音,轻声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你这个腐女背地里看了多少男同小说?”
宋慧故作娇羞,却又难掩心中激荡:“我看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啊,两个男人在广场里激吻,不是借位,尼玛完全来真的呀!哎呦……我跟你描述一下那个女王攻,齐肩长发,很有艺术气质,等等啊,我走近点,换个角度瞧瞧那个书生受长什么样……”
“你小心点,别看热闹被人揍了!”明晚为她心急,宋慧没再说话,但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这个男人怎么跟你的初恋欧巴挺像?喂喂,不许抢我手机——”宋慧的话说了一半,完全没了声音。
一阵嘈杂,穿透过明晚的耳朵,有人在骂人,似乎很激动。
“宋慧?你给别人道歉,别惹事!”明晚低声提醒,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
尖锐的直觉,令明晚的话说不下去了,只因她感觉得到,在手机另一头的,并不是宋慧,而是——
透过手机,听到对方的喘息声,而后,她心跳如鼓。
一秒钟,漫长的胜过一个世纪。
“小晚,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对方的嗓音,紧绷而颤抖。“你在听吗?”
明晚慌乱地挂了电话,而后,关了手机,丢在一旁。
她听得出来那是楚北默。
她踉跄地退了两步,背脊撞上书柜,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回家打开手机,三十几个未接来电,通通都是楚北默。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楚北默没有给她发过一条信息,打过一个电话。
明晚终于从始料未及的巨大恐慌之中,走了出来,后来想想,对于楚北默而言,她当下的反应无疑是最伤人的。
当楚北默发来短信要见面的,她没再拒绝,约了大学附近的路口。
一辆全新的黑色斯巴鲁停在路边,他刚从公司赶过来,一身墨黑西装,英俊儒雅,一如往昔。
“凤凰建筑总监的工资好像给的挺多。”明晚打量着面前的商务车,说着想好的寒暄话,不让两人的气氛太过尴尬。“工作了几个月就买车了?”
“公司配的车,不是我的。”楚北默淡淡一笑,并没有说假话。“总监的名头很好听,其实也就是高级白领而已。”
“不管怎么说,多少人想坐这个位子,还坐不上呢。”明晚隐晦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豁达。
楚北默无言地盯着她的脸,觉得他们就像是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不熟悉,不感冒,礼貌性地问东问西,其实彼此心里急迫地想要结束对谈。
他没说话,对话短暂地陷入僵局。
明晚唇畔敷衍的笑,消失的干净。
“小晚,我不是gy。”楚北默的面色苍白,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口辗转百遍才说出来的。
“北默,你不用觉得难堪,我不会歧视你的,现在很多人都是双性恋,根本不确定自己的性向的,社会上多得是。”明晚的语气平淡自如。
楚北默紧紧蹙着眉头,他偏向于花美男的长相总是显得年轻,即使穿了合身西装,依旧少了成熟男人的风范。
他微薄的耳廓在阳光下红的像血,额头的青筋分明,朝着明晚走近几步,却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踩踏在荆棘路上。
“我吻过你的,你忘了吗?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但我喜欢你。”他的话有些费解。
她的初吻,献给了楚北默。
遥远的回忆就快苏醒,陪她一起体会爱情滋味的人,的确是眼前的男人。明晚咬牙,直视着他的眼睛,曾经被他温暖眼神融化的自己,却只在他脸上看到胜过自己的恐慌和寂寥。
他苦笑着说:“我不希望自己在你眼里,是一只怪物。”
明晚无法忽略心中的酸涩和苦楚,急忙摇头否认。“我没有——”无论发生什么,楚北默是当初自己选择的男人,她不能贬低他,更不能贬低自己。
“我相信。”楚北默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痛楚。“我现在的情况,不能跟你要求什么。但今天是我爸六十大寿,一直念叨着要我带女朋友回家。只是吃顿饭,绝不耽误你的功夫。”
明晚没有拒绝。
楚北默的家,她曾经来过,只是经过了门口,或许是因为他的自尊,她没有坚持要进屋。
一转眼五六年过去了,这个小区变化不大,绿化带里种着各户各家的蔬菜。楚北默的老家在淮海市的郊区,据说一开始住在平房里,后来郊区开发,政府拆迁,才搬了家。
拆迁房是老式的,灰白颜色,有些死气沉沉。里头没有装电梯,楚家在六楼,他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等她,但从未伸手问问是否需要搀扶。
明晚看着他的背影,脚步发沉,总觉得他跟过去不太一样了。以前他们爬山的时候,他总会拉着她的手,从不松手,直至山顶。
……。
第五十章没有人像你
门一打开,满屋子的热闹人声,扑面而来。一百平方的屋子里,客厅摆了一桌子的菜,挤了十二三个亲戚,顿时拥挤不堪。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门口看过来。
坐在正南位置的是楚北默的父亲楚振南,穿着一件正红色唐装薄棉袄,面容苍老,像是七十几岁的老人。“是北默回来了?”
“大公司不太好请假,吃了饭就要赶回去的。”从厨房端汤出来的妇人是楚北默的母亲沈元娟,上身着紫色羊绒外套,朴实无华,言语之中尽是自豪。
“小东给舅舅让个位子。”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把男孩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拥挤的饭桌旁,多出了两个位置,是给楚北默和明晚准备的。
“这位姑娘就是明晚吧……不用脱鞋,直接进来就好。”沈元娟将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门边,暗自打量着明晚,一脸的喜色。
“伯母,来的太突然,没给你们买点东西,不好意思。”明晚强笑道。
“人来就好。”酒桌上,楚振南的声音响亮。“就等你们俩了,快来吃吧。”
“坐吧。”楚北默邀请她入席,坐在他身边。
“小东,叫舅妈。”年轻女人对着腿上的男孩说。
“舅妈——”三岁男娃听话地念,拖长了音调。
明晚碰了碰孩子的小手,在楚家的亲戚面前,她不愿太失礼。
来都来了,她起身给楚振南敬了杯酒,他看上去很高兴,喝的满脸潮红。饭桌上的所有人,都把焦点集中在明晚身上。
“北默的女朋友真漂亮,这小子有本事啊。”
“还是青山大学的大学生,马上要毕业了吧?”
“人漂亮,还有头脑,北默这回是走了好运了。”
……
等楚北默和明晚一走,沈元娟收拾着碗筷,对着楚振南说:“你怎么不问问她家里爸妈是干什么的?”
楚振南依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酒嗝:“我们就是一般家庭,还指望女方家产万贯吗?那孩子看起来很正气,没啥可挑的。”
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插了句嘴:“你们不用担心,我刚才留意了,光是她身上那个包就要两万多呢。”
沈元娟面色大变,张大了嘴:“醇美,你没看走眼吧,大学生有这么多钱吗?我们儿子能养得起她吗?”
楚振南捧着茶杯,对着沈元娟瞪了眼,之后,再也无人讲话。
车里放着歌曲,是阿黛尔的《onelikeyou》,这首曲子在前两年很火热,不只是旋律透露着淡淡的忧伤,更是因为曲子背后的故事。
失恋必然是痛苦,但即便如此,还是要敢于追寻爱情。
楚北默直视前方,低声呢喃。“tisitlstslovebuttisithurtssted。”
明晚知道这句的意思,用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太过贴切。有时候爱情能成为永恒,但有时爱又如此伤人。
他沉默了许久,才敞开心扉:“我爸妈是基层工人,全家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到三千块。我上初中后,爸怕我被其他学生看不起,跟我妈吵了好几次架,只为了不让我再穿亲戚家的旧衣服。原本我还有个哥哥,大我四岁,但幼年夭折了。他们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我身上,省吃俭用,保证我回家的时候都能吃到肉。这就是我在班里从没掉过前三名的原因,因为我没有资格懒惰厌学,没资格浪费父母的血汗钱。”
明晚心情莫名复杂起来,她知道楚北默的家境贫寒,但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备受震撼。
他寥寥一笑,径自说着:“到了高中,宿舍的男生全都穿着品牌运动鞋,直到那时候,我才了解你脚上的匡威帆布鞋,一双竟然要三百多。我爸在车间工作一个礼拜,才能买的起那一双鞋。”
明晚眼眶微红,不知道是被触动,还是因为他把这些都藏在心里那么多年,她为他难受。“你想对我说,是我愚钝,没发现我们之间存在的距离?我们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
“距离一直都在,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他没看她,沉寂在美好的回忆里,线条分明的侧脸,看起来孤寂而疏远。“我永远都记得你跟我说,‘楚北默,你穿校服怎么这么好看?’。我衣服不多,最常穿的就是校服,你从没让我感觉出我跟别人有多不同。我对自己说,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怎么能放弃她?”
明晚微微怔住,心中发酸,好几年没这么心平气和地听过他的心声了。
“上了大学,我知道不能混混度日,否则,毕业后找个差强人意的工作,两三千的收入我能过下去,但不想让你跟我过苦日子。有房有车,至少不让你过的比别人差——”他终于侧过脸来看她,那双眼睛里的笑容,苦涩至极,黯然至极。“于是,我申请去国外,用这种方式,心愿兑现的更快。”
两个人都没想到,他这一去,爱情的更快了。
……。
第五十一章心理档案
她默默回应,嗓音发哑:“你比我成熟,自始至终都是。但愿那些年,你没有因为我,心里不舒服。”
他的眼底,多了最初的柔和温暖。“说这些,只是因为怕以后没机会再说,说了你也不肯听。”
明晚望向车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心头百转千回,终究释怀:“感情的破裂,不能总怪一个人,或许我们都有问题。”
车,最终停在了青山大学的门外。
“我只能帮你一次,下回,你跟伯父伯母说清楚吧。”
“小晚。”楚北默迟疑着叫住她:“没有人能够与你相比,没有人会像你一样,也没有人会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明晚慢慢走入大学校门,直到又走了一段路,才回过头去。
那一辆黑色斯巴鲁,还没有开走。她能够感应得到,他一直都在望着她,那种感应,他们曾经笑称为,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们都变了,作为生长成熟的必经过程,蜕变之后,只剩下清醒的剧痛。但似乎,他们还没有改变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她觉得庆幸,脚步加快,很快就汇入了人群之中。
……
“明晨,你去公告区看过了吗?你和内务部的小章都要被调去总裁室。”
“怪不得是国外回来的硕士,这算是破格提拔了吧!”
办公室内,因为最近的一个通告,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女同事团团围住明晨,嫉妒地看着她整理物品,令人羡慕的不只是明晨才进裴氏几个月就得到晋升,更是明晨往后跟随的人是裴煜泽——多少女人心里的最佳对象。
明晨淡淡一笑,抱着纸箱,跟同事们告别,开了车到裴氏集团报告。
她到裴氏就业,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小小的职员,底层的那点工资,还不够她付油钱的。她忍受下来,只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前阵子,裴煜泽在人前拒绝的傲慢苛刻,但最后,还不是认定了她的能力?!
黄秘书跟两个助理秘书交代了半天,把工作交接给她们。
“我会再留三天,你们有什么不懂的,要马上问我。”黄秘书说。“但如果过不了一个月的试用期,你们还是会回到原来的部门。”
话一说完,她便领着两人到裴煜泽的面前,打了个照面。
裴煜泽搁下手中的钢笔,打量着明晨。明晨的眼睛偏向细长,多了点女人的韵味,明晚的眼睛更大些,圆圆亮亮,眼珠子黑的纯粹。
在明晨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一丝对未知的忐忑和不安,只有——坚定。
俊眉紧蹙,他再度确信自己不喜欢明晨的眼神。
如果跟他订婚的人是明晨,也许他还在过以前的生活,完全把这个订婚对象当成是可有可无的空气,甚至,处心积虑要赶走她。
他和明晚的结合,是一场意外。
这个时候他觉得,人生中遭遇明晚这一场意外,还不赖。
近日,赵敏芝跟裴珍珠这对母女的关系,时好时坏。
裴立业对大女儿放任自流,而赵敏芝则不同,不断地安排珍珠跟各家的公子相亲,就为了早日把二十八岁的女儿嫁出去。裴珍珠个性强硬,在敷衍了两三次之后,彻底跟赵敏芝闹僵了。
“他们看着我,活像是看着一堆金币,你以为他们喜欢我?他们只想着用我的嫁妆,去扩大家族的生意。我不需要这样的婚姻!”裴珍珠发狂地砸了画架,面红耳赤地冲上楼:“你再这样,我马上搬出去!”
明晚回到家,忙着安抚赵敏芝:“妈,结婚的事急不得。相亲的目的性太强了,珍珠姐需要的是一个懂她爱她欣赏她的男人,慢慢找总会找到合适的人选。”
“你进门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哭天抢地闹腾的,怎么到她身上天塌下来一样了不得?”赵敏芝余怒未消。
明晚听着这一句,心中不是滋味,其实,只是现实容不得自己选择和抗拒。
“妈,那不是明晚嫁了我吗?要换成是那些个二流子,她闹得肯定比姐凶。”裴煜泽恰巧在门口听到赵敏芝的话,边笑边说。
明晚听得出他这是为自己解围,淡淡睇着他,他轻而易举地握住自己的手,这种极其微小的慰藉,却让她的心微微一动。
赵敏芝从裴煜泽手里接过一杯花茶,气还未消:“你姐跟冯家赵家的女儿不同,说是在国外好几年,见多识广,其实你看她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宅女。成天不是在家里画画,就是在忙她的设计,不相亲怎么能认识别人?不认识别人,怎么能谈恋爱结婚?”
裴煜泽懒懒散散地提了一句:“妈,在生日宴会上,姐对一个心理医生印象不错。”
“医生?职业不错,说说看。”
“在加拿大当过五年医生,现在回国了。”他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