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痛楚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么浩大的一个城市,我到哪里去找那个姑娘啊?
我苦思冥想了好久,最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到媒体上打广告。
可我身上只有一百多块钱了,连街头小报的夹缝里一平方毫米的空间版面费或者广播电台一秒钟的声讯费用估计都不够。
怎么办?我眉头深锁地思量着。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我只有狠下一条心,象个乞丐一样去乞求那些报纸电台能够行行好!
想到做到,我便开始了一下午的艰难求索。
我就近找了一家网吧,将我以前但凡听到过半点名头的报纸电台等媒体的地址搜罗出来,然后开始了漫漫征程。
第15章芳踪何处
结果让我大失所望,一些媒体大楼的门根本都不让我进,即便混进去了,大部分广告部的主任副主任们一见我灰头土脸的盲流样子就把我往外边轰,有一家我因为犯了执拗的牛脾气差点被他们叫来的保安胖揍一顿,也有确实耐心听我讲述完的,但对于我讲述的把别人的大便送检检出严重问题然后现在急于找到拉大便的当事人这样的荒唐事件基本不信,要么把我当成傻子,要么把我当成疯子,即便我信誓旦旦地说我可能是对那个美丽姑娘动了贪念才这么热心过度,他们也只是撇嘴怪怪一笑,似乎把我当成了一个丧失爱情滋润故而有爱情幻想症的隐性精神病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真不相信我的话呢还是不愿意免费做好人所以拿不相信我说的话作为幌子遮盖他们内心冷漠无情的本质。
总之,我从日正当午跑到月华如霜,拖着疲惫的双腿从最后一家报社的大院走出后,我彻底心灰意冷,觉得这个社会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跑,靠谁都不行,唯有靠自己!如果自己也实在不可靠,那就去,该死死吧!
我实在不想死,因为我还有父母、还有那个美丽的姑娘,我不想死在他们的前面,我要照顾他们,挽救她!
所以我必须可靠!
我疲惫不堪地回到聚居区,在一个小饭店里买了一盒三块钱的盒饭,因为不敢买城里价格昂贵的饭菜和饮料,所以一整天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我有临死的感觉,我形神憔悴地提溜着盒饭回了宿舍,累得恨不得直接躺在床上吃饭。
但黄益增可能又和他女朋友吵架了,正在宿舍里喝闷酒,那一张简易桌子上已经摆了不下五个空瓶,一盘花生米、几碟凉菜,他手里正握着一个瓶子仰起脖子猛灌。而桌子旁边的一个大塑料袋里,起码还有不下十瓶。
望着他那作践自己的可怜模样,我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痛感。
我几步上前,将盒饭放在桌上,夺下他手里的酒瓶,然后一扬脖子,咕嘟咕嘟直往自己嘴巴里头灌。啤酒的苦涩滋味,瞬间溢满了我的胸腔。
黄益增喝得眼睛都赤红了,喷着酒气,向我竖起大拇指,大着舌头说:“哥…们,好…样的,兄…弟就是爽快,女…女人唧唧歪歪的,烦…死了!”
我喝掉大半瓶酒后,大口吞咽着盒饭,摇了摇头反驳道:“老黄,这一点哥们可要纠正你,女人天生舌头长,有事没事就爱唠叨,不象我们男人,有事都闷在心里,最终把自己憋坏了,所以在这一点上,咱们还得向她们学习!”
黄益增意志犹在,凝缓地摇着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不…对,她…们唧唧歪歪女人家的那…些破事,咱…不管,但她凭什么要…要指责男人,指…指责男人保…保护不了她…她们,谁…谁他妈都是人,我…我保护她,谁…谁他妈保护我!”
我猜测她女朋友又遭地痞无赖马蚤扰了,然后又将怨气发散在他身上,他一肚子委屈没处发泄,便只好借酒倾泻了。
想着他和他女朋友这种分手在即却又割舍不得的胶着状态我就替他揪心,真想劝他痛快分手算了,可又怕伤害他本已脆弱的心灵,我只好旁敲侧击地说:“老黄,你又错了,女人天生软弱,生下来就是要靠男人保护的,每一个女人都对应有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如果一旦我们发现自己已经有点保护不了某个女人了,那就表明自己不是她的真命天子,迟早有一天她会随能保护她的真命天子而去,所以与其这样束缚着彼此的手脚阻碍彼此找到自己命中人的进程,还不如爽脆点,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让各自都能在感情的世界里展翅高飞吧!”
黄益增默默地听完,本已摇晃着的身子又微微颤抖了一下,望着我,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甘心,兄弟…你不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走过来的,我…们是分不开的,而…而且,我…我不相信我…保护不了她,一…一切只是暂…暂时的,我…我黄益增是人…人中龙凤,我…我只是在忍辱负重,积…积蓄力量,不…不鸣则已,一…一鸣惊人!兄…兄弟,你就…看着吧!”
黄益增口齿不清地表达完豪情壮志,一仰脖子又是一瓶啤酒下肚。
我本来是要劝服黄益增放弃的,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激惹出我心中澎湃的斗志,谁说不是呢,我周平难道就不是人中龙凤,凭什么我见人就要低三下四,满脸赔笑还没人愿意搭理我,一个毫无文化、素质低下的狗腿子都可以踹得我满地找牙我连一句屁都不敢放,暂时的,一切只是暂时的,我只是在忍辱负重、积蓄力量,黄益增说得没错,黄益增万岁。
我重重拍了一下黄益增的肩膀豪气干云道:“兄弟,加油,、一遇风雨便化龙,暂时的,一切只是暂时的,来,干杯,为咱们的明天干杯!”
我也端起一瓶啤酒,和黄益增手中的啤酒碰了个嘡嘡乱响,清脆的响声在云台凹成千上万寻梦人的上空回旋荡漾、经久不息。
第16章寻觅芳踪
黄益增一下子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低沉消极情绪一扫而光,我对他的豪情如此推波助澜,从后来的故事发展来看,我真不知道是该心存愧疚还是该觉得功德无量。
这一夜我们喝得非常尽兴,豪情满怀,意兴阑珊,一捆啤酒悉数入肚,最后我们相互依靠着歪倒在下铺的床上,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过来时,我身上盖着黄益增的被子,而黄益增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去哪里继续忍辱负重积蓄力量去了,我一看时间,猛地翻身坐起,不自觉惊出一身冷汗,而窗户外边已经日上高杆,我第二个星期的工钱,显然已是追不回来了。
我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想起我还有寻找那位姑娘的重任在肩,心想,干脆就利用一个星期工钱换来的这点宝贵时间进城去寻摸寻摸那位姑娘吧,也许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正好砸在我头上,而那林妹妹正好就是那拉大便的小姑娘!
胡思乱想到这里,我心里微微起了点莫须有的兴奋,自床上一跃而起,在水房把昨天一天都没刷牙洗脸洗澡的自己狠狠地洗了个干净。然后吃了点自己储藏的面包作为早餐和午餐,想了想,考虑到城里的面包太贵买不起,把剩下的也都带在身上,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由于当初那小姑娘开着车是自威山镇上穿过后再进京的,因此自威山镇至那条马路所直接抵达的京城地带应该都是我搜寻的线索,不过考虑到小姑娘如此美貌且开豪华小轿车,应该不是一般村夫野老家能够培养出来的,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城里人。北京城那么大,我不可能满北京游荡,而小姑娘既然开车自那个方向下乡游玩,至少与京城连通那个方向的那片地带有点渊源,一念及此,我不禁有点为自己能从一片茫茫草原上单单嗅闻到某根小草的芳香而沾沾自喜,而那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美人的奇遇必将成为一段可写出春秋笔记的可歌可泣的史诗。
我象往常上班一样从云台凹坐公共汽车来到威山镇上,不过却没有穿过镇子、趟过那条河去工地干活,而是直接在镇上坐了一路一直沿着那条马路进京的公共汽车,我要重历小姑娘曾经走过的路,用怀里她大便的阵阵气息作为指引一路追随着她沿路洒下的缕缕芳香,它们本同根同源,我想它们终究会在某一天融为一体的,或者会在北京的某一条街道上远远地产生共鸣,而我,和她,终将相见!
沿路的风景很美,高山旷野、小桥流水,有很多美丽的小乡镇,也有很多古朴的小山村,公共汽车一会穿街过巷,一会过河越野,一会爬山涉水,车里的乘客大都悠闲自得,或者谈天说地,或者闭目养神,对于路边的风光,大概领略得多了,也就不以为然。
唯有我瞪着一双已然布满烟尘的枯涩眼珠,不放过街角路旁甚至远处村舍门前的每一道身影。
我其实挺希望那个小姑娘能够突然现身在某栋破墙烂瓦的村舍前,因为这样,她就和我有了共同语言,而我即将对她说的那些话,也有了更多的现实基础。
不过那显然只是个绚丽的梦想,不过当然也没关系,不管她是出身农村还是出身城市,那么美丽的女孩一定要有个美丽的归宿才对,而我,只不过是尽快找到她,挽救她美丽的生命,然后,看着她走向属于她的美丽归宿,当然,也有可能看都看不着,不过那也没关系,我会守在那堆我们曾经奇遇过的枯草丛旁为她默默祝福的。
我在公共汽车进入城区后的第一站下了车,这里果然是个繁华地段,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一辆一辆豪华小轿车,一座一座辉煌的写字楼,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脸上都张扬着神清气爽的惬意。相比我那个灰暗沉郁的聚居区,真是两重天。
这样华美的地带正好映衬那美丽小姑娘的高雅身份,这也是对小姑娘可能就是住在这里的某栋漂亮楼房里的一个映证。我信念又陡然增强了不少。
我开始在大街小巷游荡,尤其关注分布其间的豪华高档小区里悠闲度步的高挑身影,这种大海捞针似的寻找在你们看来近似愚蠢,但在当时的我心目中却是身处绝望深渊时碰巧自高空中垂下的一根其实并不能救命的稻草。
我就这样逛荡着,直至午饭时分,我在一条小巷里看到一个衣衫破旧的农民工在一个小区的围墙上粘贴小广告,受到这个同类中人的启发,我才猛然醒悟我自己最应该采取的策略。
第17章寻人启事
我直捶自己的脑袋骂自己迟钝,然后匆匆找到一家复印打印商店,工作人员让给我一台电脑,我便设计出了一份寻人启事,内容如下:
寻人启事
寻xx市威山镇云盘小区建筑工地附近枯草丛中奇遇之美丽女孩,20来岁芳龄,身高米左右,鹅蛋型脸,雪肌玉肤,剪水双瞳,婀娜身段,气质高雅,当时穿米黄|色休闲紧身t恤衫,浅褐色直筒牛仔裤,开银白色豪华小轿车。其当时因在枯草丛中拉大便与我不期而遇,因害羞奔逃而匆匆开车自威山镇方向进京。这原本应该只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美丽偶遇,万难预料的是,其所拉大便偏偏罹患疾病,红彤彤血淋淋,经权威医院鉴定为粘液脓血便,权威专家论证后判断大便的主人十有罹患直肠恶性肿瘤,但如发现及时、治疗及早当可痊愈,故急切寻求该美丽女孩,如有遇到该女孩者或者该女孩自己亲见本启事,请速往北医三院或其他同类大医院外科肛肠专业专家处做肛门指检进行确诊排查。或者直接联系我咨询任何相关信息。家国事小、人命关天,还望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侄子侄女擦亮眼睛、严正关注此事,协助我找到这位可爱又可怜的女孩,给我们这个本已残破的世界挽留一条鲜花般美丽的生命。如有找到此女或者提供线索者,本人感念大恩大德,必铭记在心,纵使肝脑涂地,也要衔草以报!
联系人:周平
联系电话:136xxxxxxxx
x年x月x日
由于我身上没钱了,为了避免我将来没有现金酬谢提供帮助的人,所以我不敢许诺空头支票,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要结草衔环以报恩德,到时候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只能履行精神奖励了。
工作人员一边笑着看一边问我打印多少份,我算计了一下身上的钱,我必须留出五十元用来充手机话费,此前我的手机基本处于停机状态。以后吃饭可以在工地解决,但最起码还得留下四十元用来坐公共汽车。于是我也就只有五十元可用于打印复印了。
这五十元总共只复印到了400张,工作人员还说算是看在我如此古道热肠的份上给我优惠了的,算是他们也为那个女孩的美丽生命出了一份力,我不太了解复印市场的价格行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我粗略一算,就假设一张寻人启事的作用可以辐射100米,400张加起来辐射的距离也大概够覆盖这个繁华地带了。
于是就不再跟他们计较,捧着厚厚一撂纸片匆匆出了门。
在一个路边商店买了一瓶胶水后,我就全身心投入了小广告传播大业,一开始,我纯粹就是手工操作,一张张地往纸背上仔细涂抹胶水,确保每一寸地方都能糊上,就好像我只有如此用心才能将美丽姑娘找到一般,涂抹透彻后再工工整整地往临街各大已有小广告基础的版块上小心翼翼地粘贴,如此这般,费时又费力,看着手上那厚度基本就没怎么变,而天上的太阳却在一点点西沉,心里开始着急,觉得粘贴小广告不能带感情因素,达到粘贴目的就成。于是为了提高效率,我又忍痛掏钱去商店买了个大碗和一把大刷子,将胶水倒在大碗里,大刷子在胶水里一蘸,往纸背上一拂撸,再往墙壁上一扣,一张小广告就稳稳当当上了墙,如此这般,我速度飞快,不止是已有小广告占领过的墙体或者栏杆,但凡是个立着的平面,都是我寻人启事的有效载体,于是路边广告牌、大树干、电线杆、围栏、围墙、宣传栏、旅店商店饭店药店理发店的店面、医院法院检察院美容院妓院政府大院的院墙等等凡是我经过的地方我都顺手来上一张,这样粘贴速度是加快了,但胶水的使用速度也同等程度加快,手里还有不老少的纸片,胶水已经用光了。我算了算,身上的钱再怎么挤也挤不出买胶水的钱了,我只有皱着眉头苦思良策,目光一阵游移,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垃圾箱微微晃动的盖子上,我脑子顿时灵光一闪,办法也就有了。我想起了家里过年父亲贴春联时就从来没用过胶水,都是在米饭里倒上水弄成米糊糊,然后照样可以粘贴春联,所以说穷人为生活所迫智慧也是无穷的。
我呼喊着老爸万岁,然后健步跑到那个垃圾箱旁,将它侧面的盖子一把拉开,一股滔天污臭扑鼻而至、涌入四肢百骸,差点把我熏个四脚朝天。
不过我知道自己生来不是闻香识玉的人,所以我有坚强的意志可以抵抗,我一只手把着碗,一只手拿着大刷子将从垃圾箱上部一点点渗透或者汇聚到垃圾箱底部的那些粘糊糊、散发恶臭的由米汁菜汤组成的稠液毫无遗漏地扫荡到我的碗里,还好,量比较丰富,不一会,就盛了满满一大碗。
我正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我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异响。
第18章女花子
我诧异地扭过头来,略一呆怔后,便咧嘴笑了。
原来什么时候我身后来了一个叫花子,满面污秽看不清面容,就从眼睛还算有的几分秀气以及身段的柔弱来判断,是个女的无疑,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此时,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手在颤抖,还是她主动拿着拐杖在地上点击,总之,树枝已经磨平的触地端在水泥地板上不断敲打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我不知道她是在提醒我她的存在还是在向我示威,因为她面上太肮脏了实在看不出表情,不过我猜测这个垃圾箱可能是她的领地,现在被我侵犯了,她在向我表示不满。
我连忙起身,对着她讪讪的笑笑,拿右手刷子指了指左手碗里的臭糊糊,憨笑道:“不好意思,大姐,我没有拿里头的东西,你看,我只是从里头淘了点浆糊糊,我想这浆糊糊对你也没什么用吧!”
那女乞丐依然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或者面藏表情)地默默望着我。
我心里不免有点发憷,连忙说:“那好吧,对不起,算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话落,我把刷子扔在臭糊糊里,拎起小广告就紧走几步,离开了这个不属于我的垃圾箱的臭气覆盖范围。
然后我继续未竟的事业,沿着路边,拐过前边路口,走了一百来步,眼前惊现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区,里边面积阔达,似乎都望不到头,但稀罕的是里边却只有区区不到五栋高楼,剩下的面积全是小桥流水、绿树繁花、亭台楼榭、花圃乐园,幽美得令人心颤,而那几栋高楼外立面金碧辉煌、华光闪耀,豪华得令人咋舌,连小区外围的铁栏杆围栏都似乎闪耀着炫目的金光,如此繁华拥挤的城市地带居然有如此大自然般辽阔壮观的壮美小区,真地是令人情不自禁地生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叹了!
说实话,要往这样的小区围墙上糊那臭糊糊,我心里真是有点胆怯,但思来想去,考虑到那么美丽高贵的小姑娘真有可能住在这样华贵的小区里,我还是一咬牙一抖胆,不过依然不敢离那“警”卫森严的巍峨大门太近,只是端着臭糊糊瞄准小区一角的围栏走去,在墙角一块铁板上迅速刷了一把臭糊糊,然后匆匆拿起一张寻人启事扣上去,拿手随意一拂拭,端起臭糊糊就要撤离,孰料一转身,一个人不声不响杵在我的正前方,着实吓我一大跳,手中的碗也颤抖了一下,臭糊糊撒了一些出来,涂抹在我本已肮脏的裤管上。
我以为是城管或者保安之类的人,正要出声讨饶,哪知目光直视过去,看到的,却依然是,那个女叫花子。
我张开一半的嘴啪嗒合上,望着女叫花子哭笑不得道:“我不就是在你的垃圾箱里搜刮了点残汤冷炙吗?你还没完啦!那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办?要我把这个还给你?要我陪你钱?”
那女叫花子却依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依旧一言不发。
我倍感无奈,眼睛一扫发现她手里还拿着一只残破的空碗,心里一寻思,莫非她是饿坏了想找我讨要点吃的。
望着她那削瘦的手臂,我心里不免涌上一股心酸,想起自己兜里带着的面包,便把手里的工具放在地上,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然后从兜里掏出那袋面包来,想了想,掰下一半来,走过去递给她道:“不好意思,我只剩这些面包了,我也没吃中午饭,只能给你一半,还吃不饱的话,你只能再去求求别人了!”
果然,她很听话地将那半块面包接过来,然后缓缓抬起手臂,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依然凝望着我。
她再望我我也没着了,只好对她无奈耸耸肩,看她吃得很香的样子,我肚子里不由骨碌碌响了一声,一股饥饿感铺天盖地而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忘了吃饭,已经快饿麻木了。连忙将那剩下的半块面包囫囵塞进嘴里,一阵狼吞虎咽。
她看我这幅窘迫的吃相,竟然将那涂满污渍的黑嘴角微微咧了一下,这可是她对我表达的第一个表情,原来她还是有情感的嘛,我愣了愣后,也不由咧嘴笑了。
第19章遭殴
我将口里的面包屑咂摸完,最后一股粮食的余味入肚后,便冲她潇洒地挥手告别,端起臭糊糊一往直前继续前途渺茫的寻人事业。
这一片区域都是高档小区,一个挨着一个,虽然以最先看到的那个为至尊,但其它的其实也极尽奢华,因此我端着臭糊糊在其中穿插都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先别说这样的臭糊糊实在不适合这里的环境,光我这样身份的人走在这里边都是一种逆天而行。但为了尽可能地寻找到那个身份与这个区域极度相符的美丽姑娘,我也只能舍身取义了。只是后悔自己应该先用胶水来这里粘贴,否则那姑娘真地看到这启事了,却发现关于自己的信息是用散发恶臭的臭糊糊糊上去的,不知道会不会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我还生怕那个女叫花子又跟着我,走着走着都会下意识地回头看看。不过还好,她可能真地只是想要向我讨要点吃的,此后再没见到她。
就这样一直粘贴到黄昏时分,手里还剩下那么几十张,碗里的臭糊糊也用光了,而自己不知道走的什么路线,走着走着竟然已经走出繁华城市地带,来到那个地带外围的城乡结合部了,想着自己走行的路线应该已经覆盖了全部那片地带,心里踏实了不少,就想着如何处理手里这最后几十张启事,一抬眼发现较远一点距离也有个建筑工地,大群大群民工好象正围聚在一起吃饭。
我心道,我跟那姑娘发生奇遇的地方在建筑工地旁,兴许那姑娘对建筑工地有些特别的兴趣,保不准她哪天也会到这个建筑工地旁的枯草丛里来拉大便,所以我给这个建筑工地的民工朋友们留下些寻人启事是很有意义的。
一念及此,我兴奋不已,连忙屁颠屁颠朝着那堆民工朋友们跑去,到了近前,发现他们果然是或蹲或坐在土堆、钢筋上吃饭,也正在兴致勃勃地互相打趣调侃,内容无非是拿彼此的老婆、孩子、房子说笑。
我一身土不拉几、破落不堪的打扮几乎与他们无异,因此混进去都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我清了清嗓子简单地介绍道:“各位老乡,我叫周平,跟你们一样也是一位建筑工地工人,不过我干活的工地不在这儿,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忙,我正在寻找一个人,她可能得了直肠癌,必须马上去医院检查治疗,但她自己并不知情,而我又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至于我是怎么知道她得了这种病的,你们看一下我给你们的单子就知道了!拜托你们如果在这附近碰到过或者以后碰到这样一个姑娘,一定要按单子上说的告知那个姑娘或者直接联系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拜托大家了,感谢感谢!”
然后,我就挨个给他们发单子,他们都很好奇,纷纷从我手里接过,还有主动走过来要的。
然后先拿到先看过内容的就开始取笑我:“嗨,哥们,想婆娘想疯了吧!要不哥给你介绍一个!”
于是看过的哈哈大笑,没看过的深感好奇,都纷纷跑过来要,形成踊跃之势。
我嘴里一边说着“兄弟们不要取笑我,这是当真的,请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一边不停地发放小传单。
正在我发得忘乎所以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妈的,要造反啊!”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条人影飞扑过来,随之,一阵剧痛自我腰际传来,我被直接一脚踹飞出去,手里还没来得及发的传单撒落一地。
我忍着剧痛挣扎着爬起来,望了过去。
几个面目森然的彪形大汉环抱着胳膊冷冷地望着我,踹我的是其中一个打头的,秃头,只穿着一个背心,露出他身上胳膊上张牙舞爪的各种纹身,此时,正眼冒寒光地狠狠瞪视着我。
我两眼冒火,愤然道:“你们凭什么打我?”
那秃头嘴角一歪,恶狠狠道:“打的就是你们这帮扯淡记者,吃饱了饭没事干,老跑工地上妖言惑众,他妈自以为你是救世主啊,你这么报纸上鼓吹几句,这帮逼民工们就能住别墅开宝马吗?他们能挣点钱回去操得起老婆就行了,你丫在这操什么心,别整得大家都他娘没工作!”
我愣了愣后,啼笑皆非,气恼道:“我哪是什么记者,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要去告你们!”
那秃头张嘴正要大骂。
这时民工中一个有点领头模样的人拿着那张寻人启事附耳到那秃头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秃头愣怔一下后,一把扯过那张寻人启事看了看,然后哈哈大笑,笑了一会道:“你丫真是想女人想疯了,这也想得出来,哥叹服,要不跟着哥哥干,哥保你天天晚上操女人!”
第20章克扣工钱
听着他这粗言秽语,我心里直犯恶心,想他们也是因为误会才打我,也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俯身拾起那些散落在地的传单,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待走。
那秃头还不忘冷嘲热讽:“咋,不去告我们啦,瞧你丫死逼样,还告我们呢!哥几个身上痒得很,还真想求求你,赶紧去告吧!”
“哈!”
他的爪牙们附和着他一阵哈哈大笑。
我恨得牙痒痒,猛地转过身来,捏紧拳头,怒目而视。
“呦,很有骨气啊!”
哗啦啦,几个彪形大汉齐刷刷走前几步。
那个民工头赶紧走到我身边,扯我一下衣袖低声道:“快走吧,你惹不起豪哥,我们有那姑娘消息一定会联系你的!”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擅做和事佬的中年民工,沉静地点点头,锐利的目光缓和下来,转过身去,低头耷脑,默默离开。
身后传来得意的大笑。
我心中很是愤懑,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啦?为什么明明没有道理的人总是能够得意忘形,而心怀仁善的人却总是蒙受屈辱。
我郁郁走着,不自觉来到旁边的一条马路,抬起眼瞅了瞅方向,发现这个建筑工地正好位于从威山镇开往京城的那条马路的路旁,而这里所在的公交车站则是我上午下车的那个公交站之前的一站。
我打算原路返回云台凹,虽然有点绕,但可以重走一遍那小姑娘那天走过的路。我觉得值!
我到马路对面坐上了开往威山镇的公共汽车,一路无语,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再次回顾了车窗外边的那些山水和人家,眼前的世界空茫茫一片依然没有那小姑娘一星半点芳息。
不过我对今天一天的小广告还是充满着希冀的,从明天开始,应该就会有人联系我的。
我相信我和那小姑娘不应该只是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老天爷既然以安排一泡有问题的大便开始,绝对不会还是以那泡大便结束。
我心平气和地回到了云台凹,静静等候明天的开始。
黄益增今天心情好一点啦,不知道是看到了一鸣惊人的希望还是再次触摸到了他女朋友小手的温暖。
他就着一个炒菜在吃盒饭,又热情邀请我分享,我在回来的时候买了个馒头,本来想干巴巴啃完它就算完事,因为兜里只有坐公共汽车的钱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必须只能在工地上吃饭了。
所以有个炒菜分享,我也很高兴,乐得加入了进去。
黄益增其实话不多,昨天要不是喝那么多酒,他不会跟我推心置腹,不知道昨天说的话他还记得不。
我们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地吃完饭,然后洗漱睡觉,忍辱负重、积蓄力量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第二天,我一如往常正点来到工地,面上平静悠然,心里其实有点打鼓。
我这种不打招呼就不来的到底是以休假论处还是以旷工论处,惩罚是克扣工钱呢还是开除工籍,我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我非常害怕被开除,因为我的生命能否存在下去都得靠阿秀手里的饭勺了。
李发远远看到我,就飞奔过来,拽着我的胳膊,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个够。
我心里忐忑道:“怎么啦?有什么好看的?”
李发关心地问:“看起来真地瘦了很多?你是真拉肚子了吗?”
我故作平静道:“当然,这还能有假!只是我接连拉了两天,昨天本来想来的,可实在支撑不住了,连假也没请,不会有事吧?”
李发左右看看,突然神秘一笑道:“这点我哪能想不到,我跟顾工头说了,说你身体还没好,还要请一天假!”
我喜道:“真地,他没意见?”
李发撇了撇嘴道:“他有意见又能怎样,不过骂骂咧咧几句而已,再说,他能无辜扣你两个星期工钱,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你两个星期要白干活了!”
说完,李发情绪又低沉下去。
我早有心理准备,而且当下最要紧的是有个吃饭的地方,能够保住这个饭碗,我已经略略知足了,所以倒也不怎么在乎了,只是有点困惑道:“我扣两个星期工钱是我的损失,他高兴什么呀?”
李发下意识左右看看,悄声道:“你不知道,他不会向上头报,上头依然按照人头发工钱,他从中克扣下来就归他了!”
我略一愣怔,顿时火冒三丈,他娘的他啥事没干,坐收渔利,我拼死拼活,只是休息两天,却要将两个星期的工钱拱手送给他,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可言!
我一时怒极,跳起来就要去找顾财旦理论。
第21章改弦易辙
李发一把扯住我,惊慌之极道:“你不要去,你一去咱两个人的工作都没啦!”
我脚步立马凝滞,刚才还刚硬的身体则立刻象一条被抽掉筋骨的软皮蛇。
我的救命饭勺,阿发的回家造房梦想,可全在那恶棍手里手拿把掐着啊!
我凝立当场,仰天长长地深深地深呼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的那股窒闷感略略驱散了点。
我低下头,掉转身子,静静走向干活的工地,李发在我后边默默跟随着,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那个踹过我的监工看到我来了,冷厉一笑,极尽嘲讽之能事:“你丫可真行,先是撒泡尿撒了一个多小时,接着拉个稀拉两天,你丫就是一堆屎尿做的!”
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抄起铲子开始狠狠干活。
他自讨了个没趣,只好恶声恶气自找脸面:“给老子好好干活,再偷懒废了你丫的!”
我闷哼了一声,依然无动于衷,唯一能做的就是手底活儿加紧,让他挑不出刺来。
干活苦点倒无所谓,主要是心里的苦,被人欺负的苦楚也无所谓,主要是绝望之苦,在干活的同时,我无时无刻不在竖起耳朵期待我有心贴在胸怀里的手机振铃声能够欢快响起。
但除了工地上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和民工们吆五喝六的呐喊声,没有任何欢快的铃声切入进来震颤我的心灵!
城里的人们怎么这样,浩瀚几百万平方米的覆盖范围里,难道就没有一个“20来岁芳龄,身高米左右,鹅蛋型脸,雪肌玉肤,剪水双瞳,婀娜身段,气质高雅,也穿米黄|色休闲紧身t恤衫,浅褐色直筒牛仔裤,开银白色豪华小轿车”的小姑娘吗?
就算不是那小姑娘本人,给我报几个信息让我激动激动总行吧?
就算现在的社会很冷漠,但根据统计学上的正态分布,绝大部分冷漠的人处于大范围的中间位置代表社会常态,但还总有那极端冷漠和极端不冷漠的两个极端区域的人群吧,那些极端不冷漠的人哪里去了呢?
比如像我这样古道热肠得惊世骇俗的人去哪里了呢?不会全世界就我一个吧?还是说都像我一样在工地上忙得像头老黄牛一样根本无暇抬起眼皮看外界一眼?
我手脚轻快地忙活了一天,心里的沉重则重逾泰山!
直至晚上收工时,也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也许没那么快,明天还会有希望的,我只能这么强行安慰自己!
其实我心底明白这种希望本就渺茫,但我就是放不下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晚上回到云台凹,虽然已经很晚了,我居然精神病发作般地又到挨着云台凹的城区里头象个幽灵般游荡了一番,将昨天没有发完的传单又在这边的城区里头继续粘贴完。我的思维已经到了那种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混乱境界。
回到宿舍时已是凌晨时分,黄益增估计都已经在梦里成就霸业了!
我躺下去还心事重重睡不着,好不容易迷糊下去了,闹钟又催命般嗡嗯嗡嗯响起来。
我真是被折腾得心力交促,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匆匆洗漱一把,又得去赶赴早班车干活去。
由于昨晚扩大了小广告覆盖范围,我今天又有了新的希望,就是这点希望强力支撑着我,因此即便我如此神疲力乏,一天的繁重劳动在我手里没有半点折扣。
但一天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希望也就烟消云散。
难道就这样放弃?可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我冠冕堂皇地想。
晚上在威山镇坐车回去的路上,我开始绞尽脑汁思索出路,那么多小广告发散出去,为什么一点反响都没有呢?难道是根本方向出了问题?我现在关注的重点都在城区,莫非姑娘恰恰就是村里人?她当时开车往威山镇方向,我便先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