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肩站在一起,真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不过,这样外貌温和的人,却能收服苏夫人,该是极深藏不露的吧。
看看苏老爷和苏夫人再看看苏桦,米小媚又猜到了苏桦得宠的另一个原因:面庞似极了自己的母亲,可展露出的性格气度却和自己的父亲一般,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清风,这样的男子,无论是不是不相信自己,用了手段想要逼自己走,对她来讲也是难得一见,想要好好珍藏的。
可能是感受到米小媚的目光,苏桦微微偏过头来,漆黑的瞳与米小媚的对上,当中含了几分笑意,不深不浅,可渐渐的便渲染上一种沉沉的色彩,形成一个漩涡,几乎是将米小媚给吸了进去。米小媚慌忙地扭头转过来,却又撞上了苏泽含着淡讽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是要将她所有心事都挖出来放在太阳下面直晒,却冰凉的一如他指尖执着的白玉杯。
强烈的局促感让米小媚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幸好这时,众人都是起身,向苏老爷和苏夫人问好,这一打岔,才让米小媚回过神来忆起了呼吸。
她摸摸自己的小心脏,苏家的男人都是狼,得罪一个活不长,何况她现在得罪的是两个?
棋局开始后,大多数人都站起身来去围观,米小媚便从人墙后面,偷偷的往水榭外面溜。挤出人堆,米小媚站在太阳底下,却反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右脚,喃喃道:“要争气啊……”说完,便足尖轻点,掠向事先打听好的,前花园中的一棵号称有千年之龄的巨柏。
到了巨柏下,她轻轻一窜,就上到了树杈上,隔着树枝,她打量着整个苏府的构造。屋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不敢再上,如果不能从四个门出去的话,她唯一出府的途径就是翻墙。可……苏府真够大的,她还真摸不清楚要到这四面围绕着苏府的高墙该怎么走。
半眯着眼睛,用手挡住钻过树的缝隙投射进来的阳光,米小媚努力辨认着在这苏府之中,她去过的有限的几个地方。
突然眼前一亮,有折射的波光流转映入眼中,米小媚一笑,那个小池子所在地,应该就是苏泽的水泽院,这样,她顺着就找到了木桦院……
等等……苏桦这头猪,为什么不告诉她,木桦院后面,就是苏府的东北角?那里一翻墙便可以直接出去。什么打探,什么地形图,她只需要他一句话就能确认了。
米小媚泪流满面,她又被苏桦这个面里不合的阴险之人给耍了……
他害她,他救她,她好像喜欢他
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找出府的途径,还什么都不说,让自己拖着伤残的身体,接受烈日暴晒,四处找寻。
既然这般无趣的就找到了,米小媚一提气,便决定回到地面。在她“翩然”落地的瞬间,一声响亮的声音传来:“小媚姐姐!”
如果一个人,反复在同一个地方受伤,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自己太傻,二是被人陷害。
而作为米小媚,她找到了第三种解释,气场不合。
这一声突来的呼唤惊得米小媚脚下一歪,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树,才避免了伤势加重。捂住胸口,米小媚看向一边肉嘟嘟的小培:“小培,你怎么在这?”
“小媚姐姐,你刚刚怎么在树上啊?”小培没有听到米小媚的问题,小培反问了米小媚的一个问题。
米小媚黑线,勉强保持着僵硬的笑:“小培,你先回答姐姐的问题好不好?”
“可是我对姐姐为什么在树上更好奇也?”小培羞涩一笑,脸上全是肉褶子,绿豆眼中闪耀着好奇色彩,“为什么姐姐每次都从高的地方掉下来呢?”
米小媚唇角抽搐着还没说话,小培却又接了一句,“还每次都差点摔跤……”
米小媚绞尽脑汁,找不到一个解释的理由,一时憋得面色发青。
“小媚姐姐,你是坏人么?你会半夜爬上小培屋顶吓小培么?”见米小媚不说话,小培又逼近了米小媚一步,满含殷切期望:“娘说你是好人,可是大哥和四哥都说你会
“你三哥没说?”不是他更可能说这样的话么?还是他不屑于在一个小孩面前诋毁她?
小培低头,委屈地用脚在地上划着圈圈,“我不敢跟三哥说话。”
米小媚深刻的理解,小培这样可怜弱小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至少证明了,苏家不是每一个人都很恐怖。
堆起满脸甜腻的笑,米小媚眨着眼睛:“小培,放心,姐姐我是好人来着。”
“真的么?”小培抬头,晶亮的瞳仁清澈见底。
米小媚滴汗,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小培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可这个时候,自己这样想的话,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啊是啊!”米小媚连连点头,企图获取小培的信任,她一定要让小培对她爬树窥探的事情守口如瓶绝口不提。
小培点了点头:“那为什么小媚姐姐每次都要往高处爬呢?”
问题又是绕了回来……
“小培,姐姐要回水榭,你回去么?”还是边回去边说吧,米小媚看了看时间,怕等会儿正式开始比试的时候,奇書网苏夫人会发现她不在了。
“去啊,我就是要去那边,刚刚出来上茅厕,结果迷路了。”小培连连点头。
米小媚无言,自己的家里也能迷路?
“那我们走吧。”说着便带着他往水榭方向走去,走到半路,米小媚观察着小培的脸色,笑着道,“小培啊,刚刚我爬树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啊……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为什么?”小培很是茫然。
“因为姐姐想跟小培有一个秘密啊……”米小媚眨着眼睛装出善良可亲的模样,哄骗小孩子,“这样不是显得更亲近么?”
“哦,好的,小培不说。”小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这时有一个轻扬的女声插入:“小培,不说什么呀?”
不会这么巧吧?米小媚风化成碎片,却记得拾起她的满脸假笑,看向眼前裹在华服中的婀娜贵妇:“苏夫人好。”
小培无比开心的唤了声:“娘!”然后就奔入了她娘的怀抱。
“小培乖,又是因为去茅厕迷路了?”苏夫人温柔无限的摸着小培的头,可那笑看在米小媚眼里却是别有深意。
“是啊,娘,还刚好看到小媚姐姐爬树呢!”小培几乎是没有经过考虑就脱口而出。
很好……米小媚彻底石化,小培,你的嘴还真是紧……
可打击远远没有在这个程度就停住。
小培说完后,眨了眨眼,摸了摸头,转过来对米小媚歉意的笑了笑:“小媚姐姐,我忘了答应你不说出来的,对不起……”
米小媚很有要掐死他的欲望。
果然啊果然,她不该轻信小培,单纯的人有单纯的人的可怕之处。
果然啊果然,苏家一个正常的人都没有,嗷嗷嗷嗷!
苏夫人微微一笑,目光从脸色发青的米小媚身上带过,却柔声对小培说道,“小培,回去吧,马上就该你二哥比画画了,娘跟小媚姐姐说几句话就过去。”于是目光自然而然地,又停在了米小媚身上。
“好,我给二哥鼓劲去。”小培答应着就跑走了。
苏夫人走上前来,挽住米小媚的肘弯,亲切笑着:“小媚,你脚伤好了么?为什么爬树?”
米小媚冷汗连连:“谢谢苏夫人关心,我脚伤已经好多了。”
“哦,我明白了,是因为好多了,所以爬上树去试验一下看能不能用轻功么?”苏夫人说的煞有介事,深信不疑。
米小媚见着苏夫人柔入骨髓的笑就浑身哆嗦,她如果帮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就更是说明她对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心知肚明。
“苏夫人英明,我就是这样想的。”米小媚憨厚一笑,干脆顺着她的话承了下来。
苏夫人笑容不变:“哦,果然如此,那现在小媚还想尝试一下不?如果不想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看小桦画画?”看似问句,却已经如她们第一次见面一般,用手抬着她臂弯,强制米小媚随着她前行。
米小媚还能说什么?只有假装欣然同意,然后任苏夫人带着自己前往比画的玉波池边。心中不停自欺欺人,说苏夫人没有对自己起戒心,不会在以后对自己多加防范。
桌子一横排排开,一人一桌,纸笔已经置好,题目是历年从未变过的荷花,越是简单的题目,却越是考人的技巧与画骨,如何将一只荷花画的与众不同也好,生机勃勃也罢,只要你画上的它,还能让看画荷之图都看腻的众人由心内赞赏而觉得震撼,你便是赢家。
此时比试还没有开始,苏家的几兄弟都围在苏桦的桌边。苏桦还是带着悠然亲和的笑,苏泽神色冷漠,苏钦四周旁顾,心不在焉,苏灿和苏培,两人正在嘻哈打闹。苏泽最先发现了米小媚和苏夫人,俊逸的眉毛微微一挑,唇边拉出凉薄轻蔑的弧度。
接着剩下四人也发现了她们,苏桦笑了笑,米小媚不欲看他,转开了眸子。
这时有人来宣布比试开始,每桌的人都可以着手开画,几兄弟退到一边,稍微隔着一些距离看着苏桦心无旁骛的落笔,带着那如三月春风的笑意,在画上铺陈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花。
苏夫人找人抬来了椅子,拉着米小媚坐了下来,湖边的绿柳和槐树,撑开一片片树荫,米小媚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个素衣身影上,没有抬首观察,却运笔自如,每一笔一画都从心而发,仿若天成,不加犹豫和思索,那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就如种在了他心里一般。
米小媚眯了眯眼,他应该是真心的爱这世上的一草一木,所以可以做到将这一切都装入心中,每一个深藏的细节,每一个枝叶的伸展,在他心中,都有详细的外貌与过程。
米小媚站起身来,一跛一跛地去要了纸笔颜料,找来桌子,将纸摊开用镇纸压住。站在桌前,同样的稍一犹豫,她落笔,并非写生,她只画出了她心中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她在苏夫人房中谈话时,他坐在回廊上倚着柱子假寐的那一副画面,他永远那么适合站在斑驳的阳光之下,那一片片光点,就是为了让他整个人,更加如在幻境般不真实。
祥和的画面,完美的人物,一身简单的素衣,下摆却轻轻垂到地面,随意的姿势,淡然的表情,轻轻的闭着眼睛,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安静了下来。
随着那边比试的结束,走到米小媚面前看她画画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谈论声传来,可米小媚听在耳里,丝毫不为之所扰,只是一笔一笔的画下去,人物画好了,她只是渐渐单单地将背景调成了极浅的碧色,或明或淡地渲染上去,却似让人看到了入眼碧波飘渺,将近处安然假寐的人,衬的更是分不清何处真实,何处仙境。
大功告成,米小媚长长地舒出口气,再看那画,不由满心满意,这画,每一点墨彩,都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满心欣赏,即使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也算是豁出去了,因为别人的理解决不会这般单纯。日后苏桦出家之后,她算什么?甚至此时,她都能感觉到来自四周的目光中带着的轻嘲和同情。
她坦然抬眼,却刚好撞入了苏桦的温柔眼波中,黑眸如墨,深不可测,她却从中看到了动容,这般默契,这般坦率,他们至少在这一刻,通过画心灵相通。
“呀,小媚,你居然能画这么一手好画。”苏夫人在一边夸张的说道。
米小媚回过神来,移开和苏桦对视的目光,羞涩的笑了笑,正当说几句谦辞,背后却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平素画春宫画多了,又是媚术门的唯一传人,能没有一定的画技么?也不知道她为二弟画了这样一幅画,是欣赏还是亵渎。”
随着甩出几本书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在床边放这种书?娘你也不调查清楚,就将这样一个人放在二弟身边,若是误了他的佛缘该是如何?”
众人哗然,目光如剑如刺,几乎是要将米小媚刺穿,米小媚有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衣服的耻辱,而这扒衣服的人,还是她从未防备过的。
悲凉过后,她心里倒是一阵轻松,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马上离开苏家了?
“呵呵,真是好笑,大哥如何知道米小媚的身份的?你一面之词,我们又如何判定是真是假?至于这些书……三弟我说句不尊敬的话,怎么看也像是你自己的,大哥你一个屋子的这样的书,随便抽几本出来,甩在这里,该是不心痛的吧?”苏泽冷笑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缓步走到米小媚身边,看着置在桌上那画,“啧啧,真是画的好,我还没见过哪个画春宫的,能画出这般飘渺的意境,难道大哥你看的春宫都这么朦朦胧胧,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人群中爆发一阵大笑,苏钦脸胀的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钦儿、泽儿,你们都给我闭嘴!”苏夫人显然是怒到极点,先是苏钦当众揭发米小媚身份,说的如此不堪,后有苏泽对苏钦多番讽刺,展示兄弟不和,简直如将她的面子置于地上踩。
而米小媚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可以说,借春宫图攻击她,和解救她的人,都太过出乎她的意料,苏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看向苏泽噙着讽笑的侧脸,米小媚有些恍惚,他眼睛顺着落在她脸上,微微勾了勾唇,米小媚知道那笑的意思,他多半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可还没有来的及戒备,自己的手就在桌下被他执入掌中,手指在她掌心轻划,他衣袖极广,可以将这一幕掩住,可就是苦了米小媚,她痒到极点,却根本不敢有大的挣脱动作,连表情都得极力克制。
她娘的,这算调戏么?
她面色胀的通红,正待发怒的时候,有一个清越却不失稳重的男声,从人群的喧闹中传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米小媚看过去,居然是苏老爷来了,他走到脸色不豫的苏夫人面前,先低头宽慰了自己夫人几句才抬眼看向众人。
苏钦如蒙大赦,忙迎了上去,对苏老爷道:“爹,您可知这位米小媚的身份?虽然江湖上流传不多,但是钦儿相信爹一定知道米小媚便是媚术门唯一的传人,这样的人呆在我们家呆在二弟身边,真的合适么?”接着又将自己发现春宫图一事细细跟苏老爷讲来。
米小媚这时感觉到苏泽的手指,开始在她掌心书写些什么,她努力除开痒的感觉,极力感受手指行走的笔画。一会儿后苏泽的手撤离,她则抿了抿唇,他在她掌心留了两个字:辩解。
她微微瞥向面前仍然一直笑着,如置身事外的苏桦一眼。是啊,她该这样做,至少为了维护苏桦的清白,她不能什么都这样承受下来,她可以无所谓,却不能连累别人,尤其是他。
打定主意,米小媚低头,装作难堪委屈不已,声音细弱如蚊蚋:“可不可以听我说两句?”
感觉到一道温和中藏着锋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米小媚强自控住自己的心跳,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媚是吧?内子曾反复在我面前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好姑娘,有什么你说就是了。”苏老爷声音温和,却有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是在警醒米小媚。
米小媚淡淡一笑,抬起脸来看向苏钦:“大少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是,我的确跟媚术门有几分关系,可是我只是媚术门最后一代掌门的丫鬟而已,这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孤儿,被她收留,在她身边长大,我能选择么?我能将唯一肯对我好,让我吃饱饭的人推开么?如果因此,你硬是要对我抱有什么看法,小媚无话可说,可是却不得不讥讽,富家大少果然不知民间疾苦,也不知道,人为了能够吃顿饱饭可以干出什么事来,我不能诋毁媚术门,因为没有它,我早已饿死。至于你说的什么春宫图,按照你的说法,是在我房中发现的,且不说这几本春宫图是否是我房中之物,你擅自进入我的房间,又何曾顾及男女之防,你随时监视你二弟身边发生的事情,又何曾担起了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口口声声是爱护,若是爱护,便该在最初我进入府中的时候揭发出来,让我无法接近你弟弟一步,而不是此时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说出口,你想维护你弟弟,还是毁了你弟弟呢?”
如果一定要出家
一片安静,只余从湖面而起的风声,吹动树叶,带来潮湿的凉意。
可就在这种静的仿若想让人窒息的环境中,爆出了一道掌声,来自苏夫人,她笑着道:“小媚,虽然你攻击的是我不成器的儿子,作为女人,我也真是佩服你。”旁边的苏老爷,温和一笑,将苏夫人揽入怀中。
米小媚抿了抿唇,不再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颜色变得煞是好看的苏钦一眼,而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苏桦身上,树影晃动,他也正静静看着自己,米小媚当时心里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她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只要为了他这时这般安静凝视自己的目光,她就想陪在他身边。
而苏桦看着她,唇边笑意逐渐加深,突然开口,轻柔的声音响在此刻,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动人心魄:“小媚,可以让我为你画幅画么?”
米小媚愕然,微微张开了唇,看着苏桦走回刚刚绘画的桌前,再向她招了招手,脑子还没理清楚,脚下便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向那边走去。
在苏桦的指示下,她坐在了柳树下,光影流转,正午的阳光,虽是透过叶间,仍是晃花了她的眼,可米小媚不需要看世界都看的这般真切,她只是呆呆凝视着偶尔抬头,笑着看她一眼的苏桦,再看着他一笔笔流畅的落下,心内焦急地想要看到,在他笔下的自己是怎样的模样。
最后一笔落下,人群中已经预先爆发了赞赏的声音,米小媚起身,脚步微颤地走到桌边,看着那画,眼中一下子积满了泪花,身后的荷花,被迷蒙化,只有绿影和偶尔一团的粉红,柳树的枝叶,闯入画页的上方,稍微精细的描绘,和荷花比较起来,远近处理得当,而在柳树下的佳人,眉目精细,宛若雕琢,身上初具的绝代风华,隐约可见。认真专注而略带走神的表情,在阳光细碎布满的树影下,别样的宁静美好。
米小媚带着泪笑道:“明显美化了我,你是要画我呢?还是要跟我比试画技?”
苏桦坦然一笑:“两者都有……你不也是将我画的不真实么?”
“这幅画可以送给我么?”米小媚又看着那画良久,迟疑着问苏桦。
苏桦认真的思索了下才道,“如果你用你画我的那幅交换。”
米小媚满是欣喜地连连点头,连眼泪都蹦了出来,又慌忙擦去。苏桦笑着略带宠爱的摸了摸米小媚的头。米小媚就不争气地羞红了脸。
围观的众人看着这一场景,不由脸上都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显得这夏日的午后,特别的宁静与温馨。
只有一人,唇边嘲讽笑意,越来越浓,眸光冰冷,黑影浮沉。
这件事,最后苏老爷发话,春宫图并无证据证明一定属于米小媚,而米小媚的身世,且不说并不是媚术门的正式弟子,而且也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了的。
于是,不知该喜该悲的,米小媚算是得了家主的认可,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生活在苏家。可苏钦则被苏老爷当众骂的狗血淋头,米小媚没有想到这般温和的苏老爷,训儿子会是这样火爆的模样,当他用孽子不断称呼苏钦,骂他不务正业,还想着破坏自己弟弟的声誉时,米小媚身上不停起鸡皮疙瘩。
她看向身边仍旧淡淡笑如往常的苏桦,再看向一边一如既往噙着讽笑的苏泽,甚至是一边继续逗着小培的苏灿,和被苏灿吓得泪眼汪汪的小培,米小媚感慨于自己心理建设的单薄弱小。哀叹间看到了一个小细节,苏夫人轻轻碰了碰苏老爷,苏老爷便为他的漫长训话画了个结尾:罚苏钦禁闭三日,面壁思过,一个月不准出门。
米小媚听了不由想笑,对于苏钦这种典型长了三条腿的生物,要是一个月不用那第三条腿去逛逛花街柳巷,怕是会憋死吧。
可是,她会不会被报复啊?要不,趁着他被关禁闭的三天,悄悄溜走?
结束训话的苏老爷目光转到了米小媚身上:“小媚。”
米小媚一愕,发现自己被苏老爷点名了,忙赧然笑了笑,微微垂下头来,等他发话。
“小媚,你画画的不赖,平时和苏桦可以在这上面多交流交流,相互促进进步。千万别谦虚推辞呀。”
米小媚点了点头,恭声应道:“老爷过誉了,小媚会尽力。”心里却叹道,交流画画?是想交流着交流着就发展一段j情吧。这番说辞的风格太像苏夫人的了,传说中的夫妻相?难怪也会配合苏夫人在下棋时作弊。
“好了好了,今天也是管不住脾气,幸好菲儿……咳咳,内子在旁提醒,大家还是不要介意,我们继续……”苏老爷显然是一个不慎,喊出了苏夫人的闺名,又掩饰地轻咳几声。米小媚想到刚刚他发飙时,苏夫人稍作安抚,他便平静了下来,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其实不是苏老爷收服了苏夫人,而是苏老爷也是被苏夫人收服的众人之一。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身影,米小媚叹气,师父说的果然没错,最强大的还是女人。
米小媚没有看接下来的其余比试,而是跟苏桦一起回了院子。苏桦每天礼佛的时间,雷打不动,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中止一天,这家庭聚会当然也不能成为理由。
米小媚坚持自己回了房间,而让他直接去了佛堂。回到房里,她倒回床上,可转眼又一个人起来,打开了那幅画。刚刚便找了人送了空白的卷轴和裱画的工具进来。米小媚拿掉书桌上的其余东西,开始裱画,手轻微颤着,却唯恐弄皱了一个角落。脚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因此,当她绕着书桌转了无数圈终是将画扫压完毕之后,已是满头大汗。
将画放在桌上晾着,米小媚退后两步,瘫在了椅子上,只觉得今天这一天过的极不真实。
可是这不真实,还是止于苏桦坚持要回来礼佛一事上。
心里极不舒服,所以才一回来就裱画,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才是觉得舒畅了许多。
她想起了今天突然生出的想长久呆在苏桦身边的冲动。
追求一个美好的事物,该不是罪过,可是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出家的话,又是两种说法了。
米小媚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放弃,如果要放弃,至少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想知道苏桦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为什么一定要出家,会不会因为什么而留下来。
米小媚很讨厌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她是个爽利的人不是么?干嘛在这里想东想西,得到明确的拒绝不就是了?她可以加快从喜欢到失去,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这样,她也总算是完成了典籍上所说的第一关历练。
虽然是师父临死之前,自己才拜师,可早在当她的丫鬟的时候,就听她说过,一个女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爱一个人,真要做到绝情绝意,不可能死灰复燃,就必然要受次情伤。还听师父笑着说,师祖就曾经带过一批小丫头,专门去受情伤,认识男人的拙劣性的,没想到自己现在也要去找罪受。
米小媚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这样吧,说清楚了,觉得没有遗憾了,她就可以潇洒地走出苏府,开始她祸害人间的行为,她要以伤心为借口,找苏桦要一大堆钱,出去找一大堆受伤女子集合在一起,重振媚术门,让负心男人们吃尽苦头。
因为这个想法,米小媚为自己的慷慨赴死行动找了点乐子。
米小媚哼着小曲,一瘸一拐地往院子角落的佛堂走去。
到了佛堂门口,米小媚正欲趴在门缝上偷窥一下里面的状况,却听到里面苏桦含着笑的声音传出来:“小媚,进来吧。”
米小媚一惊,直接推门而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她已经总结出来了,自己轻功再好,平衡感极差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尤其是在苏家这个跟她犯冲的地方,她每天都必须要提醒自己,注意脚下,切勿摔跤。
“嘿嘿嘿嘿。”米小媚稳住身形后线来了四声干笑,笑完了却又鄙视自笑的太过犯傻,潇洒潇洒!把风度和气质拿出来!
“小媚,你来找我何事?”苏桦的声音依旧温文如水,完全听不出有被打扰后的怒气,可这声音的方向?
米小媚略微抬眼看了眼佛龛前面,左面,右面,扫视一圈后依旧没人。人呢?
苏桦打开佛龛旁的布帘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刷子,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出来就看见米小媚如见了鬼的样子,又是觉得好笑:“小媚,我在这里。”
“你……在干什么啊?”他每天来佛堂,不礼佛是要干什么?
“心中有佛,并不用时时都念经的,何况我能找到的佛经都几乎是倒背如流了,爹和娘也不准添新的,反复念一样的我也会觉得无聊。”苏桦略微蹙眉,笑得无害,稍微带些委屈的说道。
米小媚唇角抽动,很好很强大……难道他不是崇尚佛法到一定程度,觉得每读一遍佛都会有新的体会?居然说读多了无聊……苏家的人就算是想当和尚了,也会是个与众不同的和尚。
稍微找回点意识的米小媚不敢置信的问道:“那你每天都来礼佛,其实是悄悄在房里做其他事?”
“嘘……”苏桦笑着将手指放在唇前,做出神秘的样子,“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哟,别告诉别人。”
米小媚突然想起她哄小培的一幕,报应来得真快,因为苏桦也在把她当小孩哄。
米小媚觉得自己有些抽搐,苏桦果然是能给她带来不少“惊喜”。他心情好到要把她当成猴来戏耍的程度是吧?
不行,她要反击,她也要让苏桦失语。
“那你为什么还每天都来?不是心中有佛,也不必执念于一个形式么?”第一招,反讽。
苏桦温然一笑:“来了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每天都在礼佛啊……”
倒地,第一招对于苏桦完全失效,他的理由十分孔武有力明目张胆,欺上瞒下自欺欺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苏桦啊……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坚持的要出家呢?”第二招,正面攻击,希望能直接抵达他内心,触动他心房,攻陷他心墙。
苏桦轻责一笑,似是在笑米小媚问了个傻问题:“因为我一直很想出家。”
轰然倒地,很好,他说了实话,可是关键是导致他想出家的原因是什么?
“苏桦,有没有方法能让你不出家……”第三招,无招胜有招。原谅她,干脆直接问出来好了,如果有,她就想办法留住他,为自己幸福争取一下,如果没有,她就掉头离去。
苏桦收了笑容,蹙眉,好半晌才认真地点了点头:“有。”
米小媚心被揪起,居然有?那是什么?
“在我出家前我死了,我不就出不了家了么?”苏桦笑的无懈可击。
米小媚很想成全他,她真的有了掐死他的冲动。她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皮粗肉糙的准和尚?
她现在很想扑上去掐住他纤细白嫩的脖子,前后左右摇晃四下,吼道:“他奶奶的,老娘喜欢你,你肯不肯为了老娘留下来来来?”
可是,做不到,意滛也是罪过,她干脆结果了自己好了。
低下头,米小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是决定开口说出来:“苏桦,其实,我……有那么一点……”
幽怨的抬头,然后更加幽怨……
人呢?人跑哪里去了?
看着面前垂着的那帘子,米小媚掀开它,走入内间,四面书柜,书柜被擦的一尘不染,可置于上面的经书却并不算多,宽大的书桌,上面置着文房四宝,而此时,桌面上摊开了一幅画,正在进行装裱,苏桦拿着小刷子忙碌着,见她跟进来微微一笑:“跟你聊久了差点都忘了还在裱画,幸好突然想起,不然这幅画就被我生生毁了。”
米小媚走到画的面前,看着那上面安静地闭着眼的苏桦,再抬眼看了看面前眉梢眼角都含着春风笑意的他,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很珍惜它,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苏桦全神贯注地在画上扫浆,动作的细腻程度,仿若对待易碎的珍宝。
米小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说了傻话,掩饰性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刚刚回去的时候也裱了画罢了。”
“这样啊,”苏泽暂时停了动作,看了眼桌上的画,“其实,小媚,这画上的人不像我来着。”
“啊?”米小媚垂眼看向画中的人,明明是他,眉梢眼角,像到极处。
苏桦笑着看向米小媚:“这只是你看到的幻象罢了,这画将我画的太完美,我却不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
“我……”米小媚说不出话来了,她现在能说什么,如果说自己喜欢上他的话,他会不会也说自己喜欢上的是一个幻象?
“小媚,有些感觉,其实跟你想象当中完全不一样,所以,不要太过轻易的下结论。”
苏桦唇边的笑,仍在,可配合着淡淡的语调,你根本不会相信他还在笑着。幽黑的瞳,空洞的一如一汪沉寂已久的古井。米小媚在那双眼中,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却明白了,自己可以死心了,有些事不用说出口,聪明如苏桦者也早已看透,他在帮她保留一个面子罢了。
米小媚拉起嘴角,她成功了,可以安然地出苏家,大大方方地重建媚术门,在江湖上继续过她悠闲自在的日子。所以,当然要笑。
米小媚眨眨眼:“苏桦,我走之前,你会帮我准备路费吧?”
苏桦点头:“当然。”
“那我要很多可以么?”
“可以,我很少用钱,我把我积蓄都给你……”
米小媚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掀开帘子,钻了出去,却在帘外,狠狠地喘了几声粗气。
而苏桦的笑终是沉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看向面前的画,还没来得及继续手上的工作,帘子就又被掀开,还是米小媚,这一次她怒目而向:“苏桦,我还是不死心,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家?”
两个男人
苏桦愣住,看向满脸不忿的米小媚,拾起唇边的笑容:“小媚,你……”
“别问我,不管我对你的心情是怎样,这个好奇心我消灭不掉,所以,我希望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看着苏桦的笑,米小媚有一瞬间的失神,继而就变为了失落,她刚刚看的真切,实际上的他是没有笑的,可是却在听了自己的问题后又复挂上了那样的笑。
或许真的吧,她看到的满面笑意的他,并不是真实的。
苏桦看着米小媚,清楚地看见了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埋首,继续裱画:“小媚,你有没有从我娘那里知道我在遇到野适师父以前是怎样的?”
米小媚一愕,没有想到他会真正的开始讲。野适师父,应该是苏夫人口中到苏府化缘的云游僧人吧。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她没有说过。”
“我该猜到的,”苏桦按压完毕,将画摊晾在桌面,自己则从书桌后走出来,拉着米小媚出了里间,坐到外面的蒲团上,再对着扶着伤腿调整坐姿的米小媚说道,“我在七岁之前,性格都极为古怪,喜欢一个人将自己关在房间,从白天到黑夜,什么也不做,动也不动,脑子一片空白。我很畏惧光,不喜欢见生人,不准不熟悉的人靠近我房间一步。你看我院子里到现在一个丫鬟都没有就是从那个时候沿袭下来的习惯……”苏桦笑了笑,看向已经听傻了的米小媚,“而且,我经常绝食,动不动就砸东西,暴躁的时候看谁都一脸凶相,三弟比我小一岁多,就经常成为我发泄的对象……”
听到苏桦提起苏泽,米小媚不屑的瘪了瘪嘴,难怪现在对哥哥那么不好,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就积怨颇深……可是苏桦说的话,真的可信?他以前会是那样一个人?
苏桦见她蹙起眉头,唇角微微上扬,“小媚,你是觉得这些都不像真的?”
米小媚轻咳一声,收起了不屑的表情,摇了摇头:“我相信你,只是……没有原因么?”
“天生的……我三岁才开口说话,性格便是这样的,顽固,倔强,不识好歹,其实爹娘对我很好,即使在我最惹人厌恶的那段时间,他们也没有放弃过我,就如同他们虽然知道大哥不是该继承苏家的合适人物,却依然从父母的角度关心和爱他,”见米小媚蹙眉,苏桦笑着补充,“我知道你想到了今天白天的事,那只是装出来给其他人看的,一方面或许真的有宣告苏家不会交给大哥的意思以外,也是在保护大哥,以免再受到家族其他人的攻击,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娘的一个小动作?”
米小媚惊诧:“难道那是在告诉苏老爷,演到那个程度就可以了?我还以为……”她还以为是安抚。
苏桦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你明白了吧,爹和娘从父母的角度来说,很少偏心,纵是大哥……他们也依然关爱,所以,完完全全是我自身的原因。幸好后来得野适大师点醒,我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原本打算当时便随野适大师出家,但是爹娘却不认可,认为我是大师是妖人,我受了他蛊惑才会如此,便把大师扣起来,甚至请皇上杀了他。我迫不得已之下,答应了父母在这个家呆满二十岁。三弟替我看着大师被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