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他会孤老到死。
将近十个月时间,转眼就过,她跟武哥之间,好像改变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最重要的是,武哥从头到尾只把她当妹妹。
刚才在电话里,武哥甚至不喊竞尧大萝卜了,他喊他竞尧。
“竞尧——”
那语气,完全就像个哥哥,像他喊棠芯的未婚夫cien。
武哥接纳了竞尧,她最后一丝渺茫期待跟着破灭,从以前到未来,她一直都是妹妹。
她感受得到竞尧很在乎她,连武哥得在两个月又十天内找到对象,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她想,等武哥确定结婚对象,她应该为自己再努力一次。
竞尧什么都好,而她,也想找个好人,把自己嫁了。
“好,等武哥确定对象后,我跟你去美国。”
第7章(1)
向棠武一整夜没睡,脑子里不断想着小菱角不再是他的,他痛苦得想吐。天光大亮时,他突然冲进浴室,疯狂呕吐。
他吐得头昏眼花,吐到仿佛连肝胆都要呕出,他全身上下像被火烧过般难受,吐光了胃里残存的食物,恐怕连胃液也吐个精光后,他在洗脸台漱口,掬起一把又一把的冷水泼上发热的脸……
他莫名其妙地病了。
稍事清洗后,他觉得浑身虚软,跌坐在黑白灰相间的拼花马赛克瓷砖地板,他摸着冰冷干净的瓷砖地板,回忆涌上心头……
退伍后,他搬离家,小菱角像这屋子的女主人,跟他的室内设计师沟通,浴室地板要用马赛克拼花地砖,按摩浴缸要心形,另外做干湿分离,厨房要有中央料理台,洗水槽要做两个,室内天花板全都做间接照明。
书房的书柜要做满一整面墙,要另做滑轨式阶梯五个楼阶,刚好够她拿几乎高到天花板最上层的书。
他的新屋三米八挑高设计,曾被她抱怨,这样很难清到天花板。
当时,他笑着回答她说,他会请固定的清洁公司做打扫,天花板的问题,她不需要烦恼,她只要负责把属于她的瓶瓶罐罐、厨房里的柴米油盐打理好就成,负责让他吃饱饱、睡好好,心情愉悦就非常棒了。
向棠武摸着马赛克磁砖,回想当时的他对小菱角,是什么心情?
他把新屋所有装潢摆设全交给她作主,要她选她喜欢的就好……为什么?
天亮了,阳光从浴室玻璃窗跳进来,照上他的脸,他知道,有些什么已经一去不回头,他的小菱角在梁竞尧的游艇上……
该发生都已经发生,他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懊悔不已,昨晚要放手、要祝福的想法,这一刻,全被该死的浓浓懊悔吞噬。
他的小菱角,一去不回了。他想起小菱角在电话里说——
武哥,过了今晚,我就不会回头。
他跟小菱角再也回不到过去,他终于明白,在天光大亮这一刻,在一切都成定局后,他体会到他失去……失去了……
向棠武连想下去都没办法。他要自己振作起来,离开浴室。六点多,他拨了电话给方旖晴。
“棠武吗?”她接起电话,不是很确定地问。清早六点多,向棠武便打电话给她?
“旖晴,抱歉,吵醒你了。”这时间,大部分都市人应该还在睡。
“我通常六点就醒了,你没吵到我。你还好吗?”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没元气。
“对不起,我人有点不舒服,一早起来就吐得乱七八糟,我今天下午没办法赴约了……”
“要不要去看医生?”
“星期天诊所都休诊,我也没严重到需要去大医院挂急诊,在家休息应该就会好……”
“有人可以帮你煮东西吗?一整天你总需要吃点东西。”
“我睡一下,如果有好一点,我再出去随便买点东西吃。”
“……你方便让我到你家吗?反正我今天没什么事。”
“你愿意过来吗?”向棠武有点惊喜。他又生气又心烦气躁,如果有人能来陪他,是再好不过。
“给我你的住址,我到市场买些菜,然后过去找你。”
向棠武二话不说立刻把住址给她,结束电话,他躺回床上。
他烦躁地想,这张加大柔软双人床,也是小菱角选的,她说这样两个人睡起来才舒服,有足够空间滚来滚去、打枕头战。
他跟小菱角,常常在周末夜、在这张加大双人床上,打枕头大战,他的小菱角总是滚来滚去,闪避他的攻击。有几次,他对小菱角有不恰当的反应,因为她通常不穿胸罩,只套着大大的t恤……
他以为,那是男人的正常反应,不表示他对小菱角……
吐得虚脱、整夜没睡的向棠武,在杂乱的思绪里,载浮载沉终于进入睡眠,直到两个小时后,管理员的门铃声将他吵醒。
最近每个星期大概有几天,向棠武的手机会唱《采红菱》。
虽然跟十一个月前,他跟小菱角大吵,每天都唱个两三次的频率相比少了许多,但至少这一个多月来,他跟菱角妹妹比较像是回到从前。
跟旖晴约会两个月,他跟她什么都能聊,虽然她不爱户外运动,但其他部分都合得来,她个性温柔,跟她相处没有压力。
他想,他会跟旖晴求婚吧……况且,他的父母也挺喜欢她,虽然他妈妈私下问他交往两个月结婚,会不会太快了?
当然太快啊,但他能怎么办!他反问母亲,母亲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怪异,不过他并不想深究。
两个月前,他莫名其妙吐得乱七八糟,而且一吐就吐了整整一个星期,他看过医生,医生只说可能是得了急性肠胃炎……
捱过一星期后,莫名其妙的呕吐好了,但他变得懒懒的,对所有的事都提不起劲。
眼看他三十岁生日再一个多礼拜就要到,他觉得该是去挑一枚求婚戒指的时候了,所以……
门铃的音乐声响起,向棠武已经换妥轻便服装。
他将皮夹、钥匙往口袋塞,打开了大门,对门外的小菱角说:“我们事先约好了,你干么不自己拿钥匙开门?还按门铃。”
他讨厌她越来越见外,越来越不像个妹妹。
季书菱笑了笑,拿出他家大门钥匙,塞进他手里说:“武哥,恭喜你,有结婚对象了。我觉得,我应该把钥匙还给你。”
“为什么?钥匙你可以留着,随时要来都方便。”向棠武想把钥匙塞回给她,她却朝后退闪开。
“这个家有新的女主人后,我不方便随时过来了。万一不巧看到不该看的限制级,就糗大了。”她脸上是轻松说笑的表情,但她的心正一滴一滴淌着血。
“放心,那种限制级随地上演的几率,我保证很低,还是柔软的床比较舒服。梁竞尧真的把你教坏了。”心里明显有股说不出的疼痛,他却选择漠视。
她笑笑地,没反驳竞尧把她教坏了这句话。武哥永远不会知道,教坏她的,是他不是竞尧。
“走吧,不要蘑菇了,我可是延后了约会,特地陪你去挑婚戒的耶。你不要害我延后约会,又迟到。”
“是。”向棠武说,想把钥匙给她,“钥匙你拿回去,这样比较方便。”
“武哥,我以后……可能用不到你的大门钥匙了。”她看着他说,就是不肯接下他递来的钥匙。
“为什么?”
“竞尧这个月转调纽约分公司……”
“真的?”不知怎地,梁竞尧要离开台湾的消息,让他整个人好振奋!
“……他要我跟他一起过去。”
向棠武顿时呆在大门口,动弹不得。漫长的沉默过后,他才开口。
“你……要跟他……去?”话问得支离破碎。
“对。”
“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跟他去纽约?”
“去垦丁那次,他先跟我提过……”
“你却拖到现在、到你快离开了,才告诉我?”向棠武不敢置信的扬声,“如果我今天没打电话给你,没拜托你帮我挑求婚戒指,你是不是打算等到你要上飞机那天,才告诉我?”他几乎对着她吼。
“我本来就打算这几天要告诉你……”
“这几天?这样算什么?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你有了别的男人,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变得毫无分量、一点都不重要了,是不是?”
“你为什么生气?”
“你说走就走,我还不生气吗?从小到大,我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你发高烧,我毕业旅行不去,守在你床边两天两夜。
我带你去冲浪,你捉弄我,你晓不晓得我在海上急得要死,急到恨不得是我自己死掉?万一你被浪卷走、万一你怎么了,我当时只觉得,我也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我把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在我心里,你的位置是这般重要!而你,决定跟别的男人走,却在最后一刻才告诉我,我还不气吗?我已经气到想吐了!”向棠武已经控制不住的大吼。
季书菱听他吼完,眼泪也掉下来,她忍不住冲上前,紧紧抱住他。
“对我来说,你很重要,武哥,你没有不重要,我……”好爱好爱你!她不停掉眼泪,爱他的话却没说出口。
他僵硬着身体,无法接受小菱角要跟梁竞尧远走他乡,飞往离台湾有大半个地球远的纽约!
“两个月前我跟竞尧说,如果你确定了结婚对象,我就跟他去美国。没看到你安定下来,我不放心。你舅舅算的命很准,我怕你要是找不到对象,孤老到死,太可怜了。
后来我看你跟旖晴姐约会很顺利,两个星期前,你请我们一块儿吃饭,我也觉得她人很好、很适合你,我那时才跟竞尧确定,我愿意跟他去美国。武哥,你没有不重要,在我心里,你的重要性一直是第一位。”季书菱哭着倾说。
向棠武僵硬的身子,在她的拥抱与眼泪中,柔软了几分,他叹出气,好半晌,他伸手紧紧回抱她。
他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疼痛过……美国,是很遥远的地方啊!坐飞机要十几个小时,他再也不能想见小菱角就立刻见到她。
他不能忽然想看哪部片,马上揪小菱角一块儿看。
他不能听到哪家美食餐厅好吃,拉小菱角临时相约晚餐。
假日他要是忽然想打高尔夫,想到福隆或兴起杀到垦丁冲浪,他没办法找小菱角当伴。
往后他生日,小菱角不会再陪他倒数。
他出差的时候,小菱角再不会帮他喂养客厅那只娇贵红龙,阳台上的金露花、铁线蕨、黄金葛也会没水喝……
这一刹那,向棠武难过得压根没想到,等他结婚以后,他出差,鱼有老婆帮他喂,花草有老婆帮他浇水,看电影、吃美食、冲浪、打高尔夫球都有老婆能陪他。
第7章(2)
“你说过,这辈子我每个生日都要帮我倒数。”他觉得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呼吸,觉得他的心脏好难受。
“那是我国中时候说的话,国中只是半大不大的孩子,小孩子说的话,你不要当真。况且,你就要有武大嫂了,大嫂会接替我,每年帮你倒数生日。”
“我只想要你帮我倒数,我习惯你陪我倒数。”他慌了,他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留住小菱角,他真的想不出强而有力的理由,说服她留在台湾,留在他身边。
小菱角想结婚,想在三十岁前生两个孩子,现在她的手机,大部分时间只想让梁竞尧的手机唱歌,唱那首《teverybesttiofyear》。
他没有权利阻碍她得到幸福。
你不能留在台湾吗?他好想开口求她,但理智却阻挡了他。
“……以后武大嫂陪你,慢慢你会习惯。”季书菱哽咽。
小菱角真的要离开台湾,离开他了……他深呼吸好几回,才缓缓松开手。
千言万语,他只挤出——“陪我去挑戒指吧,我不想害你约会迟到。”
向棠武跟季书菱在台北101的tiffany精品专柜绕了一圈,两人从出发到现在,没说上几句话。
“你知道旖晴姐喜欢什么款式吗?”
他闷闷地跟在她身边,摇头说:“不知道,所以找你来帮我挑,女人喜欢的戒指应该差不多吧。”
“乱说,差很多,特别是婚戒款式。有人喜欢方钻、有人喜欢心形钻、有人喜欢粉钻,也有人喜欢蓝钻,不过大部分人都挑白钻,至于大小,每个人喜欢的也不同……”
“不就是越大越好?”向棠武淡淡地说。
“才不是。如果是我,我觉得一克拉就可以,其实三十分、五十分大小比较方便,要不是……”要顾及对方的面子,朴素的白金戒指最好。
季书菱苦涩心想,武哥找她帮忙挑戒指,真是世上最残忍的折磨了!
以前的她,总是爱幻想,武哥会拿什么样的戒指跟她求婚?
武哥家大业大,她不好说她只要个朴素的白金戒指就好,戴颗昂贵钻石实在太累赘……她幻想过千百万次,以致她此时帮忙挑戒指如此痛苦,全是因为武哥的新娘不是她!
“要不是什么?”向棠武追问。
“上星期竞尧跟我聊到戒指,我说我比较喜欢简单的白金戒指。他说结婚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多少得顾及对方身份。”
“你们已经在聊婚事了?”
“没啦,只是随便聊聊而已。”她说。
两人又沉默下来,他们在玻璃柜前转了几回。
“你总要给我一些线索,好比你预算买多大、什么形状、色泽的戒指……”季书菱忍不住问。
“你喜欢什么形状、色泽?”他俯首,望着她。
“又不是我要跟你结婚!”她回避他的视线。
“小菱角……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向棠武痛苦的轻问。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好像全世界突然在一刻间变了样?
“变成怎么样?”季书菱假装专注看戒指款式,努力想压制眼眶中翻涌的泪。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不喜欢这样……”
“武哥,你很残忍,你知道吗?为什么要逼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季书菱的眼泪,滴落在干净透明的玻璃柜上,啪答啪答像雨滴。她不肯抬头,情绪快要溃堤。她伤心地想,怀孕果真会让女人变得脆弱……
“我们不可能跟以前一样,我不相信你不懂……以前,我很爱你,我黏着你,每天都想看到你、听到你的说话声,你讲的每个笑话就算不好笑,我也会笑得很开心,因为我爱你,你做的一切在我心里全是一百分……
可是,你不要我爱你,你只要我当你的妹妹,我不能爱你,只好试着去爱别人,我们当然不可能跟以前一样,我已经接受你要跟旖晴姐结婚,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们不会再跟以前一样的事实!”
她越是说,泪落得越是急,原本招呼他们的专柜小姐僵在原处,不知所措。
向棠武束手无策看着玻璃柜上的斑斑泪迹,小菱角的话字字句句戳痛了他。
“……小菱角,你不要哭。”他只说得出这句话,伸手揽听到肩想安慰她,她却挣脱拉开彼此的距离。
“小姐,麻烦你帮我拿这个戒指……”她哽咽指着玻璃柜里一枚tiffany六爪镶钻经典款。“我觉得这戒指挺适合旖晴姐,高雅简单,一克拉圆形白钻。”
她把专柜小姐拿出的戒指,挪至向棠武面前。
她抹净眼泪,红着眼眶看着他,他低头看玻璃柜上的戒指,神情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认真看他,她的武哥,买了戒指,就要变成别人的丈夫。
“如果一定要挑钻石的话,我喜欢心型切割、粉色彩钻,不大不小的五十分。我曾幻想过,你拿粉红色心型钻跟我求婚。我幻想过,你告诉我,那代表你的心,你把你的心送给我,你的心一辈子只有我……我的幻想很幼稚,对不对?
武哥,我早就清醒了,我好不容易喜欢上竞尧,终于喜欢上你以为的人,你也应该清醒,你不能要求妹妹,做妹妹以外的事。
我祝福你跟旖晴姐,一辈子幸福美满。我帮忙选的戒指,要是你不喜欢,你再另外找吧,我约会快迟到了。”话落,她奔出专柜,留下向棠武。
而僵在专柜前的他,瞪着戒指,不动也不说话,更没打算追上已经奔离他的小菱角。
训练有素的专柜小姐,静静等待客人收拾情绪,这种情况不是天天会发生。
等了许久,客人仍是没反应,她只好出声,“先生,请问这戒指可以吗?”
向棠武叹口气,回过神。
“我要这枚戒指。”他掏出信用卡,结帐。
专柜小姐接过信用卡,暗暗讶异,没想到能成交这笔生意。
他签了单,拿起包装精美的求婚戒,走出专柜几步后,又返回询问——
“你们有五十分,心型切割粉色彩钻吗?”
“抱歉,目前没有,需要另外订做。”
“好。我要订做一只色泽、等级要最好的,我先预付订金。”他说。
结帐后,将订金单据收进皮夹,向棠武才离开专柜。
他想,如果梁竞尧拿小菱角喜欢的戒指求婚,应该会很开心吧。
小菱角说的对,他该清醒了。
他应该接受,他们不能再跟从前一样,小菱角不会再每天打电话给他,小菱角不会再缠着他一起去打高尔夫,小菱角不会再跟他过夜同睡一张床……
他应该接受,小菱角长大了,想要成家,跟另一个男人共度人生。
他该接受事实,小菱角已经爱上他以外的男人。
而今他唯一能送小菱角的,是让那个幸运的梁竞尧,拿着她想要的戒指,向她求婚。
他衷心希望,小菱角能幸福快乐。
第8章(1)
季书菱在房间关了一下午,季家两老在客厅沙发窝抱着,愁眉苦脸。
晚餐时间过去,季家三口没人吃晚餐。
“老公,怎么办?”梁郁霞想破头,想得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能怎么办?那丫头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晓得,碰到跟棠武有关系的事,她可以固执成一头蛮牛。我们的金孙要真注定没爸爸,总不能让孙子连外公外婆都没有吧……”季中瀚苦着脸说。
“我想找棠武说说看。”她提议。
“棠武大后天要跟别人求婚了,跟他说会让事情更麻烦,况且,书菱都说了,万一棠武知道,她会躲到连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不想冒险。”他了解女儿绝不是说说而已。
夜里九点多,季书菱终于从房间出来,她先到客厅,站在茶几前,看着沙发上脸色愁苦的父母,不禁眼眶微红,双膝下跪。
“爸、妈,对不起……”
“你在干么?”季中瀚从沙发上跳起来,边喊着,边冲到宝贝女儿旁边,拉她起来。
“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爸;对不起,妈!我不好,害你们担心。”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傻女儿,不要这样,你这样,连爸爸都要哭了。”季中瀚红了眼道。
“小菱角,妈咪拜托你好不好?你跟棠武说,他一定肯负责的……”梁郁霞过来抱住女儿,一家三口为了只呆头鹅向棠武全部眼红红了。
“妈,我不要这样。武哥已经买戒指,要跟旖晴姐求婚了,表示他想跟旖晴姐结婚,我不想用孩子绑住他,而且他说得很清楚,他当我是妹妹……”
“如果是妹妹,怎么会让你怀了孩子?”季中瀚气得要死,若不是顾虑女儿,他第一个冲到向家帮女儿讨公道。
今天早上,女儿趁着吃早餐时间,跟他们说,她怀孕两个多月,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并且要他们保证,绝不泄漏秘密让向棠武知道,他是孩子的爸。
“我说过,他喝醉了,而且是我把他灌醉的,我……我也没想到会一次就会怀孕了。”
只有她知道这是谎话,她心里清楚,她该负责避孕,毕竟武哥醉了,但她下意识地不想避。
她的心里她的的理智一步有盘算,她没办法得到武哥的爱,也许她有机会得到另一份从武哥而来的爱,一个孩子,她本以为机会渺茫……
“爸,、妈,我让你们担心,实在对不起你们。这几年我的薪水全存起来,我决定搬到高雄,我跟大学同学何云联络过,她的网拍工作室需要帮手,工作很轻松,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待产……”
“不行!”两老同声反对。
“你住在家里,爸爸妈妈养你,让我们照顾你好不好?你一个人搬那么远,我们没办法放心。”梁郁霞赶紧否决。
“妈,我不能留在台北,我们两家住得这么近,我怎么隐瞒我有孩子这件事?况且,我跟武哥说了,我要跟竞尧去美国。”
“你只在乎向棠武?都不乎我跟爸爸的心情吗?”
“我没有,妈,如果我不能搬到高雄,只好跟竞尧去美国了,我没办法待在台北,没办法看武哥跟旖晴姐结婚,妈,拜托你……让我去高雄好不好?这几年,你不是常喊着要跟爸爸过两人的甜蜜生活?高雄又不远,坐高铁九十分钟就到了,比起美国近很多……”
“书菱,你——”梁郁霞还想劝女儿,却被老公拉住手制止。
季中瀚对亲爱老婆摇摇头。她担心再坚持下去,以后看女儿恐怕真的得搭十几个小时飞机才见得到。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高雄?”他问女儿。
“等武哥过完生日后。”
“那个梁竞尧,你不能试着喜欢他吗?”季中瀚暗自做了最坏打算。万一没办法让棠武回心转意,至少梁竞尧看起来对女儿是真心的。
“我本来……也想试着接受他,但那是在我知道有了孩子之前,现在我有孩子了,我没办法。”季书菱也不好受。上星期她告诉竞尧,不会跟他去纽约,也把理由告诉他。
当下,他错愕片刻,但紧接着说,他可以接纳孩子。
既然呆头鹅决定娶别人,孩子总需要父亲,他愿意成为孩子的父亲,并且保证会视如己出。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当时她哭得凄惨。
然而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了,感动并不是爱。
她相信竞尧会是个好父亲,也能做到把孩子视如己出,但前提是,她必须有能力爱他,唯有爱才能回赠他的爱。
可惜,她的爱全给了武哥,涓滴不剩,没有多余可分给别人。
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她跟武哥的连结更深,更无法动摇,她真的没办法接受竞尧。
“没办法就算了。你肚子饿了吧?爸爸煮面给你吃。”
“我吃不下……”季书菱深深叹了口气,距离武哥的生日将近,她的心就越哀伤,今年将是她最后一次陪武哥倒数生日。
“不可以,你不想吃,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吃,宝宝需要营养。你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好。”为了宝宝,她的确应该吃点东西。“爸、妈,你们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绝对不能让武哥知道孩子的事,拜托你们。”
“小菱角……”梁郁霞想拒绝,偏偏丈夫握住她的手,夫妻间多年的默契,让她住了口,由季中瀚说下去。
“你放心,我跟妈妈不会让棠武知道宝宝的事,除非他回心转意。”
“武哥不会回心转意了。”季书菱心灰意冷道。
“他会不会改变心意不重要,我们一家三口吃饱比较要紧。你们坐一下,我煮面很快。”季中瀚快步往厨房去张罗晚餐。
梁郁霞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紧紧搂住她,母女俩窝进沙发,抱成团。
向家的大客厅,难得在平常日的晚餐时间聚集了几乎所有的家庭成员,大家长向宇星、老婆沈嘉嘉;向家大儿子向棠文、妻子连淇洁;向家小女儿向棠芯、未婚夫cien,有通灵能力又精通命理的沈岳颖。
七个向家人,加上季家夫妇,九个人在客厅,围着大茶几或坐或站。
明天,向棠武就要跟方旖晴求婚了,向家人也不是反对,只不过在他们心里,二十几年来都以为季书菱会成为他们家庭成员。
今晚,是沈嘉嘉约了大伙到家里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二儿子在求婚前改变心意。一旦求了婚,就成定局,无法更改。
“你不是说,棠武跟书菱是一对吗?现在居然搞成这样……”她质问起弟弟沉岳颖。
“我当初告诉过你,棠武三十五岁前,他们自然会有结果,你不肯等,我有什么办法?”他倒是坐得稳稳当当,意态安适地喝着他的铁观音。
“是一对就是一对,我们帮着让他们早点得到幸福不好吗?干么一定要等到棠武三十五岁!你到底准不准?我急着想抱孙子……”
“你有两个孙子还不满足?是在急什么?”沈岳颖可不愿意捱轰,当场回嘴。
“我要抱二儿子的孙,那不一样。就算我不急,小霞、中瀚他们也急啊,他们一定也想赶快抱孙子!”沈嘉嘉看着两位好友,满脸歉疚。
“他们现在不急了。”他意有所指。
这句话让一旁沉默的季中瀚、梁郁霞变了脸色。他们说好暂时保密小菱角怀孕这件事,没想到棠武的舅舅似乎……
“你又知道他们不急了!”沈嘉嘉很不满弟弟的话。
“现在他们旁边有孙子跟着,当然不急。”沈岳颖瞧了季中瀚夫妇旁一眼。
沈嘉嘉、向宇星、向棠文、连淇洁……向家所有人,全跟着转向他们夫妇俩的方向,呆呆看着。
“你、你……你看得到?”梁郁霞惊讶的问,紧接着又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孙子。很可爱。”沈岳颖笑笑的回应。
“……孙子?”沈嘉嘉瞪大眼睛,“什么孙子?”她转向弟弟。
他屈指算了算,说:“再过几个月,有点早产,不过是好时辰。”
“你是说书菱已经怀孕了?”向宇星最早反应过来,直问道。
沈岳颖没回答姐夫,反倒看着他们夫妇俩表示,“对不起,但他们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季中瀚叹气。这位向家小舅舅果真不是普通人,年纪轻轻才三十二、竟能看出小菱角怀孕了。
沈嘉嘉有七个兄弟姐妹,嘉嘉排行老二,下头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沈岳颖是最小的那个弟弟。
“小霞,书菱怀孕了?真的吗?”她直接问好友。
“嗯。对不起,我们本来已经答应了书菱不说的。”梁郁霞歉疚地说。
“该死的棠武,让小菱角怀了孕,居然还敢跟别人求婚!”向宇星气得拿起电话,想把二儿子call回家毒打一顿。
季中瀚赶忙制止,他了解好友的脾气,万一让棠武知道,他真的没办法跟女儿交代!
“宇星,你听我说,棠武根本不知道……”他拿开电话筒,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解释一回,也把女儿的想法、打算解释清楚。
“拜托你们,先别让棠武知道,书菱那边我们还劝不住,万一棠武知道,因为孩子才去找书菱,那就麻烦了。”梁郁霞担心不已。
两家人忽然都安静下来,似乎走进死胡同,转不出来。
“明天棠武要求婚了,怎么办?你给个建议,快!”沈嘉嘉首先打破沉默,对弟弟下达命令。
沈岳颖瞪着姐姐。他到底是招谁惹谁?早警告过她“揠苗助长”是坏事,偏不听,闹出事又要他给建议,人又不是他杀的!
不过瞪归瞪,过了片刻,他朝外孙女向棠芯问:“你知道你二哥要在哪里求婚吧?”
“在cien求婚的餐厅,那家餐厅有张‘求婚必胜’桌。”她回答。
“明天晚上,你跟cien也去那家餐厅用餐,挑离他们最近的桌子坐。你们用餐时,亲吻、拥抱都可以,演得越肉麻越好。”沈岳颖交代两人。
“就这样?这就是你的建议?”沈嘉嘉听了,很是不满意。
“难道你有更好的建议?我只有这个办法。棠武得自己分清楚,棠芯跟书菱对他来说意义不同。不然最后还有个办法,直接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
“不行!要是书菱跑得不见人影,更惨!”她当下否决后面的建议。
“所以喽,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沈岳颖喝光他的铁观音后。“我要去约会了,剩下的,你们慢聊。拜。”他潇洒起身,走出向家大门。
剩下的向家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六个月后报到的小生命,新生命的喜悦让八个大人暂时抛却烦恼,决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黄昏了。
季书菱站在卧室窗前,看着夕阳缓慢接近地平线,天空晚霞有紫有橘有粉红,她将一只很少戴的腕表握在手里,偶尔看一眼时间。
冬未了,昼短夜长,卧室光线越来越昏暗,最后掉进幽暗里。
她的表时针过六,分针过三。
棠芯下午打了电话给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武哥求婚?棠芯跟cien打算跟去,坐他们隔壁桌看热闹。
想当初棠文哥跟大嫂求婚,是在跨年夜101大楼的烟火晚会,她、武哥、棠芯三个人挤在人群里,看棠文哥求婚,听棠文哥一个酷酷的大男人,说堆恶心话,把大嫂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点头说好。
她印象好深刻,那次,她躲在武哥怀里笑翻了。
听说,武哥跟未来的武大嫂约了六点半,在台北市有名的“求婚必胜”餐厅,cien也是在那家餐厅跟棠芯求婚成功。
武哥求婚……不可能失败吧!
街灯早就一盏一盏明亮了,她的心,却越来越靠近黑暗深渊。
第8章(2)
敲门声乍响。打断她幽晃的思绪。她离开窗,打开卧室门,外头照来的光,刹那刺痛她已适应黑暗的双眼。
她眨了几下眼睛,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竞尧,她好意外,前天她已经办妥离职手续,这两天在家,偶尔会跟他通电话,他没提过今天要来找她。
“一个人躲在房里哭?”梁竞尧用拇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
季书菱怔愣片刻,她竟不晓得自己哭了。
难怪,光线变得特别刺眼!她叹口气。
“你怎么来了?”
“我打你手机都转语音,只好直接过来,是伯母帮我开门。”梁竞尧解说。
“手机可能没电了。我爸妈呢?”房子安静得不像话。
“她说正好想跟伯父出去散步,帮我开门后,他们一起出去了。”
“喔。”她应了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到客厅坐,我有事想说。”梁竞尧拉她朝客厅走。
季书菱由着他,被动地坐上沙发,她又看了眼握在手心的腕表,六点四十五分了……她收紧掌心,盖住腕表镜面,仿佛这样时间就会停住,她的心痛也能跟着停止。
“我没看你戴过那只腕表,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呆头鹅手上那只机械表,跟你的是男女对表……”
“是啊。2003年康斯登推的心跳表,十二点钟位置是视窗设计,能透视内部摆轮运转,动力储存三十八小时,象征情人间心心相印。我用存了好几年的零用钱买下一对,男表送武哥当生日礼物。”
季书菱苦笑,又接着说:“那只呆头鹅不解风情,不晓得这对表有心心相印的含意。但至少,这些年他没换过别的表。”
梁竞尧微笑,他将手上的纸袋搁在茶几上,拿出里头的戒指盒。
他挪到她面前,单膝下跪,打开戒指盒说:“请你考虑……嫁给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能跟你共度人生。”
季书菱先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紧接着她朝戒指盒望去——
粉色钻,心型切割戒指,静静躺在绒布盒中。
她整个人呆掉。这么巧?竞尧居然拿她想要的戒指向她求婚?
“我不能嫁给你……对不起……”她喃喃拒绝,紧盯着戒指,眼眶又蓄满泪。
“都怪我的求婚词不够动人,对吧?”他转身,伸长手捞来纸袋,从小纸袋里摸出一张纸条,照着纸条说:“这戒指代表我的心,我把我的心送给你,我心里一辈子只有你。”
“你……”季书菱张大眼。再怎么巧,也不可能巧到他刚好说出她幻想武哥说的求婚词吧!
这戒指、求婚词……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不肯答应嫁给我吗?”梁竞尧笑着,不甚在意的起了身。
“为什么……”她想不通。
“为什么刚好我拿着你想要的求婚戒?为什么又刚好说出你想要呆头鹅说求婚词?你想问这个吧。”他轻揽了下她肩。
“你怎么都知道……”
“你变笨了,是怀孕的关系,还是过度伤心的关系?”梁竞尧取笑她,接着又问:“你跟谁说过你想要什么款式求婚戒?说过你想听什么求婚词?”
“武哥……”
“我会知道,你想是谁告诉我的?”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