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偷个夫君来爱我诱夫记

偷个夫君来爱我诱夫记第2部分阅读

    的客栈!”我愤愤地想。你想想,即使它的客房再舒适,它的饭菜再可口,客人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如何能一传千里?

    穆童见我捏着绢帛作势要吃掉的架势,撇下小斗上前问我:“娘,怎么了?”

    我很犹豫要不要请教穆童,犹豫了半晌还是把绢帛摊开给他看,此刻我的内心是很矛盾的,既希望他懂,以便我们尽快到达目的地;又不希望他懂,一个五岁的孩子都懂而我不懂,是件多么耻辱的事情。

    穆童从生下来就是让我背负耻辱的,他只扫了一眼,立刻说道:“古泄客栈!”

    连小斗都崇拜地看着他。

    “什么怪名字!”我扯过绢帛,不屑地撇了撇嘴,生平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有文化。

    这个奇怪的客栈果然十分著名,我随便挑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农民模样的路人问了一问,对方立刻就告诉了我客栈的具体位置。

    “嘏薤客栈啊,就在前面,左拐,门口挂着六个大灯笼的就是。嘏,就是那个‘祝以孝告,嘏以慈告’的嘏,薤就是‘薰风虚听曲,薤露反成歌’的薤嘛……”

    不等他说完,我拖了穆童快步往前走,留下那位路人举着根白萝卜念叨这两个怪字的典故。

    可见,赵国到处都是装有文化的人,也说不定,赵国就是个有文化的国度,只不过我是妒忌人家而已。

    我的妒忌立刻就得到了平衡,在我们仨刚刚左拐时,就见一只黑乎乎的手朝我伸过来:“姑娘,给点银子……”

    我下意识地跳开,却见那乞丐面前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自己的不幸遭遇,战乱时期,各人有各人的不幸,让我平衡的是,他上面写的有很多错别字。

    终于找到一个比我更没有文化的,顿时心里舒坦很多,于是我掏出行李,把里头的银两悉数给了他,然后带着满足感昂头而去。

    穆童默默地看着我,默默地拉了拉我的衣襟。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然后穆童没再拉我,回过头伤心地跟小斗说:“小斗,我们今天可能要露宿街头了,咱娘把钱都给乞丐了……不过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猛然醒悟过来,忙折回头去找那乞丐,哪里还有那乞丐的身影。

    卖艺还是卖身(第2更)

    ()我懊丧地回头,大约穆童和小斗看出我的懊丧,默默地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三年前,刚上山时,我的身上莫名其妙地背着很多金簪银钗,用师父的话说,我要么是个落魄的贵族,要么就是爆发户的女儿。后来看了看穆童又改口道,或者是爆发户的媳妇也说不定。简而言之,就是我刚上山那会很有钱。

    那些失去的记忆把我对银子购买力的判断都忘记了,也或许我根本就没买过多少东西。常常拿一颗上好的珍珠送给师兄,就为让师兄替我做顿饭。在如此无度的挥霍下,不出一年,我带来的珠宝被山上众师兄们瓜分了。

    从第二年开始,我对银子有了初步的认识,也妄图把送给师兄们的珠宝偷回来,可惜师兄们比我更会挥霍,早在我醒悟之前就把珠宝挥霍得连影子都找不到,从此我开始了拮据的生活,因为我不像穆药师兄那样可以赚外快。

    但即便如此,偶尔身上稍微富余一点,我还是忍不住小挥一挥,穆童时常看着我买来的衣服摇头说道:“娘,你这是冲动消费。”

    我从口袋抓出一根糖葫芦,穆童立刻朝我咧开嘴笑,然后义正词严地说道:“女人如果太理性就不可爱了。”

    我:“……”看着穆童津津有味地舔着糖葫芦,忍无可忍地问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谁教你的?”

    “穆泽啊。”

    唉,往事不堪回首,我知道今天又冲动了一次,而这次穆童肯定不会表扬我冲动的女人才可爱。

    其实要弄点银子是不难的,以我的身手,片刻的功夫便可以到手,只是出门前,师父再三交代,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偷人东西,还花了一个时辰,把他准备了一晚上的思想道德演讲稿对着我念了一遍。

    不能偷,那就得想办法赚,我看了看穆童:“童童,要不……”

    “娘,难道你忍心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去卖艺吗?”知母莫若子,穆童未等我开口就断然拒绝了我。

    我确实不忍心,只好把主意往小斗身上打:“那就让小斗去卖,不卖艺就卖身,一只上好的狗也能卖些银子,实在卖不出去,童童,今晚我们只能吃狗肉了。”

    吓得穆童紧紧地抱住小斗:“娘,小斗腿上还伤,不能做剧烈运动。”

    “有伤?有伤还跑那么快?有伤还能驮着你跑?”

    穆童:“……本……本来好了,就是因为跑太快旧伤复发……”

    无论我怎么说,穆童就是不愿意小斗出来表演驮小孩跑步,他们俩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很显然,在穆童的心里,小斗比我重要多了。

    师父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偷,我想,现在应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不偷我们就会活活饿死,连怪名客栈都到不了,也就没法见到赵寻公主,没法完成任务。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知道我不偷就没法完成任务,一定会可劲地叫我偷的。

    我们商量好,找一个纨绔子弟下手,内疚感会少一些。

    亲爱的亲们,下一章,某个人就要出来咯~~~~)

    纨绔

    ()我走进嘏薤客栈时,里面坐着的男人们齐刷刷地朝我看来,果然个个都散发着纨绔的气息,穆童紧随身后,拉了拉我的手,叫了我一声“娘”,顿时大半男人都转移了目光,待小斗威武地挤到跟前时,大家该喝酒的喝酒,该划拳的划拳,已经彻底忽略我了。

    我悲哀地觉得,有它们俩跟着,这一辈子我都嫁不出去了。

    余光瞥见,倚窗的某一个角落,有一双灼人的眼睛朝我们看来,兴许是满男客中唯一没有移开目光的。

    穆童的敏感性比我还高:“娘,总算找到一个对你有兴趣的了,连有孩子有恶狗的女人都不放过,一定是纨绔中的极品。”

    我循着那人的目光望去,看见一袭玄色长袍裹着的白净男人,目光如炬地朝我们仨来回地打量着,于是低下头小声猜测道:“或者,他是对你有兴趣呢?就像你师公一样。”

    穆童肥肥的拇指食指张成一个“八”字放在下巴下,略略思考了一下:“再或者,他是对小斗有兴趣?”

    小斗闻言,很哀怨地叫了一声,趴在地上不起来。

    穆童于是安慰地抚摩它:“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给他的。”

    小斗有些怀疑地看着我,它对穆童一向很有信心。

    我惟恐店主会忍不住连人带狗地赶我们出去,只好跟小斗说:“起来,精神一点,等会娘买烧鸡给你吃。”

    小斗立刻精神抖擞地往我脚上蹭啊蹭,这个势利的家伙,唉。

    几个店小二互相推搡了很久,也没胆子上前迎接我们,我知道他们主要是畏惧小斗,小斗长得太凶恶,面相不大和善,但其实小斗内心是只很善良的狗,特别是对穆童。

    我只好自己喊道:“小二!来三只烧鸡,一壶好酒,三碗米饭,再来几个下饭的菜。你们店有没有骨头?”

    掌柜的看了看我们,很委婉地说道:“这位……大嫂,您看……我们店已经客满了,也没地方坐,不如……”

    我要离开嘏薤客栈,哪里还能完成任务,今天就算住柴房也得住下来,再不济,住马棚也得住下来。

    我领着穆童和小斗,把行李重重地放到玄袍男子的桌上:“不如,我和这位公子挤一挤,你看这张桌子这么大,就坐了两个人。”

    掌柜的还想说些劝阻的话,小斗口水流了一地,见状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于是他哆嗦了半天也没敢再说什么,只好为难地看着那男子。

    那名妖孽男子轻轻地勾起一抹笑意,真是春暖花开,春回大地,春光无限,春色无边的笑容,照得窗外伸进来的一株桃花都逊色三分。

    “我没什么意见,子郁兄?”

    对面那位叫子郁兄的公子刚好坐在小斗旁边,小斗回头龇着牙伸着舌头讨好他,他脸色稍变,微不可察地朝旁边挪了挪:“卫兄都没什么意见,那……那就……”

    不等他说完,我赶紧表示莫大的感谢,这个感谢是一定要的,因为等会我们吃饭住宿的银两都得从他们二位身上拿。想想,真是大恩大德啊,忍不住又多谢了几句。

    大叔还是小弟?(加更)

    ()穆童抓着个硕大的鸡腿,悄悄跟我说:“娘,那个姓卫的是个高手,您可得小心点。”

    彼时我正垂涎于他手里的鸡腿,我有记忆的三年里,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鸡腿,以前在九岭山,师父说加餐时,我们都屁颠屁颠地等着开饭,结果一打开永远只有鸡屁股,我到现在都纠结,师父去哪弄来那么多鸡屁股。好容易有一年过年,师父偷偷塞了个鸡腿给我,小得就像发育不量的未成年鸡,看得我不忍下口。

    掌柜的许是看出小斗听他的,尽挑大的烧鸡摆在穆童跟前,可见命好的人,从区区一盘烧鸡就可以看出端倪。

    闻言,我只好从烧鸡中转移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卫公子一眼,这厮长着一副祸害众生的模样,看样子比我大个五六岁,按理应该是已经成亲了,但是江湖人士和民间寻常百姓不同,比如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也没听说他有老婆儿子。

    对于高手,最好的方法是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犹豫着该叫他什么。

    打量了一下现有的状况,我有儿子,而他没有,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叫人家大哥,万一人家是个未婚青年,岂不是要跟我急?

    “小弟啊,你们打哪来啊?”我摆出大姐的架势,冲着姓卫的家伙说道。

    “噗――”对面那名叫什么子郁的不知道怎么搞的,喝口酒也会喝得这么没有风度,喷了一桌子都是。

    卫公子迅速摊开纸扇,天女散花似的酒全喷在他的扇面。

    穆童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手里的鸡腿,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吃。

    只有小斗依旧旁若无人地吃得欢畅。

    “你……你叫他什么……”那个神经病手抖得跟鸡爪疯似地指着我问道。

    叫,叫你个头!要不是看在等会他的钱都要归我的份上,我真想叫小斗咬死他。

    当下只得愤愤地抹了把脸,咬着牙说道:“那我该如何称呼呢?”

    那个神经病已经自己抱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我的话晾在空气中。

    卫公子终于收了扇子,抿着嘴笑得意味深长:“姑娘最多不过桃李年华,我比姑娘大二十多岁,姑娘称我为小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还是你占了我的便宜?”

    我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人果真是个妖孽,那模样俊得比赵国的姑娘还美上三分,原以为是个大好青年郎,没想到已经四十出头,最关键的是,四十岁的人看起来连三十都不到,这让他的妻妾们情何以堪?

    穆童见我傻了半天不说话,惟恐误了正事,我到现在连动都没动,再不动手,他们俩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就得被打出门去。于是举起被污染的烧鸡,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架势抱拳说道: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计较谁占了谁的便宜,来来来,我以烧鸡代酒,敬二位一杯。”

    作者题外话:你们吃果果地逼偶加更啊,盖盖那么高,我该从哪里开始回啊,我我我……我撞豆腐算鸟~~~~~

    子郁是个神经病

    ()卫公子果真是个有钱人,一桌满满的酒菜,因为受子郁公子污染,悉数撤下,照原先的模样上了一桌新的。

    他说,萍水相逢,这一桌,他请客。

    这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我估摸着如此生意兴隆的客栈,客房也定然是满的,于是得寸进尺地提了一个建议:晚上要借卫公子的房间一宿。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秉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

    闻言,子郁公子险些又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穆童吸取前番教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面前几盘菜护住,卫公子慢悠悠地挥着扇子,目光好似在警告他:你再敢喷出来试试?

    郁几经努力,总算忍住没犯同样的错误,从上改为往下,硬生生吞了下去,把自己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怜悯地看着子郁,心想要是穆占师兄在就好了,可以劳烦他算算,我和这位子郁公子是不是八字犯冲,何以我好端端说句话,他就得做出这等反应。

    “那个,公子,你不要紧……”我伸出手去,想替他拍拍背,又怕卫公子说我占他便宜,只得又缩回来。

    郁一边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边朝我摆摆手:“没事……”好容易缓过一口气,眼里闪着八卦的目光,“你说,你说你晚上要住卫兄的房间?”

    “是啊。”回头碰上卫公子饶有兴味的目光,连忙解释道,“公子不要误会,主要是客栈客满,实在是没房间住了,你放心,公子你睡床铺,我们仨一起打地铺。我们决不会以多欺少逼迫你睡地板的。”

    郁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觉间已然挪到卫公子身边,一把青色折扇挡住脸,却抖得厉害,想是憋笑憋得十分痛苦,依稀听得他压着嗓子和卫公子说道:“卫兄,赵国果然民风旷达,天上掉下个活宝,卫兄你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我气得忍无可忍,直接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那厮却依旧抖着扇子一会说着一会挪开扇子羞涩地打量我一眼,然后继续笑得跟只公鸡似的。

    这人皮糙肉厚的,果然十分经打,我于是加了力道使劲地踹了几脚。

    桌子上面风平浪静,桌子底下已经波澜四起,卫公子充满磁性的声音凉凉飘来:“姑娘,赵国人向别人借东西,都是这么报答的么?”

    “啊?”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郁也没明白,收了扇子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我。

    “你踢的那几脚,踢得十分解恨么。”卫公子从桌子底下优雅地抽出腿来,果然袍子上落下几个凌乱的脚印。

    我尴尬得无地自容,埋下头来努力地吃烧鸡。

    郁跳起来,打了鸡血似地兴奋:“看看,看看,这就是调戏有没有?这就是主动有没有?卫兄啊,这就是机会有没有……”

    穆童觉得子郁话太多,一直影响他享受美食的心情,含着满满一口鸡肉打断他:“大叔,你话很多有没有?”

    同床不共枕

    ()卫公子答应我们借他的房间住一宿。

    不得不说,卫公子除了是个有钱人,还是个大方的人。有钱的人未必大方,大方的人也未必有钱,二者兼而有之的,实在是难得,关键是,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有个干净的名字,叫卫衍,而对面那位子郁兄姓孙,自从知道他姓孙,我都在心里默默地称呼他为孙子,孙家的儿子么。

    在吃饭到进房间的短短过程中,我已经改变了主意,与其偷了他的银子和他结怨,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比如让他收我做干女儿什么的……

    有钱人的客房果然不一样,一看这房间的装饰就知道是上房,我站在门口感叹了一会,穆童已经从旁边挤进去,小小的身子猫在舒适的靠椅上,摇啊摇啊。

    小斗不甘示弱,想和穆童一起挤一挤,无奈它太过庞大,刚一跳上去,整个椅子就失去重心,穆童险些一个倒栽葱,好在他小子身手矫健,不等落地,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当当地双脚落地。

    卫衍脸色微变,刚想伸手接穆童,孰料穆童没给他机会,他伸出的手晾在空中,只好悻悻地收回来,笑道:“身手不错么。”

    “过奖过奖。”穆童得意得有些忘形。

    小斗自知闯了祸,默默地跑到角落,见穆童仍是追着瞪它,又默默地爬上床,熟练地爬到被窝里,盖得严严实实。

    我看见卫衍脸色由白转青,连忙将功补过地把被子掀开,只见小斗一脸无辜地望着我,这么庞大的动物装出这么副眼神,叫看的人那滋味真是难以言说。

    我把小斗硬拽下来,回头抱歉地跟卫衍说道:“对不起啊,我叫小二给您换一床被子……”

    “算了。”卫衍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那里就给它睡。”

    “那公子你……”

    卫衍闪过一丝狡黠,随即恢复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我只好委屈委屈,和你们一起打地铺了。”

    我……&8226;

    不由得想起方才他说的那句:“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呢?”

    人生真是无常啊。

    窗外月光皎洁,我躺的位置正好对着窗户,月光照得我有些睡不着。穆童累了一天,眼下正呼吸均匀地睡得正香,而卫衍,果然是高手,连睡觉都听不到呼吸的,更遑论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得不反思自己。

    看来我十六那年会生下穆童不是意外,更不是别人污蔑强加给我的负担。我自认为很良家,却在一天之内,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还和他并排睡在一起,虽然中间隔着个穆童,依然不能改变同床不共枕的事实。

    十六岁那年,我是不是也是这样轻易地投进一个男人的怀抱,然后和他生了个穆童,却因为种种原因带着穆童独自离开,到九岭山甘心抛却过往的记忆重新开始?

    三年来,我第一次渴望知道自己的过去。

    长夜漫漫

    ()我这个人的毛病是一睡不着就会翻来翻去,眼下睡的是又硬又凉的地板就更是翻来翻去,翻得生疼,不禁羡慕小斗可以睡那么柔软的被窝,鉴于和狗争夺床铺实在拉不下脸,只好委屈自己一边羡慕一边继续翻身。

    “在想什么呢?”卫衍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彼时我恰好翻到一个高难度的角度,闻言吓得翻了一半中场停住,摒住呼吸判断他是不是在说梦话。

    良久,没有任何声音,他果然在说梦话。

    “卫公子?”为了求证,我还是轻轻叫了叫他的名字。

    穆童正在这当口开始打圈,他的睡姿一向不好,平时和我睡都是被我锁在靠墙的里头,睡时和我呈“二”字形,到醒时就成“丁”字,一双脚卯足了劲把我往床外踢,以便他舒展身姿转得舒服。

    这孩子欺生的很,看他转的方向,已经渐渐偏离我,脚丫子步步逼近卫衍的脸。

    正要阻止穆童的进一步动作,卫衍突然将穆童抱起,然后搂进怀里。

    穆童显然认错了怀抱,把他当成我的,猫在他怀里安静又规矩。

    我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他轻轻拍穆童睡觉的模样,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好看得不食人间烟火,实在不像个善于哄孩子的男人。意识里,长得好看的男人多半是打扮得风流倜傥,没事摇着扇子逛逛街勾引女人的,当然顺便勾出孩子,主要是勾引女人为他生孩子。

    但是很快我就恍过神来,他说他四十多岁了,一定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经验丰富……

    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一阵抽搐。

    我想,大概是没睡好的缘故,连日奔波有点累了么,偶尔心里抽一抽也很正常。

    “还没看够?”妖孽将穆童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朝我笑了笑。

    “看够了。”我被他春暖人间的笑容拉回现实,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刚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脸被火烤了一般,还好光线昏暗,他看不到我的脸色,方才我的样子肯定和花痴没有两样,我果然是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不良家的气息。

    穆童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不时咂咂嘴巴,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估计还在回味白天吃的鸡腿,令人不忍打扰。

    “不是……我是说……挺不好意思的,一直麻烦你,还耽误你睡觉。”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内心的歉意,从来也没觉得这么亏欠一个人,人家供你吃,供你住一宿,自己的床铺还要被狗占了,即便打个地铺,脸也要挨上两脚丫子。

    我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偷他的银子了。希望能平安挨到明天,从赵寻公主那预支一部分酬劳,养活一大一小和一条巨狗,这拖家带狗的生活,真不是一般的累赘。

    “你是挺麻烦我的。”卫衍说着,懒懒地躺下来,两手交叉枕在头下,眼睛看着上面,说了一句让我听不大懂的话,“你向来都喜欢麻烦我,只不过以前你是一个人找麻烦,现在是组团找麻烦。”

    拥挤的屋子

    ()我发誓我在这三年里从未见过他,更遑论麻烦过他,退一万步说,即便我曾经一不小心麻烦过他,又怎舍得忘记这么妖孽的男人?

    有的人天生就是要让人记住的,比如九岭山下的王麻子,比如郑国的太皇太后,比如面前的卫衍。

    除非,我是在十八岁以前见过他。

    从他的话里,我立刻判断出我一定是欠了他不少钱,说不定上山时带的那些珠宝就是从他那偷的,以致于他对我耿耿于怀,抱怨我找他的麻烦。

    人算不如天算,我这是自动送到仇家面前,宛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正想问问他欠下的债可不可以打个借条,顺便多欠一点,反正都欠了,不如再借我们个万儿八千两的过渡过渡……

    话还没有说出口,突然小斗从床上猛地跳起来,两只耳朵直直竖起,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骇人的光芒。

    第一个反应是小斗是不是要尿尿了。

    但是没想到,卫衍也跟着跳起来,目光凌厉,和白日的儒雅翩然截然相反。

    我当然不好意思问他是不是也想尿尿了。

    连穆童都揉揉眼睛爬了起来:“娘,是不是有人偷袭?”

    我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卫衍:“啊?有吗?在哪里?在哪里?”

    一股巨大的力气将我推开,一同被推开的还有穆童,小斗因为离得远暂时被忽略,待我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偌大的屋子里已经拥挤不堪,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十几个黑衣人站在卫衍面前,其中一个无处可站,只得退而求其次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举刀对着卫衍。

    这些人一齐举着刀,看刀的大小估计出自同一品牌。原本他们可以动作整齐划一地拔出刀的,受空间所限,只好陆续拔出,还不小心互相碰触,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隔壁的人终于忍无可忍,打开窗户破口大骂:“喂,哪个神经病半夜三更不睡觉在那敲盆子?把老子惹毛了,老子……老子……”

    那人老子了半天也没老出什么后续,又听得他说道:“大侠,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您穿成这样出来散步啊?大侠真是品味非凡……真名士,自……”

    然后就没有声音。

    一个除了眼睛露出来浑身都用黑色裹得严实的人从窗户跳进来:“娘的,那肥猪真肥,割了三刀才把脑袋给削下来!”

    我抱住穆童瑟瑟发抖。

    便宜真是不能乱占的,原以为可以省上一笔住宿费,到头来把命给搭了,师父若是知道我死了,不过是唏嘘长叹两声,若是知道穆童死了,他老人家一定会吐血身亡,八十多岁的大好年华就这么含恨结束,连可传衣钵的后人都没有找到。

    卫衍果然是见过世面的,看着眼前一堆人,不仅没有抖,还露出招牌笑容,和颜悦色地说道:“怎么才来?我等你们足足等了三天了。”

    童童,你害怕吗?(第1更)

    ()言语间好似他们不是来杀他的,竟是来请他喝酒的。

    众黑衣人微微一愣,没想到正好着了卫衍的道,未等他们动手,玄色的身影穿梭在黑衣白刀之间,像是浓墨中添加的淡墨勾笔,行云流水,看得我眼花缭乱。空气中飘来阵阵血腥味,刺激了某个熟悉的家伙,小斗张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安安静静地猛扑上来,对着终于反应过来正准备对卫衍下手的黑衣人狠狠地咬下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夜色中听得着实骇人。

    我觉得自己浑身在发抖,穆童也在抖,但其实我分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在抖,因为我紧紧地抱着他,或许是我抖得厉害,让他产生了共振。

    惨叫声过后,屋子恢复死一般的宁静,黑衣人悉数倒下,只剩一个还站在中间,手里握着卫衍刚刚插进他腹中的刀,指着卫衍,连个“你”字都没发清楚。

    卫衍收了手,气息均匀,连头发都没乱,依旧温和地对那个人说道:“记住,下辈子再做杀手,打不过切莫硬来,找个人做人质,至少可以脱身。”说着目光往我这里飘了飘。

    我于是抱穆童抱得更紧。

    穆童显然惊吓过度,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我想,要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亲眼见证这样的杀戮实在太过残忍,师父若是知道,想必会十分后悔让我带他出来。但是,退一步讲,这么早让他感受到江湖凶险也未尝不是件坏事,他日他真要继承师父的衣钵,要面对的何止是这样的困难。

    乱世中的孩子,都早熟,比如李国的那位皇帝,当年据说三岁登基,在几个摄政王压迫下慢慢亲政,比如吴国的皇帝,五岁登基,他的父母丢下皇位不管,硬将重担交给他。这些都是师父给我上政治课的时候说的。我拿他们来比较,不是希望穆童和他们一样,小小年纪就当皇帝,但是他至少应该认识乱世就是这么一个你杀我我杀你的世界。

    “童童,你害怕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穆童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色中透出明显的恐惧,但他咬住嘴唇,咬得那么紧,好象要把嘴唇咬下来当夜宵,让我很担心会不会因此破了相。

    “娘,我今天害怕一下,明天就不怕了……娘,你抱抱我……”说着小手勾上我的脖子,把头埋进我怀里。

    我的心里一热,他终究是个孩子。

    那以后,我们母子一同面对更多的杀戮和死亡,穆童果然没再害怕,也或许他心里依然害怕,但从不表现出来。师父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可惜,没遇上一个优秀的娘。

    卫衍说:“男孩子光嘴上说不害怕有什么用?要学得一身好本领,才能真正的不害怕。”

    穆童的小脑袋从我怀里伸出来:“叔叔你的功夫真好,不如你教我啊。”

    我想我们已经够麻烦他的,他还顺带救了我们一命,做人怎么可以这么得寸进尺。

    作者题外话:留言过千,今天三更哦

    认谁做爹?(第2更)

    ()没想到,卫衍实在是个大方的人,立刻就答应了:“好。”

    穆童闻言丢下我这没用的娘,屁颠屁颠跑到他跟前:“师父……”

    卫衍摸了摸他的头:“可惜我们卫家的武功从来不传外人。”

    穆童很失落地转身回到我身边。

    小斗见他不高兴,也失落地跟在穆童背后摇着尾巴。

    只听得卫衍说:“如果有人肯做我的干儿子,那就不算外人了。”

    穆童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以!我绝对不会抛下我娘的!”

    卫衍跨过一具尸体,走到穆童跟前,蹲下来平视着他笑道:“做我的干儿子,你还是你娘的亲儿子啊。”

    “穆泽叔叔说他以后会娶我娘,他说我不可以认别的男人做爹,干爹也不行。”

    卫衍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光悠悠飘向我,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穆泽是谁?”

    我大吃一惊,因为从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穆泽私下达成过这样的协议。穆泽是有开玩笑地跟我说过:“穆语啊穆语,你年纪轻轻带个孩子,估计你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不过你不要伤心,看在穆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娶你。”

    我说:“那怎么可能,你爹要是知道会把你活活打死。”

    穆泽和其他师兄不同,他们是生活所迫到九岭山混饭吃,穆泽家大业大,他到九岭山纯属吃饱了没事干,想体验生活,顺便学一门手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卖弄卖弄。穆泽上山比我早三个月,山上的人都说他肯定坚持不了半年,没想到穆泽毅力惊人,居然挺过三年。但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九岭山,继承他父亲的家业,要他娶我这么个不良妇女,就算他爹同意,他家的祖宗们也会从地下爬起来反对。

    穆泽于是很认真地说:“那……那只好说童童是我儿子了……”

    彼时穆泽在研究一本小说叫《女人心思》,传说是吴国某位年过四旬的老妇女乐小昵写的新书,穆泽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目的在于研究如何勾引女人,顺便污染穆童,所以我一直认为他和我说那些话是拿我当实习对象。因为九岭山上除了我没有别的女人,而如果连我这种有儿子,对婚姻基本绝望的女人都动了心的话,穆泽在风月场上基本就所向披靡,无人匹敌了。

    穆童已经唧唧喳喳地把穆泽介绍了一遍,穆泽是他的启蒙老师,他对穆泽充满了崇拜。他说穆泽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穆泽是个善于探索的人,最关键的是,穆泽会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他,比如带他上山捉鸟,和别人打架以及下山调戏姑娘等等。片刻的工夫,已经说了无数个“穆泽”。

    卫衍安静地听着穆童眉飞色舞地说着,待穆童说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什么时候真要见见这个穆泽。他这么厉害,名师出高徒,想必你也武功也不低,不用学我卫家的武功。”说着,像是很不经意地叹了口气,“人没点本事,真不敢随便行走江湖,像今天这伙毛贼,花拳绣腿也敢当杀手。还不如赵国边境那伙吃人帮……”

    我听着有些吓人,忙虚心求教:“什么吃人帮?还吃人……”

    认个干爹好乘凉(第3更)

    ()卫衍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听说是专门对妇女儿童下手的一个邪教,他们口味特殊,觉得人肉比较好吃,女人和小孩的肉比较嫩么……”

    “干爹!”穆童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觉得小孩子还是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在武学上我还有待进步,干爹的武功出神入化,不如教教孩儿……”

    卫衍很为难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我,很牵强地点了点头:“好。”说着从身上摸了柄做工精致的短刀递给穆童,“没想到能半路收个儿子,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柄短刀跟我多年,送给你。你要想好了,学了我卫家的武功,要是背叛我,不认我做爹了,你得用这把刀把所有武功废了。”

    这个要求太过分,果然把穆童给吓住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一定十分后悔认了个这么腹黑的干爹。

    不由得提醒他:“童童,你要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穆童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我是那种出尔反而的人么?”

    我于是很汗颜地看到卫衍得逞般的笑容。

    我拍了拍暂时被冷落的小斗,挑拨那一大一小两个不正常的人是没什么指望了,只好挑拨它:“小斗,你看你哥哥被这个人勾引走了……”

    以小斗的个性,我想它应该会对卫衍表示抗议,没想到,它默默地走上前去,抱住卫衍的腿蹭啊蹭啊。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狗,小斗和穆童都是吃里扒外的家伙,不得不承认,我的教育是极其失败的。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方才那人叫声那么凄惨,怎么掌柜的也没来看看出了什么状况,连个保安都没有。

    卫衍说如今世道炎凉,别人听到这里有异常动静,都躲得无比严实,嘏薤客栈里隔三岔五就得出点大事小事,掌柜的若事事都管,小命早就没了。反正银子收下,一切等天亮再说,一切等官府来人再说。

    “那,我们还睡么?”

    “你想陪一堆死人睡一晚上么?换个客栈。”卫衍说着,抱起穆童就往外走。

    我惦记着正事,犹犹豫豫不愿离开。

    卫衍揪着我问了半天,我才支吾着说我明天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他沉默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等穆泽?”

    我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是一个女人。”

    说完我立刻鄙视自己,我干吗要向他说明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男人?我要见男人还是女人关他屁事啊!他是穆童的干爹,又不是我的干爹,还能管得了我了?

    “哦。”他淡淡地回应,“女人啊。”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还要强调一遍:“真的是女人,还是一个很美很温柔的女人。”

    其实我没有见过赵寻,仅凭一幅画判断出她美还说得过去,但我觉得公主嘛,肯定自小接受三从四德五讲四美的教育,必定是娴静温柔,没事伤伤春悲悲秋交流交流皮肤保养心得,有几位公主会像吴国那位死去的公主一样,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