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报社打来的,连忙接听,主任问她到哪了,说雪现在下大了,如果车不好搭就不要急着往报社赶,注意安全。王灿连忙说差不多快到了。
“我要去赶稿了。”她低声说,陈向远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开,她也没有抽回,两人静静坐着,前挡玻璃上已经蒙上了薄薄一层雪花,望出去只觉得泛黄的路灯光如隔云端。 “你去吧,我在那边咖啡馆等你。”陈向远抬起她的手吻一下,王灿打开车门,一脚踏入路边刚开始堆积起来的雪中,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雪下得这么大了,接触到沁凉的空气,她才觉察出自己的脸正热得发烫。陈向远也出了车,走过来将她的采访笔记本递给她,再把围巾替她围上。
王灿不敢看他,急匆匆踏雪跑向报社大楼,到了大门,还是回头看了一下,陈向远仍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在他身上,他却一动不动。王灿急急奔向电梯,一边还是掏出手机,快速发了个短信。
“进咖啡馆吧,自己叫点东西吃。”
一会的功夫,回复来了,打开一看,简短的四个字:“好,我等你。”
第47章
王灿一阵风般跑进办公室,发现同事都差不多回来,大家聚到一起,将各自采访得来的资料汇总,大致理清了脉络。审慎起见,主任砍掉来源模糊的部分,给稿子定了基调,几个人都没异议。本来日报就算出深度报道其实也是深度有限的,能在特定的范围内反映出事实就不错了,王灿完全能理解。
地产周刊是每周四也就是后天出,主任满意地搓手,宣布明天交稿,今天雪大,大家跟编辑做好交接可以各自早点回家。几个人欢呼一声散了会,纷纷收拾东西夺门而出。王灿却有点迟疑,她走到窗前向外看,雪仍是一阵紧过一阵的下着。她的记忆里似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报社院子里已经积了白皑皑一层,中间散乱的脚印和汽车辗出的轨迹直通向大门,再看远一点,街道上车行得都谨慎缓慢,对面的绿门咖啡馆透出朦胧的光亮。
那边有个男人在等她。她曾经几次在下班后望向那里,却始终没走进去。他坐在窗边看她下班,也从没出来拦住她。王灿知道自己从来不能算一个行事迟疑欠缺勇气的人,但她突然觉得她并不了解陈向远。
她抚着自己的嘴唇,还微有胀痛感。那么炽烈霸道的吻,几乎不象他。他一向都是内敛不动声色,宁可坐在那里等也不肯主动的一个人。如果王灿多点自信,她或许会认为陈向远是折服了,但她偏偏从来没有自恋到那一步。
正在出神,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王灿跑过去拿起一看,是家里的电话,连忙接听,是妈妈打来,叮嘱她早点下班怕车不好搭,千万小心别摔跤。王灿大惭,这么大雪,她居然没想起给同样在上班的父母打个电话,爸爸上班近步行就到还算好,但妈妈上班的地方离家有几站路,而且带初三,每天回家比自己早不了多少,现在倒要他们来担心自己,真是越活越自私了,连忙问妈妈下班路上顺利吗?妈妈说没事,今天下雪,毕业班的晚自习也取消了,她早回家了。然后爸爸接过电话,问要不要去车站接她,王灿一迭连声说不要,保证一会就回来。
挂了家里的电话,王灿打陈向远手机:“向远,我这边忙完了,今天很累,想早点回家。”
“好,你下来,我在车那等你。”
王灿小心翼翼穿过报社大院走到陈向远车边,陈向远在拿个掸子扫前挡玻璃上的积雪,他转身帮她拂去头上肩上的雪花:“快上车坐着。”
突然一个雪团啪地击中了王灿,她转头一看,竟是罗音,正笑着躲到张新身后,她玩心顿起,脱下手套扔给陈向远,也抓起一把雪揉捏一下对着罗音丢过去,几个正走出来的报社同事纷纷加入战团,一时间空中雪球乱舞起来。
等看到绿门老板娘苏珊从对面跑过来凑热闹,罗音大笑:“要死了,你穿成这个样子来打雪仗,不是存心要我流鼻血吗?”
王灿一看,苏珊居然只穿了薄薄一件黑色低领毛衣,头发随便挽在脑后,雪白的皮肤衬着漫天雪花好不诱人,牛仔裤塞在长筒靴里,越显得纤腰长腿。她尖叫一声,一团雪对着罗音丢过去:“叫你歧视我。”
看到美女如此随和,空中的雪球又激烈飞舞了起来,居然先后还有好几个路人见状也参加进来。
最先开战的几个人玩得气喘吁吁,罗音把一团雪丢到才从报社出来的副主编头上后,呆了一下大叫“休战,不玩了”,钻进张新的车一溜烟先跑了。王灿上气不接下气跑回陈向远车前,却见陈向远靠在驾驶座那边站着抽烟,微笑着看着这场雪战,她正要说话,苏珊一只雪球老实不客气砸到她头上,笑道:“过瘾过瘾。你男朋友不错,最近照顾咖啡馆的生意很多。”不待王灿反击,她也跑回了马路对面的咖啡馆。
陈向远丢掉烟头,走过来帮王灿弄掉头上的雪,笑着推她进了车子。
王灿热得脸绯红,鼻尖沁出了汗,原本冰凉的双手也开始发烫,她脱去厚厚的羽绒服,长长出了口气。陈向远发动车子,看她一眼,忍不住又笑了,那个笑意一直挂在他嘴角。王灿并不问他为什么,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也是够好笑了,她是好久没疯得这么——用苏珊的话说,“过瘾”了。
车到王灿家楼下,王灿手忙脚乱地在那点方寸之地收拾自己的衣服、围巾、手套、拎包。陈向远静静看着她,待她收拾齐了正要回头说再见时,他先开了口。
“王灿,上次你说让我们冷静想清楚,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爱你。我以后会尽力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还没想清楚,不用急,我愿意等。”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好听,说得条理清晰直截了当。王灿张口结舌,自己的那一点动摇不确定好象在他眼里就这么清楚却又这么不值得奇怪吗?她气馁地点点头。 “再见,”她拉开车门,又回头加上一句:“开车小心。”
第48章
大雪持续地下了一天一夜才停,不过也只让人稍微喘息了一下,又开始接着下了,气温低到了王灿以前很少看到的零下7度,天气预报里出现了“暴雪”这样的字眼,报纸开始报道“雪灾”造成的损失。大家这才从本市几十年不遇的一场雪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开始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便。
早上起来,看到铺天盖地一片白茫茫,王灿不禁庆幸妈妈的学校终于给可怜的毕业班放了假。头天晚上她就坚持让妈妈多睡一会,拍胸担保自己可以做早点,不过等她起来,爸爸已经把早点准备好了。
王灿和另一个记者合写的报道见了报,保持着本报一向和谐的基调,不过也罗列了降价背后的基本事实:降价30属实,但并非整个楼盘均价全降;降价房数量有限,且楼层、朝向均不理想;只接受一次性付款;华泰地产的销售并不如预期;新区其他开发商保持谨慎观望态度,无人表示会跟进。当然也把华泰老总郑强林关于社会责任感的论调摘要登了上去,然后是相关人士不痛不痒的各式评论。
郑强林的秘书打电话给王灿表示了不满,但王灿并不介意。因为紧跟着网站上已经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关于华泰的传闻,比她的文章来得劲爆得多。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混在一块,有些和王灿采访得来但并不打算见报的那部分一致,最尖锐的部分就是华泰已经被各家银行拒绝贷款,资金链出现问题。
王灿将网上消息发给陈向远看。陈向远送她回家的第二天重新给她发来了加sn的请求,她加了,一边脸红,自觉自己实在无聊。
陈向远看完很快回复:“不予证实,不予评论。”
“你真无趣,我现在不是采访你好不好。”
他好脾气一笑,王灿无奈,她的好奇之心得不到满足不想罢休,于是换个问题。
“你那天去华泰和郑谈什么?”
“我们谈一件让我为难且不便答应的事情。但我还是很高兴他约了我,因为这样,我没有错过你。”
王灿盯着这行字嘴角上挑,笑了。她想,这个男人真是知道她最想听的是什么,自己的情绪居然就这么被他左右了。她有一点开心,有一点恐惧。
重加sn的同时,陈向远恢复了接王灿下班。王灿记起妈妈的嘱咐,坚持让他只送到小区入口不进去,他也带着点好笑的神情点头答应了,并不问为什么。
据说是本地43年一遇的大雪天气终于告了一个段落。气温仍然很低,积雪开始缓慢地融化。大家多少松了口气,而春节也马上到了,楼市偏冷加上传统的淡季,地产版块相对轻松。王灿难得清闲地坐在电脑前,不过当何丽丽发来对话时,她倒是情愿自己是在外面采访了。
“现在天气好点了吧。”这次何丽丽倒是很平和。
“还不错,冷是冷,应该不会再下雪了。”
“我快放假了,正满世界托人帮着订票回家呢。”
“票不好买吧,”王灿觉得何丽丽和自己一样,是在没话找话。不过,她打算忍,何丽丽不说再见,她就陪着。这是个啥心理,她就不打算深究自己了。
“放假打算出去玩吗?”
“不会吧,我初七就得上班了。”她简直是灵机一动加了一句,“我男朋友也得值班。”
“真羡慕你,恋爱一定很甜蜜吧。”
这么冷的天,王灿也有点出汗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说才显得自己没有炫耀没有暗示的意思。回想读书时两人也曾在宿舍卧谈,毫无顾忌,现在竟然到了说什么都得三思的地步了。再一想,王灿才发现自己对何丽丽其实并不算了解,看着那么开朗的一个女孩,却从来没对谁说过自己的暗恋。
“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上次我是太不讲理了。”她的沉默显然让何丽丽误解了。
“没有啊丽丽,”王灿连忙回复,“我只是想,我这人有时太粗心太自以为是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怪我,我就放心了。”
“老同学了,别这么说呀。”
“我也只能和你说说晓成了,如果你再生了我的气,我的心事就只能烂在心里了。”
王灿不由有点心酸,赶快表白:“我真没生气呀。”
“告诉我怎么才能干脆利落忘记一个人。”
对着显示屏,王灿嘴张成了o型。她想完了,大概在何丽丽看来,她记住晓成是罪,忘记了同样是罪。
“丽丽,我没法告诉你这个,事实上我不会忘记晓成,虽然我不再爱他了,但我们有过美好的回忆,我想没人能放弃让自己愉快的记忆。”
索性是说了的,王灿一不做二不休了。
“我只是不固执,丽丽。爱情如果不在了,只好放手,生活还要继续。”
“我们的生命中并不止爱情这一件事。”这句话干脆是罗音在某篇讲述后的点评标题,她当时印象深刻,这会顺手就敲了上去。但她越说越没底气,觉得这些明明很堂皇的话让自己讲出来,显得既空洞又没说服力。
“可是没有爱情的人生多么无味,我不敢放弃对晓成的爱,我怕放弃了这一点,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王灿有些茫然,她想如果换罗音来,也许能给何丽丽一点帮助吧:“丽丽,我怕我帮不到你,但我有个同事,做讲述版块的,她很知道如何处理感情问题,你要愿意的话,我让她加你好好谈谈,行吗?”
“不不不,谢谢你王灿,我还没到要请心理医生那一步,我的暗恋也只妨碍了我自己的生活罢了,和别人没什么关系。”
王灿无语,那边何丽丽又发来消息:“我得做事了,谢谢你陪我,再见。”
第49章
终于到了除夕,当天报纸的版面基本被除了新闻之外的各种实用信息占满了,然后是六天的休刊,报社除值班人员外,大家中午开始放假。所有人都觉得可以好好松口气了。
王灿和罗音一块下楼,她觉得罗音好象有点心神不宁。
“放假呀,你怎么一点不兴奋。”
“我这是在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呢。每回我悲天悯人的劲头一发作就这样。”
王灿给逗乐了:“我就觉得你是被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给弄成悲观主义者了。”
“我快熬出头了。记得那天我拿雪砸了谁吗?昨天他找我了。”
“副总编呀?不是吧,一团雪而已,至于吗?”
“哈哈,他问我有没意思转做编辑,负责情感讲述这个版,以后不用直接接待读者,只管审稿写点评策划专栏就行了。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早点砸他呀,这场雪还是下得太晚了。”
“升职了,祝贺你。不过我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接待读者。”
“也说不上不喜欢吧,有点烦是真的,总觉得介入人家的生活太多,是有些影响到自己了。”罗音犹豫一下,“其实,我今天下午要出发跟张新去他们家,真有点紧张。” “你会紧张?可是这有什么好紧张的。”王灿大笑,“罗音,我可是拿你当偶像的,你不要让我失望。”
罗音拿杂志敲一下王灿:“你神经大条,我羡慕你。”
“你真紧张吗?”
“废话呀。我怕他家里人对我不满意,我怕我们不投缘。”
“你和他们以后又不生活在一起,再说我想破头也想不通他们有啥可能不满意你。”
罗音笑了:“哎,你果然是我忠实粉丝,听你这么一说我好象都不紧张了诶。”
“嗯嗯,不紧张不紧张,你叫不紧张。那张新是不是也要去见你的家人?”
“见呀。在他家待到初二,然后去我家,好在都在本省不算太远,我们这个春节,真充实。”
“他紧张不?”
“他自信着呢,不信待会你问他。”
王灿并没问张新紧不紧张,因为等在门口的张新摆明了满面春风无限耐心,对罗音检查后备箱的东西一会说这没带一会说那忘了,有点神经质的暴躁,张新都只置之一笑。 到了相互见家人这一步了,应该是相知无疑准备相守了吧,王灿想。果然罗音也觉察了自己的失常,笑了:“我是年节综合症,不许笑我啊。”
张新仍然笑:“现在可着劲的发,没关系,晚上见我妈斯文点就行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罗音认命地长叹,和笑得打跌的王灿道了再见。
在家吃过年夜饭,王灿和父母坐一块看无聊的春晚,到了十点钟,陈向远打来电话,说要接她去郊区放焰火。王灿不能抗拒这个诱惑。本地后知后觉,跟着大城市开始禁鞭已经有几年了,眼看人家都禁改限了,今年虽然曾在报上大张旗鼓地讨论该不该开禁,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文。她跟妈妈请假,妈妈狐疑地问:“和谁呀,年三十往外跑,不大好吧?”
爸爸发了话:“你把这么大女儿关家里看春晚太不人道了,难道真要逼她到相亲那一步吗?”
妈妈让了步:“你多穿点,不许回太晚啊。”
王灿跑出小区上了等在外面的陈向远的车,开到郊外,她发现妈妈真是多虑了,因为已经停了一长排车,聚在那里的人很多,包括王明宇、于琳,上次去漂流见过的老邓等人,还有沈小娜。
四周轰响不绝,天空绽开一朵朵烟花,硝烟在空中弥散带来真切热烈的春节气息。大家都玩得很投入,沈小娜走过来对她大声说“新年好”,王灿没理由介怀了,她也开心地回了一声“新年好”。
于琳笑吟吟看沈小娜跑去另一堆人那里:“陈向远终于做了回明白人,不然我都被他急死了。”
王灿有点窘,没话找话地说:“于琳,你看着瘦了好多呀。”
于琳看着一只烟花带着哨音直冲而上,笑道:“嗯,减肥,很成功吧。”
看着一瞬间她的面孔被烟花印亮又迅速变暗,王灿的心突然一紧,她记起了那天在绿门看于琳黯然走出去的样子,不禁懊悔自己的健忘。
于琳回头看着她,仍然笑:“没事的王灿,其实那天,我看到你了。后来我跟罗音打电话,知道你们是同事,可关于我,你一个字也没问她,谢谢你。”
“对不起。”王灿讷讷地说,于琳摆手。
“忘了吧,今天我们该开心忘记不愉快的事才对,罗音说得很对,生活给我们添堵,我们不能再自己给自己添堵了。”
陈向远和王明宇靠在车边抽烟,两人的视线都落在王灿和于琳那里。
“于琳,原谅你了吗?”
王明宇横他一眼,不吭声,隔了一会才闷声说:“你管好你自己的事。”
陈向远无声地笑了。
“笑个屁呀。”王明宇咬牙再横他,又停了一会才说,“我买好机票了,明天陪她回她家,她已经两年没回娘家了。”
陈向远点点头,扔掉烟头走过去抱住王灿:“冷吗?”
王灿摇头,偎在他怀里看着天空一团团烟花出神。于琳横他,陈向远发现两夫妻拿眼睛横人的样子着实有相象之处,他忍笑只做不知。
于琳用口型对他说:“小样。”转身走开了。
“过年怎么安排?”
“走亲戚,吃喝玩乐呗。”
“都一样。”陈向远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把初八的时间留给我好不好?”
“我初六就要开始上班了呀。”她突然醒悟,初八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脸一下红了,还是强撑着说,“你不上班吗?”
“上班呀,下班我去接你。”
“打算给我惊喜吗?”
“嗯,我动手做饭给你吃,算不算惊喜。”
王灿在他怀里笑得直抖,陈向远知道她笑什么,手上加点劲狠狠搂住她。天空一声巨响,两人同时抬头望去,红色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将夜空印得绚烂之极。
第50章
初八这天,王灿有采访任务。下午一家商业地产项目别出心裁做了个针对年轻人的活动,和情人节扯上关系,请来国内有名的一只组合做互动签售。王灿和娱乐版的同事全应邀跑了过去。王灿的任务相对简单,不过是听开发商天马行空地谈招商理念,她的同事当然还得等明星空下来做访问。
王灿看时间不早,她惦着自己的约会,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先回了报社,一进办公室,同事就起哄地鼓掌大叫起来,弄得她莫名其妙,再一看,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
主任无限感慨:“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还是生女儿比较威风呀。”
老任笑嘻嘻地说:“中午花店送过来,我们帮你签收的,这辈子大概就这一个机会签收鲜花了,主任和我抢了半天呢。”
王灿呵呵一笑,并不理会他们的打趣,她看下花,没附卡片,但着实娇艳欲滴。她打开电脑写稿,一边还忍不住不时看一眼,她得承认,原来当众收花,真是能带来满足感。
这种稿子不复杂,很快就写好了,直接发到编辑那。正托腮对着玫瑰发呆,手机响了,是黄晓成打来的。
“收到花了吗?”
王灿大惊:“是你送的吗?”
“网上订的,答应中午以前送到。”
王灿握着手机不知说什么好了,那边黄晓成轻声笑:“这好象是我第二次给你送花。”那时他们是穷学生,黄晓成只买得一支玫瑰,还是包在报纸里样子很拽地递给她的,不过也让她乐坏了。
“呃,我,对不起,花很漂亮,可是,”王灿拼命搜索枯肠,试图找出个清晰的表达来,“可是晓成,请不要再给我送了。”
听筒里一阵静默,似乎有细微的钢琴曲声传过来,良久,黄晓成轻叹一声:“我知道了,王灿,情人节快乐,再见。”
王灿放下电话,只觉心情沉重。这时qq上何丽丽发来对话,她几乎提不起精神去看了,呆了半响才点开。
“王灿,恭喜我吧,我想我终于死心了。”
王灿心一沉,想居然挑这么个日子死心,不知道黄晓成对她说了什么不近人情的话:“怎么了丽丽。”
“还能怎么样?我打算接受追我有一段时间的一个同事的邀请了,跟他去看电影。祝你和晓成玩得愉快。”
“什么意思呀?”王灿简直想透过显示屏一把抓住丽丽了。
“他不是请假飞去你那边打算给你惊喜了吗?应该已经到了呀。”
王灿呻吟一声捧住头:“你没搞错吧。”
“搞错?我们前天同一班飞机回的上海,我看他在机场订的今天去你这里的往返票。”
王灿不及跟她说什么了,她匆匆下线,抓起外套和背包,一口气冲出报社,跑向对面的绿门。推开门,店内盘旋的正是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轻柔的钢琴曲,黄晓成坐在靠窗的位置,怔怔看着她。王灿走过去,坐到他对面。黄晓成微微一笑。
“本打算给你惊喜,看样子,我还是那个自负的傻瓜了。”
王灿努力想笑,眼睛里却泛了点泪光:“对不起,晓成,我没早点跟你说清楚。”
“傻妞。”他伸手过来揉一下她的头发,“不关你事,我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是自以为是得可以。”
“别瞎说。”王灿很想说点什么,但嗓子处有点哽咽堵得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别过头看窗外,努力想平复心绪。
“对不起呀王灿,我不是特意非要在今天跑来招你难受的。我总对自己说,我们有那么好那么甜蜜的回忆,如果我再争取一下,你还是会爱我的。可是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实际是在自欺欺人。我一心只顾跑着去完成自己的目标,再想回头时,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王灿捂住眼睛,试图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盖回去,“别说了晓成,别说了,求你。”
“好,不说了,你走吧,我再坐会,待会赶飞机回上海。”
王灿的手机响了,是陈向远。她接听,声音有点瓮瓮的。
“向远。”
“怎么了,声音哑了?不舒服吗?”
“没事啊。”
“下班了吗?”
王灿含糊嗯了一声。
“没关系,我在绿门等你。”
王灿大惊,回头,陈向远正推门而入站在门口,手握手机,看着他们俩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一瞬王灿几乎以为他要转身推门走掉,但他没有,反而走了过来。黄晓成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黄晓成,王灿的朋友。”
陈向远握一下他的手:“陈向远。你好。”他拉开王灿身边的椅子坐下。
黄晓成并没坐下,他招手叫服务员结帐:“对不起,我得去赶飞机了,明天还要上班。”
王灿抬头看着他,眼里犹带泪光:“一起吃饭吧,你总不能不吃饭跑去坐飞机。”
“傻……时间来不及了。”黄晓成摇头,将钱递给服务员,拎起搭在旁边椅背上的外套:“我走了,你们玩得开心。”他对陈向远点点头,头也不回出了咖啡馆,王灿看他站在路边招出租车,这个时间车并不好拦,一辆辆车从他面前不停留地驶过去,越来越浓的夜色里,他的身影显得孤独而寂寥。终于,一辆车停下,他伸手拉开车门,停顿了一下,仿佛要回头,但终于没有。他坐进车里,车子起步,消失在夜色里。
第51章
其实,陈向远不是第一次见到黄晓成。
去年年底的一个周六傍晚,天气阴沉,他独坐咖啡馆守着一杯黑咖啡,等着自己也不知道是等的什么。不到六点,他看到王灿从报社走出来,时间要比平常早得多。她没有象往常那样独自走向车站,而是过了马路,向咖啡馆这边走了。陈向远的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将咖啡杯握得紧紧的。王灿在路当中停了一会,避开一辆急驶的出租车,一步步走近上了人行道。她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咖啡馆,陈向远几乎觉得自己和她已经视线相接了。但她只是低下头去,拿出手机,拔了电话。陈向远听到咖啡馆另一角落电话铃音响起,一个男人接了电话,一边对着手机说:“好,我马上出来。”一边招手叫服务员结帐。
他正对着陈向远这边,咖啡馆灯光柔和,也能看出,那是一个长相俊秀的男生,看上去和王灿差不多年龄。他大步走出咖啡馆,站到王灿面前。王灿似乎嗔怪地说了句什么,那个男生并不回答,但他眼神中的宠溺意味是陈向远不会弄错的。两人拦了出租车走了,陈向远收回自己的视线,在咖啡馆独坐了很久。出门时,天空飘起小小的雪花,细碎几不成形的小雪落到车窗上,快速融成水滴,拖出细细的水迹,cd放着那首法文歌《夏日何再来》,
iloveyou,iloveyou,iloveyou,iloveyou爱上你,我爱你,爱着你,深爱你
iloveyou,iloveyou,iloveyou,iloveyou爱上你,我爱你,爱着你,深爱你
onaie,auoisdeai我亲爱的,我重生的时刻
vientleontoujerenais在五月来到了
oncagrs'enestallé我的伤感终于消失了 ufflépartolesventssacrés我受够了那些讨厌的风
vivevie,jet'aifort为生活而欢呼吧,让我狠狠的爱你
caejour,c'estuntrér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宝贵
jet'viteauvoya我邀请你一起去旅行
dansonlceullit-ca把你塞在叠床布里
andrevientl'eté?夏天何时再来?
歌声轻快得和天气和他的心情完全格格不入,他也没换碟,在这样的冬夜想起夏天,让他真切体会到了疼痛感觉。
有几天陈向远几乎提不起勇气再来咖啡馆,但他终于还是放不下,王灿的沉默让他也不能放弃。他想,只要她没用她那一向的坦承对他说结束,那他就不应该放弃。 当他再次坐在绿门,看王灿有时上罗音的车,多半时间和同事说了再见后,独自一人走向车站,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想,他在这里坐着,哪里配得起她的勇敢和坦荡。如果他再不大步上前,可能就真的会永远失去她了。
差不多他下了决心,上天就给了他机会,让他在华泰楼下碰到了王灿,他不得不说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陈向远伸手安抚地轻拍王灿,王灿回头,扯着嘴角想笑一下,却没有成功。
“对不起,向远。”
“没什么。”他站起身,“我们走吧。”
王灿上了车,心绪仍然纷乱,靠在椅背上出神。陈向远也不做声,直接将车开到了自家公寓地下停车场。王灿跟他进了电梯再进了他家,仍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陈向远长叹一声,帮她脱去外套,推她坐到沙发上,开了音响,给她倒杯果汁,只由她坐着,自己去了厨房开始忙碌。
音响中送出的是美国乡村音乐,王灿以前没听过,但那明朗柔和的调子让她逐渐平静下来,她拿出手机给黄晓成发了条短信,祝他一路顺利,她想她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反而是对他的不尊重了。没一会黄晓成回了消息,十分简短:“我在机场吃饭,放心。”
放下手机,她走到开放式厨房,惊奇地发现,陈向远正在切西红柿,旁边还放了好几个盘子,用保鲜膜蒙得好好的看不出内容。一个崭新的电饭煲正冒着蒸汽,煤气灶上更坐着一只汤煲,发出汤汁煮开翻滚的声音。氤氲的热气让这个曾经不带一点烟火气息的厨房显得温暖了许多。
她从后面环住陈向远的腰:“真的是自己动手做饭给我吃吗?”
陈向远将切好的西红柿装进盘子里,擦一下手,关上煤气灶,回头看她:“我一直欠你这顿饭,待会不好吃也得吃完。”
王灿探头,再次疑惑地看那几个盘子,陈向远不禁好笑:“算了不吓你了。我请钟点工张姐帮我准备好的,汤是她下午先炖好的,菜等会下锅一烩就可以了。本来我不打算煮饭,可她说没饭不象是一顿完整的晚餐。米也是她帮我淘好的,我不知道应该放多少。”
王灿在他身后咭咭笑,只觉心里暖洋洋的,刚才心里的那点不能言说的痛一点点化开了。
“后来我说,总得有一样完全是我自己动手的吧,她就给我留了几个西红柿让我凉拌。这个我倒是很有把握。”
王灿将脸贴到他背上,好半天不做声。陈向远诧异,伸手将她揽到身前:“这么感动吗?要真是,我明天就去报个烹饪班好了,保证把满汉全席都学回来。”王灿仍是不言不动,只将头埋在他胸前,陈向远一手搂住她,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良久,王灿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她眼圈仍有点泛红,但一双眼睛清澈地凝视他。
“我是不是很任性?”
“不用跟我做自我批评,因为那样的话,我会自惭。”陈向远微笑,“而且,我愿意你永远有在我面前任性的权利。”
“刚才你看到的晓成,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陈向远用一只手指按住她的唇:“嘘,也不用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你一直比我活得明白,所以,我只要知道你现在的选择就够了。”
王灿吻一下他的指尖,再踮起脚去吻他。她头次如此主动,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唇,带着甜蜜温暖的气息。陈向远托住她的腰,让她更紧地贴合自己,让这个吻加深。王灿攀着他的肩努力让自己站稳,他的唇向下移落在她的颈项上,灼热又带着压迫感,轻轻啃咬着逐渐加重。王灿呻吟着,意识涣散。突然轻轻一声脆响,两人一惊,同时侧头,原来是电饭煲自动跳到保温位置。
“饿了吗?”他哑声问。
“嗯。”王灿倚在他怀里,含糊地应。
“那我来炒菜……”他没说下去,因为怀里的王灿再次踮脚,用一个吻将他剩下的话堵住了,他抱起她,走进卧室。
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手指,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流连,他的身体在她的身体上起伏
……
谁在乎几点吃饭?吃的是什么?在这样的夜晚。
重要的是他和她,未来还有很多的时间。
番外
人的记忆始于什么时候,众说纷纭。何丽丽对于黄晓成的记忆,开始于幼儿园。
她三岁时,被父母送到幼儿园,号哭了几天后,发现大势已定,认了命,开始转动着大眼睛打量同伴。
一直没哭的黄晓成理所当然地第一个被她注意到了,这个瘦瘦的小男孩,看上去比女生还干净,当然这和他没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有关系。
他看到她在看他,很没好气地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何丽丽适应了幼儿园,开始喜欢这里了,因为老师不间断的表扬,当然也因为她当了班长开始号令全班。
对着一般大的小朋友发号施令还是挺过瘾的,通常她只要搬出“老师说的“这个法宝,对方就会乖乖服软。
除了黄晓成。
他不吃菠菜,谁说也不吃。
他没午睡的习惯,中午就是躺在小床上无聊地玩手指,何丽丽举报他,他也不理,只掉个头,拿脚对着她。
他看着瘦瘦小小,但着实好斗,很快没人敢和他打架,包括在幼儿阶段算不上淑女的何丽丽。
有一天他蹲在小操场一角用树枝拨弄着什么,何丽丽按捺不下好奇心凑上去,吓得尖叫,一只青蛙已经只剩半条命歪在那里被他捣来捣去。
她义正辞严说:“黄晓成,老师说了青蛙是益虫,帮农民伯伯吃害虫。”
黄晓成的回答是用树枝一挑,青蛙正正落在她的新裙子上,何丽丽吓得倒退三步,坐倒在地,哇哇大哭。
所以要问何丽丽,她肯定是不喜欢黄晓成,理由充足。
上了小学,两人同班。还好不同桌,不然吵架的机会还要多。
何丽丽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