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栀香如酥

栀香如酥第5部分阅读

    ”

    东天云听了,哼笑地瞥着他,“你也是。”

    郁沐被噎了一下,低眉喝茶。

    “请进来吧。”东天云有些无奈地拉长了调子。

    贤济也没用挪移,一路连跑带蹦地过来,嘴里还大呼小叫着什么,香苏对她顿时就有了好感。胜寰府里的人都半死不活,突然来个疯疯癫癫的,她觉得格外亲切。

    “东天哥哥,东天哥哥,我要看剑。”跑近了才听清她在嚷嚷什么,也难为她一路反反复复地唠叨这么句话。

    东天云对她并没疾声厉色,也没冷冰冰,有点儿教训般地轻叱道:“不得胡闹!三剑戾气甚重,你看不得。”

    贤济有些失望,眨巴着眼睛不死心地问:“那你把它们合成一把剑后我能看吗?”

    东天云喝茶,不理她。

    贤济毫不尴尬,厚脸皮这点儿和她哥哥很像。她盯着香苏看,还露出心领神会地笑容,香苏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郁沐这时候开口说:“不要胡闹了。你也在外面疯了很长时间,正好和我一起回宫。”

    贤济连忙摇头,“我是来找鲲鹏的,他在哪儿?”贤济问着东天云,眼睛却四处张望。

    “他出府办事,近期回不来。”东天云淡然放下茶杯。

    “那我等他。”贤济完全看不出主人逐客的态度,很没眼色地说。

    “贤济!”郁沐这时候沉下脸,看起来是动了真怒,“和我回宫。”

    “你不要管我!”贤济被他瞪得也生气了,“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和鲲鹏的事,父帝母后都没说什么,你多什么事?!”

    郁沐听了,脸色难看,父帝母后没说话那是因为还不知道,堂堂一位天族公主,追着东天云的坐骑跑,成什么样子?这话当着东天云他是说不出口的,瞪了她一会儿,贤济一副绝不悔改的样子,倒让他无计可施。

    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这回他用了挪移,倏地不见了。

    东天云一直冷眼旁观,等郁沐走了,他才幽幽地开口,“贤济,你皇兄说的对……”

    “你想赶我走对吧?!”贤济气呼呼地打断了东天云的话,“我就要在这儿等鲲鹏!”说着扭头,轻车熟路地往鲲鹏的住处跑。

    东天云叹了口气,回头吩咐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香苏:“去把她追回来,对她说……我有鲲鹏的事和她讲。”

    “哦,哦。”香苏慢半拍地应声,追着贤济去了。

    贤济不会挪移术,跑得倒很快,香苏连喊带追,差点断气才赶上她。

    “你……你……君上有话……对你说……是关于鲲鹏的!”香苏叉着腰直喘,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玩命地跑呢。

    “你是谁?”贤济也喘,不过比香苏好多了。

    “我是君上新收的打杂。”香苏很诚实地介绍自己。

    贤济听了嘿嘿地笑个不住,东天云有什么杂要用法力这么低微的小仙来打?还不是看上了这副难得的容貌。“那你可要提防些赤琳了。”贤济坏笑着别有用意地说,“这些年来,东天哥哥的‘打杂’死在她手里的可不在少数。”

    香苏深以为然地用力点头,可不是,她还没真的跟君上,红凤凰就要杀她呢,可见凶残成性。

    “走吧。”贤济喘匀了气,摇头摆尾地往胜云殿走。

    香苏与她并肩而行,贤济好像很意外,停下脚步瞧了瞧她。香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惊讶些什么。

    贤济突然笑出声,亲昵地拉她的手。香苏向来喜欢有人做伴,贤济的年纪似乎和她差不多,性格也有几分相似,所以她也热情地握紧贤济的手。

    贤济似乎更开心了,拉着香苏的手,还蹦蹦跳跳起来,香苏也觉得她更亲近。

    “嗯……”香苏欲言又止,她也知道朋友太新,照理不该问,可她太好奇了。

    贤济停下脚步,笑着看她,“你说吧。”

    “你喜欢鲲鹏啊?”香苏最想不通的是,贤济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个性讨厌的黑鸟。

    “是啊。”贤济坦然承认,随即收敛的笑容,叹了口气,“可是郁沐特别反对。”贤济今天很生郁沐的气,直呼其名。

    香苏想了想,八卦血又小小了一把,“是不是郁沐也喜欢你啊?”她所能想到的,男仙反对女仙寻找其他男仙的原因就这一个。

    贤济差点吐出一口血,看怪物一样盯着香苏看,“你是无父无母的木灵对吧?”她聪明地猜测。

    这句话深深地伤害了香苏,她甩开贤济的手,闷闷说:“对!我就是无父无母的木灵!”

    贤济非但没有半点歉疚之情,反而萌生了一种懂得很多的优越感,谆谆教诲道:“怪不得你不懂。这男女之间哪,最令人放心的就是父兄了。”

    香苏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却竖着耳朵听。

    “如果郁沐喜欢我,哈,那是要受全三寰唾弃的!”贤济很解气地说,好似郁沐已经受到唾弃了似的。

    “快走吧,君上等着呢。”香苏气鼓鼓地说。

    “好啦,好啦,别生气。”贤济又来笑眯眯地拉她的手,“没爹妈没兄弟姐妹也未必是件坏事,你看我,无缘无故就被骂了,还被管头管脚,哪儿好?”

    香苏想想也是,点头而笑。

    东天云看她们携手回来,倒没什么惊异的表情,物以类聚么。“贤济,你走吧。”他开门见山地拒绝收留人家,“鲲鹏最近不会回来,而且又要随我去焰海。等我大事一了,自会让他去找你。”

    贤济还想耍赖留下。

    东天云不紧不慢地说:“我猜郁沐今天动了怒,回宫后会把你和鲲鹏的事告诉你母后。”

    贤济脸色一变,大喊说:“那可不行!他一定会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好了,你一定要让鲲鹏去找我,我先走一步!”说着匆匆忙忙地跑了。

    见她走了,就连平常总是一脸冷漠的东天云也舒了一口气。

    “喜欢贤济?”他看了看若有所失的香苏。

    她点了点头,刚认识的朋友就这样连句道别都没有就分开了,让她有点儿难过。

    “喜欢郁沐么?”东天云很随意地问。

    “不喜欢。”香苏皱眉。

    “哦?”他有些兴趣地看她,挑眉鼓励她说下去。

    “他看三剑时的眼神……”香苏眉头紧皱,回想起郁沐看轩辕三剑时的神情,当时她正站在他的对面,郁沐的全部注意都在剑上,向来深藏心思的他也露出真正的内心。她还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贪婪,只是觉得那眼神令她恐惧和厌恶。故作温和的人,露出那样狰狞的神色,让她本能地讨厌。“反正就是不喜欢!”

    东天云默默看着她,虽然她没能形容出来,他也了然于胸。

    初成形的木灵心意单纯,对善恶有着近乎本能的感悟,无关地位尊卑,法力高低。轻笑了笑,他说:“以后,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要随便说出口。”

    “嗯嗯。”香苏对这点很赞同,就是因为她总管不住嘴巴,惹了多少祸啊。

    第12章袖手旁观

    东天云心情显然很好,胳膊撑在扶手上闲散地托着腮,向香苏抬了抬手:“用绫带我看看。”

    香苏愣了愣,用绫带?怎么用?把它扎在腰里算不算啊?

    东天云无语地垂下长睫,收了这样的笨蛋,果然半句话都少说不得。“把灵力输进绫带,挥挥。”

    香苏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抬手抓起挂在胳膊上的绫带,虽然紫吟龙女给她的时候说过遇敌能当武器,她觉得很没谱,这么软了吧唧的绫子能伤谁啊?

    按君上说的,她把灵力送入绫带,用力挥了一下,绫带果然妖娆地飘舞起来,还飞出了许多香喷喷的栀子花瓣。香苏惊喜地张大了嘴巴,果然是神物,这花瓣从哪儿来的啊?她的灵力幻化的吗?她用脚踢了踢落在近处的花瓣,不是幻象,是真的!

    她振奋地不停挥舞绫带,花瓣飘的漫天都是,香苏高兴得都旋起圈来了。绫带本来就好看,还能散出花瓣来,香气弥漫。

    “玩够了么?”东天云的声音冷冷的,像给香苏兜头泼了瓢凉水。她怔忡地停下,不解地看着君上,她的宝贝这么棒,他怎么不高兴了?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你就打算这样御敌?”他几乎严厉起来了,香苏呐呐无语,像做错了事情似的把绫带藏在身后。她不明白,她能御什么敌,打架不还有他和鲲鹏吗?

    “看着。”东天云沉着脸起身,走到她面前扯过绫带,随手向后一挥——一道闪电凌厉而出,瞬间击断了对面的丁香树。

    香苏吓得腿软,这打雷闪电说来就来,好歹给个准备嘛!她怜悯地看着颓然委地的丁香树,感觉它也是同类。

    “记着咒语!”东天云瞪着她,一字一字地说了驭雷的咒语。

    香苏被他瞪得肝胆俱裂,一紧张就记不住,虽然咒语一共才十六个字,她只能反复重复前三个。她怯怯抬头看君上,已经摸到点儿眉目了,君上表情不多,但他处于什么心情其实很好判断。挑眉,嘴角向上,说明心情不错;挑眉,嘴角向下,通常是威慑。等到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就坏了,肯定有人要倒霉,如果这时候再眯眼,会死人吧?!

    “你不用心修炼,遇到敌人再怎么□还是会死。”他冷冷地说,虽然平铺直叙,香苏觉得这是句诅咒。诬蔑啊!她什么时候打算□了?虽然她不太明白“□”具体指什么,但有一点肯定,沾上“色”就没好话!不就是没记住咒语吗?犯得着用这么难听的话骂她吗?!

    凤凰鸟的啸声,香苏算是铭记心中了,突然就在头上的天空里长嘶而过,她心惊肉跳,真有心找个树丛隐藏起来。

    赤琳没有到府门前通报,直接就在胜云殿上空盘旋,遇见结界落不下来,催着凤凰一声紧着一声的尖啸。

    香苏捂着耳朵,脑袋里都回荡着刺耳的鸟叫,她不满地瞪着君上,这两口子闹得哪一出啊?让她赶紧进结界不就好了嘛,莫名其妙地僵持……实在太吵了!

    东天云露出明显的怒意,皱眉把绫带扔还给香苏,运起灵力向天一指,一线煞气直冲上行准确地击中凤凰的头,它顿时止住呼啸,直直坠落下来。东天云已经打开了胜云殿上方的结界,凤凰噗通摔在阶陛下的平地,十分狼狈。赤琳在坐骑被击晕的瞬间已经长身而起,唤来云头缓缓降下,满脸怒意。

    “你干吗击伤净羽?!”赤琳瞪着眼质问,公主派头十足。

    东天云根本没正眼瞧她,转身坐回椅子,语气沉冷:“下次不去门口通报,在府顶乱吵,直接击杀。”

    “你!”赤琳跺了跺脚,想想的确是自己失礼,东天云这么冷冰冰的较起真来,她还真束手无策。

    君上的气势明显地压倒了红凤凰,香苏心里也安了些,她站在廊台中间,离赤琳很近,太危险了。香苏放轻脚步,慢慢往东天云身后挪。

    赤琳拿东天云没办法,眼梢一挑,“又是你!”抬手一指,一道火线直射过来,香苏觉得全身一僵,腿动不了了。“你们在一起干什么?”赤琳厉声喝问。

    香苏一回头,看见赤琳眼睛里的杀气,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辩解的话也卡在嗓子里忘记说了。她想起贤济的话,胜寰府死在赤琳手里的仙侍不计其数。她求救般扭过头来看君上,自己的媳妇要发威,他好歹管一管啊!刚才凤凰乱叫他都出手了,现在赤琳要杀人了,他怎么还能坐在那儿稳稳当当没事儿人一样呢?!

    “哼!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了!”香苏的眼神彻底激怒了赤琳,求救的急切在她看来简直是媚色怏怏的撒娇!这个小妖精还指望东天云出手么?早就觉得她是个眼中钉,今天东天云打伤了她的净羽,那就别怪她把这妖精烧成灰烬了!

    “赤焰!”赤琳恨声喊道,掌心骤然喷出一条红龙般的烈焰,兜头照下来,香苏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你倒是救我一命啊!”她声嘶力竭地冲东天云喊,也不叫君上了。

    这声“你”更加让赤琳醋意大盛,再次催动灵力,掌心送出的火焰加倍炽烈。

    香苏是木灵,格外怕火,红彤彤地火焰把她围住,人已经吓傻了。火光中,她看见东天云仍坐在椅子上,非但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甚至还悠闲地喝着茶。她的眼睛一痛,流下泪来,又是那种被抛弃的感觉绞进心里,紧要关头,没有人能伸出援手。

    眼泪滴在她撑着地的手上,凉凉的,让她一凛,心神也清明起来,火没烧到她身上!她细细一看,虽然被火焰团团围住,可她周身像是有结界一般,把那么猛烈的火焰彻底挡在外面,甚至连热气都没接近她。她低头看正粼粼发光的绫带,看来龙女半点也没吹牛,这东西是避火圣品。心里虽然明知火焰伤不了她,木灵对火焰的恐惧是本能,她还是一副孬样地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赤琳烧了一会儿也觉得不对,手掌一翻收了火,看见香苏虽然一脸惊恐,却毫发无伤。赤琳皱眉,一眼就看见了她双臂间挂的绫带。能在她的赤焰里发出这样幽冷的光,只可能是冥鱼的圣鳞!

    一股恶气只扑胸臆,之前不过是和东天云赌气,这下是动了真怒。“是你给她取的冥鱼鳞?!”她冷冷地盯着东天云,眼睛都充了血。

    东天云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扔,哐啷一响,“是,怎么样?”

    “你到底什么意思?!”赤琳连眼瞳都红了。

    “赤琳,你到底是我什么人?”东天云露出怒意,“你们父女到处说我与你定下婚约,到底有没有,你们心里清楚!别再这么可笑了。”

    赤琳眼睛血红,脸上却急速褪了血色。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记住,你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陌生的女人。而且……”他嘲讽地抬眼瞧了瞧她,“姿色很一般。”

    香苏都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他这不是火上浇油嘛!赤琳的脾气已经够坏了,他还一再挑衅,他是没关系了,还让不让她们这些无辜小仙活啦?

    赤琳气得浑身发抖,“东、天、云!”她一字一字地恨声叫他名字,“之前你不是这样对我的!是因为她吗?!”那尖尖的玉指一抬。

    香苏就知道她会指她!这火界公主的脾气她算是看透了,没本事搞定君上,错全推在别人身上!她自己这副臭脾气不招君上喜欢,也嚷嚷着是别人勾引了君上。

    “今天我非灭了这个妖孽!”赤琳发起火来才像妖孽吧,香苏看她双眉间的火红花钿像条小蛇一样,好像要从眉间飞扑过来咬她了。香苏真要哀嚎了,公主啊,你有没有听到重点?东天云说他根本没喜欢过你,觉得你长相一般,你这是把话题扯到哪儿去了啊?!灭了她,东天云也不可能回心转意,而且……这两者有联系吗?

    “冥鱼鳞了不起么?昊天之火!”赤琳咬牙切齿,双掌翻出。

    东天云愣了一愣,双拳骤然握起,当他发现赤琳只是虚张声势,根本发不出昊天火,才恢复淡漠神色,安然稳坐。

    “等等!等等!”香苏尖叫着向赤琳连连摆手,虽然不知道昊天火是冥鱼鳞的克星,但看赤琳的神情就知道她要出更狠的招数了。她这个木灵经不起再来一次火烧火燎的恐吓啊!“误会,大误会!”她声情并茂。

    赤琳冷冷地眯起眼,死盯着香苏看。没有昊天塔,她其实还真拿这个妖孽没办法,只是不愿意在东天云面前失了面子才那么喊。

    “我和君上……”香苏飞快地眨巴着眼睛,这话要怎么说呢?“你完全不用担心!”还是套用贤济的原话吧,“君上救我性命,赐我人形,对我来说,如父如兄!”

    “哼!”赤琳冷笑,“你一个下人,敢说君上如父如兄?”话虽刻薄,杀气却明显地减弱。

    这话倒问住了香苏,她泄气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沾的灰,“反正我是绝对安全的,你……”很记恨君上刚才见死不救,现在还冷着脸袖手旁观,她真想把紫微宫的见闻说出来啊!早就觉得君上到处沾花惹草,不是什么好人!紫吟龙女对她很好,不能背信弃义地说出她的名字,还有那么大群花花绿绿的女仙呢。

    “你要弄清楚该防备的是谁!”她皱着眉指点,眼神殷殷。赤琳连对手都搞不明白,胡杀乱砍的,心思都用在这上面,怪不得君上对她声严厉色了。看人家紫吟龙女是怎么对君上的?耍横行不通哪!

    赤琳双目冷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原来是她!”

    香苏焦急地看着她,恨不能问问她想到的是谁,别弄错了,再伤及无辜!

    “东天云,今日之辱,赤琳记下了!”原本还凶神恶煞,赤琳说到这儿,突然眼泪汪汪,一甩手,转身走去抱起还在昏迷的凤凰,眨眼就不见了。

    香苏有点儿着急了,她会不会为哪个女仙惹来杀身之祸啊?她不安地看东天云,发现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君……君上……”其实她很生他的气,但是赤琳这么咬牙切齿地走了,他得管管哪!

    东天云双唇紧抿,看都没看她,径直转身走进殿里去,还哐啷关上殿门,把她扔在殿前不管。

    香苏气得直摇头,她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吧?他发哪门子的脾气?因为她指点赤琳?那也是因为他干看着不救她么!

    反正跟着他就没好事!赶紧催着他铸剑,铸好了她还是回青岁府去!青岁姐姐再不靠谱,救小槐的时候半点都没犹豫,这位胜寰帝君还号称威震三寰呢,自己的仙侍光是赤琳都杀了一箩筐,真不是什么好主上!

    第13章饥饿力量

    接下去的几天,文昇来告诉香苏,君上因为收汲风剑伤了些真元,需要闭关修炼。

    香苏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管不住对君上见死不救的怨气,见了面对他白眼翻不停,或者更糟的是口出恶言,毕竟惹急了君上,没好果子吃的还是她。抱着要回青岁府的美好愿望,她觉得“平安”是目前唯一所求。避不见面一段时间,正好让她把愤怒发散掉。

    流苏殿幽僻安静,花草葱茏,除了文昇,很少人来。香苏收心努力修炼,几天下来,觉得几样法术运用比之前熟练,心绪也平和许多。唯一不满是文昇送来的饭菜很敷衍,她吃了那餐君上给的美味,再天天吃清淡的米粥咸菜,馋得眼睛都要发绿了。

    开始她婉转地表明吃不饱,文昇毫无反应,几天后她就只能直说了。

    文昇仙气袅袅地微笑教育她:“口腹之欲太过会影响修炼的进境。”

    香苏都快哭了,她一个能活千秋万代的木灵,进境比人家晚个一二百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不急啊!而且……什么口腹之欲太过?天天稀粥咸菜,她肚子饿!前几天她还想吃点儿好味道的,这几天她就求吃顿饱饭!

    她坚定地向文昇表达了内心的想法,文昇还是微笑着好像没听懂似的,甩出一句:“这是君上特别吩咐的。”

    香苏这才大彻大悟了,报复啊!因为她指点了赤琳?那是她为了保命!他要是出手相助,把赤琳也打昏什么的,她还用这样么?

    君上和赤琳简直是绝配,他自己还不愿承认!他们全都认为千错万错都是别人错,自己一点儿毛病没有!

    又是几顿稀粥咸菜后,香苏决定自己出府觅食,之前觉得人界很可怕,现在她明白了,肚子饿是最可怕的事。现在就算是脏兮兮的酥饼,她也愿意吃!

    胜寰府修在高崖上,她瞧看了半天,居然只有一个门可以出去!天上有结界,那天赤琳进不来,她试过了,从里面也出不去。那就只能走正门了……想想守门的两个巨人,香苏就浑身发冷,本来打了退堂鼓的,没想到晚饭文昇又送来了白粥和咸菜,她立刻就下定决心,明天一大早溜出去。

    她已经渐渐习惯睡在房间的床上了,毕竟成了人形再睡树上很不舒服。只要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灯彻夜不灭,她能看见光亮听见风声,入睡变得越来越容易,她甚至开始贪恋起床铺的柔软来了。

    为了防止睡过头,香苏又窝在树上一夜,天蒙蒙亮就开始准备逃离。

    人界的东西都要钱,这个她还是知道的,她也见鲲鹏用过。流苏殿里没有钱,但好东西太多了。香苏对着夜明珠,玉鼎琢磨了半天,估计太过贵重又难拿,用它们换吃的,就算东天云不会掐死她,鲲鹏也会啄得她满头包。她的床帐很精美,用非常细小的宝石镶出百花盛开的图案,香苏虽然很不忍心,想想好吃的——她拆了一片不起眼的叶子,全是绿油油的小宝石,换顿饭总不成问题。

    收妥宝石,香苏使劲深呼吸了几口,最可怕的一关要来了。

    她偷偷摸摸地走到影壁后面,其实也没必要,整个胜寰府,不用挪移术的就她一个,基本谁也碰不见。影壁前就是巍峨的府门,两尊几乎和府门飞檐一样高的神将木雕泥塑般站在两边。香苏使劲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反复对自己说:是君上派我出门的,我是奉命外出的!

    她昂首挺胸地转出影壁,裙子下的腿一个劲儿抖,所以她走得很慢。为了表现自己理直气壮,她目不旁视,其实也是不敢看守门神将。

    一直走过他们腿边,都相安无事,香苏面露喜色,加快了脚步。高高的门槛就在脚前,香苏激动地抬腿想跨——

    “站住!”巨人神将一喝,声如洪钟,来得又突然,香苏觉得昨天喝的稀粥都变成水,导致尿急。“令牌!”

    “是君上派我出门的,我是奉命外出的!”这句话香苏说得非常顺溜,在心里已经反复了无数次了。

    神将完全不理会她的解释,又说了遍:“令牌!”

    香苏无奈,怯怯地转回身,“是君上让我出门的……”为了让口气更加真诚,她还强调说,“真的!”

    神将的动作像是练过千万遍,配合得相当默契,手里那柄大得像半扇朱门的利斧“刷”地落下来,在香苏鼻尖前一寸交叠。两个人也异口同声:“无令牌者不得外出。”

    香苏瞪着自己在冷飕飕斧子上映出来的影子,吓得都傻了。斧子锋利无比的薄刃凶悍可怖,这要是砍在她身上,顿时就两半了。至于吗?!越想越委屈,也生气了,她就是想吃顿饱饭,难道是死罪吗?!哇的一声她嚎啕大哭,声音也不比神将吆喝她的差。

    守门的神将懵了,来胜寰府各式各样的人多了,没一个这么孬,被吓得哭成这样。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继续保持这着双斧交叉,硬闯者死的姿势。

    “这是在闹什么?”

    香苏听出来是东天云的声音,回头一看,东天云和文昇站在影壁前的空地上。君上的脸色和刚才说话腔调一样冷漠且微微不悦,文昇是万年微笑脸。香苏看见文昇的微笑,就想起吃了那么多天稀粥咸菜,原本刚才被东天云一吓哭声已经低下去,顿时又掀起新的一波。

    东天云和文昇的身子都微微一僵,很多年了……胜寰府没人这么哭闹过,或者说,从来没人这么哭闹过。

    香苏直扑东天云,青岁府的令牌她见金盏和百知草带过,全挂在腰里。

    文昇看着她抽抽泣泣地向君上跑过来,原本想挡她一挡,想起君上让她同席用餐,他觉得不该冒失出手。而且君上有心格开她的话,以香苏那点儿本事,根本到不了临近君上三步的地方。

    香苏简直扑进君上的怀里,文昇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没出手是对的。不过……他发现香苏没有撒娇,反而对君上上下其手。文昇疑惑了,这是新的亲昵方式么?

    “找什么?”东天云太阳|岤的青筋又开始跳了,低眉瞪视着矮了他很多,站在他面前尤其小小一个的花树精。他还以为她会向他诉苦告状……

    平时香苏是不敢的,但她现在太悲愤了!摸了东天云的腰一圈,她开始往他衣襟里伸手了,不管,她就要出门,她就要吃好吃的!

    君上的衣襟里显然藏了好东西,她的手刚一碰到,已经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有点儿疼。

    香苏眼泪又下来了,“我就是想吃顿饱的!”至于吗?先是神将拿斧子扇风吓她,现在君上又捏得她手都快断了!“想吃饱这么大罪吗?!令牌拿来!”为了填饱肚子,凡人也能变神仙,树精也能变战神!

    “嗯?”东天云拉长了声调,眼风却扫向了文昇。

    文昇皱眉,抱拳躬身道:“卑职按君上吩咐按时送饭于香苏小仙,无一顿疏怠。”他其实很想明说,香苏那根本不是饿的,是馋的。

    东天云又把眼神转回香苏脸上,很有威严地瞥着她。

    “顿顿稀粥咸菜我哪能吃饱!”香苏一说到这点,差点跳脚了,“我还小,我不怕进境慢,我要吃好吃的!”她不屈地抬眼瞪君上,“罚我也罚点儿别的吧,君上!”她知道,幕后的黑手就是他!什么坏主意都是他出的。

    东天云抿了抿嘴,冷着脸又瞧了文昇一眼,文昇顿时满腹委屈。

    香苏眯眼,事已至此她就不怕了,一定要坚持到底!

    “走。”东天云冷淡地说,明显不太高兴。他一举步,香苏差点摔倒,原来他还拉着她的手腕呢。

    香苏本想问问去哪儿,可见他领着她出了府,心里一阵欢喜。见他唤来了云,她觉得更靠谱了几分。“君上……”她一高兴,喊东天云的口气又有了几分狗腿,“是不是带我去吃好吃的啊?”

    “嗯。”东天云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那回府里吃好不好呀?”其实香苏觉得还是府里的东西好吃,还干净。

    东天云不理她。

    云间的风迎面而来,香苏披散的长发乱飞,她挣了挣被君上扯住的手腕,抽回手来不停地整理挡住眼睛的头发。

    东天云侧过脸来鄙夷地看了看她,香苏这时候又想起鹤羽簪了,君上拿去就不给她,是不是打算私吞了啊?香苏权衡了一下,现在一提,万一君上翻脸,她的这顿饭就吃不到嘴,他有多小气记仇她太有体会了!还是等吃饱喝足了,再和他提这事。

    “过来。”他转身对她说。其实香苏和他只有一步的距离,香苏犹豫地上前一步,是再站近一点儿的意思吗?云就这么大,还要过哪儿去?

    东天云抬手,把什么东西插在她头发上,香苏顿时觉得困扰她的头发都绾好了,一阵清爽。是鹤羽簪,香苏满意地向君上笑了笑,赞许他没有卑鄙的私吞。她觉得君上愣了下,不甚自然地转开的目光,“洗过了。”他还是那副谁都欠他钱的语调,不过香苏听了喜笑颜开,洗过了就好。

    她抬手摸了摸,顿时发出一声尖叫,飞快地拔下簪子,怎么毛茸茸的?君上又作弄她吧,她就说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她本想嫌恶地扔掉,又舍不得,一眼看去——倒也没摸起来那么可怕。鹤羽簪的尾部嵌了支像凤眼花翎颜色却是纯黑的羽毛,泛着淡淡的银光,有几分金属的质感。

    东天云平静地看着她,瞧不出他的喜怒,香苏又狐疑起来,总觉得他又不高兴了。“这……这是什么呀?”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灌入灵力。”东天云吩咐,香苏依言而行,簪子唰地展开,变成了一把黑羽银骨的扇子,“你归入我门下,自然要学会控雷掌风。”香苏惊喜地瞧着扇子,宝物啊,不过……这毛怎么这么眼熟呢?

    “收!”东天云喊了一声,羽扇又变回簪子。

    香苏在心里默念:就梳君上刚才给梳的样式。把簪子喜滋滋地插回头发,心满意足。

    她偷眼看了看君上,他嘴角好像微微向上了。“嗯……君上……这黑色羽毛……”

    “没错,就是你拔掉鲲鹏的那一根。”东天云淡然说。

    香苏木然眨了会儿眼睛,“鲲鹏的羽毛和冥鱼的鱼鳞一样珍贵吗?”

    东天云有点儿不耐烦,“自然更珍贵。”

    香苏这才圆满地松了一口气,羽扇在她心里的地位又崇高起来,不然她才不要天天戴着把鸟毛扇子。突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君上,你是那天就把羽毛藏起来了吗?”

    东天云轻咳了一声,板起脸反问:“如此珍贵之物,难道任其他人得去么?”他其实早想拔一根做扇子,没找到机会而已。

    香苏深以为然地点头,就是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君上……”她又有担心的事了,“鲲鹏会不会要回去啊?”

    “不会!”东天云明白地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鲲鹏当然知道羽毛被他收走了。

    香苏已经很会看他的脸色了,立刻噤声。紧紧抿住嘴巴,假装看云下的地界。

    东天云又瞥了她两眼,这就没话了?他闭关时候给她做扇子,一句谢谢都没有?香苏假模假式地张望,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东天云脸一沉,冷冷说:“到了。”

    云降低了高度,香苏终于看清了地面上的山山水水,“这是哪里啊?”她惊喜地问,与这里相比,鲲鹏带她去的小城太丑陋了。

    东天云面无表情:“人界的江南。”

    香苏还想问,突然看见迎面又飞来一片云,一位赭衣公子玉带飘飞地站在上面,很夸张地挥着手。“这不是小云么?小云——”

    赭衣公子皮肤白的耀目,细眉细眼,长得很是妖魅,香苏一看他,就觉得他是条蛇精。

    东天云完全无视他,径自看着云下,慢慢落下云头。香苏已经很了解了,装聋是胜寰府的绝技,从君上到文昇,只要他们不想听见,无论喊多大声配什么动作,他们都能置若罔闻。

    “小云——别这样。”赭衣公子表情很丰富,说话的时候媚眼翻飞,看得香苏都不知不觉地跟着他挑眉梢。“你追了比炼三百年,我都担心你爱上他了。听说你和赤琳订了亲,我才松了口气呀。”

    东天云骤然顿住云头,用看蟑螂的眼神看他。

    凡是君上用这样眼光看的人,香苏都很喜欢,她笑眯眯地看赭衣公子,觉得他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的小云喊得虽然肉麻,却比赤琳她们喊帝君,云哥哥什么的好受多了。

    第14章人寰烟雨

    东天云瞪了他一会儿,赭衣公子非但没不好意思,反而笑嘻嘻地挤到他们云头上来。东天云冷哼了一声,自顾自把云落在一座没有行人的小山丘上。香苏知道,赭衣公子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君上没一巴掌打得他吐血,应该算是朋友了。

    赭衣公子有点儿自来熟,一双细细的丹凤眼含笑看了香苏一会儿,“酥饼?”他试探地喊了一声。

    香苏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这个“小名”。

    赭衣公子看穿她的疑惑,很亲切地说:“青岁为此很得意,没少向我夸耀,木灵也能进胜寰府,入——司金帝君——的眼。”香苏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着说着突然大喘气,还用眼梢瞥着君上,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东天云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你认识青岁姐姐啊?”香苏觉得气氛变得很紧张,赶紧岔开话题。说起青岁姐姐,她觉得和赭衣公子又近便了些,她不想让他吃君上的亏。

    “嗯嗯。”赭衣公子微笑点头。

    东天云侧过脸来瞪了香苏一眼,香苏莫名其妙,“不得对元厚帝君无礼。”他说“元厚帝君”的语气,简直可以算是讥讽。

    香苏想了想,元厚帝君……不就是司土嘛,和青岁姐姐关系不错,金盏的法器还是从他这儿顺来的。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青岁姐姐的确也是一路货,君上不说,她是半点也看不出他有帝君架势的。

    “小酥饼,你们君上带你出来干什么呀?”向山下走的时候,元厚眉眼含笑的问。

    “我肚子……”香苏本想说肚子饿,君上带她来吃好吃的,结果元厚帝君没把话听完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反倒把香苏吓了一跳,呆呆地看他,不知道他在那儿惊悚些什么。

    “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元厚突然就十分着急,还连连拍手,“不行啊,不行啊,小酥饼,木灵没过五百岁不能生啊!东天云,你……你也太急了!木灵和其他仙灵是不一样的呀!”

    东天云转过身来,毫无预兆地出掌,掌风疾出数丈,顿时把元厚又送回天上。元厚还不死心地喊:“东天云……不能生……”

    香苏都听见君上咬牙切齿地格格声了,元厚帝君说了什么让君上这么生气?她其实没太听懂,她肚子里有什么了?一会儿她不能生,一会儿君上不能生?“君上……”她期期艾艾地看着东天云。

    “给我闭嘴!”君上脸色难看,“不许问!”她要是瞎问一个字,他会忍不住掐死她。

    香苏吓白了脸,难道是禁忌?怎么君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