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点。」
「知道了亲爱的,bye!」被引开注意力的江敏挥挥手告别。
许盈转过身来得意地微吐舌,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见江敏的背影渐渐远去。
寒风又起,吹得雪粒飞舞飘散,有点迷离了视线。
忽记起有个高中女同学,平时一起放学回家,一路喧哗嬉闹。欸羡她与邻桌男生怎就那般相处亲厚,她只是笑而不语。
也是这样一个十字街口,女同学转身过马路之时,悠悠道一句:
「我很喜欢他,是真的哦!」那极轻却极清晰的话,让自己多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最纯净的、最真挚的、最诚恳的、最柔软的、最美丽的、最清澈的——
十六岁少女半掩半露却又忽然脱口而出的心思。
让同龄的她刹那震动心弦。
听说那两人高中时似是而非,毕业上大学后才正式谈起了恋爱,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而,一晃悠悠经年,属于她的情缘呢?
在什么地方……
☆☆☆
二月十四日,某个西方节日。
这个节日对许盈来说,根本就不算节日,原因很简单——她没有男朋友嘛,过什么情人节?
但是,就算没有鲜花巧克力,好歹回家舒舒服服睡个懒觉也好,地为什么会悲惨地窝在别人家厨房给人打下手?
「你说,虽然我过了年是二十五了,但要按周岁生日,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岁半,凭什么我同学还在念书,我却要去、去……」那可耻的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恨恨地用力搓洗瓷盆里的土豆丝。
「不要洗了,淀粉都被你洗光了。」钟辰皓忍笑将小瓷盆移走,「其实,相亲也是个不错的方式,你想想,自由恋爱当然是好,但如果生活圈子很窄,根本没有机会遇上合适的人,亲戚朋友介绍,就是个很好的途径。」
「说得轻松!你试试自己像块猪肉一样晾在架子上让人挑肥拣瘦?家庭背景、父母工作、身高相貌……我呸!他当他皇帝选妃啊!」那种滋味,简直是……奇耻大辱!不可原谅!
「适当了解对方环境背景并没有错,你家里人不也相应询问那边的情况?」
「那是我妈瞎着急,谁用她去了?多事!」三颗鸡蛋敲进碗里,搅搅搅!
「不是还没见面?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别人有选择权,你也有,没有好感,拒绝就是了。」
许盈呻吟:「拜托你……能不能别和我妈一个论调?」
钟辰皓笑看她,她情绪波动时,反倒不那么拘谨了,说话行动也不知不觉自在很多,「这是经验之谈。」他笑笑,「我也做过架子上被人挑选的猪肉。」
「真的?」许盈好奇,像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激烈不满,兴致勃勃地问,「相亲好不好玩,感觉怎么样?」
「什么叫好不好玩。」钟辰皓啼笑皆非,「不过说真的,感觉是不太好,浑身都不舒服。」
「我就说!」许盈忿忿,「一定是两个人都呆呆的,谁也没话可讲,你瞧我僵硬,我瞧你发愣,偶尔不知所云哈啦两句,回家后发誓下次再也不要见面。」
「……好像没这么严重。」
「所以说这些三姑六婆就是闲极无聊,谁用你打听谁家小孩有没有对象啊!吃饱了撑的,管好自己家儿女得了,天天在外头东家长西家短,谁家夫妻离婚了、谁家又娶了、谁家小孩没考上重点高中、谁家女儿二十五了还没对象……」许盈快要仰天长啸,「我没对象关她们p事啊,用得着瞎热心扯线做红娘吗?他……」及时消音,后面td三音歼灭在舌尖上,这可不是自己家,不能太放肆。
原本明天是元宵节,又赶上双休日,宽宏的经理大人多放大家半天假,下午不用上班,她顺路到国税交一份报表,照例遇上钟辰皓,才说了两句话,寻呼机响了,乐滋滋回电话,谁知竟是老妈告诉她,一个星期前说定某姨介绍的某家某位男士的母亲要来看她,让她提前下班回家等着……呸呸呸,她当时还当笑话听,没想到老妈居然来真的,谁要给别人看啊,又不是公园里的猴子!气得她当场黑了脸差点摔了钟辰皓的手机,二话不说找地方避难,这税官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不让她下午满大街闲逛,正好国税午后也放假,便拖了她到他家来。
「原来你的脾气也不小,起初我还觉得你太胆怯文静,需要好好锻炼一下,现在看来,只瞧外表果然不可靠。」
「那是和你比较熟了。」许盈哝咕,「我知道我控制不太好情绪,容易激动生气,但我实在是厌恶现在一提介绍男友,就是他条件如何如何,每月赚多少钱,有没有房子结婚……烦死人了!」
一只手拍拍她的头顶,有人软语温言:「呆丫头,这就是现实,你以为是你看的那些爱情小说?」
许盈手里的筷子僵住,压不下心里涌起的一股怪异感觉,咬了下唇,「你干吗看我下载的小说?」
「你把快捷方式扔在桌面上,我随手一点就进去了。」他到水槽洗了两颗西红柿,拿到菜板上切,「现实里,不考虑对方经济基础是不可能的。」
「我从来没以为小说里的事情是真的,也绝不会把它和现实混为一谈。」她一字一顿,恨声道,「但我就是不喜欢相亲,就是不愿意!」
听到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钟辰皓诧异回头,见许盈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哽咽得难以成言:「我知道……不想经济基、基础挺……挺幼稚的,我、我……」
接过她手里打蛋花的筷碗,将她推到客厅里坐,没想到她对「相亲」这件事抗拒得这样厉害,却让他忍不住发笑,「好了好了,这也值得一哭?不见就不见,你自己去交个男朋友,你家里也就不催了。」
「不交!我靠家里吃一辈子!」许盈恶狠狠地道。
钟辰皓不是第一次见她情绪失控,但今天的情形未免古怪了些,也太……好笑了些。
「快洗个脸,我去炒菜。」
「不要炒。」她抹下眼泪,依旧恶声恶气,「吃方便面,一会儿我来煮!」
钟辰皓无奈,「行,吃方便面,你煮。」果然是渐渐熟了,原来可是他说什么,她都乖乖照做,怯敛紧张得让他以为她从未出过校门。
许盈便到洗手间去洗脸,过了一会走出来,眼睛鼻子依旧有点红。到厨房端了大勺倒上清水,摸索着开煤气,「阀门在哪里?」
钟辰皓帮她把总阀打开,她自己拧开炉灶阀,「我家那边开始用天然气了,西关这边什么时候安装管道?」
「大概一时还没办法全市普及。」
「虽然不用再换煤气,但是天然气好贵,价钱多一倍呢!」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还往你家里塞过煤气传单。」
钟辰皓也想起来,倚在橱柜边笑,「我帮你发过几张,你到现在也没说表示一下谢意。」
「这不就是,方便面!」许盈敲敲锅沿,他干吗老记这么清楚,明知她亏得想大哭一场,瞄了一眼旁边小盆里泡着的土豆丝,有点愧疚,「这个……放到晚上行吗?会不会浆得不能吃?」
「那等你煮完面,我再炒。」
「嗯。」愧疚愧疚!她刚才使什么性子啊,风一阵雨一阵,多给人家添麻烦!「鸡蛋和柿子给我用吧,炒两个菜也吃不完。」
「好。」
许盈在愧疚中煮面,鸡蛋倒入汤里才想起来,「糟了!」
主人过来查看,「怎么?」
「鸡蛋柿面不是这样煮的,我刚才糊里糊涂给忘了……鸡蛋不能搅……」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宽宏大量不计较,「没关系,一样吃。」
「那、那柿子还是不要放面里了,鸡蛋已经弄错了,再放还不知什么味呢。」呜……鸡蛋柿面搞砸了,苜蓿柿子也被她搅了。
主人随遇而安,「弄个糖拌西红柿好了。」
许盈赶紧点头,在大勺里放入调料拌匀,熄火后才发现:「汤太少了。」唉,也是鸡蛋放太多了。
他帮忙把面盛出来,「不要紧,你先吃,我来炒菜。」
许盈应了一声,坐下拿了筷子,慢慢地边吃边等他,等他十分钟炒完土豆丝,他的那碗已经糊掉了。
愧疚愧疚愧疚……
他倒是不嫌弃地吃着糊面条,许盈都不敢看了,暗暗发誓再也不在别人面前献丑!
「你晚上早点回去,毕竟你妈妈答应了别人,总不好叫长辈失信。」
许盈脸一沉,「不回去。」
他静静看过来,「还是见一见的好,如果对方人不错,你却因为厌恶相亲这种方式错过了,多可惜。
「谁稀罕,人不错又怎样,我就是不想见!」许盈心里一阵阵发堵,「如果见了,就……没办法拒绝了……」
「你看你……又哭什么?」钟辰皓很不明白,「不满意就不交往,什么叫没办法拒绝?」
「我是怕……」双方都满意,她没有理由拒绝。
见她眼泪一颗颗掉进碗里,却摇着头说不出话,钟辰皓只得放下筷子,拿来纸巾,「你到底是害怕相亲,还是不想交男友?」
许盈捏着纸巾用力按住双眼,声音嘶哑:「相亲不可怕,我平常总拿这话和网友开玩笑,也没觉怎么样。男朋友……我现在是没想交,我自己过得挺好,多一个人,好麻烦。
她说话顺畅了,钟辰皓才放心,笑说:「交男朋友都嫌麻烦,以后结婚怎么办?」
许盈闷着气道:「等实在挨不下去,随便找个人结婚。」
他失笑,「胡说,随便?能生活一辈子吗?」
「那就离婚。」
钟辰皓皱眉,「不要说气话,离婚……伤筋动骨,不是好玩的。」
许盈一下子记起他父母就是离婚的,想必当时离得不会很轻松。虽然看多了小说,总讲现代人理智,和平分手云云,但放到现实里,大相径庭,绝不是看小说那般淡若浮云置之一笑。
揭开纸巾,眼睛涩得发紧,看着他平静的神情,猜着他会不会说。
过了一阵,他真的开口了:「我父母离婚那年,我已经上大三,二十来岁,仍然反应很激烈,见实在不可能复合,一气之下逃了近两个月的学。
许盈轻「啊」一声,讷讷地道:「逃学……家里多着急啊……」
他淡淡地道:「家都散了,谁还管谁,着急谁。」
许盈抿唇,一肚子反驳,却不知怎么说才合适,她不是小说里慷慨陈词的配角,长篇道理解人心结,现实里遇上这种情况,只能让人无从谈起。
「我不信你父母不着急,他们一定到处找你……」她小心地措词,「父母那一辈,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也不会分开,他们……也应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永远将就下去。二十几岁,很快会有自己的新家庭,而父母,却没有多少年可以再等,从前孩子小离不了,小孩长大又不让离,父母也很可怜……」谁来打晕她,她胡七蒙八都瞎说什么?哪里轮到她对别人家事指手画脚!
钟辰皓却笑了,「你想得很开。」
许盈羞愧嘀咕:「那是因为事不关己,我爸妈现在要是离婚,我也受不了。」如果让她立刻独自生活,她不知能支撑几天就被饿死。
「不,你说得一点不错,我想了很久才想通。」他微笑着敲敲桌面,「一旦看开了,就不再计较,也没有什么怨气了。」
他这样说,许盈才感觉气氛轻松许多,揉揉眼,趁机注意一下他的神态,他给她的印象一直很沉稳成熟,相异与她同龄的男同学的好动急躁,有着兄长前辈的宽容温和,怎么也想不到他二十岁时也会那样激越愤恼,因父母离婚而失望得跷家逃学。
「你后来回学校了吗?」
「当然。」他笑着吃掉最后一口糊面条,「不然以后怎么毕的业?」
许盈也快速消灭自己碗里的不及格作品,「你想通了,就回去了?」
他抬头看过来,顿了顿,「是钱花光了,没办法,只好回去。」
许盈呛笑一下,忙捂住嘴,见他仍在看她,没敢把玩笑话说出口,站起身收碗。
钟辰皓拦她,「你去看你的小说,我来收。」
「我洗我洗!」许盈跟他抢,「我在家里是洗碗专业户,所有洗碗任务都是我的。」
「你现在又不是在家里……」
「哎呀,少啰嗦你,一边去!」许盈用力挤走他,将空碗盘收进水槽,「不然,你擦桌子。」
他只好由她,拿了抹布擦桌子,见她开龙头接水,将洗洁净滴在百洁布上,很熟练的样子,果然像是洗惯碗的。
很快洗完,许盈将碗交给他收入橱柜,到洗手间找香皂洗手。出来时,见他开了电视,犹豫半天,「电脑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钟辰皓转头一笑,「怎么又这么客气了?不就是看小说嘛,你自己去开。」
「我可能……要上一分钟的网。」
「一分钟?够做什么用?」他疑惑,见许盈有点别扭的样子,便不问了,「你随便上,但三点半之前你要回家,别让你家里着急。
许盈脸又沉下来,重重哼了一声,转头进了卧室。
打开电脑,新建个文档,迟疑半天,开始打字。
又是写写改改,敲几个字,复删去,再敲几个字……仔细斟酌,如何字谨句慎,既不着痕迹试探,又淡作无意提起往昔。
她在心底留了一个位置给人,可这人,模糊晦涩不下于她,似疏似昵,谁也不曾明明白白表露过,一晃几年,她心里的位置仍然空着,可他呢?
「听岳蔷老是提你女朋友,我太不关心老同学了,居然都不知道。」他若没有女友,必会反驳。
「看你在同学录上说想喝喜酒,等我相亲成功,就请你。」他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他可知屏幕前的她,口里心里酸涩得想哭都哭不出。
「我二十五了哦,再老就嫁不出了,哪像你,读到博士再拖若干年都没问题。」你若有心,怎会荏苒数载绝口不提?
主题栏用个耸动的,看吓不吓到他?
「我要结婚了,恭喜我吧!」
咬着牙地恨自己,她这样千辛万苦左试右探地算什么?他不给回应,她还要等多久?
相亲迫在眉睫,她没有时间了!
倘若去相,她心里有人,绝不情愿!倘若不去……他没有给过她一句话,她傻傻一等好几年究竟值不值得?
眼前模糊,扭曲得看不清屏幕上的文字,尽力瞠大眼,有限的眼眶容不下过多的液体,仍是不受控制地滑落成滴。
心里一个念头翻转不歇:只要他回信里有片言只字透露他没有女友的信息,她立即回他一句话,只有一句。
我们谈恋爱吧。
登入因特网,进web页信箱,敲上地址,将信件主题内容剪切粘贴,点「发出」,看到「发送成功」的字样,再点「退出信箱」。
只用了二十五秒。
不谈年少的恋爱正文第8章
周五下午四点半,挎包里的bp机闹钟准时响起,许盈不动声色,不一会儿董哥站起来收拾东西,「走,回家吧。」她和苗杰立即积极响应。
这是她故意弄的小把戏。公司四点半下班,可董哥向来粗心大意不看表,通常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二三十分钟,她来的日子不算久,哪敢主动提出准点下班,苗杰也不提,弄得她每次都要晚半个小时到家。后来,她便在bp机里定了下午四点半的闹铃,董哥听了闹铃,一次两次还以为有人传她,时间久了也知道那是提醒下班的铃声,渐渐也就以之为准了。
出了软件园,三人向不同方向走去,许盈心情愉快脚下生风,步行到公车站的十五分钟路程只用了十二分,上公车没占到座位也不在意,晚上约好了和罗洁羽去聊qq,罗洁羽又提前花光了生活费,赖上她请客,没问题,她心情好。
到家后,高呼一声「我回来了」!正在厨房争论使用了二十年的老菜勺缺损的那一块体积究竟是一半还是一小半的户主夫妇也不吵了,忙碌着端菜饭上桌,户主夫人到儿子房间——人不在,又去女儿房间,「别玩电脑了,快吃饭!」心满意足地回厨房,攒了一辈子,终于住上楼房,虽不豪华,但也算宽敞,比平房好太多了。
饭桌上,许盈向户主报告:「我晚上和罗洁羽去网吧包宿,就在咱们家楼下那家,明早回来。」
「哦,出去小心点。」户主应着,已不若前些年管束严厉。
「小弟,你去不去?」
许君快速扒着饭,「不去,我要练级,开学前一定要把这套游戏通关。
户主照旧叮嘱:「要有节制,别开学走了还惦记着。」儿子考上外地的大学,想看紧点也没办法。
「不会。」许君笑笑,「一开学,我碰都不碰。」
「行,有自控能力。」户主满意了。
户主夫人看看女儿,「你这两天挺乐的?」
「对啊,挺乐,我干吗不乐?」许盈仰天大笑状,「真幸福啊啊啊~~」
「嫁不出去你就幸福了?「户主夫人没好气,「等你到那一天别说我没给你张罗!」
「哪能呢,我感激老妈一辈子!」许盈嬉笑完,又板起脸,「以后少来弄这些事,无聊!」
母亲大人气得用筷子敲她,「没人要你就有聊了?你都二十五了,你自己去交一个,谁给你操这份心?你那些同学,没有合适的?」
许盈心里一跳,「没有!人家都有老婆孩儿了,谁答理我。」
「看看,你明年就二十六了,过了二十六就不好找了,都是别人挑剩的,然后你也剩家里,剩的挑剩的……」
「我愿意剩家里,我高兴!」许盈不屑地撇嘴,「谁敢来挑我?我捏死他!」
家中惟二的男性成员闷声发笑。
「这什么死丫头?」母亲大人不跟她一般见识,「以后没人管你这事!」
「啊谢谢您高抬贵手,不胜感激!」就差没作揖了,许盈真希望老妈说到做到。
上个周末,她被收留者劝回家,本来心一横,见就见,没什么了不起!谁知男方那边有事没来,喜得她高呼万岁,几天后这事又不了了之,更让她整天心情极佳乐呵呵。
晚上一定要狠狠聊个通宵,一泄她上周积的满腹怨气。
网吧里坐了八成|人,有几个吸烟的,空气不太好,网管来回走动,为网虫们解决各种杂七杂八的问题。
罗洁羽第n次吃吃笑着扯她,「哎,来看这个!」
许盈歪头瞄了一眼她的屏幕,「嗯,很酷……耶?你怎么把qq秀弄成半男半女的?」
「简单,你看,先用女的,选发型,穿裙子,保存……」
许盈听了半天,「学不会。行了,你别老拽我,好好聊你的,我都快让你拽成半身不遂了。」
将她拉自己的手推回去,注意力转回自己屏幕上,该下载的小说都下载完了,以往天天挂在网上的聊友今晚却没有上线,大概又去迷她的足球帅哥了。唉,这个聊友不在,她选在今晚包宿基本算是白来。
无意识又去点击「收邮件」,收件箱仍旧空荡荡的,翻出一封寄自两天前的邮件,再仔细看一遍,心里便也空荡荡的。
信很短,仅仅四五十字,寥寥数句,却足以让人的心情跌入低谷。
「一直以来的天气很差,日子过得不甚开心,同学之间相处平平,点头之交而已,都忙自己的事,在校几年也学不到什么……」
他常常是这样低郁的,敏感、伤怀,前一刻还愉快地笑,后一刻不知怎地就忽然心潮低落了,做了两年同桌的她,自然是劝解嬉闹的最近人选。那一段年少岁月,都很孩子气,一种似有若无而青涩难言的感觉,悄悄地隐隐地不知不觉滋生。快乐、悲伤、难过、兴奋,在堂上课下相互分享,你抢我的笔,我用你的尺,今天在这个书桌里藏了那个的笔记,明天在那个书包里翻出这个的字典,笑一阵,闹一阵,转过头去,为这样一丁点隐约的亲昵而偷偷窃喜,十几岁懵懂的年纪,已经知道,这是一种不再寻常的同窗情谊,只是彼此都谨慎把持,从不在言辞中稍露一丝暧昧尴尬的味道。
也许是矜持、也许是理智、也许是怯懦,后来又后来,分开,偶尔相聚,总是眼神错过……或者,根本就是不自觉闪躲,年少而青稚的感觉,永远是晦涩而捉摸不清的。
面对这样一封只字不提她上封信内容的回信,她失望无言,竟不知如何回复才好。
不知所云地敲了两段文字,不再迫于相亲压力,反倒不是很强烈盼望这一封何时能得回信,反正只有她念念不忘,那人无动于衷,她还能再如何试探?
一赌气点了「发送」,马上又后悔,应该再斟酌一下的,可惜覆水难收,发出的信是追不回的。
正懊恼间,qq传来有人上线的声音,许盈精神一振,总算逮着一个,她好无聊,绝不能轻易放走这个倒霉鬼。
呆呆的头像闪烁流彩,她一乐,居然是钟辰皓!
送上一个傻笑,敲字——「嗨!」自打第一次在他家上网,就互加了好友,只是她在家只能拨号,既慢又贵,极少登陆qq。
那边诧异回话:「今天怎么舍得耗电话费聊天?」
啧!倒蛮知道她。「我在网吧,今晚包宿。」嘿嘿,有很多时间。
钟:要注意安全。
许盈皱下鼻子:知道啦兄台!
对方传来微笑的表情:「相亲相得如何?」
这死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倒真是该向他炫一下自己目前的心境。
盈盈一水间: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钟:怎么?
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许盈一连敲了三个错字,手忙脚乱地删掉重敲:根本就没见着,那人家里有事,临时取消,幸运地逃过一劫!
钟:还「偶」呢,这次不见,还有下次。
一个怒脸丢过去:少触我霉头!
那边沉寂一阵,想必是他年老手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回复。许盈暗自笑等。
过了一会儿,传来的信息里果然只有文字:下次再有,你怎么办?
她不由皱眉,真的有点伤脑筋了。这不是玩笑,老妈是旧思想的人,女儿眼瞧今年二十五明年二十六,逐渐迈入边缘年龄,老人家断不会坐视不理。
盈盈一水间:我也不知道啊,真头疼!
钟: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尽快自行解决。
盈盈一水间:是啊是啊,我当然清楚,可是男朋友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东逛逛,西逛逛,怎么也碰不到。
指尖微顿,又感觉一股气硬在嗓子,忙努力压下去,不想不想,她要快快乐乐地聊天,不要想那些窒郁的烦心事。
钟:是吗?看你那天反应,我还以为你有了男友,却不敢和家里说,才那么激烈反对,不愿去看。
许盈一僵,这话像一根针,尖锐锋利,让她毫无防备,脑里刹那发涨,感觉额头有点异样滚烫。
不中,亦不远矣!
明知钟辰皓绝不可能知晓,这不过是一句不经心的玩笑话,她却像被一下子看穿了所有潜藏的心事般惊惶,拼命转着念头尽力掩饰。
盈盈一水间:你猜对了,我是有暗恋的人。
那边又是一阵悄无声息,想来是唬住他了,目前正惊讶中吧?许盈又等三十秒,捺不住地先发信息。
盈盈一水间:是梁朝伟啦!哈哈,刚才有没有信以为真?
这回倒是很快得到回音:你明天休息吧?
许盈纳闷,他怎么没接刚才的话?也好,免得她东扯西话遮得辛苦,她有时也怕,这段心思埋在心底这么多年,憋得久了,真有可能会在某个忍不住想要发泄的时机倾吐出来,而网络,就是最好的渠道。
消息又发过来:明天休不休息?
她赶紧回话:休息,不然我怎么敢来包宿?
钟:你过来吧,有好东西给你。
她好奇了,在表情栏里找不到「垂涎」表情,只得作罢:什么好东西?
钟:来了就知道了。
盈盈一水间:现在就告诉我好不好?
钟:不行,你自己过来看。还有,不要包宿了,早点回去睡觉,明天上午九点就过来。
盈盈一水间:不包宿?我都交钱啦,好亏,不干!
钟:我补偿你,改天我请你包宿。
许盈一笑,她自是不会当真,但回应却要给的: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钟,不反悔,你也不要隐身装做下线,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去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
真是真是,居然被看穿!他管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给她件东西,她哈欠连天地去也不影响什么吧?
钟:中午做红烧排骨,怎么样?
许盈很不争气地心动了,老爹可很少舍得买排骨哎,而且也不会做红烧那种味道,让她深以为憾。
盈盈一水间:老是去你那混吃骗喝不好吧?
那边的税官八成在屏幕前发笑:没关系,欢迎你来混吃骗喝。
聊了一会儿,钟辰皓下线了,许盈还在为自己的馋嘴行为羞愧,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自己的缺点又怎会不清楚,好像小说里喜好美食的蠢蠢女主角,男主角随随便便用两道佳肴就把她收买了……
心里蓦地一跳:贪吃女主角、她、会做菜、男主……
拜托拜托,不要害她胡乱联想,她拒绝这种白痴桥段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尤其是和她有关系!
怒敲一下键盘,言情小说果然茶毒她不浅,不知不觉就会天马行空地歪想。
罗洁羽诧异地转过头,「你拍键盘干吗,死机了?」
许盈赶紧摸摸键盘四处查看,「没拍坏吧!都这么破旧了,我可不想替老板更新设备。
一进门,就差点撞到主人身上,许盈好容易扶着他站稳,不满地抱怨:「换个脚踏好不好?这么窄,每次进来都会踩到地砖,擦来擦去多麻烦。
「好,明天就换个大一倍的。」钟辰皓笑着,帮她把背包挂到门后衣钩上,「外面冷不冷?」
「冷!冻得脸都僵了,真要命,都二月下旬了,忽然又降温,东北的天气就是折磨人!」许盈脱了鞋,在地板上跳啊跳,「你家暖气给得真好,有二十四度吧?」
「差不多……把拖鞋穿上。」钟辰皓拿双拖鞋给她,「地面凉。」
「才不凉,比我家地面暖和多了。」许盈解开羽绒服,看见他只穿了件衬衫,连薄毛衣都没穿,便笑说,「我过冬天,你过夏天,一室之内,好大的差距。」
钟辰皓又接过她的外衣,也挂到门后,「屋里热,毛衣穿不住。」
「是啊,上次就领教了。」许盈揉着冻僵的脸颊,「有什么好东西给我?」
「过来。」他在沙发上拎起一件咖啡色羽绒衣,见许盈走过去,便罩在她身上,「试一下。」
许盈糊里糊涂地试穿,「干什么,谁的衣服?」
钟辰皓帮着拉拉锁,将她马尾辫顺到颈侧,戴上帽子,端详一阵,「很合身。」
「好厚哦,真暖和。」还没从室外的寒冷中缓过劲儿,一件厚厚的大衣上了身,自然是惬意非常。
「不介意捡别人的衣服穿吧?」钟辰皓微笑道,「我大姐两年前买的,才穿了一次,就嫌瘦不穿了,昨天她找出来打算用它换鸡蛋,我觉得可惜,就要来了。」
「穿了一次的大衣换鸡蛋……真浪费。」许盈喃喃慨叹,「送人也好啊!」
「所以送给你了,你别嫌弃就好。」上一次和她乘公车,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也清楚了她爱和人挤挨着坐的原因——她冷!她的羽绒衣穿了五六年,早就不大御寒了,问她为什么不买件新的,才知她嫌贵,想将就这一冬,明年再说。
许盈讷讷地说:「不好吧,还这么新……」说实话,她的很多衣物都是表姐给的,没什么介不介意,自家姐妹,从小亲密无间地一起长大,穿了几次不再穿的衣物送给她是常有的事。江敏也曾把自己不合身的衣裙送她,她更从罗洁羽那讨来毕业后就没用处的校服当清扫服穿,但那是感情很好的女同学,而眼下……她跟他可只算半熟而已啊。记起昨晚胡思乱想,现在就更让她惴惴不安了。
「新的才送人,旧的换鸡蛋。」钟辰皓玩笑道,「觉得不好意思?」
她连点三下头,像小鸡啄米。
「这边来。」他推她到客厅东侧墙的桌边,指着其上一大堆报表,「来帮忙好了。」
许盈吃惊地翻了翻,「这么多,都用手抄?」
「抄完还要录入到电脑里,局里换税务系统,所有管户资料要重新整理录入,大概要忙两个月。」
「好辛苦……」
「多一个人帮忙,就会快一些。」
许盈慢慢抬眼瞄他,「难怪你昨晚让我早点回去睡觉,原来要抓我做苦力。」
他笑,「没错,昨晚几点睡的?」
「……十二点。」真实情况是凌晨三点,罗洁羽撑不下去了,两人只好打道回府,一觉昏睡到早上八点。
「帮我抄资料,衣服算酬谢,这样就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许盈嘿嘿一笑,暗暗叫苦不迭。
*
从那天开始,每逢周六、日,苦命的劳工按时报到,资料一抄就是一个多月,许盈和这位仁兄从半熟混到烂熟,交情不比江罗两名死党差。
然而就算熟到再烂,也挡不住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男女有别,某些意外情况是很难启齿的。
早上八点钟,许盈盯着电话,犹豫犹豫犹豫……
说吃坏东西拉肚子?no!no!no!这个借口难听死了,女孩子怎么可以出现这种不雅的意外?
头痛?胃痛?感冒太重爬不起来?要不,就说家里有点事走不开……直到抓起电话拨了号,具体借口还没有最后确定。
「喂——」
「起来了?吃饭没有?」税官那边有来电显示,知道是她,「不然过来一起吃?」
「懒猪!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啊?」她非常顺口地损他,完全忘了他的恩人身份,「我吃过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嗯。」他笑,「你什么时候过来,九点?」
呢……她有点小小问题哎……不大方便哎……「唔……差不多。」啊啊啊她不是想这样说,借口借口,她应该说……
「那好,我吃饭了,你坐车要小心。」
「哦……」
嘀……那边挂机。
她是猪她是猪她是猪!
苦恼3三分钟,决定了——到他家待一会儿,再找个借口溜回来。
八点十分至八点五十五,公车上,继续想借口中……
九点整,敲开钟辰皓家门,见摊了一桌子的报表,主人明显已奋战一段时间的情形让她义不容辞加入,二话不说勤奋笔耕。
时钟滴答滴答,他一句她一句地聊着闲话,偶尔兴致起说笑一阵,笑后又接着写,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许盈换了下坐姿——僵住。
见钟辰皓仍低头在写,没有注意她,于是慢慢动一下……啊!
停两秒,再移一下……啊啊!
咬牙,慢慢撑身站起,湿热的感觉让她暗叫不妙,要命,她好像没带备用品,原以为打个招呼就能走,没想到一拖拖了这么久。
钟辰皓抬头,「怎么了?」
「没事,我……上厕所。」她强笑,尽量绷紧肌肉,撤开椅子,以表面无异状的步伐移进洗手间。
五分钟后,她从洗手间出来,坚决地道:「我要走了。」
钟辰皓疑惑地站起,「家里有事吗?」
「嗯……」模糊应声,速速遁逃。
到门口穿鞋,主人站在身后准备送她,忽然拎起她一处衣角,纳闷地端详:「这是什么?」辨认出后讶然,「是血!你哪里伤着了?」
许盈惶然回顾,猛见衣摆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两三处明显的红迹,顿时跳楼的心都有了。
啊啊……她不要活了!
☆☆☆
许盈不记得上一次因为这种尴尬事出糗是什么时候,她只记得很小很小当她还不太懂得此类女性常识时,班里就有女孩子在这种事上出过丑,同班的某个小男生不懂事地大声嘲笑,被气愤的女体委按在墙上一顿暴揍……多年以后的今天,她万分感激她面对的是一名冷静稳重成熟有修养的绅士。
可是,她还是好想哭,呜呜呜……丢死人了!
冬天的衣物繁冗层多,贴身穿的全都被经血浸透,连厚厚的毛裤也未能幸免,还好外裤上看不出来,但两层衣摆都染了血痕,是不小心滴沾上的,不明就里的人看见,八成会以为她杀人潜逃。
门响了,主人归来,将买的东西递给她,她忍不住怯声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