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你要给我送什么生日礼物?”竟然厚颜无耻的求起礼物来。
韩宝琦木着脸,摇了摇头:“没有。”
唐禹森也不生气,径自朝店内的展示柜走去。小唐嫣尾随在后,嚷着也要看,唐禹森索性抱起她。逛了一圈,他们终于在一个角落停下来,大概是看中了。
韩宝琦移步到门口,转过头望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吵闹不堪,她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被隔离于人群以外。
“宝琦!”
“妈妈!”
两个人轮着叫她,韩宝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轻叹一声,移步走到他们身边。
唐禹森拿起一块商务型的男款手表,问:“好看吗?”
他要买什么样式的手表,何曾问过她意见?韩宝琦抿紧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倒是一旁的销售员滔滔不约地介绍了一番。
“这个手表有情侣款。”唐禹森拿起另一块,献宝似地递到她跟前:“我看款式也挺不错,要不一起买了吧。”
女款比男款的个头小了一半,款式属于斯文型,绝对不是韩宝琦的菜。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老公他当得有够失败。而且一个平时连亲子装都不肯穿的男人,竟然提议买情侣款手表,韩宝琦想仰天大笑。
唐禹森,你也有急的一天。
看她没反对,唐禹森便当她同意了。让销售员把手表包好,他拿出银行卡,“唰”一声过机,就这样刷掉六千多。
从手表店出来,唐嫣吵着也想要块手表,唐禹森抱着她小声地哄,说等她学会看时钟就送她一块。
韩宝琦跟在后面,脸上阴晴不定。她很想告诉他,这块手表她一点都不稀罕,拿回家也只是扔在角落,永远不会戴。也想说,原来这样花钱她可以一点也不心痛,还挺心凉。
脑里闪过许多恶毒的说话,每句都足够逞一时口舌之快,但当看到唐嫣甜甜地亲上他的脸,当他回头笑着喊她的名字,最终一句也没说出口。
你真的要离婚吗?她闭了闭眼,没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如果没发生什么大问题,一对夫妻要走到离婚那一步真的很难,特别是有孩子的家庭。而且在唐禹森来看,他不可能会答应离婚。(那些说唐禹森因为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儿子离婚的姑娘哟,为何把唐先生想得那么坏?)
有人曾怀疑唐禹森是否爱宝琦,大概是七从婚后开始写,所以比较难理解?可是从之前好些情节中应该可以看出唐禹森对韩宝琦是比较纵容的,既然纵容,那肯定是爱了。在现实生活中,男人极少会把爱挂在嘴边,即使热恋时也不说,更何况婚后。
婚,是肯定要离的,七也不怕剧透,而且现在拖着的情节不会太久,大概再两三章吧。你们想虐唐禹森,都得等婚后。不失去过,是不会轻易珍惜的。威武的小宝要回来了,到时你们可别怪她过分张扬哦!
☆、49
周日的例行公事依然是回唐家。说是例行公事,是因为韩宝琦对那个地方已经完全没了家的感觉,又或者说,她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感觉。
从g市回来,她的脑袋始终晕乎乎的。即使唐禹森体贴地包揽了所有服侍小朋友的工作,即使她狠狠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她还是像踩在云端,感觉人失去了重心。唐禹森说回唐家,她也没意见,但每行一步,却如行尸走肉。
车驶出小区,先去了附近一家水果店。唐禹森进去买了个唐母喜欢的榴梿,还有两大串新鲜的提子。以往韩宝琦偶尔也会干这种孝敬老人的工作,如今她没了那份心思,倒由唐禹森代劳了。
下了车,唐禹森少有的没有快步走在前面,而是绕到她身边,一只手揽住她的胳膊,显得前所未有的亲密。韩宝琦想,他这是在垂死挣扎。即使表面表现得如何恩爱,其实内里已经隔了万水千山。
进屋就嗅到一股浓浓的姜醋味,不知谁家又生了小孩,满满的都是压力。唐禹森脚步一窒,扭头看向她,表情怪异,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回避。韩宝琦勾起嘴角一阵哂笑,轻轻挣脱搭在肩膀上的手,神色自若地走了进去。
谁怕谁?她都作好心理准备了!
客厅里那张摇椅上不见唐父的身影,唐宁一家三口也不在,厨房里可见唐母在忙碌。唐禹森把水果拿到饭厅放在餐桌上,走到厨房门口叫妈。
唐母闷吭应了声,并没回头。
被不待见,唐禹森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随口又问:“爸呢?”
“在房间。”唐母倏地转身,手里拎着块擦布,冷冷地瞪着儿子:“你爸不舒服!”
唐禹森一愣:“有没有去看医生?”
“他不肯去!”
“我去看看!”
唐禹森说完急步朝房间走去,唐母追出来,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于转角处才停下脚步,转身瞥见餐桌上放着的水果,目光寻到坐在客厅陪唐嫣玩遥控车的韩宝琦,眼底闪过几分狠色。都是那个女人,家里因为她搞得一团糟,她却若无其事的来来去去。唐母握紧手里的擦布,手腕上青筋显现,冷着声喊:“嫣嫣,回来都不用叫奶奶?”
唐嫣玩得专注,未理会唐母的叫唤。倒是韩宝琦推了推她,轻声提醒:“叫奶奶。”小朋友这才敷衍的叫了声奶奶。
对媳妇的不满和厌恶,一下子因为唐嫣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而升级。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大人没规矩,连带小孩也毫无礼貌。唐母胸口的火气噌噌地升起:“一点规矩都没有!”她把擦布甩在餐桌上,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夺走唐嫣手里的遥控器:“这是家乐的,不给你玩!”
东西被拿走,唐嫣急着要去抢,唐母快手快脚把车子一并收起,放到电视柜的顶端。小朋友够不着,哭丧着脸过来拉妈妈的手。韩宝琦知晓唐母有心借着孩子发作她,咬紧牙关没发难,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东西不是你,人家不给你玩也没办法。”
小朋友扁着嘴,泪珠在眼眶内凝聚,很是委屈:“可是我想玩。”
“以后再给你买好不?现在先不玩,妈妈去给你洗些提子吃?”
唐嫣咬了咬嘴唇,最终忍住没哭出来,点点头,随韩宝琦走开。去到餐桌前,韩宝琦解开装着提子的胶袋,刚想掰下一小串,胶袋猛地被人拉了去。
“没礼貌的小朋友不许吃我的东西!”
韩宝琦闭了闭眼,暗暗深呼吸,张开眼时脸上恢复平静,抬头看向唐母:“这是我们买回来的!”
“是花禹森的钱!”唐母瞪着眼,分明是要跟媳妇扛上。
韩宝琦冷笑一声:“不是只有你儿子才会赚钱,如果我说是花我的钱买的呢?”
“那你把它们全部带走,我不稀罕!”唐母头脑发热,不知哪来的蛮劲,把桌上的榴梿和提子全推到地上去。
“简直不可理喻!嫣嫣,我们走!”既然人家不欢迎,她断不会厚着脸皮留下,韩宝琦拉起懵懵的唐嫣大步走向门口。
这段日子以来,唐母对这个不听话的媳妇也忍得够久,如今见她毫不服软,还真扯着孙女要走,怒火直冲上头顶,追在后面寸步不让地大吼:“你滚!你这个有毛病的女人,有种给我快快滚出这个门口,滚了以后不许再踏进我们唐家半步!”
韩宝琦本来懒得跟她吵,现在被人说有毛病,她也冒火,忍不住跟唐母飚上:“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没见过有人想要儿子想到这么癫狂,开口闭嘴就叫人去做试管婴儿!我好好一个人,干嘛要去做那些?你不去做?你不叫你女儿去做?”
“你……你……”在唐母的记忆里,起码有十年以上没有人这样指着她骂。敢对她冷言冷语的人,已经在十多年前死翘翘了。因为丈夫的强势,媳妇年代的她在婆婆面前连脸都不敢红一下。到她当了婆婆,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拥有了某种权利。所以当韩宝琦敢对着丈夫指手划脚,又敢反抗家长的命令不去检查时,唐母的怒火早就压抑不住。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谁给了你力量?“你竟敢咒我有毛病?你这个死女人!”
唐母勃然大怒,一口气顶到喉咙几乎缓不过来,她冲到门口,脑里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挥了出去,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掴在韩宝琦的脸上。
“啪”一声响,连韩宝琦也惊呆了。“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自长大以后,连韩老太那么彪悍的人都舍不得损害孩子半条汗毛,这个老虔婆居然打她。几乎没作任何考虑,韩宝琦的拳头已经送了出去。
唐母的左眼硬生生吃了一拳,眼下火辣辣的痛,顿时揭斯底理的大喊:“作孽啊!媳妇打婆婆啊!打死人啊!”她像个泼妇似的边叫边扑上去扯韩宝琦的头发,韩宝琦当然不让她得逞,举起手去挡,一时两个人扭打起来。
唐嫣在旁边尖叫,房间里唐禹森早闻声冲出来,从背部抱住韩宝琦好让她停手。韩宝琦猛地被钳制,冷不妨又挨了唐母一个螳螂爪,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放手!放开我!”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气得七窍生烟,挣扎着大吼,但唐禹森却死也不肯放松。
“你是不是疯了?在女儿面前跟长辈打架?”唐禹森哑声低吼。
韩宝琦想到对女儿的负面影响,即时倒吸了口冷气,一肚子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唐母却像有了靠山,高声尖叫:“这个死女人,竟敢打婆婆!儿子,跟她离婚!离婚!”
“妈!”唐禹森头一转,红着眼喝止唐母的声音。
可是唐母却不知收敛,指着他下达命令:“你叫妈也没用!我要你马上跟她离婚!”
手不能动,韩宝琦踢着脚咆哮:“离就离,不离是孙子!”
“你闭嘴!”唐禹森把韩宝琦往门板上一甩,用身体压住她,气急败坏地冲她大吼:“你敢再喊离婚?你敢?”
“我敢!我为什么不敢?唐禹森,你真以为自己是神?现在是你妈容不下我,因为我不肯给你生儿子,她就不要我这个媳妇。你想要做孝子,也要看别人领不领情!”
“那你想我怎样?跟家人决裂,然后与你双宿双栖吗?”说到这,已听到隆重的鼻音。
韩宝琦凄然一笑,这个时候她不想哭,那样会显得软弱,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的涌出来:“没有,我从没奢求过。唐禹森,你看看今天,就知道很多事情很难两全其美。与其你夹在中间难做人,发展到最后,结局是我们两看相厌,不如我放你自由。”
“小宝,一定要走到这步吗?一定要吗?”她的脸上不但有血色的红印,被抓伤的地方还渗着血,浑着眼泪,变得非常骇人,同时也令他心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唐禹森伸手想给她抹眼泪,但韩宝琦却快速别过脸避开。她对着外面白花花的阳光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自语:“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
听到这句话,压在身上的身体蓦地一僵,渐渐无力地软了下去。韩宝琦毫不费劲便把他推开。
要走吗?走了以后真的一拍两散了。可是这有啥好留恋的?她摇摇头,抬起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外走。
“韩宝琦,你真要离婚?”唐禹森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软的不行,就用硬的。“你这样提出离婚,我什么都不会给你,就连嫣嫣的抚养权,你也别妄想得到!”
韩宝琦稍微顿了顿脚步,心脏已经痛得麻木,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除了悲伤,他还能给她什么?前面就是光明,她已经不想回头。若为自由故,什么都可抛。
“随便你。”她淡淡说完,慢慢地走出了大门,直至消失于空气中。
她真走了。在他拿唐嫣威胁,她还是那么决绝地走了。唐禹森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整个人完全呆掉。
“妈妈……妈妈……”终于反应过来的唐嫣哭喊着要追出去,被唐母拦腰抱住。
“走了好!这女人走了好!”
“你闭嘴!这个家要散了,你很高兴?”唐母在幸灾乐祸,冷不防被不知何时走出来的唐父吼了句,顿时蔫蔫地噤声。
唐禹森木讷地走回客厅坐下,根本不知怎就变成这种局面。他用双手疯狂地扯着头发,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茫然地问:“生儿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了不少婆媳大战的新闻,其中不乏动刀动枪的,所以七设计这个情节应该不算太夸张吧?
我知道这里又会引起非议,认为宝琦太不顾一切,有些姑娘甚至觉得宝琦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自找的。她应该怎样怎样,如何如何……
七只想说,道理人人懂,但当身在其中时,谁又能做到面面俱到?
这大概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50
头上的阳光粗暴的洒下来,并没有因为某些人受了难而有所怜惜,韩宝琦觉得她的头发都快要着火了,人更是快要虚脱。被打的半边脸从开始的疼痛到现在已经没了知觉,她不敢踫,但知道肯定肿了,走在路上,踫到的人都盯着她看,那回头率是百分百。
从唐家出来,她走得很慢。并非要等谁追上来,而是她不知该往哪儿去。今天出门为了图方便,连背包都没带,身上除了手机只有一个零钱袋。里面只有三十多块,打车钱都不够。
奇怪在即将要离婚的这当口,她没哭得唏哩呱啦,反而计较起这点小事。
村口就在前方,正好有辆巴士缓缓驶过。她拔腿冲过去,正好赶上。这辆车会经过城里的小区,她本不想回去,可是连资本都没有,谈何跑路。
她挑了驾驶座后面的座位坐下,巴士稳稳地开出。街景在眼前不断移换,韩宝琦突然就想起唐嫣。每次坐巴士,小朋友总是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她说喜欢看这大片的玻璃窗,喜欢看外面变换的画面,就像看一台特别大的电视。
妈妈跑了,她会不会伤心?刚才那一幕,肯定把她吓坏了吧?
眼泪在这一刻涌了出来,离婚了,孩子怎么办?唐禹森说不会给她小朋友的抚养权,而她也答应了。只要想到将会跟孩子分开,韩宝琦从心脏到喉咙都跟着疼起来,人更是不可抑制的号啕大哭。
眼泪伴着鼻涕巴啦巴啦的往下流,没有纸巾,只能用手擦。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前面的司机先生透过倒后镜瞥了她一眼,大概以为遇到疯子,眸底有戒备。车上也有别的乘客,虽然不多,但她不想理会。形象算什么?她快要变成失婚女人,就连女儿也没了,她很难过,借个地方发泄一下不行吗?
韩宝琦就这样一路哭至回到城里,下了车,眼泪才收住。走进小区,上楼,摸了摸口兜,终于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钥匙。
这是天要亡她!
要打电话给唐禹森吗?不要!韩宝琦抓住不锈钢防盗门的把手,一时陷入困局。
旁边的门口响起“咔嚓”一声,有人推门出来,是隔壁的老奶奶。对方见她一愣,讷讷地道:“唐太太,你被人打劫……”
老奶奶的话还没说完,韩宝琦已经一支箭似的转身跑下楼。她奔出小区,蹿进旁边的三岔路,像离水的鱼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逃,或许是不愿解释自己的狼狈。原来她可以在巴士上不顾形象的大哭,却不愿在认识的人面前露出半分软弱。她怕,怕自己这副鬼模样会经由他人之口传到唐禹森耳中。怕他看轻她,以为没了他,她就活不下去。
干涩的眼眶因这个想法而匀出一丝湿润,怎么就走到这步了?唐嫣放暑假前,他们一家三口还嘻嘻哈哈。短短两个月不到,这个家就散了。她以为自己很洒脱,其实一点也不。之前思量过的东西,到真正实现起来那么难。想到要离开熟悉的人,离开住了七年的小区,要一个人独自生活,她就惶恐不安。
韩宝琦在路边的台阶坐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此刻再次翻腾起来,使她抱着膝盖哽咽哭泣。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经过她的身边,走了一段路又退回来。一个硬绷绷的东西踫了踫她的肩,开始韩宝琦没理会,后来那东西把她戳痛,才气呼呼地把头抬起,朝着身前颀长的身影大吼:“干什么?”
站在她身前的是久未露面的池唐,他刚从超市回来,买了满袋的罐头食品。见有个女人坐在路边埋头大哭,以为哪来的疯女人,并不以为意。可是那声音也太熟悉了,他不由得截返,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看到韩宝琦鼓起的半边脸,他挑了挑眉:“你被人揍?”那母老虎能打败一个彪形大汉,现在居然变成一个猪头,对手肯定不简单,他突然就来了兴致。
“不用你管!”她已经无家可归了,只能躲在无人角落里发泄,他来凑什么热闹?韩宝琦把脸埋进双膝间,继续抽抽泣泣。
向来不管闲事的池唐没走,反而在她身边就地坐下。耳边是惨惨凄凄的呜咽声,他皱起眉头,花了几分钟才确定他不喜欢这种声音。发生什么事?难道是家暴?被她家男人揍了?脑里闪过那个男人正直的脸孔,看来只是虚有其表,他的眼里不禁闪过一抹阴暗。生平第一次,他为了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产生不悦。
“诶,别哭!”他不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没半点温度,甚至带着几分嘲讽:“你这样很难看!”
“我又没叫你看!”她自顾自的哭得尽兴,难看也是她的事,与他何干?
“丢人!别跟人说你认识我!”他揪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提。
韩宝琦冷不防被扯起身,双腿麻木得一软,差点又扑回地上。
“走!”他二话不说拽着她往前走,韩宝琦哭得头晕眼花,一下子没了方向,只能跄踉着跟上他的脚步。
池唐把她领回家,往沙发上一扔,丢下一句“要哭在这里哭”,便走了去。
换了地方,韩宝琦反而哭不出来。她摊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动不动。
池唐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储物柜,又去了趟浴室洗手,出来见她软趴趴的倒在沙发上,坐没坐相,本来想说两句,但鉴于她的样子太不堪,最终忍住没开口。他回房打开笔电,把早上做好的一款蛋糕所拍的照片存进硬盘里,编辑了一个文档,记录做法。打了一会儿字,他支起耳朵细听,没发现外面有动静。走了吗?有些不放心,想出去看看,又觉得这么关切她不妥。
这时候他才静下心思量,到底为嘛把人带回来?她被家暴也不关他事,不过她这样怪可怜的。对!没错!原来他也有善心,怎么说大家相识一场,就是可怜她!
这样想他的心安乐了许多,手敲着键盘,继续专心打字。他拥有一个美食博客,从不吝啬每道美食的制作方法,因此拥有大批的粉丝。
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把做法理顺,插入配图,按下发送。伸了个懒腰,隐约听到电话的叫声。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出去,越接近客厅铃声越响亮。沙发上的人继续挺尸,对来电充耳不闻。
池唐走近一看,发现她闭着双眼,大概睡着了,于是拿起茶几上的小布袋拉开链子。手机果然在,里面还有三十块。真穷!他暗自腹腓,翻转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叫唐先生,不用猜也知道是她老公。怕是故意不听的,他擅作主张的按了下手机侧边的小按钮,消了音。
把东西放回茶几上,正要走开,不料却听到她阴沉沉地说:“帮我关机。”
池唐撇撇嘴,默默地拿起手机关掉。本来以为她还有话要说,或许会解释一下为何会被打,或是受了什么委屈。谁知站了一阵,她仍然没吭一声。池唐拧起眉头,最后坚持没问,走到厨房准备晚餐。
食物的香味伴随着容器踫撞的声音飘满室内,韩宝琦嗅着那味道,肚子“咕噜咕噜”的大叫。维持着同一姿势太久,手脚已经麻痹。虽然觉得在一个男人家里这么随意太不像话,但她就是不想动。谁叫他把她捡回来,就这样吧,破罐子破摔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呜呜”的抽油烟机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啪哒啪哒”的拖鞋声。“喂,吃饭!”冷冷的男嗓音在头顶落下,韩宝琦依旧闭着眼,半点反应也没有。脚步声移走,却很快回来,一个装着食物的盘子“呯”声扔到茶几上,就像施舍乞丐。
施予者又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那边的料理台自顾自的开吃,晚餐完成,他洗好碗碟,回房间坐了一会,又到浴室洗了澡,出来客厅发现茶几上的盘子已经清空。
还知道饿了要吃饭。池唐懒得说她,收走盘子。客厅里多了个人,今晚他没心情做蛋糕。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听了会儿音乐,上厕所时又偷偷瞄了眼沙发处,她的姿势终于换成蜷缩状,眼睛依然紧闭。池唐看了看座钟,晚上十点了,于是悄然关了吊灯,只留下天花板一组led灯,便回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跟以往无数个清晨般,四周静悄悄的。他躺了一会才记起屋里还有人,连忙起身冲出客厅。以为她走了,结果人还在,而且已经坐了起来,抱着双膝,眼睁睁的盯着地面某一点。他稍稍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清了清喉咙:“喂,你还好吧?”
她没回答,仿佛地上有黄金似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喂!”池唐推了她一把,她像个木偶娃娃一样整个人往沙发上载去,依旧双手抱膝,连姿势也没换。
神经病!看你能忍多久!他蹲下来瞪着她,这下她却闭上眼。
经过一夜,她的样子还是挺惨不目睹,半边脸依然肿得像猪头,抓伤的血痕也很刺目。女人丑已经够糟糕,丑还不爱惜自己真令人闹心。他起身到浴室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拿棉枝蘸了双氧水给她清洁伤口。这女人也够犟,竟然半声也没叫出来。看来夫妻矛盾闹得挺严重的,他叹气。
收好药箱,他去做早餐。领教过她的倔强,做好后还是拿盘子装好扔在茶几上。他梳洗完回来,果不意外地发现盘子又空了。
她就这样在沙发上扎了窝,睡了吃,吃了睡。
又一晚过去,池唐从房间出来,看见她照旧蛰伏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还是两天前那套,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头的游民,很明显没洗脸洗澡。想跟她对谈又是不理不睬,一个人怎就这般自暴自弃?这令他大为恼火,指着她气得直跳脚:“你要再这样下去给我滚!”
韩宝琦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表情挺平静,却挺有骨气自沙发上爬起来,拿了手机和零钱袋走人。
这女人身上只有三十块,就这样走了指不定会出事!谁叫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现在又赶她走太没人性。池唐的善心再次大发,伸手粗鲁地把她拉回来,推回沙发:“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摊在沙发上的韩宝琦不知咋地哭了出来,已经停止两天的眼泪,这刻爬了满脸。池唐抓着头发,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饱了撑得紧,才会没事招惹了砣麻烦。
之后,韩宝琦在沙发上又窝了两天,终于在周五早上六点离开驻扎点,拿出他家的清洁工具,把客厅、厨房、浴室、卧房、前后阳台彻底清洁了遍。随后她跟他借了钱,到商场买了衣服,回来走进浴室把自己从头洗到脚趾尾。换出来的衣服她扔进垃圾筒,所有的悲伤随着那身肮脏衣服彻底扔掉。
她拿出被弃置多日的电话,开机。“咕咕咕”的都是信息提示音,整整有九十多个来电未接。她回拨过去,对方很快就接听。
“小宝,你在哪儿?”
韩宝琦捊了捊半湿的头发,字正腔圆地道:“唐禹森,下午抽空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51
约好下午两点,韩宝天提前十分钟到达。工作人员还没上班,庭院外静幽幽的。镇街级别的办公地方,一如多年前给她的印象,有些简朴。
当年登记结婚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那天为了争个头位,唐禹森大清早便携着她兴冲冲地跑来,结果还是迟了一步,婚姻登记的办公室里早就有一对。他们站在一旁等,听那大妈说了大堆话,才晓得人家是来办离婚的。唐禹森当场就黑了脸,拉着她急急忙忙往外走,说晦气。
怎么说结婚是大事,一生人一次,唐禹森说干脆去市婚姻登记处吧,够隆重。谁知去了新城区,市政府的守卫说只有港澳同胞才能在此办理手续,于是他们只好退而求次选择回她户口所属的镇政府。无奈这样一来一回,去到又吃了闭门羹,人家下班了。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开门,工作人员又说他们这边只一才办理结婚登记,而那天是周四。
辗转折腾了大半天,韩宝琦差点就发脾气不登记,还是唐禹森逗了她几句,最后决定回早上去的地方。只花了五分钟不到,就领回两个热腾腾的红本子。
结个婚不容易,他们都以后今后会更加珍惜。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几经周折的坚持,随着时间流逝,就连结婚登记的日期都渐渐被淡忘。
现在想这些真有点伤感,韩宝琦苦笑,低垂的目光一转,看到面前的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皮鞋。那双皮鞋的主人站立了片刻,直到察觉到被她发现,才缓缓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
韩宝琦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他。几天没见,他的神色也不太好,眼底下有明显的两圈瘀青,狭长的眉目间有着复杂的情绪。早上韩宝琦在电话里并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撂下时间地点便收了线并关机。她赌他一定会出现,结果她赢了。
“一定……要这样吗?”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异常缓慢,神情略带忧伤。他伸手去抚她的脸,却被她轻轻避开。
一对夫妻不是因为感情破裂分开,多少总会不舍。韩宝琦不怨他,维护自己的父母没错。要是她,也不会置自己的爹妈不顾。只是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累,再这样下去她难保自己有天不会崩溃。她承认自己是孬种,遇到问题不愿思考解决方法,也不肯委曲求全顾存大局,离婚是为了逃避,一刀切。她仰起脸朝着半空眨了眨湿润的眼眸,笑:“唐禹森,不要企图劝服我。你知道我这个人犟,几天过去了依然决定要离婚,便是仔细思量过,不会改变的了。”
说得那么决绝,唐禹森的眉头反射性的皱起:“即使为了女儿,也不会改变?”
“对!”韩宝琦收回仰视的目光,冷冷地与他平视:“为了摆脱这段婚姻,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你,包括女儿!”
唐禹森的眼睛圆瞪,目光变得锐利,浑身瞬间紧绷,四周辐射着戾气。“你一定会后悔!”
她凄然一笑:“或许,但已经与你无关。”
“很好!”他说完倏地站起来,转身走向已经开门的办公室。
手续办理很简单,只求速战速决,韩宝琦放弃女儿的抚养权,共同财产就只有一辆车,她也不计较了,只要求各自名下的存款保持不变。唐禹森对于她提出的这点冷冷的没发表意见,签下名字后,大踏步走了。
韩宝琦执着那本红色的小本子纳纳的尾随在后,脚步轻飘飘的。阳光依然灿烂,她抬头看向白花花的光芒,有些不可置信。想不到十分钟不到,她已经恢复自由身。
不远处传来“啪”的关门声,把韩宝琦的神儿拉回。眼见唐禹森要走了,她冲过去拍他的车窗。
玻璃缓缓降下,唐禹森看也没看她,凝着脸瞪着前方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什么事?”
韩宝琦深呼吸了口气:“你明天在不在家,我要去把东西拿走。”
明明天气热得半死,但四周的空气因她这句话降至冰点。唐禹森紧抿唇线,什么话也没说,还迅速把车窗升上。“喂!”韩宝琦在外面起劲拍打车门,大声喊,他没管,打了方向盘,把车头往门口方向转去,留下一尾废气。
怪不得人说离婚的男女会成仇人,韩宝琦气极而笑,想不到有天会骂一个曾经最亲密的人神经病。
虽然他没给予答复,韩宝琦还是得厚着脸皮去把东西拿回。毕竟现在她全副家当在人家手中,即使人家把她当孙子也认了。第二天吃过早餐,看时间差不多,她便准备行动,而且决定多拉了一个苦力。
“凭什么我要去帮你搬东西?”池唐手捧着水杯,慢条施理地地喝了口茶,然后拿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斜斜地打量她,脸上微微一哂带着些许嘲讽。
“因为你是好人啊!”韩宝琦搓着双手,露出掐媚的表情:“你看,你都已经帮我到这个份上了,就好人做到底嘛。”她要彻底搬走自己的东西,林林种种肯定不少。
这女人昨天以前还死鱼似的瘫在沙发上,今天就满血复活了,而且一出手就离婚!池唐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知道这样,他才不会趟这浑水。现在还去帮她搬家,难免瓜田李下。要是被误会他介入别人的婚姻,而且还是个这么丑怪的女人,他颜脸何存?“不去!”
“真的不帮忙?”
池唐抿着唇沉默不语。
韩宝琦见他仍然冷冷淡淡,疲惫突然袭上心头。算啦,其实他们关系也不是那么密切。人家都无条件收留了你几天,算是仁至义尽。她怏怏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把口兜里一串钥匙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
她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弯身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布鞋穿好,手搭上门把手,刚开门,身后便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不是很多东西吧?”
韩宝琦怔了怔,回头咧开嘴笑:“不会不会。”
池唐放下水杯,回房间换下家居服,出来经过茶几又拿起那串钥匙,经过她身边时随便一抛。韩宝琦手忙脚乱的接住,转头他已经走了出去。
真是个不讨喜的小鬼,韩宝琦摇摇头,心想得尽快找到地方住才好。
唐禹森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能好好睡觉,因为老婆失踪了,他得找。他休了年假,跑了很多地方,包括娘家,委婉地问遍了能问的人,始终没有韩宝琦的消息。
那天的场面太混乱,他根本来不及消化,事后唐嫣怯怯地问他,为什么奶奶要打妈妈。唐禹森想说因为妈妈不乖,但最终他没说出口。两个女人会大打出手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这段日子他一直充当着夹心人,希望能拖到有一天有一方会妥协,可惜没能等到。
唐嫣每天问妈妈去哪儿,为什么不回家。白天还好,开学了,她上幼儿园。可是晚上回来就哭,哭得他心烦。最后没办法,他只能骗她说妈妈去旅行了,很快就会回来。
那边厢想找的人关了机,另一边厢家里的老妈却天天电话轰炸他。一开口就哭,怨天怨地怨儿子,怨他讨了个不尊重公婆的老婆,吵够了就给他下达命令:想要得到她的原谅,除非让那女人叩头认错。
离婚这个词终于没再提,那是不是说老妈也退让了?可是叩头认错,唐禹森想都不敢想,他只求韩宝琦先下了这道气,以后要怎样修复一家人的关系,就等以后再说。结果多天找不到的人,打电话回来就只提一件事:离婚。
唐禹森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因为睡眠不足被鬼掩眼了,不然不会为了赌口气神推鬼使的就签了字。当晚他就后悔了,想到她还要回来收拾东西,或许能好好谈一谈。他会向她保证,以后无论家人怎么闹,他都会跟她立场一致。他突然兴幸自己还没把她出走和离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样只要悄悄复婚便无人知晓。
有了这个想法,周末大清早他就起了床,并告诉唐嫣妈妈今天要回家。小家伙无比高兴,对他展露出一个久违的大笑脸。洗过脸,他给唐嫣挑了一条公主裙,并笨拙地帮她扎了头发,然后自己也去洗澡剃须,一身清爽的迎接老婆大人的回归。
早上十点,门铃响了。为了少许面子,唐禹森推推女儿,示意是妈妈,让她去开门。唐嫣不负所望,兴奋地奔去把韩宝琦迎进门。
“妈妈!”
听到唐嫣的喊声,坐在沙发的他紧张地站起身。
“嫣嫣有没有乖?”面对女儿,韩宝琦的语调一贯的轻快,即使是强装出来。
“有!”多日未见,唐嫣见了妈妈马上施展八爪鱼的功力,韩宝琦只好抱起她。
分开数天,韩宝琦也是最挂念这个小人儿。想到以后不能跟她住在一起,韩宝琦鼻子一酸,不禁紧紧地抱住这个软软的小身板。
“妈妈,你到哪里去旅行了?为什不带我去?”唐嫣搂住妈妈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
韩宝琦一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