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老婆威武

老婆威武第18部分阅读

    是,是我错!”

    以往这项工作都是韩宝琦担任的,唐禹森想,他真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给唐嫣扣好安全带后,重新坐回驾驶室,他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突然就心烦意乱。

    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迎着暮色显得特别寥落和冷清,就像他的心情。最近他的心境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一向自诩冷静,现在小小事就烦躁不堪。他知道,是因为家里少了那个等他回去的人。他想念她贼贼的笑容,想念她的强辞夺理,还有抱起来有点肉肉的身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家,突然就没了。

    “爸爸,走啦!”

    一句童话提醒了他,原来已转了绿灯,后方一片响亮的催促声。唐禹森迅速放下手刹掣,踩油前行。

    心情不好,食欲自是不佳。大多数时候,唐禹森只是看着女儿吃。两块pizza,一杯汽水,两个冰淇淋球,小朋友吃得香香的,他终于有些安慰。

    结帐后他们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小蛋糕当早餐,唐嫣在玩具区流连了片刻,最后挑了套过家家走。其实当个合格的爸爸也不难,他想自己慢慢会适应,会做得更好。

    驱车回家,小朋友脱掉鞋马上捧着新欢冲向客厅。他笑了笑,把脱下来的鞋拎起,拉开鞋柜门要放进去。可是才弯腰,他的笑容便凝结在空了大半的柜内。

    他扔下鞋子冲进房间,趟开衣柜门。以前满满的一柜子衣服,现在只零落地挂着他的衬衫和裤子。她回来把衣物清空了……

    最后一线希望也断掉,他软软靠在衣柜上,一股凉意从脚板直往身上蹿。什么叫伤心?伤心就是你在乎的女人悄然无声地把属于她的东西从你的视线底下搬走,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她连睹物思人这项权利都剥夺了。

    唐禹森从裤兜里翻出电话,拨了她的号。电话响了很久,却一直没人接。他连拨了几遍,永远只有那冷硬的机械女声。

    “为什么?你就这样恨我?”他咬着牙摔掉手机,脚步凌乱地走出房间。本想冲出家门,但经过客厅才发现唐嫣在安静地玩着过家家。心里难受,却连卖醉的机会都没有。他按着胸口,闭上眼缓缓在餐椅坐下。手平放在餐桌上,不料踫到一堆冷硬的东西。他张开双眸,看到她的钥匙。桌上还有一张纸,写满了有关女儿的一切。

    她惦念着的,只有女儿,他已被摒弃出她的生命之外了吗?这一刻,真的百般滋味在心头。

    ☆、55

    韩宝琦的热伤风比预期中要严重,本来以为卧床两天就没事,到第三天,却是高烧不退。她躺在床上,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最后连意识都变得模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死人似的。

    她从小是个健康宝宝,一年难得的发烧感冒,特别当了妈妈后,更是注重健康,因为一个病人不能照顾孩子。可是刚才,她不过喝了半杯水,便吐得连黄胆水都出来了。不用起床也能感到眼前阵阵发黑,她会不会死了也无人知?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哭,为何自己生病了却无人知晓。其实只要给家人摇个电话,他们就会来。但才刚离婚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恐怕他们会指着她说活该。

    不能任由自己这样!她费力地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眯起迷蒙的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一指一压的打出一个名字。电话拨出去,等到她要放弃,彼端才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你这次又让我帮你做什么?”

    听着很不耐烦,那是当然的,自己好像总给他带来麻烦。只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他,她找不到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帮忙。“池唐……”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到几不可辩,她努力地吞咽了几口口水,强逼自己挤出声音:“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趟医院?”

    “你搞什么鬼?病了?”听出她的不对劲,池唐霎时端正了态度:“我马上过来!”

    韩宝琦没力气说话了,她扔下不知收线了没有的手机,强撑起身,从地上堆着的行李中找出一套衣服,忍着阵阵晕眩换好衣服。不能倒下啊,起码得等人来到。

    她扶着墙身歪歪斜斜地蠕动,花了几分钟才到达客厅,已是浑身发虚。好像没等多久,门铃便急促地响起来。她缓慢地挪动脚步,室内门铃灭声了,外面的人换成急促地拍门。

    别急,别急好吗?她伸出手,眼看目标越来越接近,最后凝聚了全身的力量,一把揪住门把往左边扭动。门开了,她的脸也由白变得发青。

    “你这女人!”池唐看到她的鬼样子开口骂人,但她的身子已经软下去,余下的说话不得不噎回喉咙里。他弯身把手插进她的腋下,打算拦腰抱起她。不料韩宝琦便拿手指挠了挠他的胸口,用沙哑的嗓音小声地叫:“背……你……抱不动。”

    竟然小瞧他!池唐还想辩驳两句,奈何她头一歪,已经晕了过去。事不宜迟,他转身蹲下把她往背上一托,起身时眉头皱了皱:的确挺沉的。

    人送到医院,自又是一场兵慌马乱,不过这些韩宝琦都不知道。再醒过来,她已经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边的架子顶端倒挂着两个玻璃瓶,其中一瓶只剩下小半。冰凉的液体通过透明的软管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的身体里,高烧好像退了些,但身体仍是很乏。她动了动,眼睛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单人套间内。

    不会是室吧?那岂不很贵?醒来后第一个感想,竟是想到钱的问题,她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房间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池唐左手拿着红色的脸盆,左手拎着一个保温瓶进来。

    白马王子形象尽毁了!韩宝琦拿没扎针的手掩住自己的脸,不知怎么搞的,就是想笑。而她真的笑了,一笑之下惹来剧烈的咳嗽。

    “你真的病得不轻,都快死了还笑。”池唐剐了她一眼,走过来把脸盆放到病床下,将保温瓶放在床尾的小桌上。

    韩宝琦指了指保温瓶,用依然沙哑得厉害的声线问:“是什么?”

    “大米粥。”他揭开瓶盖,一股浓郁的米香飘出来,已经两天没正经进食的韩宝琦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好香,我要吃!”她说着便要撑起身,无奈身体仍然很虚,一只手施力终究是无法顺利起来。这时候池唐也不吝伸出缓手,扶了她一把,并将桌子推到她跟前。

    因为太饿,不免吃得急,呛了呛,又是一阵咳嗽。

    “慢点,别饿鬼投胎似的。”池唐嘴里恶毒,却温柔地拿面纸给她擦嘴。

    韩宝琦捂着胸口把咳嗽压了下去,又吃了两口,却被鼓鼓胀胀的肚子弄得没了胃口。她扭身伸手去按床头的紧急键,但因为有些距而够不着。

    “你又想做什么?”池唐这时的语气已经变得无可奈何。

    韩宝琦讪讪地道:“我想上厕所。”

    “唉!”他叹了口气,拉开桌子,轻易取下架子上的点滴瓶,脸朝外扬了扬:“能走吗?”

    韩宝琦懵懵地看着他,有些迟疑。最后在他的瞪视下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应该可以吧。”她把双脚往地上挪,脚尖着地,身子往床外滑去。以为能行,可惜双腿根本没力气支撑身体。还是池唐眼明手快,手一捞把她抱住。

    依偎在他身上,感受到他暖暖的体温,韩宝琦终于意识到男女有别。她真的病了,竟然觉得害羞,真神经!“我觉得……应该叫护士来帮忙。”她艰难地说。

    “等她来可能要很久!”都已然这样,没道理又坐回去。池唐箍住她的腰,半抱半扛的把她扶进厕所。挂好点滴瓶,又再三问她行不行。

    韩宝琦少有的红了脸,紧紧抓住墙身的扶手,重重地点头。神经质的家伙,难道你要帮我尿尿?

    池唐在她一再保证下犹豫地退出厕所,关上门。

    韩宝琦这才舒了口气。

    解决了生理需要,回到病床上,池唐把刚才吃过的粥倒回保温瓶里,搅拌了一下,又重新盛了碗。

    韩宝琦喝着那软绵绵的粥,眼睛被升起的袅袅白烟湿润了眼睛。这样被人细心照顾的场面,可以追朔到生孩子那会。之后几年的婚姻生活,她都是作照顾人的那一方。最累的时候,恨不得大病一场,让唐禹森鞍前马后的侍奉一番。只是没等到那个机会,他们就离婚了。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段婚姻让她那么累。生儿子的压力固然是主要原因,兴许是她一直做得太多,把他宠坏了,所以才会让他忘记去体谅人。

    所以女人在婚姻生活里,真不可扮演一个太强的角色。

    “还要不?”碗底已清,池唐俯身轻声问。他的眼睛发亮,凝视着她的目光那么清澈和专注,就像一潭溪水,不禁让她眩了目。

    想不到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竟是这个小伙子陪伴在身边。“谢谢……”

    这话说出来已带着浓重的鼻音,情感深切,池唐霎时红了耳根。他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本想嘲讽两句,但见她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媳妇模样,心底又柔软一片。最后清咳了几声,改了口:“谢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帮。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哼!”

    “噗!”听着好委屈,韩宝琦抬起脸朝他嫣然一笑:“以后……我还你就是,咳。只要……你需要帮忙,我自会义不容辞……两肋插刀。咳咳!”

    池唐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竟然觉得她刚才那笑容很好看。但当听到她接二连三的咳嗽时猛地清醒过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些有的没的,无聊!“行了行了,废话可免!求求你别再说话,都快哑了还拿这嗓音荼毒我的耳朵!”

    韩宝琦低头又是一笑,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不过能得到他的关心,这感觉真不赖。离婚后,她将会有新的人生,认识新的朋友,她突然觉得不再孤单。

    ☆、56

    有人说爱情会令一个男人成长,婚姻让男人成熟,那离婚还带着娃的男人呢?唐禹森觉得,大概是学会什么叫责任吧?面对年幼女儿,他只有苦笑的份。

    离婚接近十天的时间,唐嫣的情况其实挺令人满意。除了开始几天吵着要妈妈,现在基本适宜下来,算是越来越进步。可是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她早上回到幼儿园总要哭一遍。起初只是千叮万嘱让他记得记得早点来接她,然后用一双含满水的泪眼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过了两天,简直是抱着他的大腿不让走,还哭成泪人儿。

    开学已经一周,之前都是好端端的,到了幼儿园大门口就跟大人说再见,自己上课室。现在这样,搞得唐禹森每回送她上学都如履薄冰,生怕这宝贝儿今天又不知要怎么闹。只因每天在幼儿园门口如此拉锯,少不免被路过的家长当成反面教材说上两句,保安大哥不咸不淡的饥笑声听着也很刺耳,就连唐嫣的同班同学,亦毫不留情地当面指责她这么大个人上学还哭。

    每每听到这些,唐禹森都很不是滋味,心想这个女儿是不是长得太娇了点。

    下午接放学,班主任伍老师拉着他说起这个问题,问是不是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还说小朋友除了上学哭闹,日常还有些不合群,不肯与其他小朋友玩耍,就连午睡也是眼睁睁的不能入眠。

    午睡超过两个小时,睡不着眼睁睁何其可怜?平常没怎么跟老师沟涌,以为每天孩子回家不闹就没事,结果现在听罢唐禹森不禁一噎,看来是他想得太美好。他暗暗吁了口闷气,不得不跟老师坦白,他跟孩子妈妈分开了。

    老师听罢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也不再多问,只分析孩子大概缺乏安全感,建议他多花时间陪伴。

    唐禹森有些憋屈,他除了上班,其余时间全花在孩子身上,怎还觉得没安全感呢?难道班也不上,幼儿园也不去,整天黏在一起才行?也是这个时候,他又开始埋怨韩宝琦,怨她竟然都不回来看看孩子,就连问候的电话也没一个。

    当晚回家吃过饭,父女俩洗完澡后早早上了床。唐禹森关掉灯,借着黑暗用聊天的口吻问:“嫣嫣今天在幼儿园发了什么事?”

    以前这种睡前汇报工作都是小朋友主动缠着妈妈说的,暑假期间停掉两个月,时隔已久,如今爸爸竟然提起,唐嫣便嗲着声音答:“今天在幼儿园喝了黄|色的奶奶,香蕉味的……咳咳!早餐吃了……午饭有……午睡醒来喝了豆浆,还有肠仔包。咳!早上老师教我们唱了首新歌,又念了一首古诗……”

    伴着几声咳嗽,唐嫣拉拉杂杂了一通,说得唐禹森直打瞌睡。怪不得以前宝琦哄女儿睡觉常常自己先睡着,不过更多时候会硬撑着附和几句,大概是不想打击女儿的积极性。其实这样也有好处,既能培养小朋友的表达能力,又能了解她一天都做了什么,所以再累也得顶住。想到这唐禹森强打起精神说:“挺丰富的哦。”

    “嗯,午餐我吃得很慢,比苏静儿还慢,又是最后一名,嘻嘻。”说到嗅事,唐嫣抱住他的臂膀贼贼地笑。

    这样子像极了她娘,唐禹森内心一软,揉了揉她的头发,取笑她:“最后一名还那么开心。”见气氛尚好,他便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转换话题:“嫣嫣能告诉爸爸,为什么上学要哭?”

    问题一出,室内便静止下来,小朋友抬起腿在半空踢了几下,并未回答,神情有些意兴阑珊。

    唐禹森目光闪了闪试着臆测:“是不是因为那天爸爸迟去接你?”可是以后他都很准时了。

    唐嫣摇摇头。

    不是哦。唐禹木摸着下巴,继续深入了解:“老师说,你不肯和别的小朋友玩,又是什么原因?”

    唐嫣爬起来,拉过床尾的小熊娃娃,悻悻地扯它脖子上的蝴蝶结。

    小孩的心思真难理解!唐禹森挠了挠头,跟着坐起身,拍她的背:“嫣嫣,回答爸爸的问题好吗?”

    被催促了,唐嫣撅起小嘴,讪讪地道:“爸爸,我不喜欢去幼儿园了。”

    唐禹森一怔:“为什么?”

    唐嫣转身趴回床上,背着他不肯再开口。

    唐禹森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不喜欢去幼儿园了?她才多大?竟然就厌学了?这些日子他去接放学时,小家伙都笑得灿烂如花呢。又轻声哄了两句,唐嫣仍是保持沉默,当爸的也只能作罢。过了好一会,床上的小身板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他探头看了看,发现竟已睡着了。

    有些忧心,又有些怜惜,他大概能猜到原因。没有妈妈在身边,小朋友总是不安的,只是没明说而已。拉过被子给她搭在腰际,唐禹森则起来赶一份计划书。到差不多两点才躺下,刚眯入眼,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半梦半醒间,脚自然而然的往另一端踢去,意思是叫老婆看看女儿怎么了。

    可是脚摸索了几回都只有空气,他突然惊醒,一骨碌坐起来,看看床上,发现惯常睡着人的另一边床是空的,这才意识到宝琦已经不在了……

    他重重地吐了口气,胸口又划过一阵疼痛。

    “咳咳……咳!”又是一串咳嗽,借着小夜灯,这次他看到小朋友弓起身子,脸部表情痛苦。

    是病了吗?这咳嗽好像已经有两三天了,只是一直不严重,偶尔一声两声,他权当没事,自动忽略。要给她看医生吗?

    唐禹森歪着头回忆,过往女儿有些咳嗽时,宝琦好像不会马上带她去看医生,而是炖些什么给她喝。要喝什么?他发现自己对这全然不懂。咳嗽持续不断,唐禹森猛地想起可以给小朋友涂些油。他拉开床头柜抽屉,找出那支有着熟悉气味的黄|色液体,倒了些在掌心,搓热,又迟疑起来。

    到底该涂在哪个部位?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在唐嫣的肚子和喉咙间都涂了遍。

    小朋友辗转反侧了好几次,最后终于静止下来,酣然入睡。

    明天得问问老妈该怎么办。唐禹森累极,决定先不去头痛这个问题,重新躺下。一觉到闹钟响,睁开眼窗外已阳光普照。

    好像没睡过似的,人困到不行,他伸手往电话屏幕上轻轻一划,又合上了眼。

    闹钟起码响了三遍,唐禹森才懒洋洋地起床。其实如果不是要送孩子上学,他还可以再睡一小时。小家伙倒淡定,几次的响声都没能把她吵醒。

    洗完脸换好衣服,戴手表时发现已经七点半。周五早上八点好像是英语广场,昨天老师耳提面令的叫一定要准时回去,还要记得穿校服,因为上周他忘记给小朋友穿校服了……烦琐的事情一堆堆,唐禹森匆匆去摇女儿。可是唐嫣定力非凡,只不悦地嘤咛几声,怎样也不肯张开眼睛。

    “嫣嫣,要迟到了!”分明已经醒了,但小家伙依然固执地不理会他,唐禹森有些火大,强硬把她抱了起来。

    被这样弄醒,唐嫣大声尖叫着抗议。接着浴室里传来号啕的哭声,拉开了一天的帷幕。

    半小时后,一辆丰田车在幼儿园所在的巷子外停下来。唐禹森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唐嫣倔着一张脸扭扭捏捏的还不肯解安全带。

    “我告诉你,你要迟到了!迟到了老师就会批评你!”其实是老师会对家长唧唧歪歪的念上一场,很是烦人!唐禹森怕了,赶紧附身摸到安全带的扣子,解开。抓过小书包,把她拉下车。

    在家已经斗争了一轮,现在他都有些生气。迈开大步往巷子走去,身后的人却慢吞吞的,永远与他保持十步之距。唐禹森停下脚步,转身不耐烦地催促:“走快点行不?”

    小朋友扁起嘴,不听劝反而立在地上不动。

    “唐——嫣!”唐禹森大声呼喝,唐嫣委屈地哭了,头上扎得歪歪斜斜的辫子一颤一颤的,甚是凄凉。然而这次哭也打动不了他:“我告诉你,如果你真不喜欢去幼儿园,那我马上打电话给伍老师,让她帮你办退学,你以后都不用去了!”

    在孩子心目中,老师都是神一般的存在,被这么威胁,唐嫣呜咽着叫不好。

    “那你快点!走!”

    唐嫣抹了把眼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来。唐禹森仍觉她走得慢,索性抱起她往幼儿园门口奔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园内传来广播的声音,英语广场已经开始了。果然走进去,操场上已经站满了小朋友,老师轻快地领导着大家唱英语歌。唐禹森把女儿往地上一放,匆匆去刷卡。

    “进去啊。”小朋友还在原地磨蹭,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唐禹森挥挥手,大喝:“进——去!”

    “爸爸……你早点来接我。”

    又是这一句,唐禹森要崩溃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快进去,老师要骂人了!”说完他狠下心转身走人。

    身后响起唐嫣的哭喊声:“爸爸!”

    唐禹森出了门口,走了几步后又刹住脚步,截回去悄悄往校园内探头,那个勇叔叔已经扯着小朋友往操场走去,但她仍在哭。

    女人都是水做的!唐禹森感觉浑身都没力气了,这才早上,一天才刚开始。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停车场,上了车手机便响了。是营业部的总经理,说国外来的一个重要客户突然要去j市的厂区看产品,让他马上往j市跑一趟。这样的突发任务很平常,一天下来往往要半夜三更才能回家。

    想到还在幼儿园的女儿,唐禹森就抓了头。想无可想了,只能给家里打电话,让唐母下午来接孙女。交待完毕,他又匆匆回家把接送卡放下,早餐也没吃便出发了。

    ☆、57

    唐禹森这天忙得脚不连地,马不停蹄的开了两小时到j市,还没喘顺口气,客户就到达了。因着是个大项目,这次的产品抽检特别挑剔。从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多,他根本没机会坐下歇一会,两万多平方米的厂房逛了圈,就是午饭也只匆匆在厂区食堂解决。一直到五点多,客户终于满意地笑了,唐禹森借上厕所的几分钟时间,赶紧打电话给老母,问有否接唐嫣放学。

    彼端的唐母似乎很高兴,含着笑意叫他别担心,孩子已经接回家。电话中传来一串的咳嗽声,听着便知是唐嫣,唐禹森极是担心:“妈,我让你带嫣嫣去看医生,你有去不?”小区附近就是人民医院二门诊,平常唐母也会带家乐到那就诊,不算陌生。

    “哎呀不用看了,村里药店来了个中医师,挺厉害的,家乐现在都在他那看病,我让他开了两副中药,喝了一定能好!”

    中药?印象中女儿从没喝过这玩意。“妈,你带嫣嫣回老家了?”

    “没有呀,接她放学都晚了,等明天再回去。”

    “妈,没看诊能开药吗?”唐禹森有些纳闷。

    总是绕着这个话题转,分明就是不信任,唐母颇为不喜:“小孩子的病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家医师不用把脉就知道病征了。”

    唉,自己远在外地,唐禹森有意见也不敢提。

    唐母见儿子不吱声,便知自己说服了他,一下子放软了语气:“你别担心啦,嫣嫣是我的孙女,难道我就不紧张她?倒是你,今晚回来吃饭不?”

    唐禹森纳纳地回道:“应该不回了,我还在j市,得晚点才能走。”

    儿子工作辛苦,唐母倒心疼了:“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家里熬了汤,给你留着,开车小心点。”

    “嗯。”挂掉线,唐禹森稍稍放下心头大石。

    招呼客户吃过饭,又把人送回酒店,唐禹森这才踏上归途。来回跑了趟j市,昨晚又睡眠不足,此时累得不行。打开家门,客厅吊灯还亮着光。他关上门走进去,沙发处有人闻声站起来。四目相交,唐禹森顿时就呆了。

    “盛蓝?”客厅里等他归家的人,赫然是周盛蓝。

    “森哥。”作为客人,周盛蓝显得落落大方。

    “你怎么来了?”唐禹森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晚上快十点了,即使作客也该走了吧?

    “蓝蓝今天载我去接嫣嫣呢。”孩子房的门打开,唐母从里面出来,替周盛蓝回答了这个问题。

    “哦,那谢谢。”唐禹森站在饭厅,手里把玩着车匙,明明在自己家,却异常局促。

    大概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周盛蓝走过来,笑着道:“有汤,我给你端出来。”

    没等唐禹森回答,她已经自动自觉走进厨房。这种感觉就像她是女主人似的,唐禹森顿时蹙起眉头,压着声问:“妈,你怎么让盛蓝帮忙去接嫣嫣?”

    “你还说!”唐母挑起眉梢,颇为不满:“幸好有她,不然我都不知道幼儿园怎么去。按我说呀,蓝蓝这孩子真的没得挑剔。接完嫣嫣,还带我去了趟菜市场。你别看她娇滴滴的,走菜市场一点都不嫌脏。回来我给嫣嫣煲中药,她就帮忙做饭熬汤,厨艺挺不错。吃完饭还帮你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更难得的,她待嫣嫣极为和善。我说呀,娶妻就合该娶她这样的女孩子。”

    环视了屋内一圈,本来凌乱的客厅确实打扫得一尘不染,可是这个人又不是他老婆,唐禹森的脸一点点的阴沉下来:“妈,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但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你别搞那么多小动作。”他说完把车匙往储物柜上一扔,疲惫地走到沙发坐下。

    “我搞小动作?”唐母觉得自己山长水远从乡下跑出来接孙女,人生路不熟,不过找了个人帮点忙,就要被儿子责备,她很冤!“你要是不喜欢,以后都别叫我帮忙带嫣嫣!”唐母说完冷哼了声,扭头回了房间,并重重地甩上门。

    都是让人不省心的主。唐禹森支着脑袋,头痛。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接着一双熟悉的家居拖鞋出现在他的眼皮低下。这是宝琦的!他蓦地抬起脸,触目所及是周盛蓝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容。

    “很累吧?”她在他身边坐下,把一大碗汤放在茶几上。“西洋菜猪骨汤,你最喜欢的,快喝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心里觉得有多别扭,唐禹森也不好全写在脸上。他端起碗小口地喝着,旁边的周盛蓝把脸凑过来,眨着眼装得一脸纯真:“好喝吗?”

    唐禹森扯了扯嘴角,当回答了。

    虽然他很冷淡,但周盛蓝仍是兴致高昂:“我平常都自己做饭,就是懒得煲汤,是唐妈妈教我的,幸好入口还不错。”

    周盛蓝尤在吱吱喳喳的自说自话,唐禹森已苦着脸快速把汤灌完,放下碗,喟叹一声:“都很晚了,盛蓝你还是先回去吧。”

    正说得兴起,还想道以后有机会给他做饭,不料就这样被打住,还下了逐客令,周盛蓝不免有些无趣。她勉强笑了笑:“怎么说我今晚帮你充当了一趟阿四,你就送我下楼也不过分吧?”

    唐禹森迅速起身,作了个请的手势:“当然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楼道,朝着停车场缓步前行。快到达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周盛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柔声道:“森哥,不要难过好吗?”

    “呃?”

    “韩宝琦不懂得珍惜你,还有许多人爱着你的!”

    离婚的事藏不住,说不定已经人尽皆知,唐禹森面色凝重低沉:“我没事,谢谢关心。”

    今晚没月色,夜深露重,路旁的街灯也不太吸力,周盛蓝深深地凝视了他几秒,突然往他冲过来,伸手圈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情迷意乱地喊:“森哥,我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这些年周盛蓝对自己的心思,唐禹森隐约猜到几分,但突然被表白了,他还是感到意外。只是他累了整天,只想好好休息,而不是在这跟人情意绵绵,况且,他除了把她当妹妹,没半点歪念。他揪住她的胳膊,强硬把她从自己身上扯开,冷静地道:“谢谢你喜欢我,但我……我对你……真的没有……”

    “森哥,别急着回应我好吗?”她眼巴巴地往前走近两步,可是唐禹森却把她当成细菌似的,不断后退。周盛蓝自工作以后际遇不错,自诩也算天之骄女,此刻被他如此毫不犹豫的推开,不禁感到很挫败。但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即使他结婚了也是一往情深,求神拜神他现在又恢复了单身,岂有那么容易放弃:“我知道你刚离婚,心情肯定还没平复。我不逼你,不是非你要答应我些什么不可。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求你给我机会,看在我守候了这么多年,别那么轻易的……拒绝我!”

    说到这个份上,唐禹森更觉太阳|岤突突突的跳动。要是喜欢,早些年就出手了。就因为无意,又看彼此没挑明,才装作不知道。现在是想装都装不下去了,他摇摇头:“盛蓝,你不小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毕竟邻居一场,他也不想那么绝情,然而现在面对不喜欢的人,他的耐性有限:“很晚了,你回去吧。”

    他说完把她留在原地,自己转身大步走了。

    回到家,他站在玄关狠狠地吐了口气。客厅里电视机仍在播着节目,他闭上眼,感到一屋冰冷。过了片刻,他揉了揉疼痛的脑门,走去关掉电视。孩子房的门仍然紧闭,他轻轻敲了敲门板,没人应,便主动扭开门锁。

    房间内风扇悠悠地吹着,一股刺激的气味扑鼻而来,唐母正给孙女的喉咙间擦药油。

    唐禹森走近床边,看到床上的小人儿翻来覆去的睡得极不安稳。“又咳嗽了吗?”

    “嗯。”唐母应了声,拿过书桌上的瓶盖扭回去,再把药油瓶放在枕头旁边。

    唐禹森瞄了眼紧闭的窗户,感觉房内闷热得厉害,他向来知道老母节俭,夏天最热的时候都舍不得开空调,便开口要求:“嫣嫣还是跟我睡吧。”

    “你忙了整天,半夜再被小丫头折腾几遍都不用休息了!”

    “可是你不开空调,她会睡不好。”小家伙怕热,冷气调到26c都嫌热,非得再调低一点才能睡得稳。

    “都生病了还开空调,她就是被空调冷病的!”唐母瞪了儿子一眼,不耐的挥挥手,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说:“别说那么多了,你快去洗澡吧,我要睡觉了!”

    被赶了,唐禹森没办法,目光不舍地往床上的小朋友又看了看,才讪讪地退出房间门。

    这一夜没小朋友在身边,隔天又是周末,唐禹森便关掉闹钟,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被一阵尖叫哭闹声吵醒,睁开眼,有些摸不着北,仔细听了一会,才辨清这是嫣嫣的哭叫声。

    他跳下床套了条短裤和t恤,匆匆走出房间。

    客厅里唐母正用双脚夹住唐嫣不让她动,一手拿着勺子,另一人从后颈脖手箍住小朋友的肩膀,再抓住她的下颌,使她张开嘴,好把中药灌进去。

    小朋友怕苦,自是不肯,一直挣扎着大哭。中药倒进嘴里,呛了呛,变成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妈,你这是干嘛?”看到这架势,唐禹森大为震惊。唐嫣生病吃药挺合作的,每次宝琦哄几句就能吃完,从来不用灌。现在孩子呛得满脸通红,嗓音都哭哑了,她竟然还能脸不改色。“不能这样!妈!不能这样!”

    唐禹森欲上前阻止,但唐母却生气地喝斥他:“怎么不能这样?小孩子不肯吃中药都是用灌的,你和宁宁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她昨晚咳嗽得那么厉害,不吃药不行,你快帮我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小朋友被夹住下半身,立时尤如一只幼小的困兽,哭喊声更是声撕力歇,唐禹森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唐母见他畏首畏尾,一时大怒,索性弃了勺子,拿起碗往唐嫣嘴里倒。

    黑色的液体从孩子嘴角不断流出来,她不断往上乱蹿,倾刻间就把碗里剩下的小半碗全泼在衣襟上。

    “吞下去,不许吐!”唐母用手合着孙女的嘴,强逼她把嘴里的咽进肚子里。

    唐嫣还哭着,这下猛呛连气都呼不出,霎时气息一窒,脸由红转成黑紫。

    “妈,放手!”唐禹森马上扒开老母捂在小朋友嘴上的手,迅速把女儿抱过来,反转身拍她的后背。“哇”一声,唐嫣吐了一地,哭声才升起,接着便又是地动山摇的咳嗽,小朋友趴在他肩膀上一惊一乍的,很是恐怖。“不行,得马上送她去医院。”

    即使平常再没医学常识,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要出事。唐禹森心底哇凉哇凉的,抱着她奔回房间和钱包,拿了车匙便往屋外冲。

    “禹森!禹森!”唐母在后面大叫,唐禹森已经不想理会。嫣嫣被宝琦照顾了五年多,一直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怎么一过她手就这样?老一辈的育儿方式真的过时了,他不会再相信她那一套。

    丰田车到达市一人民医院时利落地转进停车场,唐禹森拨掉车匙急忙走到后座把女儿抱下。此时唐嫣两眼紧闭,变得柔弱无力。唐禹森的鼻头阵阵发酸,抱着她的双手不断发抖。跑进医院大堂,他拦住一个迎面而来的护士,大声喊道:“这孩子可能休克了,请帮忙挂急诊!”

    住院部通往大堂的出口,一个穿着院服的人正慢悠悠地经过,听到唐禹森的话,她的脚步窒了窒,猛地回头,只看到他的背影。可即便只是背影,她都能认出他来!

    她拨腿追上去,赶在他们进诊室时攀住他的手臂:“唐禹森!”

    唐禹森闻声扭头,看到她俱是一愣:“宝琦……”

    “嫣嫣怎么了?”韩宝琦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女儿,心脏一下子提至喉咙尖。

    “喂!快把孩子送进来!”护士在急诊室里催,唐禹森一时不便解释,疾步走了进去,在护士的示意下把唐嫣放在病床上。

    一名医生匆匆过来,快速作了检查,并问了些情况,知道咳嗽了好多天,便开了张单子,递给他:“要马上输液,家属去交钱,拿了检验结果再来找我。”

    唐禹森拿了单子转身跑出诊室,护士去取扎针的工具,医生继续冷淡地吩咐:“扎针时顺便抽血化验。”

    急诊室里忙作一团,只有韩宝琦愣愣地站在病床边。看到平常活泼精灵的女儿如今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整颗心都碎了。她不过走开几天,女儿咋就病成这样了?“嫣嫣,醒醒……是妈妈,嫣嫣……”她颤着手去抚摸小朋友苍白的脸,可是唐嫣却没半点反应。

    护士一针扎下,一筒鲜血很快抽好,驳上输液管,这时唐禹森也大汗叠小汗的回来。交了单子,护士又把血液样本给了唐禹森,让他拿去检验室,唐禹森得了指令又箭一般跑了出去。

    待他回来,已是十分钟后。急诊室内已不见有医护人员,只剩下母女二人。唐嫣明显被整理过,她身上的衣衫被中药泼湿了大片,因为没有替换衣服,如今只能在衣服里垫上厚厚的面纸。

    看见他进来,韩宝琦已经黑了脸:“嫣嫣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唐禹森有些心虚,但想到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