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相思不成书

相思不成书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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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相思不成书

    作者:弦外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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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1)

    终点站临近,一觉醒来,这节软卧车厢里只余陆鹏一个人。夜里不比白天,大家都尽量轻手轻脚地来去,以免扰人清梦。

    清梦?陆鹏自嘲地笑笑,他的梦可一点儿也不清。

    又见到她了,柔软的身子乖顺地匍匐在他的胸前,眼里波光流转。梦里的她脸上晕开两抹淡淡的殷红,迷糊又娇羞,喜欢在激|情方歇时用细软的手指描摹他的唇形,最后引火自焚,被他压在身下再一次折腾得哀哀求饶气喘不已。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春梦一场,陆鹏依然清晰地感受到此时底裤下昂头的欲`望已经蓄势待发。左手探进被子里轻轻摩挲,脑海中回忆着她婉转压抑的,高`潮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酣畅淋漓。

    陆鹏至今犹记得,第一次在梦里意`滛陆莎是十四岁,那懵懵懂懂的一场巫山云雨结束在陆莎清脆而放`荡的呼唤中。他在极致到来之际惊醒,黑夜寂静无边,月光无声无息流淌进窗棂,银白而圣洁。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青春萌动的陆鹏无法对自己释怀。虽然年纪尚小,但他清楚地知道和自己的妹妹做那种事是不正常的,早熟的他甚至偷偷翻过字典,将“乱`伦”这个词的定义默默记在心间。

    只是陆莎那丫头平日里总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仗着爸妈的宠爱横行霸道,一点儿也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先让着她,等她腻味了嫌弃了才轮到陆鹏捡剩下的。陆鹏有时候就是存心想逗逗她,也没真想和她计较。可小女生爱告状,动不动就哭鼻子,爸妈一看陆鹏在旁边,二话不说就动手揍他,直到哄得小公主破涕为笑才肯罢手。

    大概是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平衡,陆鹏白日里受了陆莎的气,晚上便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欺负她,不留一丝缝隙狠狠占有。因为有了借口,他内心痛苦的挣扎全都被抛却在脑后,此后十几年,陆莎成为他梦里唯一的意`滛对象。

    有一个变`态的哥哥是何其的不幸,更可怕的是,变`态又不为人知。

    不是没想过要沉沦,不顾一切又怎样。这个世界有黑有白,幸福本就是不分国度的。只是陆鹏没那个本事,他有自知之明,一坨烂泥糊不上墙,陆莎大概连眼角都不屑瞥他一下。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大放异彩的,一如陆莎从小就怀揣着远大梦想,要在万众瞩目中展现绝无仅有的一世美好。

    掏出手机看时间,再有半个小时火车就该到e市了,不知道会不会在出站口见到她。陆鹏这样想着便再也坐不住,把本就不多的行李整理好放在脚边,火车“哐当哐当”晃荡着向前,陆鹏的心也随之欢腾雀跃起来。

    凌晨两点半,火车准点到站。

    陆鹏老远就看到冯仪穿着一身紫色长款呢子大衣被一群人挤得巴在了柱子上,半年不见,单凭这一眼就能认出他老妈,不得不归功于冯仪脖子上那条土到掉渣的丝巾。陆鹏曾不止一次地纳闷儿,陆浙淮在官场上看人看事没走过眼,怎么选个女人用的东西就差这么多呢?

    一个扛着行李箱的傻大个儿只顾往前冲,火急火燎地也不说看着点儿周围。陆鹏还没走到冯仪身边,就见她被那个傻大个儿撞得踉跄几步,“砰”的一声动静不小。

    “喂,眼珠子瞅哪儿呢?没看见撞人了么?”一股怒气上涌,陆鹏仗着身高优势挤过人群,揪着不闻不问就想离开的傻大个儿拖到冯仪面前。

    “你谁啊?”傻大个儿搞不清状况。

    “小鹏,放开放开!”冯仪瞧陆鹏和旁人起了冲突,心急地拧他的耳朵,“别惹事儿。”

    “道歉!”

    “你算哪根葱!”傻大个儿脾气也挺暴。

    “老子是你大爷!”

    懒得再多说,陆鹏甩开行李包直接动手。没想到他的爆发力如此惊人,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傻大个儿还没来得及躲就连人带箱子栽倒在五米之外,半天爬不起来。若不是地面积雪未融,堪堪形成一层天然软垫缓冲了些许力道,这人恐怕伤得不轻。

    这一幕被远处吉普车里的陆浙淮看得一清二楚,幸好有冯仪在旁拉扯着,否则他那顽劣的儿子非得扑上去揍个尽兴不可。

    蛮牛拉到哪儿都还是蛮牛。

    陆老爷子揉了揉眉心,下头的人报上来的消息果然得打个折扣,不可全信。

    回到陆宅,屋内的空调维持着宜人的室温,陆鹏却因为没见到想见的人彻底寒了心。回来的一路上他犹在安慰自己,外头天寒地冻,陆莎那丫头肯定是窝在家里等他呢。

    “妈,小莎呢?”陆鹏在门口换鞋,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也许,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已经睡下了。”冯仪搀着陆浙淮进屋,“饿了吧,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胃里翻江倒海地闹腾,陆鹏坐在餐桌边仿佛撑到了极限,疲惫得一言不发。幸好冯仪及时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他低着头只管往嘴里送,尽量忽略胸口传来的一阵阵闷疼。

    “怎么瘦得跟猴子似的,还弄这么多伤?”陆鹏进屋后脱了羽绒服,衬衫袖管下露出一小截手臂。冯仪心疼地抓着他的手,那上头深深浅浅的疤痕怪难看的。

    “陆鹏换另外一只手拿筷子,在他妈面前卖傻装乖:“妈,猴子天生就那身材,你这样说会伤它们自尊的。”

    冯仪被儿子逗乐,把娘家腌的酸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听得懂人话的猴子,我只认识一只。

    “……”某只猴子听懂了。

    陆浙淮熬不得夜,却也窝在沙发里听母子俩说闲话。陆鹏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饺子,心却还吊在嗓子眼儿没敢放下。在火车站打架的事儿就发生在他家老爷子眼皮底下,一堂深刻的思想教育课在所难免。陆鹏对冯仪通常是讨好卖乖,至于对他老子该用什么招儿,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还没摸出门道。

    “妈,您看我爸累的,赶紧扶他回房歇着吧,不用在这守着我。”受不了陆浙淮板着一张脸坐在对面,陆鹏不停地向冯仪打眼色。

    “老头子……”

    “你吃你的,管我做什么?”不领情的老爷子嗤之以鼻,那浑然天成的气势隐约透着压迫的力量,震得陆鹏赶紧闭嘴。

    冯仪站起身急忙走过去捂住他的嘴,语气颇有些嗔怪:“你吼什么?小莎还睡着呢!”

    看着两老打情骂俏,陆鹏兀自吃他的饺子,假装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依他的经验,陆浙淮唯一的死|岤恐怕就是他老妈冯仪了。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的老夫老妻,时不时还红个脸亲个嘴儿,那恩爱的程度可见一斑呐。

    “小鹏,你收拾好了就早点休息,我和你爸先去睡了。”

    “遵命!”得到母亲的鼎力相助,陆鹏喜不自胜,今晚的劫数算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陆浙淮被冯仪半胁迫地押回房间,只能无奈感叹着“慈母多败儿”。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陆鹏翻来覆去仍旧等不到半丝睡意,心里隐隐透着一股烦躁,莫名其妙地堵在胸口发泄不了。纠结了半个钟头,他终于掀开被子下床,顺着内心深处的渴望旋开门锁走向对面的房间。

    窗外街灯昏黄,几缕黯淡的光晕透过帘子的缝隙趁虚而入,给半夜入室偷窥的人一个良好的契机。

    陆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小人行径了。

    曾经很多回,他想趁半夜无人装鬼吓陆莎,结果都被她用枕头胖揍一顿,然后她骑在他背上逼他做俯卧撑。如今他拥有一副不错的身材,想来算得上是陆莎的功劳。

    粉蓝色的太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陆莎凌乱的发丝遮挡了大半边侧脸,唯一暴露在陆鹏眼前的只剩一双光溜溜的脚丫子,倒也聊胜于无。

    陆鹏走近床边慢慢蹲下,伸手拂开那妖娆的发丝。看着这张日渐美丽的面庞,他一肚子的怨气直冲脑门,黑暗下阴鸷的目光锁定床上好梦正酣的人儿。手自有意识地抚摸起那白皙的脚丫,光滑细腻的触感一碰就上了瘾。

    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继续,陆鹏的手沿着陆莎的脚踝探进被窝。大多数女人睡觉都是不穿胸`罩的,陆莎也不例外。那两团柔软磨蹭在陆鹏的掌心,直逼得他发疯发狂。此时此刻,陆鹏不仅不感到害怕,还恶劣地想把陆莎弄疼,弄醒,然后好好疼爱一番。

    思念一旦泄闸而出便无可阻挡。

    陆鹏的吻流连在陆莎的额头、眼睛、鼻尖……最诱人的红唇呐,陆鹏不敢,怕这样下去再也收不了手。他腰腹下那个不安分的家伙已然苏醒,熬人的灼痛几乎要不顾一切喷薄而出,只为荡漾在陆莎温暖的桃源之中。

    床上的人因为不适发出一声嘤咛,陆鹏手上的动作稍微收敛些,又磨磨蹭蹭了一刻钟,最后的吻落在陆莎圆润的脚尖。极力摒除杂念,他小心翼翼起身,将陆莎撩人的双腿藏进棉被。

    回到自己房里,陆鹏这才发觉掌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胸口的郁结却不复存在了。这一夜入梦之前,陆鹏大度地决定原谅陆莎,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冬(2)

    第二天早上,陆鹏的身体比他先恢复知觉,掀开棉被盯着自己腰腹下的小帐篷,陆鹏有些恶趣味地拿过手机计时,看它能在那儿挺多久。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陆莎幽灵般轻飘飘地游进来,眯着眼朝陆鹏的方向瞥了瞥,然后旁若无人飘进了他的浴室。

    陆鹏捂紧棉被闭上眼装死,心里一个劲儿地揣测着:她到底看见了没有?

    浴室里传来水声,氤氲的热气不大一会儿就弥漫开来,里头的人愉快地吹起了口哨。陆鹏把自己缩成一个虾米球儿,牙根儿都咬疼了。

    “哥——”陆莎关了水,大约在涂沐浴液,隔着浴室门跟陆鹏喊话,“我房间的热水器坏了,不过……马桶是好的。”

    陆鹏一个激灵,将头深埋进被窝,底裤下已经湿透了。

    早餐时分,陆鹏一身家居服出现在客厅里,见陆莎已经坐在餐桌上吃开了。

    “哥,早上好。”陆莎敷衍地喊了陆鹏一声,只要爸妈不在,礼貌在他们之间就是形同虚设的玩意儿。

    “长辈还没上桌,你都快啃盘子了。”完全不受早间尴尬的影响,陆鹏在和陆莎多年对峙中练就了一套迅速恢复的自我安慰法。抢到盘子里最后半块三角饼,他“敖唔”一口狼吞入腹。

    “你说爸妈么?”陆莎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碗里的瘦肉粥,“我过来的时候就只剩这些东西了,刚刚那半块三角饼是我从地上捡起来顺手放在盘子里的。”

    “……”

    “唔,这粥太咸,我喝不完了,也给你吧。”

    “……”

    干涩的三角饼哽在喉头,陆鹏目送陆莎站起身朝厨房走去,直到确定她不会回头偷看。桌上半碗被她染指过的瘦肉粥,陆鹏把心一横还是喝了。

    “哥——”

    “噗——”

    “额……”实力演技派的陆莎尽力维持无辜,甩着手上的水渍过来抽了一张餐巾纸,“我只是忘了提醒你,最后吃完的人收拾桌子洗碗。”

    年关将至,天气异常寒冷。陆莎要去文工团练舞,吵着让陆鹏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陆鹏没道理不抓住机会摆摆谱,少爷翘着二郎腿惬意地看电视广告。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陆莎使劲拽沙发里的陆鹏,可惜她身板儿小,那点力道无疑只是蚍蜉撼树。

    “我没回来的时候你天天怎么去的?”

    “打车呗。”

    “那不就结了。”陆鹏耸耸肩,拿起遥控器换台,“走开走开,别挡着我看电视。”

    陆莎插着腰横陆鹏,陆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门口传来声响,情势在此时瞬间发生逆转,陆鹏清楚地看见陆莎眼里得意的喜色。

    “妈——”

    陆莎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刚进门的冯仪,陆鹏见势不妙赶紧躺在沙发上用抱枕蒙住头。弄清原委,冯仪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鹏,帮妈出去办点年货,顺道送送小莎。外头风大,她那皮肤见风就爱出疹子。”

    顺道?

    陆鹏听到这话就内伤了,他很不想拆穿他老妈,文工团那边都是些行政大楼,办什么年货?买大红绸子扭秧歌还差不多。偏心也不好这么明显的吧!

    无奈归无奈,从来对陆莎有求必应的陆鹏又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出去打车,他享受的不过是她对他软语低喃的几分钟而已,只要她放下姿态求求他,什么事都不在话下。

    出门之前,陆鹏换了一身灰色风衣,内里搭配v领方格子毛线衣,鼻梁上是陆莎千交代万嘱咐的黑框眼镜。陆鹏近视度不高,在家基本不用架着那碍事儿的玻璃片儿,非要看清楚什么东西眯一下眼睛也就行了。陆莎说他眯着眼的样子特像流氓,就在某年的生日送了他这个道具,佯装成一副温文尔雅的文艺范儿。

    外头的气温接近零度,地上的雪水结了薄薄的冰痂子,稍不留神就容易打滑。陆莎工作的文工团偏偏逢年过节多活动,赶上这样的天气真是叫人不省心。陆鹏双手紧握方向盘,半年没开车,他都有些手生了。

    “还在做你的明星梦呢?”陆鹏趁红灯的空档转过头,见陆莎用手指在窗玻璃上写写画画。

    “依然醉生梦死呢。”一提到这个陆莎就来劲儿,不着边际瞎吹牛,“等我哪天出了名,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再不稀罕你送。”

    小肚鸡肠的丫头!还在为先前的事记恨呢。

    陆鹏无所谓地笑:“你就不怕我向狗仔队曝你毫无形象的生活照?”

    “那我就让三宝上街发你的裸`照,三维立体全方位无遮拦……”

    “你哪儿来的?”陆鹏胸口一颤信以为真。

    陆莎只笑不语,褐色瞳孔里跳跃着顽皮的恶作剧因子。陆鹏身不由己被蛊惑,手上一滑,黑色凌志不受控制侧向路边,险险擦过安全岛。

    到了文工团楼下,陆鹏倒没再和陆莎较劲儿,锁了车陪她一块儿上去。陆莎笑嘻嘻地挽着陆鹏的胳膊,这让陆鹏不小心又荡漾了一下。看到迎面而来的洛琦,陆鹏感受到手臂一阵刺痛,陆莎偷偷掐了他一把,眼光里带着促狭的暧昧。

    洛琦,洛允辉的独生女,她父亲洛允辉在陆浙淮身边多年,两家来往甚密。老一辈人讲究个门当户对,陆老爷子也曾暗地里试探过洛允辉,有意和洛家结成儿女亲家,只是洛允辉一直装傻充愣打太极,没有明确表态。

    陆鹏心里清楚,洛允辉是瞧不上他的。一无所长的混混,若不是摊上陆浙淮这么个市长老子,他哪会活得这么逍遥自在?

    “小鹏哥,欢迎回来。”

    洛琦含笑站在陆鹏面前,大冷天穿着丝袜超短裙,上身是镂空的白色渔网毛衣,里头大红色小可爱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深邃沟壑引人入胜。

    可真抗冻啊!这是陆鹏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哥,琦琦听说你回来,特意要替你接风洗尘呢。”陆莎晃了晃陆鹏的胳膊。

    “你怎么没说要给我接风呢?”

    “你这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儿,我哪儿请得动啊?还是要我们琦琦大美女才有这个面子。”

    因为陆浙淮和洛允辉工作的关系,陆莎和洛琦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陆鹏那时候被两个小丫头变着法儿欺负,日子过得惨不忍睹。渐渐大了之后,调皮捣蛋的只剩陆莎一个,洛琦越来越知性,读书也数她一个人最聪明,最后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漂亮女人没大脑,这句话被洛琦一举打破,也难怪洛允辉把她护得跟珍稀灭绝动物一样。

    “小鹏哥,我在‘脆骨头’定好了位子,就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了?”

    洛琦就像陆鹏的另一个妹妹,比陆莎懂事听话,不需要多操心,看着她一步一步成功,陆鹏曾经比谁都要骄傲。

    “琦琦,半年不见,你越发把小鹏哥当你的客户在应酬了。”

    这样的回答带着玩笑话的口吻,洛琦意会了陆鹏这是在拉近彼此的疏离,笑容渐渐在唇边洋溢。

    文工团这栋楼算是e市最老的一批建筑了,虽然中间翻修过几回,但内部设施早已跟不上时代。陆鹏见几个小女生的男朋友拿了暖水瓶往外走,也有样学样,提溜着陆莎的两个粉色小水壶跟出去。

    洛琦陪在一旁,说是看陆莎压腿太无聊,不如出来透透气。陆鹏见她冷得浑身打哆嗦也不好说什么,只装没看见。如今的女孩子都把冬天当夏天过,对于秋衣秋裤这类影响美观的保暖品敬而远之。

    “小鹏哥,乡下好玩吗?”洛琦主动挑起话题。

    陆鹏一路注意着脚下的积雪,随意和她聊起来:“哪里会好玩啊?我家老爷子不就是要把我流放到那穷乡僻壤里吃苦受罪么?”

    “陆伯伯那是给你铺路呢。”洛琦脚下打滑,陆鹏伸出一只胳膊,她顺势攀住继续边走边说,“一般的村官都要在基层工作三年以上才有机会往省城调动,你这只象征性去了半年,回来了想上哪儿都成。”

    洛琦说的这些陆鹏懂,只要稍微通透点的人都不难明白其中的猫腻。他家陆老爷子想要安排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又不愿落人口实,所以绕了个弯让他去基层走了一遭,不过是用这么个幌子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那边雪多,琦琦,你就在这儿等我吧。”陆鹏适时结束这个话题,轻轻挣脱洛琦的手独自朝开水房走去。

    三个人在“脆骨头”吃完晚饭,陆鹏才想起冯仪交代办年货的事儿。陆莎偏要去逛街,还不准他单独行动,真是越大越霸道。

    走在步行街上,陆莎问洛琦冷不冷。洛琦牙根儿都要咬碎了,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

    陆鹏只觉得好笑。

    一路上陆莎没少给他使眼色,然后朝洛琦身上努嘴。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当然清楚,绅士风度么,他也是可以适时表现一下的。可偏不凑巧,他今天穿了件长风衣,洛琦那身子骨穿不上啊。

    走进一家品牌店,洛琦选了几件中意的衣服走进试衣间,陆莎自己转悠到内衣区挑选,陆鹏找了个可以坐的木墩子,随手捡一本时尚杂志翻看。

    “小姐喜欢什么样式的内衣?”服务员礼貌地询问陆莎。

    “可以替我测一下胸围吗?”

    服务员愣了几秒,继而专业地拿出皮尺:“36d。”

    “两边罩杯一样大?”

    “……”服务员一时无语,“应该是的。”

    “我觉得右边比左边沉一些,帮我测一下好吗?”

    陆莎和服务员的对话一字不漏传进陆鹏的耳朵里,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杂志,他眼里猝然腾起两点火光。

    右边,恰好是他昨晚爱抚过的那个……

    ☆、冬(3)

    陆鹏坐在马桶上玩手机游戏,浴室的门被陆莎拍得“咚咚”响他也丝毫不去理会,身体随着手机屏幕上的小汽车左右摇摆。

    “哥,你去我房间上厕所嘛,我今天有事儿,来不及了!”

    “我就爱待在自己这边儿,你急就不要洗澡了,反正街上也没多干净,一会儿就脏了。”

    “那怎么行!”陆莎提起一脚,恼火地踹门。

    chu女座的陆莎对细节有一种近乎苛刻的执着,让她不洗澡就出门那是万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有一回小区里水压不足,陆鹏被冯仪差遣着去提了两桶消防队分发的供给水,一家四口三天就指着这两桶水过活,结果陆莎这丫头偷偷摸摸拿来洗头发了。

    陆莎一脚接一脚地往门上踹,陆鹏在马桶上坐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拉出来,也是满肚子的火:“想破门而入还是咋地?刚刚才酝酿出感觉,被你吵得又缩回去了,本来就干燥……”

    “……”门外的陆莎似乎嗅到一股臭气,伸手关掉了浴室的排气扇,捂着鼻子回房去了。

    陆家客厅,一身清爽的陆鹏因为看到晦气的人不自觉皱起眉头。他家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个一米七几的男人,唇红齿白不长胡子,阴柔得像个娘们儿,一看到他就瑟缩,讷讷地叫了一声“小鹏哥”。

    陆鹏非常讨厌林空空缠着陆莎,即使他只是个傻子。

    林家在e市的势力主要在军委。林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依次取名“海、陆、空”,本是希望他们长大之后统领三军管辖三域,以继承他家林老爷子当年铁血男儿挥斥方遒的衣钵。

    谁知,命盘的齿轮自有它安排的轨迹可循。

    林家二公子林陆被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给勾了魂,念完大学念硕士,接着出国留学读博,与林老爷子的期望渐行渐远。而林家的宝贝蛋林空空又出意外摔坏了脑袋,这一辈子怕是没什么大出息了。三个儿子丢了俩,林家现在的希望都集中在林海一个人身上。

    陆莎那丫头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对林家老大林海痴迷得不得了,连带着爱屋及乌,对林空空也是呵护备至。

    陆鹏虽然对陆莎有超乎亲情的幻想,可他也清楚,陆莎早晚有一天是要谈恋爱结婚生子的。可那个人是谁不好,偏偏是整天黑着一张脸带兵,毫无情趣不解风情的林海!他哪一点不如那个家伙?

    看着从小颐指气使的陆莎一次次放低姿态去讨好林海,却总是换来不冷不热的对待,陆鹏心中的愤懑已经濒临爆发很久了。可是陆莎在他面前从来不说林海的不是,她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的影子。

    “小鹏哥,莎莎呢?”林空空起身,站在客厅里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陆鹏懒得搭理个傻子,神情不悦:“她烦你,不想看见你!”

    “怎么会……她答应今天陪我去买新衣服的……”

    少年无辜的眼神让陆鹏不忍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林空空不过是个心智十三四岁的孩子,欺负他算什么本事?

    “三宝,你来了怎么不叫我?”陆莎化好妆从房间里出来,对林空空说话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陆鹏冷不丁“哼”了一声,惹来陆莎抬腿踹向他的膝盖弯。

    林空空习惯性地走到陆莎身边拉她的手,陆鹏尚未发作,陆莎已经大呼小叫地把林空空推到了沙发上:“三宝,你出门怎么不穿袜子?手也冰凉冰凉的。”

    听陆莎这样说,陆鹏顺着林空空的裤管往下,看到他赤`裸`裸的脚踝和一截小腿,脚上球鞋的鞋带也系得乱七八糟的。

    从陆鹏的房间找了双袜子,陆莎体贴入微地要给林空空穿上。陆鹏在旁边看得肝火大旺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靠不断往嘴里灌凉水降降火。

    “来,三宝,脚抬起来。”

    “我自己穿左边。”

    陆莎把林空空的右脚抬放到她的大腿上,恶作剧地挠了挠林空空的脚板心。林空空一时不察,羞得缩了回去,窘着个大红脸。

    陆鹏终于忍无可忍,拿起车钥匙摔门而出,眼不见为净!

    酒吧包厢内,一群人见今天的主角到场,赶紧吵吵嚷嚷地吆喝,有人腾地方有人倒酒,按规矩先罚了陆鹏三杯。

    陆鹏回e市的消息没几天就不胫而走,他这些个哥们儿好不容易逮到他,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小鹏,你不够意思啊,回来这么多天都没想起弟兄几个。要不是我家老爷子说漏嘴,咱都还蒙在鼓里呢。”说这话的人叫薄绍,他父亲是e市的纪委书记。

    “这还不得多谢你给我弄的工作评估证明吗?我哪还有脸出来啊?”陆鹏在薄绍旁边坐下,曲起手臂给了他一肘子。

    “嗷……”薄绍一声惨叫。

    “哈哈哈哈哈……”

    半封闭的包厢里坐了七八个人,陆鹏只认识薄绍和林海,其他的没什么来往。男人间的友情有时候就缘起一杯酒,端起杯子说几个带颜色的笑话,都是些场面上滑溜的主儿。陆鹏的父亲是市长,能有机会跟他混个眼熟日后指不定就会派上用场,何乐而不为。

    说到工作评估证明这件事儿,薄绍那个冤枉:“那证明不挺好的吗?把你在基层的生活渲染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啊,以后你这平步青云的,可别忘了帮衬着咱兄弟们。”

    “是够丰富多彩的,我都不好意思说。”陆鹏端起酒杯小酌,“薄绍,你他妈给我杜撰的都什么经历?帮村里人找回了丢失的牛,替孤寡老人喂猪,送待产孕妇去卫生院生孩子……你信不信我送你去生孩子!”

    又一阵爆笑,在座有人把嘴里的酒都给喷了出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那开证明的人说,越是这家长里短,越能体现你和群众亲近,我这是给你打好扎实的群众基础呢。”

    “你就不能说我值个勤抓个贼什么的?我看你他妈就跟林家老三一样,脑子里是包草!”

    听到这话,包厢里倒反而安静了下来。薄绍扯了扯陆鹏的袖子,陆鹏不但不领情,挑衅的目光还直逼对面的林海。

    林海有多护着林空空,他们这个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家在军区的势力不容小觑,得罪了林海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呵呵,大家自个儿兄弟,开个玩笑莫往心里去,来,喝酒喝酒!”薄绍适时出来打圆场,端着一满杯酒起身相邀。

    林海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不要随便拿我弟弟开涮。”

    “哟,奶爸生气了?知道的人晓得我在说你弟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说你的宝贝儿子呢。”

    “小鹏,别这样!”薄绍压着陆鹏的肩膀不让他站起身,省得他和林海两人脾气一上来大打出手。

    “我家的事轮不到你多嘴。”林海的声音更加阴郁。

    “我吃饱了撑的!你管好你儿子,要当奶爸就称职一点。”陆鹏也不甘示弱。

    两人隔着一张半米宽的桌子对峙,包厢里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劝架,只有薄绍一个人夹在中间两头劝。

    “我们家三宝好福气,还有一个称职的奶妈……”

    林海嘴里的“奶妈”无疑指的是陆莎,这个死|岤踩得又狠又准,林海果然也是了解陆鹏的。陆鹏捏紧拳头一脚踢翻了酒桌,对面的林海动作不慢,飞起的酒瓶只砸到旁边几个来不及闪避的人。

    “陌”这间酒吧是陆鹏他们经常聚头的地方,去年老板改行,薄绍就把这里顶了下来,还特意留着专门的包厢供他们这帮人消遣。此时包厢里混乱不堪,店里的保安们见自家老板在里头,也不敢上前,只在门口时刻准备着。

    陆鹏欺上前揪着林海的衣领,林海不闪不躲,只站在那里目光如炬。林家老爷子虽然是个武夫,但一张面皮却是军委中数一数二的俊朗,三个儿子身高长相都袭自他们的父亲,走在人堆儿里绝对卓尔不群,林海更是连脾性都同他父亲如出一辙。

    “让我妹妹给三傻子当奶妈,你下辈子都甭想!”

    “只要我点头,这辈子就能成事。”

    “你做梦!”

    陆鹏最痛恨的就是林海这种笃定的语气,陆莎是有多死心塌地,才能让他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挥霍她的好。那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如果知道她喜欢的人只是把她当做“奶妈”使唤,又该如何自处?

    暴虐的脾气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陆鹏率先出手,他了解自己可能不是林海的对手,但也不在乎豁出去搏上一把。

    两个人扑倒在地上厮打成一团,薄绍叫保安进来帮忙,陆鹏不依不饶地冲林海挥拳头,林海绝佳的身手在狭小的空间里施展不开,没讨到多大便宜。

    事后薄绍把他俩带到另一个干净的包厢,谁也不偏袒,只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快奔三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动拳头,说出去都嫌丢人。

    ☆、冬(4)

    散了一身的戾气,林海向薄绍道了声别就走了,没再去管坐在那里的陆鹏。

    薄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走过去拉拉陆鹏的胳膊,确定他没伤筋动骨这才扔了支烟给他,两人各自靠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陆鹏,薄绍和林海是同时开始学抽烟的,第一次是薄绍在他爸口袋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极品,三个人跑老远才敢拿出来研究。陆浙淮虽然抽烟,但却很少在家里抽,因为会被冯仪念叨。林海他爸一向从严要求他,烟酒这类东西十八岁以前都是禁品。只有薄绍最自在,他老爸缴获的边边角角多如牛毛,他随便从中捞个两三包也不会被发现。

    什么事都要偷着摸着才有意思,刚开始那会儿,他们三个成天想破了脑袋钻研着怎么抽带劲儿,幼稚地聚在一起比技术,比帅气,谁输了就罚他下次带烟。现在大了,也没家里人管着,倒是只顾大口大口地嘬,样子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时不时还会呛着。

    “小鹏,大家自己兄弟,你老是这样冲动会伤感情的。”

    感情?陆鹏哂笑,他和林海,再也没有感情可言了。

    “薄绍,他要是搞你妹妹,你揍不揍他?”

    “我没有妹妹,再说了,林海没跟你妹妹在一起,这件事怨不得他。”

    “你是说我妹妹不要脸往上贴?”

    陆鹏的语气又冲了起来,薄绍把烟屁股按熄在烟灰缸里,说了句公道话:“小鹏,你要是真心疼你妹子,就劝劝她。林海那个人你也知道,和他老子一样,除了军衔军功章和林空空,他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陆鹏的车已经在林宅百米外的街道边停了两个小时,前车盖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浓墨般的夜色吞噬掉视距以外的景和物,陆鹏就这样靠在椅背上望着前方,烟雾缭绕下有一种已到尽头的错觉,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晚饭过后,雪花纷纷扬扬开始散落,天气和心情一样烦人。

    陆莎出去了一整天还不见回来,陆鹏蜷在沙发里,无论怎么安放四肢都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时间的漏沙仿佛拥堵在了瓶颈处,偶尔蹦跶出一颗,度秒如年。

    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的画面,全都是陆莎和林海在一起,吃饭、看电影、牵手、亲吻……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测罢了,陆鹏还是坐立难安,在来得及后悔以前,黑色凌志已然停在了路边。

    视野里的林家大宅单门独户立在那儿,有橘黄|色的光透窗而出,映得那一片地上的雪莹莹发亮。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从旁边缓缓驶过,循着雪地上深深的褶子停在林宅大门口,一男一女先后从车里下来,陆鹏看着那男人的背影,眼角突突地跳。

    只能远远看两个人的身影却听不到他们在谈些什么,不安的情绪让陆鹏无比烦躁。陆莎没留意到他在这里,只顾着和林空空两人依依惜别。他们面对面站着,林空空的手依然纠缠着陆莎,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拖长,宛然一双璧人。

    林宅的大门忽然打开,陆鹏清楚地看见,林空空在陆莎的脸颊偷了个吻,而从林宅里走出来的人正是先前才和陆鹏干过一仗的林海。

    林空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早上那一件,从林海出来的瞬间陆鹏就肯定,三傻子那套新衣服是陆莎按照林海的喜好挑的,因为两兄弟现在站在一起有些不分伯仲。陆莎在这段感情上已经如此积极主动,他这个哥哥劝得了吗?

    三个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陆鹏没有去打扰他们,直到看见陆莎上了刚才的出租车,而林空空在后头追了十几米才被林海拉了回去。调转车头,陆鹏在拐角处拦下出租车,让陆莎上了他的凌志。

    车里的气氛异常压抑,陆莎受不了尼古丁呛鼻的味道,打开车窗透气。风夹着雪花迎面呼啸,湿了脸,沁人心脾的凉。

    陆鹏面无表情注视路况,刮雨器左右摇摆滑过车前的玻璃,拨开阻碍视线的积雪。路遇红灯,前方车辆发出靠边停车的信号,依次排队等候。

    “好看吗?”陆鹏抱着胸靠向椅背,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

    陆莎手托腮倚着车窗,视线停留在斜右方一辆奥迪的后车玻璃上,并无焦距。听到陆鹏的话她才发现,那车里的两人正唇咬着唇,如胶似漆贴合在一起交颈而拥。

    脸充血热得通红,陆莎咳了咳,调回视线。

    “脸红什么?你和林家老三没干过?”

    “……”陆莎一愣,继而杀人般的目光扫过陆鹏的侧脸。

    “可惜啊,林家老三是个傻货,怕是还要从头慢慢教咯……”陆鹏话里有话,讥讽意味十足。

    “无耻。”

    “我是无耻,那也比某些人下贱来得好。怎么,得不到哥哥就打算拿傻子弟弟当替身,亏你下得了手!”

    一句话刺中要害,陆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