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鹏略带喘息,隔着底裤轻轻挺身而动。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趴在自己身上娇喘连连,两人此起彼伏的交织成陆鹏最爱的催眠曲。如今这般真实的拥有,陆鹏觉得自己的心再也不受控制了,这种只存在于黑夜中的爱慕已经满足不了他。
冬季昼短夜长,然而陆鹏却舍不得浪费一点点时间用来酣睡。即使什么也不做,他也要睁着眼睛揽着陆莎,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把她偷走。
☆、冬(8)
“小鹏,阿姨叫你去……吃、早、餐。”杨木易的声音在看到床上缠成一团的两人时骤然一停一顿。
赤`裸`裸的小腿露在棉被之外,陆莎半个身子趴在陆鹏身上,凌乱的发丝纠结在他右手指间。
陆鹏近天亮时才迷迷糊糊打个盹儿,杨木易直接推门而入,他下意识的动作便是用棉被蒙住陆莎的脸,不想让别的男人觊觎她憨态可掬的睡颜。
被定格在门边的杨木易形同雕像,一双眼盯着陆莎光`裸的小腿一眨不眨。陆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眼里顿时迸发出警告的光芒。
“知道了,我们就来。”
被陆鹏低沉的嗓音惊醒,杨木易猛然爆红了脸,讷讷地转身离开。床上的陆鹏掀开被子捞出怀里的人儿,欣赏她素颜下依然令他砰然心动的脸。看着看着,陆鹏无意识地俯,细细密密的吻印在陆莎的嘴角。
陆鹏没有注意到,杨木易隔着门缝站了大约半分钟,陆鹏俯在陆莎身上一直不曾抬起头来,棉被微不可见地慢慢蠕动着。
刚吃过早饭,陆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里薄绍的声音尤为沮丧,陆鹏听着听着,眉头不自觉聚拢。陆莎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震动了几下,陆鹏看她那脸色,知道事情大条了。
匆匆赶到“陌”这家酒吧,几个服务生正在做清洁,喜欢在夜间出来活动的生物已经各回各家了。朝熟悉的包厢望去,陆鹏拍了拍陆莎的肩膀,示意她要找的人在那个位置。
薄绍见到陆鹏出现在酒吧里,脸上的神色松懈了稍许,迅速跑过来揽着他的肩膀往包厢方向带路。陆莎三步并两步跟在他们后头,没有问薄绍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洛琦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痴痴呆呆像个没有魂魄的布娃娃。因为工作的关系,她需要将长发盘起来塞进发网,然后别一个有点土气的墨蓝色蝴蝶结发卡。然而此时,她的几缕发丝松松散散垂在耳畔,和她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大相径庭。
洛琦拥有经济学博士的好文凭,在e市最大的银行做财务会计。对于数字特别敏感的人最忌讳就是粗心大意和放浪形骸,所以洛琦给人的感觉总是中规中矩而又稳妥牢靠的。
“琦琦,怎么了?”陆莎上前坐在洛琦身边,拉着她的手担心地问。
洛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属少见,陆鹏瞄了一眼心虚的薄绍,后者缩了缩脖子不吭声,眼里的焦急倒是真的。
事情的原委总要有一个人来说,洛琦不言,薄绍只好从他的角度力持客观地叙述。
和几个哥们儿畅饮了一夜,薄绍开着他风马蚤的跑车打算回家补眠,正巧遇到在等公交去上班的洛琦。自从上次的南香山之行以后,薄绍对洛琦就存了那么点儿心思,可惜一直找不着机会献殷勤。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薄绍就涎着脸提出要送洛琦一段,在碰了软钉子之后不但不撤退,反而一往无前单方面认为这是洛琦在欲迎还拒。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车里,薄绍趁机小露了一手他的绝活,如入无人之境在大马路上飙了起来。
等薄绍注意到洛琦的脸色不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问洛琦单位的地址,洛琦没有搭腔,车停靠在路边,洛琦仍旧死死地拽着安全带一声不吭,嘴唇从苍白渐渐转为紫色。被逼无奈之下,薄绍只好把她带到自己的地盘儿,然后打电话向陆鹏求援。
听到这里,陆鹏大概明白了,洛琦因为害怕又一次发不出任何声音。陆莎伸手揽着洛琦靠进她怀里,尖锐的目光投向薄绍,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陆鹏撞了一下薄绍的肩膀,心领神会下两人双双出了酒吧门。
“陌”是一间地下酒吧,从地下回到地上,真的如同从地狱返回人间。路上的行人、自行车、公交车、出租车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耳边纷纷扰扰都是尘世的嘈杂。而“陌”里头光怪陆离的世界却只是酒醉后的幻影,无论多么五彩缤纷引人入胜,都会见光而死。
洛琦小时候的经历并不是什么秘密,熟悉她的人几乎都知道,陆鹏也不例外。一支烟的功夫,陆鹏简单跟薄绍解释了洛琦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并再一次警告他离洛琦远点。
洛琦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她从小便没了母亲,父亲早年总是忙于工作,分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洛琦三岁那年曾被保姆遗忘在公园里,结果找不着回家的路。洛允辉跟着警察寻了整整一晚,天快亮的时候才找到她,小小的人儿躲在一个二十四小时自动取款机旁边哭哑了嗓子。
从此以后,只要害怕或紧张,洛琦就发不出声音。
薄绍玩归玩,分寸还是懂得拿捏的,要不然他老子早就派人收拾他了。今晨的遭遇大概会影响他许久的好心情,如此不划算的事他也不屑一个劲儿凑热闹,这回的自讨没趣儿他一定铭记在心,就当得了个教训。
看洛琦一副斯斯文文不爱搭理他的模样,薄绍也就是心里犯贱,想要逗个乐子。他是个爱寻找刺激挑战极限的人,越是得不到手越稀罕,可也没有那么死心眼儿。
女人嘛,还是辣一点的更有味道。
站在外头等身上的烟味散尽,陆鹏和薄绍才重新走进酒吧。本来薄绍是打算开溜的,美其名曰怕把洛琦刺激大发了。陆鹏二话不说将薄绍提溜了进来,他可不给这小子擦屁股,洛琦发不出声这个毛病可大可小,若是真成了哑巴……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洛琦动也不动地靠在陆莎怀里,面容恬静。失声的洛琦自卑、恐惧、敏感、冷漠,她无法容忍周遭有任何带着欢乐的声响,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被隔离在真空层之外。
洛允辉曾带着独生女访遍大小名医,所有的医生都检查不出洛琦生理上的异样,唯一的解释便是药石无用,心病还需心药医。
“琦琦,我送你回家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会好的。”陆莎轻声劝洛琦。
洛琦摇摇头,弓起双腿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脑袋枕着陆莎的腿。店里的服务员不知去向,见到薄绍进来,洛琦眼里流露出害怕受伤的乞怜目光。陆鹏一个不忍,一拳挥向薄绍的肚子。陆莎伸出手安抚洛琦,洛琦却立刻闭上眼睛,选择做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
“琦琦,小鹏哥替你教训这小子了,你若是不解气,咱换个地方继续练他,由你亲自动手怎么样?”陆鹏的口气轻松自在,他的方法显然比陆莎的安抚有效,洛琦居然点头了。
再不肯与薄绍为伍,洛琦和陆莎坐在陆鹏的凌志车里用手机编辑短信来对话,热烈讨论应该如何虐薄绍。一辆白色跑车跟在他们后头亦步亦趋,悲催的薄绍想逃又不敢逃。e市就这么大块地儿,跑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他刚刚才知道,洛琦的父亲居然是洛允辉,传说中那个恋女成癖的市长秘书。
四个人一路开车到听雨桥,e市某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坊间有句俗话说,七月初七夜,听雨桥畔雨。相传七夕的晚上,命定的恋人会在这里逢雨,天上不见鹊桥,误了牛郎织女的美事,便在人间成就一双佳偶。
薄绍脱了羽绒服,半透明的一件衬衫昭显出精瘦的身材。他特意解开两颗纽扣,喉结和锁骨敞露在外,试图牺牲美`色换得洛琦的手下留情。
陆鹏作为中间派,一边是他的两个妹妹,一边是他好哥们儿,帮谁都不占理。洛琦不能言语,陆莎乐得做传话筒,命令薄绍双手抱头在雪地里蛙跳,前提是——光脚。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自以为整蛊到了薄绍,岂不知在他这个玩家眼里,此等惩罚无疑只是过家家的级别。
跳了二十分钟,洛琦见薄绍连大气都不带喘的,顿觉不解恨。她拿出手机写了几个字,陆莎点了点头,抿嘴偷笑。
陆鹏在旁边的椅子上吸烟看风景,完全是旁观者的姿态。远处小桥残雪绿柳拂岸,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陆莎轻盈地跑到薄绍身边,颐指气使地正朝他说着什么。
陆鹏本以为薄绍会勃然大怒,小爷脾气一上来甩脸走人,毕竟被两个小丫头整蛊挺丢人的。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陆鹏看到薄绍不紧不慢朝洛琦走近,“咔哒”解开皮带,当着洛琦的面把长裤脱了,上身的衬衫也没留下。
裸`奔!
这是远处观看无声电影的陆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下一刻,薄绍就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仰躺在雪地里任洛琦蹂躏。
陆鹏暗暗惋惜,怎么不干脆扒干净呢?
陆莎想要上前帮忙,陆鹏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找了个借口让她到自己身边来。陆莎一步一回头,显然对这场惩罚游戏颇感兴趣。
“哈哈,哥,你看薄绍那怂样!”陆莎跑到陆鹏身边坐下,笑得前仰后合。
“说,这是你们谁想的主意?”陆鹏假装严肃。
“不是我不是我!”陆莎赶紧摆手澄清,“蛙跳是我的点子,没想到薄绍那么抗冻,居然整不到他。”
陆鹏无奈地笑,朝空中吐出一个烟圈。
“哥,你得仔细看着,别说我没提醒你,以后可别惹了琦琦,否则薄绍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陆莎边说边挤眉弄眼,戏谑的表情暧昧不已,“不过……那也算是种情趣吧。”
一向对这种试探采取不理会态度,陆鹏自顾自吐他的烟圈。那头的薄绍已经被洛琦用雪埋了胸膛,四角裤衩下的双腿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双手更是惬意地交叉在脑后。瞧他那副享受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陆鹏不无担心,先前打的预防针算是白费了,薄绍那缺心眼的二货就好洛琦这一口。
☆、春(1)
春天,万物复苏,冉冉的生机在一片绿意中勃勃窜出,四季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陆鹏的工作已经安排下来了,在城建局做干事。城建局的副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娘,如果不出意外,这一两年就该退了,到时候取而代之的人是谁,大家心照不宣。
杨木易的情况稍微复杂些,陆浙淮思来想去,最后把他送进了部队里,在林海手下锻炼锻炼。一进部队就是为期一个月全封闭式军事化训练,陆鹏本想替杨木易跑跑关系,可又拉不下脸去求林海,只能嘱咐杨木易自己机灵点儿,别傻里傻气被人欺负了去。
见杨木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鹏以为他害怕,便把语气放得轻松:“木易你别怕,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吓也吓死那群不长眼的。”
杨木易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扬起唇角笑:“我怕报了你的名字,会被修理得更惨。”
“怎么会呢?”
“你成天招摇过市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报仇呢。”
陆鹏听出杨木易话里的调侃,重重的一拳砸在他肩上:“行啊,那你得赶紧跟我撇清关系,别到时候在里头吃闷亏。”
两人相视一笑,陆鹏帮杨木易拿着行李,亲自开车送他去e市军区。
陆莎在元宵节的文艺汇演上以一支独舞艳冠群芳,表演结束之后,许多演艺公司都上文工团去打听她,有些甚至是捧出过大明星的皇牌。
冯仪和陆浙淮对于她进演艺圈十分不赞同,说那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些个见不得光的潜规则说有多黑暗就有多黑暗。陆莎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了,但她从没真正独立地接触过这个社会,这让陆家二老怎么能放心?
可陆莎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晚上跑到陆鹏的房间里软磨硬泡,终于在家里找到了唯一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盟友。
陆鹏当然也是不乐见陆莎进娱乐圈的,但他更加了解,陆莎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如果采取强硬手段阻止她,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假意投诚,实则是潜入内部的间谍,专搞破坏。
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陆莎想站在比较高的基石上开始寻梦,便叨叨着要进最有名的公司。然而陆鹏却不赞成,他不希望陆莎接触太多的名人,那样复杂的情况是他难以掌控的。但这话不能直说,心计颇深的陆鹏替陆莎选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极力分析这家公司如何如何有前途,陆莎在那里会被当做重点对象培养诸如此类的优势,艺术细胞丰富、理性思维却不发达的陆莎就被她哥给忽悠进去了。
公司规模虽小,但制度完善。陆莎和他们签了合同也免不了要培训和考核。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她头一次接触广告模特这个行业,难免有些怯场。
陆鹏新官上任,每天就是泡茶看报纸,没什么实质性工作。他的日程安排是:早上先载陆莎去公司,然后自己去单位报个到,中午又找陆莎一起吃午饭,晚上他提前下班去接陆莎。城建局里能说上话的人物都知道陆鹏的老子是e市市长,对他这种放养式工作态度也不多言,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这天下班,陆鹏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看到陆莎从公司里出来,便锁了车门大步流星直接进去找人。陆莎叮嘱过他很多次,只准在楼下等,不许去公司找她,不许告诉别人他们家的事。陆鹏多数情况下是百依百顺的,但并不是说没有特殊情况。
公司一楼的墙上贴了每层楼的布局,陆鹏大致分析了一下,猜测陆莎应该是在四楼的培训厅。小公司就是小公司,转悠半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陆鹏完全忘了这已经是下班时间,只顾着腹诽人家公司抠门儿。
“我说大小姐,你软趴趴的,是没长骨头吗?拍广告不是要你跳舞,再来一次……”
一个刻薄的女音回荡在走廊里,陆鹏循声找过去,就看见陆莎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一根狭窄的木桩上走秀,低腰牛仔裤胯在髋骨以下,上身居然是吊带背心。现在才初春,这样凉快的穿法非冻出毛病来不可。
“喂!”陆鹏来势汹汹大吼一声,吓得发号施令的女人脖子一缩。
陆莎更是吓得差点儿崴了脚,见是陆鹏,还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她“蹬蹬蹬”跑过来,捂着陆鹏的嘴把他推到角落贴墙而立。
“刚才穿高跟鞋就跟踩高跷似的,一看见男朋友怎么就不怕摔了?”
陆莎被这么一呛,面上微红:“徐姐,对不起,我一定加紧练习。”
陆鹏被陆莎捂得透不过气,想要挣脱陆莎钳制的手。陆莎回头瞪他一眼,又转过脸讨好地给徐姐赔不是。
“行了行了,这种事也急不来。今天就到这,你可以走了。”徐姐朝陆莎摆摆手,一副赶苍蝇的表情。
“谢谢徐姐,徐姐再见。”陆莎拧着陆鹏腰间的肉把他推出去,陆鹏只顾得上喊疼,没功夫再去找徐姐算账了。
一出了公司的门,陆莎立刻由唯唯诺诺的女仆变身为颐指气使的女王,戳着陆鹏的脑袋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陆鹏也不否认,刚才若不是陆莎拦着,说不定他就真动手了。虽然打女人令他不齿,但情绪激动起来,谁还管她是男是女啊?
直到开车上路,陆鹏才回味过来,刚才那个叫徐姐的女人说他是陆莎的男朋友,而陆莎居然没否认。暗自开心了一小会儿,陆鹏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除了那个徐姐,公司其他的同事对你怎么样?”陆鹏无害地开口,俨然一副哥哥关心妹妹的姿态。
“挺好的,也挺烦的。”陆莎揉着脚后跟,那里被高跟鞋磨破了。
“怎么,有人追你?”
“唔,那些人胆子可真大,刚认识才几天啊……”陆莎眉头深锁,不知是疼的还是烦的。
“要不要我出马……”
“免了!”陆莎赶紧截住陆鹏的好意,“我都跟人家说我有男朋友,徐姐今天也见到你了,估计不会再有麻烦。”
陆鹏莞尔一笑,对陆莎这个答复颇为满意。油门一踩,凌志提速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少不了薄绍。
作为陆莎的好友,洛琦自当要恭贺她成功踏出梦想的第一步。陆莎欣然接受好友的美意,并投桃报李带上了自家哥哥陆鹏。一环连一环,陆鹏在路上接到薄绍的电话,插科打诨几句之后很“不经意”地把洛琦请客的地址透露给了他。
向来厚脸皮惯了,薄绍对自己的不请自来不但不觉尴尬,反倒在点菜时嚷嚷得最积极,什么贵就点什么。洛琦倒也不是心疼几个钱,纯粹看不惯薄绍那纨绔子弟的作风,不吐槽他一口不痛快。
洛琦是文化人,损人不带脏字儿:“哟,敢情今天是薄绍要买单啊?”
陆莎笑眯眯地等着看热闹,陆鹏在一旁喝茶,偶尔点几个陆莎喜欢的菜交代服务员记下。
“行啊,我买就我买,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照单子叫,咱不缺钱。”
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薄绍读书的时候不是逃课就干仗,哪里能意会文化人的高级玩笑啊?他只当是洛琦想削他一顿,女生嘛,都爱沾点小便宜。
薄绍这一松口,倒是让洛琦闹了个没趣儿,讪讪闭上嘴。本以为还有几轮唇枪舌战的,谁知对手打都不打就跑了,洛琦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去。
“嘿嘿,服务员,那就照单子先上一轮,这位小爷怀里揣了好几百万,咱今天包全场哈!”陆莎故意吆喝。
薄绍这下急了:“别介别介,呵呵,小莎,咱别跟暴发户似的,素质,素质!”
帮洛琦扳回了一城,陆莎十分得意地偃旗息鼓去洗手间,八厘米的高跟鞋脆脆地砸在地板上。薄绍狠狠磨牙,在心里诅咒陆莎摔个四仰八叉丑死她。
“薄绍,我有个哥们儿在林家老大手下,你和他关系不错,有空替我关照着。”陆鹏递给薄绍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旁边的洛琦捻起一条餐巾折着玩儿,眉头轻轻拢着。薄绍观察入微,接了烟却没点,夹在两指之间做做样子。
“嘿,这部队如今倒成了香饽饽了,林空空前些天也被林海弄了进去。”
陆鹏吸烟的动作一顿,对于薄绍吐露的消息颇感意外。林家一直把林空空当傻子养,莫非如今又改变策略了?
“就他那智商,能进得去?”陆鹏讥诮地挑了挑眉。
薄绍也笑:“你还真别看不起林家老三,我听说他都会开车了。”
“哼,又多了个马路杀手而已。”
陆莎去而复返,薄绍给背对门而坐的陆鹏使了个眼色,陆鹏心领神会聊起了别的话题。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四个人吃吃喝喝有说有笑,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春(2)
在城建局里混日子无聊又无趣,这是陆鹏早已了解的,虚度光阴也就算了,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每天要傻逼地交思想汇报。
陆鹏进城建局沾了他家老爷子的光,但这并不等于说,他就能仗着官二代的身份肆无忌惮搞特殊。不要说陆浙淮不会给他这个权利,就是陆鹏自己,也从来不喜欢仗势欺人。好在他交际手腕不弱,在哪儿都能活得如鱼得水,办公室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干事不出几日就被他笼络在麾下,欺上瞒下尽不干什么好事儿。
负责审查思想汇报的组长叫何小叶,一个看上去和陆莎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何小叶是和陆鹏同一批进的城建局,只不过陆鹏有陆浙淮这块敲门砖,而何小叶是凭着真本事,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进来的。鉴于小姑娘的真材实料,领导对她颇为重视,一进来就让她当了小组长,负责管理陆鹏在内的五六个新干事。
“陆鹏,你的思想汇报还没交。”何小叶说话连个抑扬顿挫都没有,公事公办的口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陆鹏那一伙人都跟她走得不近。
陆鹏正埋头做报纸右下角的智力题,好不容易磨蹭到骨灰级的挑战。被何小叶这么突如其来一喊,刚计算出的答案忽然就记混淆了。
我x!
陆鹏在心里骂了一声,面上仍旧如沐春风。何小叶是这个战壕里最后一颗坚忍不拔的螺丝钉,陆鹏正在想尽办法和她套近乎,只等攻其不备,然后一举拿下。
“马上就交,何组长!”
打开抽屉,陆鹏把早已准备好的思想汇报恭敬呈上,收回手的同时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陆莎送给他的道具在这里又派上了用场,流氓佯装知识范儿,争取给何小叶留个好印象,别处处找他的茬儿。
只可惜何小叶不吃陆鹏这一套,随手翻了几页他写的东西,直接扔了回来:“重写。”
笑容僵死,陆鹏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凭什么?”
“凭这份思想汇报不是你自己写的。”
何小叶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办公室里的人平时都轻言细语惯了,她普通的音量已经足以传到大家的耳朵里。陆鹏被堵得哑口无言,心虚地瞄了瞄斜侧方的背影,那背脊挺得笔直,陆鹏不愿牵连到别人,只好拿着思想汇报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二十分钟后,陆鹏起身出了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另一个身影亦紧随其后。
“写好了?”陆鹏见文昌走进厕所,抬手抛了支烟给他。
“嗯,给。”文昌递给陆鹏一张a4信纸,继而把玩起手里的打火机。他的十指修长灵活,陆鹏经常见他在办公室把一支笔转得飞快,并且花样繁多。
“文哥的效率真高。”
文昌来城建局已经三年,比陆鹏大两岁。他舅舅是城建局长家的上门女婿,攀亲带故的也把他弄了进来。
“先前那篇汇报是我疏忽了,忘了模仿你的字体。”
“呵呵,这跟你没关系,怪只怪何小叶那女人贼精,连笔迹都认得出。”
文昌没接话,只猛吸一口烟,然后将烟屁股弹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径自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洗掉指尖残留的淡黄|色烟痕。
杨木易每隔两天会往陆家打个电话,多半情况下都是冯仪碰上的。陆鹏从母亲那里得知杨木易在部队里生活得不错,也就没想着去部队里瞧瞧。那是林海的地盘儿,他不乐意去。
这日依旧在“养老院”喝茶看报纸,陆鹏接到薄绍的电话,说是陆莎一个人去e市军区被哨兵拦了下来。陆鹏没问后来怎么样就单方面切断了电话,坐在椅子上发呆。
捱了半个多钟头,办公室墙上的大钟似乎比平日里走得更慢,已经不是“煎熬”两个字足以形容的了。陆鹏把一张报纸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送。
抬头朝何小叶的办公桌看了一眼,陆鹏决定发短信找文昌掩护:【文哥,我有事要先走,万一何组长发现了,你替我顶着。】
【去吧。】
陆鹏朝文昌比了个大拇指,把车钥匙放进裤兜里假装出去上厕所。
一路上车开得很平稳,陆鹏没有选最近的路开往军区,他内心兀自挣扎着,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军事重地,闲人免入。
陆莎练舞的文工团就在军区附近,从阳台上眺望,可以看见一列列身着迷彩服的小黑影。陆鹏有时候去文工团接陆莎,都会发现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她说喜欢在外头压腿,顺便可以看看风景。
陆莎所谓的风景当然不是蓝天白云,而是铁墙铁网里穿着绿军装的林海。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未越雷池一步,没有像今天这样堂而皇之闯进军区。
e市军区的人可能不认识陆鹏,但不可能不认识他开的这辆凌志。他家老爷子经常来军区慰问人民子弟兵,哨兵们看到车牌立刻就敬军礼迎接,连盘查这一关都省了。
关上车门转身,陆鹏不小心撞了一下从车门边经过的人,刚想说句“对不起”就已经听到对方先表示歉意了。来人说巧不巧,正是蒋冉。
远远的,陆鹏就看见陆莎站在塑胶跑道上,她身边的男子背着双手呈跨立姿势,不动如松。另外两抹浅绿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奔跑着,陆鹏眯了下眼,认出前头的是杨木易,后头的则是林空空。
林海对陆鹏的出现似乎并不吃惊,陆鹏径自走到陆莎身边,看到她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下嘴唇被牙齿咬得微微发白。
“小莎,怎么了?”
陆莎转过头看向陆鹏,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哥,他欺负我。”
陆鹏只听这么一句,眼里就卷起了排山倒海的怒意。他伸手将陆莎揽进怀里,不悦的眼神则是瞟向林海,无声地讨要一个说法。
原来今天是杨木易的生日,冯仪做了许多好吃的让陆莎送来军区。陆莎本是不肯的,无奈陆鹏不在家,冯仪只能指挥她跑腿,陆莎也就答应了。
在军区门口被哨兵拦下,陆莎打电话给薄绍,本以为他会直接通知林海,却没想到薄绍找了林空空出来接陆莎。
林空空不懂这里的规矩,哨兵们知道林空空是林海的弟弟,也就没有阻拦他和陆莎。陆莎被林空空带进来之后不久,林海就出现了,并且下令处罚违反军规的人。
林空空和杨木易各罚跑100圈,林海念在陆莎是女生,就罚她跑男生的一半,50圈。陆莎哪里肯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是他的兵,凭什么要听他的?
林海训练新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手腕儿。陆莎不肯跑,他就罚林空空和杨木易不许停,两人已经跑了差不多300圈。
“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没有人可以搞特殊。”林海依然面无表情,并不认为他做得有什么不妥。
“林海你至于吗?小莎不过是进来送个饭,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里是全封闭式训练基地,不是菜市场,谁也不得自由出入。”
“是吗?那她怎么说?”陆鹏讥诮地指了指蒋冉,蒋冉一愣,倒也没有反驳。
“她本就在部队……”林海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女子特警那边儿的,跟这个全封闭式训练基地八竿子打不着吧?”
林海一时无话,沉默几秒后忽然整装发出指示:“蒋冉听令,绕场地100圈,跑步——走!”
“是。”蒋冉一声回答铿锵有力,继而转身加入了罚跑队伍。
陆莎被林海的气势所慑,眼泪不再像之前掉得那么凶。陆鹏心疼地替她擦拭着,当着林海的面,三个人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另外三个人挥汗如雨地奔跑在塑胶跑道上。
那一日的最终,该来的仍是躲不掉。陆鹏想代陆莎受罚,林海根本不通人情,谁的面子都不给。陆莎跑完20圈就有些体力不支了,速度慢得跟蜗牛有得一拼,却还要一步一步慢慢磨。
林海带着受罚完毕的林空空和杨木易走了,蒋冉跑完之后自己回了女子特警队,只有陆鹏一个人守着陆莎,陪她一圈一圈地数。
林海他们走了之后,陆鹏有劝过陆莎不要跑了,反正也没人监督。陆莎只沉默不语地跑,一手扶着腰,吸一口气都觉得沉重。
50圈结束的终点,陆莎两只手撑在陆鹏的胳膊上,嘴唇发紫。走不到三步,她就双腿发软站不住,陆鹏抱起她走向他的车,微不可闻地叹息:“小莎,他不值得。”
☆、春(3)
军区那件事让陆鹏如鲠在喉,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趁着周末,陆鹏以给杨木易补办生日为由求陆浙淮出面把杨木易从部队里接出来。陆浙淮本是不同意,陆鹏又跑去他妈面前动之以情,这才母子联合说动了顽固不化的陆市长。
陆浙淮直接通电林海的父亲林立威,在林老爷子手上拿了批准函。陆鹏招摇地开着他家的凌志直奔全封闭式训练场,就在上次那个塑胶跑到前,当着所有新兵的面把杨木易从林海手上接走。他就是要让林海知道,即使是在这片训练场上,也不是他林海一个人说了算。
冯仪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还亲自擀了长寿面替杨木易庆生。
陆浙淮在饭桌上带着慈父的笑容问杨木易有什么生日愿望,杨木易似乎老早就想好了,话说得很流畅:“我想让我爹也过上你们家这样的生活。”
听完他的话,陆浙淮和冯仪都没往下接,倒是陆鹏快人快语:“那就把杨伯也接来城里,我们大家一起住嘛。”
冯仪给陆鹏添了一筷子菜,催促他别光顾着说话。杨木易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脸上是乡下人淳朴的笑容:“等我哪天出息了再接我爹来城里。”
陆浙淮点点头:“子年有你这样争气的孩子,一定能享到福。”
陆鹏听他爸这样说,假装嫉妒:“爸,我这样的儿子你就享不了福了?”
“难说。”
陆鹏被他家老爷子淡定的回答打击了,舀了一勺汤给旁边默默吃饭的陆莎:“还好您二老生了俩,我没出息,这不还有小莎当候补呢嘛。”
说起陆莎,陆浙淮这才抽出空来问她广告公司的事。陆莎详细地向陆老爷子解释了一下工作内容,并让陆浙淮放心,她绝不会给家里人丢脸的。
陆鹏撇撇嘴,陆莎在外头根本不提她老子是市长的事,上哪儿给陆家丢脸去?
晚饭是在家解决的,年轻人当然还有自己额外的活动。杨木易在城里没有朋友,陆鹏约了薄绍,陆莎叫上洛琦,大家一起上薄绍的酒吧里热闹热闹。
想来陆莎被林海体罚的事也得算上薄绍一笔,陆鹏这晚可没放过他,白酒啤酒轮番上阵,直灌得薄绍一趟趟往厕所跑,还差点儿被女厕所做清洁的阿姨当成色`狼给抡出去。
洛琦喜欢唱歌,包厢里的ktv成了她的个人演唱会,一首接一首。陆莎和杨木易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玩五子棋,两个人格外安静。
大约是酒气上涌,陆鹏赶着薄绍去跟洛琦一起唱歌,自己则占了一整张沙发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
“哥,喝多了?”陆莎不一会儿就过来了,陆鹏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只觉得脑袋更晕。
“你是谁?”忽然来了恶作剧的兴致,陆鹏假装醉酒。
陆莎伸出手揪了一下陆鹏的耳朵:“我是你妹!”
不知道为什么,陆鹏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连胸腔都震得颤抖:“妹子,来,香一个。”
百分百的调`情口吻,陆鹏伸手想把陆莎抱进怀里,结果陆莎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看清楚,我是你亲妹子!不是酒吧里那些个情妹妹。”
陆鹏忽然一脸严肃,灼灼的目光看得陆莎心里发毛,不自觉往后退。
“反了你了,敢打你亲哥!”说时迟那时快,陆鹏探手一伸就将陆莎扯进了怀抱,两只手不停地挠她的咯吱窝,兄妹俩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啊啊啊!琦琦,救我!”陆莎大叫。
正和薄绍抢麦克风的洛琦看到这边的情景赶紧跑过来,从陆鹏手上解救出陆莎,又撺掇着他上台去唱一首。
陆鹏平时很少在公众场合出风头,大家都不知他的深浅。今天借着酒劲儿他倒是放得开,跑到薄绍那边低语了几句,不大一会儿就有服务员送来一把电吉他。
弹吉他的人不是陆鹏,而是薄绍。他俩颇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音乐伴奏骤然响起。是一首经典的《youareysunse》,陆鹏的声调深情婉转,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悲凉透过歌声传递出来。
“小莎,我有些迫不及待想当你嫂子了。”目不转睛地望着陆鹏,洛琦对身边的陆莎如是说。
陆鹏的脸被旋转的灯光晃得时亮时暗,陆莎从这个角度看,只觉得特别帅。这首歌是她教他的,陆鹏从小恨透了英语,默个单词得费老半天劲儿,有时候不得不打点小抄蒙混过关。教他这首歌的时候陆莎发了好几通脾气,最后他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办法,总之发音和歌词都标准得无可挑剔,这才哄得她亲了他一下。
“琦琦,你学识好,人又漂亮,怎么会看上我哥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跟着他,看着他,和长相学识没有关系,就想一辈子和这个人在一起。”
“我也和我哥一起长大,喜欢跟着他,看着他,这难道是爱情?”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他亲妹妹,那是亲情。”
“哦……”
“youneverknowbaby,owuciloveyou,pleasedon’ttakeysunseaway。”余音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