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相思不成书

相思不成书第5部分阅读

    ,什么话都没说。

    陪女人逛街是一件苦差事,尤其是一个强势的女人。

    比赛将近,何小叶和陆鹏一起挑选跳舞穿的衣服,两个人东拉西扯逛了一大圈,全然偏离了原来的主题。

    “这个怎么样?”何小叶拿起一顶遮阳帽问陆鹏,陆鹏看了看那花色,默默地背过脸去摇了摇头。且不说她选的东西,单看那颜色就能了解她的品味了。

    “我觉得蛮漂亮的啊。”何小叶呐呐自语,一只手摆弄着小花帽,“老板,这个怎么卖?”

    “五十。”

    “这么贵!少点嘛,二十卖不卖?”

    “……”陆鹏茫然地看着何小叶和老板讨价还价,一时间居然有身在跳蚤市场的错觉。

    何小叶享受着砍价的乐趣,东西买不买倒是其次。人家老板按她的意思把价格降了下来,她左瞧右瞧的,忽然就兴致缺缺地说再到别处看看。

    素质好一点的老板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太激动,有些素质不好的直接就张嘴骂三字经了。陆鹏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想置身事外的,可何小叶总是会在店里朝他喊:“陆鹏,我们走吧。”

    于是,披着老板们鄙视的眼神,他们依然坚强勇敢地走过琳琅满目的商场。

    不是挑不到合意的参赛服,而是挑不到他们俩都合意的。何小叶的眼光独特,陆鹏实在不敢恭维,如果按照她的意思挑选的话,他俩无疑可以一夜成名惊艳全场。可陆鹏为人信奉低调,花里胡哨的穿着不是他的风格。

    其实陆鹏有些不厚道,虽然陪着何小叶排练,但他心里对这个舞蹈比赛是十分不屑的,别说夺冠,他连得个纪念奖的念头都不曾有过。何小叶不同,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宣誓:王吃王,霸吃霸,没有第二,只有第一!

    就他俩那踩地雷的舞步也能得第一,只怕比赛完了之后得有一半的参赛者会想不开。为了e市的治安着想,陆鹏还是秉持着谦谦君子道貌岸然的态度,他对何小叶说,做人名利心不能太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何小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陆鹏啊,我就知道你这人不看重钱,那好,咱这演出服的费用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了吧。”

    “……”陆鹏这下真是搬起石头往自己脑袋上砸,“何组长,咱人民公仆也是要吃饭要喝水的啊,要是饿死了我,那可是国家和人民的损失。”

    终于懂得鸡蛋不能碰石头的道理,陆鹏唯唯诺诺地跟着何小叶,一切行动都以她马首是瞻,再不敢多说半句话。

    刚好在下午上班之前赶回来,陆鹏手里大包小包的,何小叶手里也没闲着。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拾掇起来还真是费事。

    在四楼楼梯口碰到文昌,陆鹏笑着同他打招呼。文昌只以点头回应,面无表情地朝厕所走。

    陆鹏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全塞给何小叶:“何组长,我那个什么挺急的,这没几步就到办公室了,有劳有劳!”

    何小叶一骨碌接下陆鹏手里的东西,倒也没拒绝。

    冲进厕所,陆鹏没看到文昌,厕所隔间里有一扇门是关着的。他拿出一支烟点着,手一撑坐在了洗手台上。

    “文哥,我和何小叶这阵子在排练舞蹈,不是存心想瞒你,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没说。”

    隔间里依然没有半点声响。

    “文哥,其实跟何小叶相处这几天,我觉得她这人还行,虽然要强了点儿,可骨子里的认真劲儿让人佩服。”陆鹏从鼻子里呼出烟雾,“她其实挺可爱的。”

    厕所里“哗啦啦”一阵水声,上回蹲在厕所里拉肚子顺便听墙角的家伙又以同样的姿态走了出来。

    陆鹏指间夹着烟,坐在洗手池上的样子特别傻逼。随手将烟屁股扔进垃圾桶,他“靠”了一声摔门而逃。

    三`八妇女节这天,陆浙淮送给冯仪一枚松树形状的胸针,无论做工和款式都精美得无可挑剔。冯仪对这类小东西最为喜爱,当即换了身合适的衣裳,把陆老爷子的礼物戴在胸前。

    陆莎看了看陆鹏,后者同样看了看她,两人一副王不见王的别扭态度。陆家有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冯仪的礼物由陆浙淮负责,而陆莎的礼物则是陆鹏的任务。眼下两人正处于冷战期,礼物什么的谁也没有提。

    晚上七点,陆鹏站在舞蹈竞技大赛的场地门外,等着全家人来给他打气。这当然不是他的主意,是冯仪在早餐桌上说想看看他跳舞的样子。

    熟悉的吉普车映入眼帘,陆鹏穿着考究的西装迎上去开门,后车座上坐着同样盛装的陆浙淮和冯仪。

    “儿子,你今天真帅!”冯仪看陆鹏一身精神的打扮,毫不吝啬地给予夸赞。

    “妈,您今天和我爸是来抢我风头的吧?”陆鹏想上前抱一下他妈,陆浙淮从车上下来就将冯仪揽在了怀里,万年不朽的占有欲。

    “妈,小莎呢?”司机将车开走了,陆鹏有些失望。

    “她和琦琦去看电影了,琦琦单位里发了电影票,说是什么新片上映,我也不太懂。”

    陆鹏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领着二老进场。

    他跳舞的样子她早就见过了,所以才这么不怀期待吧。

    虽然是城建局内部搞的舞蹈比赛,但陆浙淮的出席仍然引来了不小的动静。有眼力的工作人员安排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给市长及市长夫人,主持人更是邀请他们上台跳第一支舞。

    何小叶今天化了淡妆,脚上踩着细跟鞋,最令人喷血的是那无肩带抹胸小礼服。陆鹏记得那天买的时候明明是有肩带的,怎么今天没了?

    看出陆鹏的疑惑,何小叶抬手摸了摸光着的手臂:“我膀子有点粗,吊带的太显型,我就把带子给剪掉了。”

    说的不无道理,陆鹏不禁又瞄了一眼她锁骨以下白花花的胸`脯。没了吊带,粗膀子是不明显了,但另外一个丰满的地方倒是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冯仪跟着陆浙淮跳完舞下台,就看见她的宝贝儿子正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猛看,跑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又是揪又是捏的。何小叶被惊得吓了一跳,待到陆鹏介绍这位悍妇是他老妈的时候,她才笑盈盈地叫了一声“阿姨”。

    冯仪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何小叶的手道歉:“小叶你别怕,我只对他凶。”

    两个女人聊起来就没个完,陆浙淮在旁边等得一脸不耐,皱着眉头给陆鹏使眼色。陆鹏挤进冯仪和何小叶之间,说比赛就要开始了,拉着何小叶匆匆跑去后台准备间。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城建局这个“老人院”里隐藏了一大批“舞林高手”,将比赛的氛围一次次推向高峰。陆鹏他们这一组的表现就逊色了很多,何小叶更是因为不常穿高跟鞋而频频出错,惹来观众们此起彼伏的笑声。最终尘埃落定之时,他们连个优秀奖都没捞到。

    应了陆鹏的那句话,重在参与。

    何小叶很失落,下台之后沉默地拿着她的包就要离开。陆鹏提出送送她,她却只是一味摇头。陆鹏不放心,跟父母打过招呼之后还是追了出去。

    “何小叶,何小叶!”陆鹏连叫了两声,前头的人走得并不快,却执拗地一直不停。

    陆鹏无奈,只好解开西服扣子,跑步追了上去。

    “何小叶同志,党教育我们胜不骄败不馁,立刻收起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被陆鹏这么一呵斥,何小叶愣了一下,反倒笑了:“我才不是为了比赛的事呢!”

    “还嘴硬!”陆鹏明显不相信她。

    何小叶搓了搓手臂,声音里透着和春夜一样的寒凉:“真不是,只是忽然想起有个人曾经说,我不适合穿高跟鞋。”

    陆鹏见何小叶没带其他衣服,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陪她一起去公交站牌那儿等车。

    看着远处的一男一女,站在路灯下的洛琦愣在原地,声音里尤带着不确定:“小莎,那是……你哥?”

    陆莎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顺着洛琦的视线望过去,脸上飞扬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来。

    ☆、春(8)

    大晚上的,陆鹏干脆就好人做到底,负责把何小叶送回家。他们一同上了354路公交车,看看时间,应该是最后一班了。

    这个时间搭这辆公交车的人就那么零零碎碎的几个,陆鹏甚至忘了问何小叶,她家是哪一站下车。

    何小叶身上披着陆鹏的西服外套,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微微拉开一点窗户,头靠在玻璃上闭着眼休息。跟过来的陆鹏只觉得凉飕飕的风迎面灌进脖子里,身上一件薄薄的衬衫根本不顶事儿。

    “喂,喂。”陆鹏推了推何小叶,“你家住哪儿啊?别睡过站了。”

    “不会,到了终点站师傅会喊的。”何小叶声音恹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终点站!!!

    陆鹏眯着眼数了数地图上这路车经过的站数,1,2,3,4,5……33,34……一共39个!要不要这么远啊!

    事实证明,确实有那么远。

    一站晃过一站,车上的人只见下的没见上的,不到10站就只剩下陆鹏和何小叶,加上司机一共三个人。彼此间没有交流,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下了车又走了一段,直到道路两旁出现一些矮矮的砖房子,有的是单家独户,有的是连着五六间,每家每户都紧闭着门,除了个别的亮着灯,其他的全是黑漆漆一片,融于夜色中几乎分辨不出来。在城建局待了不算少的日子,陆鹏觉得这一带应该被划归为“拆迁区”。

    “我们这周围都是居民区,没什么娱乐场所和超市,所以晚上大家都睡得比较早。”何小叶解释道,指着其中一间亮灯的房子,“那就是我家,谢谢你送我回来。”

    听出她话里没有邀请的意思,陆鹏很识趣地笑笑:“幸不辱命。”

    递过西服外套,何小叶朝陆鹏摆摆手,转身走向她家。刚走几步,她又忽然回头:“这里不好坐车,你可能得走两站路,立交桥下面那个公交站牌有27路车可以去市里,最晚10点半收车。”

    陆鹏朝她点点头,并不太在意,看着她进了屋才迈步离开。

    西装外套上似有若无带着何小叶的体温和味道,陆鹏迟疑片刻没有穿,只把外套挂在手臂上,顶着夜风匆匆往回走。

    没走到一站路,他感觉兜里的手机在震,上面显示的是家里的号码。

    “喂,妈。”在陆鹏的印象里,他们家的电话只有冯仪会使用,陆莎一般都用手机,陆老爷子工作会用书房的电话,生活上则全权交给冯仪张罗。

    “……”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陆鹏想了想,试探着开口:“小莎?”

    “妈问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善,不过确实是陆莎。

    “我可能得晚点。”

    “……”那头顿了顿,“在哪儿?”

    陆鹏很少遇到陆莎这么寻根究底的,倒也没多想就实话实说了:“我也不知道,我得上北三环一个立交桥下头去坐27路公交车,这破地方连个出租车都拦不到。”

    “嘟嘟嘟——”忙音传来,电话里的人没功夫听他啰嗦。陆鹏收起手机,心下被风灌得颇凉。路且长且黑,他无非是想跟她多聊两句,就不会感到那么寂寞和无聊了。

    令陆鹏没有想到的是,等他走到何小叶所说的立交桥下面,街对面赫然停着一辆马蚤包的白色跑车,化成灰他也认识。薄绍在车里按了几下喇叭,又降下车窗朝他招手。

    真是受宠若惊呐!

    这破地方都没个交通信号灯,陆鹏三两步跑过去,心情格外好。薄绍打开车门下来,靠在车门上的姿势就和他的车一个德行——马蚤包。

    “来我怀里。”薄绍张开双臂,故意恶心陆鹏。

    陆鹏缓了缓脚步,拳头砸在薄绍的肩膀上:“你他妈调戏谁呢!”

    后车座上也走下来一个人,陆鹏看到洛琦,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以为是陆莎叫薄绍来接他的……原来不是。

    “小鹏哥。”

    “琦琦,你也来了。”陆鹏理了理手里的西服,收起刚才和薄绍开玩笑的不正经嘴脸。

    “小莎说你在这儿,我就和薄绍一起来接你了,这地方没什么车。”

    陆鹏点点头:“那咱就回去吧,也不早了。”

    想着薄绍就不会专程来接他,陆鹏瞄了一眼后车镜,在心里不断腹诽某个见色忘义的家伙。薄绍以喝了酒不能开车为由,非要和洛琦一起坐在后排,司机的重担就交给陆鹏了。

    喝了酒不能开车,刚好借酒装疯泡妞,天下间的好事都让那家伙一个人占全了。陆鹏不由无奈,薄绍这小子怕是真要缠上洛琦了。

    不是陆鹏不看好自己的兄弟,而是洛琦背后的洛允辉让人想到就头皮发麻。父兼母职把闺女拉扯大,洛琦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是洛允辉亲自接送,内衣内裤这一类东西全部一手包办,就连女人每月的经期都比洛琦本人记得清楚。

    陆鹏被洛允辉鄙视过,觉得他配不上洛琦。陆鹏一点都没受伤,甚至觉得洛允辉鄙视得好,鄙视得对。他全然没有信心可以比这位父亲做得更好,再过多少年也都是望尘莫及。

    “小鹏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啊?”因为薄绍一个带颜色的笑话,洛琦把他晾在一边,转而同陆鹏聊天。

    “我朋友住这边。”陆鹏注视着路况,简单回答。

    洛琦当然知道他是送人回家才到了这里,并且知道那个人是个女的,副驾驶座上的西服外套当时就披在那个女人的肩头。洛琦忽然想起上次和陆鹏一起逛街,她也是穿得少有点冷,陆鹏让她去服装店买衣服,而不是把他身上的衣服给她。

    “嘿嘿,我还以为你小子这么晚过来勘测地形呢!”薄绍趴在陆鹏的椅背上开玩笑,“怎么样,城建局里头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多了去了,喝茶看报纸写报告,你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

    陆鹏的自娱精神成功取悦了薄绍,薄绍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那放浪形骸的样子一点儿不知道收敛。不是说近朱者赤吗?陆鹏很是怀疑这句话,怎么坐在一个淑女旁边,薄绍那小子还是陶冶不到半点儿文化人的情操呢?

    “小鹏哥,今天我和小莎来给你加油,结果都没看到你。”洛琦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陆鹏很诧异:“你们不是看电影去了吗?”

    “电影结束得很早,我们本就是打算看完电影就过去找你的,哪知道路上遇到堵车。”

    薄绍也不甘被冷落,插上一句:“你妹子买了好大一束鲜花捧了一路,结果连你人都没见着,你这个哥哥可真是失败!”

    “……”陆鹏无言以对,车子已经进入了一环以内,他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薄绍,我今天有点累,就麻烦你送琦琦回家了。”

    “嘿,几天不见你小子脾气越来越臭了,不会这么句话都扛不住吧……”薄绍絮絮叨叨的,陆鹏已经走远了,“喂,小鹏!小鹏……”

    喊不答应,薄绍下车转到驾驶座:“唉,陆鹏这家伙正常的时候挺好,一不正常了十头牛都拉不住。嘿嘿,琦琦,我就不会那样,你放心,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洛琦看见他涎脸讨好的模样就头疼:“薄绍,你知道人身上最硬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牙齿。”薄绍乐呵呵地回应,“琦琦,我文凭没你高,但也读过书的。”

    洛琦摇摇头:“是你的胡子。”

    薄绍摸了摸后脑勺,不确定哪个答案是对的。

    “你想啊,你脸皮这么厚,胡子都能从里头钻出来,难道它们不够硬吗?”

    这年头,谁当真谁就输了。薄绍被洛琦摆了一道并不生气,从后车镜里痞笑着与她的眼神交汇:“那是你没有见过我更硬的地方……”

    陆鹏回到家,陆莎正站在饮水机旁边倒水,见他进来也没打招呼。陆鹏趁换鞋的功夫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山再高拼死也要攀,水再深淹死也要过!

    “听说你今晚去看舞蹈比赛了。”他走到饮水机旁,假装拿杯子倒水。

    陆莎捧着她专属的马克杯回到沙发上,仍然不搭理。陆鹏知道大小姐就是这个脾气,喜欢等着人放段哄,便粘上去俯首求饶,面子里子统统抛到一边。

    陆鹏刚一靠近,陆莎就放下马克杯,起身径自回房。冯仪和陆浙淮大概已经睡下了,老人家通常作息比较规律。陆鹏不敢耽搁,紧跟着陆莎,今晚一定要和她化干戈为玉帛,不然他这个哥哥就真是太失败了。

    陆莎明显也是有话要和陆鹏说的,进房之后没有多为难他,也让他跟着进来了。他坐在床头看她掀起被子倒头就睡,便自顾自地开始解释:“小莎,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今晚不会去看我跳舞的。”

    “我去不去差别大吗?你过得很愉快嘛。”

    “你去了我自然很高兴,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一不小心,真心话脱口而出,陆鹏也意识到说得有些过火了,赶紧补充,“你说过,我若是学好了舞蹈,会在生日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的。”

    “我怕是给不了你什么惊喜了,陆小鹏,我早该想到你也是个混蛋,和林海一样的混蛋!”

    这个时候提到林海,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我在你心里能和他一个级别,倒也不错。”陆鹏自嘲一笑。

    陆莎气得坐起身,枕头顺势就砸在了陆鹏的脑袋上,他不偏不倚被打个正着,陆莎还不解气,接二连三又砸了几下。

    “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碗里的看不上,非要盯着锅里的嘴馋。”

    陆鹏也不傻,陆莎这么气势汹汹的,肯定是看到他跟何小叶在一起了,只是她的火未免发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锅里的碗里的?陆小莎,你在外头也是这么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我有冤枉你吗?今天我和琦琦亲眼看到的,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且混到这么晚才回来。你敢说没有?”

    “我以前比这回来的更晚,也没见你发火。”陆鹏撇撇嘴。

    “少在这里模糊重点!我说的是女人,女人!”

    “女人怎么了?我和女人走在一起很奇怪吗?”陆鹏本是想解释何小叶是他的同事,结果话溜出口好像又变味了。

    陆莎被他气得眼睛鼻子都歪了,拿起枕头又要打。陆鹏轻轻松松制服了她,夺下她手里的“凶器”。

    “你有种给我放开!”陆莎的双手被陆鹏反绞在身后,气得蹬脚。

    “谁傻谁放开!”陆鹏怕伤着她,脱了鞋上床,把她抵在床头的木板上,手里的劲道泄下几分,“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你对不起琦琦,我替琦琦收拾你!”

    “这和琦琦有什么关系?”

    “陆小鹏你别装了,瞎子都看得出来琦琦喜欢你,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以为装傻充愣就能在外头花天酒地吗?”

    原来她的火气只是替好姐妹打抱不平,陆鹏果然又自作多情了。他松开钳制她的手,默不作声下床穿鞋。

    “我还没说完呢,不许走。”陆莎一把拽住陆鹏的胳膊,她半跪在床上,宽圆领的睡衣滑下一边的肩头。

    陆鹏回转身,极温柔地替她拉好衣服:“你说得对,我和林海是一样的。我不喜欢洛琦,而他,不喜欢你。”而你,也不喜欢我。

    如果要难过,那就两个人一起吧,她不让他好过,他也可以以牙还牙。

    迁就隐忍了这么多年,他快要力不从心了。

    ☆、春(9)

    冯仪的十字绣培训班给她们每个女学员都发了一套男士手工西服作为妇女节礼物,冯仪本是要送给陆浙淮的,西服袖口有她亲手绣的“於卿”两字。只有家里几个人知道,这是陆浙淮的曾用名,入官场之前特地请算命先生测了字,这才改成现在的“浙淮”,说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有利仕途。

    西服均为标准尺码,陆浙淮年岁大了身子发福,穿在身上绷得厉害。冯仪看他明明不合适还逞强的样子,眉眼之间漾起了笑意:“明天我去给你买一套合身的,这套给小鹏穿吧。”

    陆浙淮摸了摸袖口的刺绣,面上透着不舍。

    “字也重新绣,保证比这个更好。”冯仪怎会不清楚自家老头子的心思,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陆浙淮环住妻子,手覆上她眼角的皱纹:“绣‘卿仪’两个字吧。”

    冯仪老脸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口,倒也乖顺地点了点头。

    前一夜的争执在陆氏兄妹的心中划下一道鸿沟,楚河汉界泾渭分明。陆鹏这一次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求和的意向,整个早餐过程中,他甚至没有偷着瞧上一眼坐在对面的陆莎。

    冯仪拿出西服让陆鹏回房去换,陆鹏本已经穿戴整齐,可一看他妈兴致勃勃的劲头,孝顺儿子还是由着老人家给他拾掇。

    衣服簇新,穿在身上有些膈应的慌。陆鹏明显感觉领口和腰上的皮肤瘙痒,但也不好打消了冯仪的积极性,只在他妈看不见的空档悄悄伸手挠一挠。

    冯仪夸西装笔挺的陆鹏又高大又帅气,某人幼稚地摆了几个男装模特的造型,换来陆莎不屑的冷眼无数。

    “妈,你就助纣为虐吧。”陆莎风凉地飘出一句大家都不懂的话。

    冯仪给陆鹏翻了翻衬衫领子,分心搭理陆莎:“什么助纣为虐?”

    陆莎捻起一个小笼包抠出中间的肉团扒到一边:“人模狗样的,正好出去勾三搭四。”

    “小莎!怎么说话呢?”一旁看报纸的陆浙淮不悦地出声。

    陆浙淮平时教育陆莎,女孩子一言一行都不能太随性,免得出去遭人笑话,说父母没教得好。陆莎在陆家二老面前也是装足了乖乖女,只有和陆鹏怄气的时候才会偶尔口没遮拦。

    “爸,妈,那我上班去了。”陆鹏犹自保持儒雅的微笑,一身新衣衬得他整个人神清气爽。

    “嗯。”陆浙淮点点头,“工作要用心。”

    陆莎见陆鹏要走,赶紧扔下手里的包子皮儿,随意拿起毛巾擦了擦嘴便亦步亦趋地跟上。陆鹏疑惑地瞄她一眼,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陆莎也不说话,换了鞋出门,径自坐上她家黑色凌志的后座。

    这个举动倒是让陆鹏颇感意外,以往吵架了,陆莎会不理不睬晾他十天半个月,绝不会允许他出现在她方圆五米之内。

    虽然是怄气,陆鹏倒也不至于小气到不送陆莎。他依然驱车载她去公司,一路上两人就跟小姐和司机似的,没有任何眼神和语言的交流。

    “中午我要吃滕华街小王子店的红豆蛋挞。”陆莎仿佛对空气说话一样,在下车之前撂下这么一句。

    陆鹏手握方向盘将脸转向窗外,对陆莎的命令不予理会。陆莎也没有要他表态的意思,步履轻盈朝公司大门走,那姿态自信而张扬,连背影都带着一种笃定。

    陆鹏悲哀地知道,她笃定他一定不会拒绝。

    到了局里,陆鹏的奇痒症状更加明显,不仅领口和腰上,仿佛浑身上下都开始不对劲了,越挠越痒,越痒越挠。他解开两颗纽扣把手伸向胳肢窝,这样猥琐的姿势刚好被何小叶逮个正着。

    “咳咳,陆鹏,思想汇报。”

    “马上,马上。”陆鹏尴尬地收回手,扑在桌子上对着一沓信纸纠结。

    【文哥文哥,江湖救急,帮我写一份思想汇报吧,小弟今天身体抱恙。】

    万般无奈之下,陆鹏只好发短信求助文昌。

    【每字一元。】

    不一会儿居然收到了文昌的回复,陆鹏简直感激涕零,毫不犹豫地发了一个【ok】过去。

    最先发现陆鹏不对劲的还是何小叶。

    她走过去收思想汇报,陆鹏没有系上的领口下露出一小片肌肤,上头密密麻麻布满了小红疙瘩。

    何小叶面不改色地让陆鹏跟着她出去,说是有事。陆鹏还以为思想汇报又露馅了,懊恼地扒了扒头发,只觉得身上更加难受。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两步远,时不时在走廊上遇到些熟悉的面孔,何小叶微笑着同他们打招呼,陆鹏则一路低着头,如同等待批斗的政治犯。

    “你不舒服?”到了楼梯拐角,何小叶停下步子转身,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陆鹏以为的严肃。

    “额……”形势有些跳跃,陆鹏尚未做好心理准备。

    何小叶也不多话,径自上来掀他的袖子。陆鹏一慌,急忙捉住了她的手。肌肤的触碰让这一角落的空气顿时弥漫出暧昧的味道,何小叶难得有些无措,面色微红。

    “你别误会,我先前见你脖子那儿出了红疹子,想看看手臂上有没有。”

    “啊?”陆鹏扯开领口低头看,胸膛上早已红彤彤一片,有些地方被他抓破了,渗出丝丝血迹。

    何小叶没料到情况这么严重,卷起陆鹏的袖子,左右两只手臂也不得幸免。

    “这是什么啊?”陆鹏顿时着了慌,脸色发土,“皮肤过敏吗?”

    “不太像,咱还是上医院看看,保险一点。”不由分说,陆鹏被何小叶拉着匆匆下楼。

    一番周折,结果真是让人跌破眼镜,陆鹏明显感觉何小叶离他远了一点,又远了一点,仿佛他感染的是世纪末黑死病一样。

    医生的诊断波澜不兴:“这是跳蚤咬的,开些皮炎平之类的药按时涂抹。再就是,要勤换衣服勤洗澡啊……”

    陆鹏大囧,他虽然没有陆莎那么讲究,好歹也是两三天一个澡,在这还不算热的春天,此种频率已经够可以了吧。

    看着何小叶忍笑的模样,陆鹏气不打一处来,又羞又愤,故意把胳膊往何小叶身上蹭:“跳到她身上去,跳到她身上去!”

    “跳蚤只找不洗澡的人,它们喜欢那个味儿。”何小叶语带调侃。

    陆鹏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以免忍不住动手:“我再说一遍,我有洗澡!”

    愤懑的吼声在整个医院大厅里回响,引来所有医生和病人的侧目。何小叶默默转过头,不忍去看被众人当做猴子观赏的某位。

    回到城建局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陆鹏怨念地一路板着脸孔,大少爷脾气上来了。何小叶在超市买了几个面包,递给他一个,他愤愤撇过头,没有忘记刚才被嘲笑的屈辱。

    “我想过了,肯定是昨天送你回家的时候在你们那儿沾上的,哼!”陆鹏思前想后,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嘿,那我怎么没沾上,我们那儿住那么多人,从没听说谁遭了跳蚤的。”何小叶见招拆招,驳得陆鹏哑口无言。

    两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谁,全然没注意到城建局门口站着的俏丽身影。

    陆莎漠然地站在那里,看陆鹏和何小叶两人“打情骂俏”,面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她以为陆鹏是故意和她赌气才没去公司找她,原来根本就不是。

    “对不起,让一让。”冰冷的语气打断了陆鹏和何小叶的争执,陆莎仿佛不认识那两人一般,施施然从他们中间走过。

    “小莎!”陆鹏看到陆莎,忽然想起红豆蛋挞的事。

    何小叶不解,陆鹏也顾不得跟她解释,朝她挥挥手就向陆莎追了过去。念及自己身上的跳蚤,陆鹏不敢跟得太近,只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喊。

    “小莎,对不起,哥忘了,哥现在就给你去买蛋挞成吗?”

    陆莎不依不饶地往前走,也不说打个车,分明就是在生气。

    “小莎,小莎!”陆鹏伸出手拽住陆莎的手腕,“我刚才是不舒服上医院了,真不是故意的。”

    陆莎听说他病了,心里一惊,不着痕迹打量了他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什么病?”

    “额……”陆鹏不想说。

    “就知道你骗人!”陆莎推开他,火气更旺,“像你们这种男人,不得病才是怪事。”

    陆鹏面色一僵,身上隐隐约约又开始发痒了,他心头也不快,便懒得再解释。

    “既然是这样,你自己吃你的蛋挞去吧。”说完转身,走得不带丝毫犹豫。

    “陆小鹏!你混蛋!”

    上了楼,手机响起,陆鹏一看是薄绍,口气也就顾不得收敛了:“又他妈什么事!”

    薄绍在那头一愣,半天没敢吱声。

    陆鹏挠了挠脖子,没什么耐性:“有话快说,烦着呢!”

    “小鹏。”薄绍试探性地开口,“你……”

    “我怎么了?”

    “你有没有哪儿不对劲啊?”

    “我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你小子再啰嗦,信不信我这就开车过去练你。”

    “别别别,我坦白,我坦白还不行吗?”薄绍自知理亏,赶紧求饶,“前些天我把车借给个哥们儿,那小子瞒着我偷偷载了两只大型犬,结果……”

    陆鹏这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泄,薄绍无疑是将矛头引向了自己。他这方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已经听到陆鹏亲热的呼唤:“兄弟,十五分钟,哥哥马上过来!”

    薄绍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一脸愁云,他脖子上同样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红疙瘩,情况并不比陆鹏乐观。

    ☆、春(10)

    陆鹏在“陌”找到薄绍,本以为他会溜之大吉,好赖也会低三下四地求饶,没想到这小子今天愣是豪气了一回,梗着脖子朝陆鹏比划,叫陆鹏只管上,他绝不还手。

    其中有诈。

    陆鹏摸不准薄绍的脉,暂时不急着动手,一副居高傲物的神态在他对面坐下。薄绍拿着一根烟颠来倒去在桌子上折腾,脸上并没有害怕,反倒是有些为难的表情。

    “有话快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怎么可能主动承认错误?”陆鹏在桌台上看见一包烟,随手抽出一根点上。

    薄绍将折断的烟扔进垃圾桶,重新拿了一根:“那个……我俩都中招了,我在想琦琦是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陆鹏赶紧站起身朝酒吧门外走,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小鹏,小鹏!”薄绍追上来抓住陆鹏。

    “我靠,薄绍,我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陆鹏扒开自己的衣领给薄绍看,“你行行好成么,我还想多过些好日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我统统包了,你就再当一回好人,陪我去看看琦琦吧。”

    “陪你去?”陆鹏根本不信。

    薄绍搓搓手,有些难为情:“那个……你先去,看她爸在不在家,如果在,你就想办法把她爸弄走,然后我再上去。”

    陆鹏抬起一脚踹向薄绍的小腿,被他险险避过:“你他妈让我羊入虎口是不是!”

    “别介,是调虎离山,调虎离山哈!”

    “反正都他妈一个意思,牺牲我,成全你。”

    薄绍知道这件事确实有些过分,可他从来没跟洛允辉打过交道,外头关于他宠女儿的传言又可怕到变态的地步,这让薄绍哪能不胆怯呢?

    “小鹏,小鹏哥!”薄绍语带哀求。

    陆鹏闷声不吭地抽烟,眼瞅着薄绍一副哭丧的脸,心里更烦了:“这么想见她,怎么不干脆给她打个电话?”

    “我打了,她爸接的……”

    陆鹏一巴掌拍向薄绍的后脑勺:“你早知道她爸在家还让我过去,你小子果然有异性没人性。”

    薄绍揉了揉并不太疼的脑袋,笑得眉眼弯弯。他知道陆鹏说了这句话就表示同意帮他这个忙,惴惴不安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向局里请了假,陆鹏驾车载着薄绍朝洛琦家开。薄绍那辆马蚤包跑车已经被他送去做全面清洁了,小小的跳蚤生命力强,无声无息就祸害了三个人,一定得斩草除根。

    按照预定计划,薄绍先在楼梯角窝着,等陆鹏把洛允辉支走了他再出现。徘徊在门口,陆鹏还没有下定决心去赴死,薄绍怕他后悔,按了一下门铃就“蹬蹬蹬”逃走了。

    薄绍你大爷!

    陆鹏朝薄绍的背影比出中指,身后的门“咔”一声打开,洛允辉看到他不雅的动作面色阴沉,连多看一会儿都觉得碍眼,转身进屋去了。

    跟着洛允辉进了洛琦的房间,洛琦的情况严重到陆鹏都不忍看,那敞露在外的脸和脖子被大大小小的红点覆盖,怵目惊心得令人望而却步。

    洛琦一见陆鹏就赶紧用被子蒙住脸,洛允辉立刻变身和蔼爸爸:“琦琦,快把被子掀开,才涂了药的,别给抹掉了。”

    被子里一股药味儿,洛琦闻着也不舒服,只好慢慢将被子揭下来,脸上狰狞的红疙瘩似乎比刚才更加恐怖。

    “琦琦,你还好吧?”陆鹏有些心虚,他本是十分气愤的,可一看到洛琦这凄惨的模样,他反而庆幸那天晚上只在薄